遙遠的守望

我有一個四歲的女兒樂樂，她是我的小寶貝，我深愛著她。自她出生以來，多數時間都是由外婆照顧，我們父女之間相聚甚少，但這血濃于水的親情，卻在歲月的沉淀中愈發深厚。

她剛剛開始蹣跚學步時，有一次，我從家鄉駕車前往揚州，途經合肥。我在途中給岳母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我大約半小時后到達地下車庫，讓她帶著樂樂下來見一面，然后我再轉乘高鐵繼續前行。當汽車緩緩駛入車庫時，遠遠地便看見岳母牽著樂樂的小手，兩人緊緊地盯著入口。見我停車，岳母輕聲喚道：“快看，爸爸來了！”樂樂頭上扎著兩條小辮子，身穿一件精致的小裙子，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期待地看著我，嘴里奶聲奶氣地叫著：“爸爸！”我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親吻著她柔軟的臉頰，十分珍視這短暫的相聚。或許她還不能完全理解父親的意義，但從她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是她最深愛的依靠。

后來，我有了一個前往馬耳他進行為期一年醫療援助的機會。樂樂那時正好三歲，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我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雖然她并不理解“外國”“援助”這些詞，但她明白，爸爸要離開了，而且會很久才能回來。她立刻反應強烈地說：“我不許爸爸去國外！”雖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但使命在肩，我終究還是踏上了征程。從那以后，家里再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出國的事，否則她便會淚流滿面。

在馬耳他的日子，我與樂樂只能通過視頻聊天保持聯系。由于時差的原因，我常常對她說：“你那里現在天都黑了，而爸爸這里還是太陽高照。”她非常聰明地回應：“我知道，你那里現在是中午。那里早晨時，我們這里是中午；那里上午時，我們這里是下午。”她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爸爸，您什么時候回來？我好想您！”每當我聽到這句話，只能默默地望著墻，不知如何作答。

直到有一天，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春節期間，我們有20天假期，可以回國探親。得知這個消息，我激動不已，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樂樂。女兒高興得像一朵盛開的花兒，跳了起來。從那一刻起，她開始倒數著日子，每天都念叨著：“還有28天，27天……”

相聚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而珍貴。當我和樂樂在漫天飛雪中重逢時，盡管外面寒風刺骨，但我們的心卻溫暖如春。我帶她回老家玩耍，去游樂園坐滑梯，去公園曬太陽……我們度過一段溫馨美好的時光。然而，她并不知道，這段快樂即將結束，我很快又要返回馬耳他，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當樂樂得知我要再次離開的消息，她哭得撕心裂肺，無論如何也不愿意讓我走。她跟著我的車跑，哭喊著不愿放手。最后，在家人勸說下，她同意和外公外婆一起去揚州送我。那天下著大雪，天氣異常寒冷，她的小臉凍得通紅。臨別時，她依偎在我的懷里，不停地親吻我。就在上車前，她突然對我說：“這是奶奶送給我的，您拿去吧，用它給我拍照片，想我的時候，就可以看看我。”她遞給我一個小巧的塑料玩具相機，我接過它，就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禮物。坐在車上，我望著窗外寒風中那個充滿不舍與無奈的身影，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時間如白駒過隙，半年的光陰轉瞬即逝。每當夜晚來臨，我總會拿出那臺小小的“相機”，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中，回憶起樂樂的一顰一笑，仿佛她從未遠離，那份深情厚愛，永遠鐫刻在心底。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