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編號]10.14180/j.cnki.1004-0544.2025.04.007
[中圖分類號]D6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25)04-0055-13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重要論述研究”(21amp;ZD006)。
作者簡介:劉紹覃,博士研究生,助理研究員;張等文,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員。
一、文獻綜述與問題提出
一個國家的現代化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制度的現代化。政黨制度作為國家制度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現代化浪潮下適應國家發展規律和治理需要的產物,在推進國家現代化進程中發揮著極為重要的制度支撐作用。中國共產黨將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同中國政治發展實際相結合,秉持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為世界謀大同的責任與擔當,建構了符合中國國情且獨具中國特色的新型政黨制度。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的一項偉大政治創造,它突破了舊式政黨制度利益代表受限、政黨競爭激烈、決策效率低下的局限,真正做到了廣泛而又真實地代表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在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中展現出強大的制度優勢和生命力。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發揮我國社會主義新型政黨制度優勢”。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要“堅持好、發展好、完善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②新時代新征程,要進一步鞏固和發展和諧政黨關系,發揮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中的重要作用,必須深刻認識和厘清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與治理效能之間的內在關系,把全面提升新型政黨制度的治理效能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更加充分地發揮新型政黨制度在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中的功能與優勢。
現有關于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與治理效能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很多學者都關注到了新型政黨制度的優越性及其在治國理政中的重要作用。概括而言,既有研究主要聚焦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從歷史視角分析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歷史演變與優勢生成。新型政黨制度的發展演變與其制度優勢的生成是同頻同步的,新型政黨制度的發展與完善不僅為制度實踐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動力,也為其優勢形成提供了制度支撐。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形成于協商籌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偉大實踐中,在社會主義革命、建設以及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中不斷發展和完善,在新時代實現了創新發展,其規范化、程序化建設取得巨大成就③。在這一過程中,新型政黨制度的優勢不斷得到強化和拓展,其治理效能也逐漸提升和優化。二是從馬克思主義理論視角探討新型政黨制度的理論淵源和理論創新問題。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根植于當代中國的歷史與現實、黨情與國情,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產物”。從理論淵源來看,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統一戰線理論、人民民主理論為新型政黨制度的創建和發展提供了理論支撐。三是從實踐視角研究新型政黨制度在國家治理場域中的功能發揮及其治理效能。新型政黨制度把中國共產黨領導與多黨派團結合作有機結合起來,既強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核心地位,又注重發揮民主黨派的參政議政作用。從結構與功能的角度來看,“一核多元”的政黨結構優勢能夠增強政黨對社會的動員能力,激發政黨間的互動活力,保持政黨與政權的政治張力。四是從中西比較視野探討新型政黨制度的比較優勢及其對西方政黨政治制度的超越。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有別于傳統政黨制度類型的一種新范式,其以團結、民主、和諧為本質屬性,克服了西方國家政黨制度暴露出來的否決政治、精英政治和官僚政治的端,展現出顯著的制度優越性。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政黨制度相比,中國既沒有效仿蘇聯采取“一黨制”,也沒有仿照某些社會主義國家搞形式上的“多黨制”,而是實行黨際之間“一黨領導、多黨合作”的新型政黨制度,強調執政黨與參政黨之間的團結合作和政治協商?。
綜上所述,關于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及其治理效能的研究成果已較為豐富。但現有研究成果大多是從時間視角分析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及治理效能,或是從結構維度考察新型政黨制度的本質及其要素,鮮有研究從空間維度對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要素與轉化機理進行系統剖析。換言之,既有研究成果側重時間敘事和結構敘事,比較缺少空間敘事。鑒于此,本文嘗試從空間政治學的視角尋求一種與傳統時間分析方法不同的研究路徑,即從空間政治學維度剖析新型政黨制度運行及功能發揮的空間要素,分析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機理,探尋將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優化策略。
二、從時間維度到空間維度:空間政治學理論視角的引入
在人類的社會實踐中,空間不僅以自然事物和社會事物的容器或背景的物理性實體而存在,也以社會關系和社會活動建構起來的社會空間而存在?!吧鐣灾蔚目臻g彌漫著密切的社會關系\",社會賦予空間政治性和社會性意涵,空間概念已不再局限于物理意義的層面,而是逐漸拓展到經濟空間、政治空間、社會空間等抽象層面。當空間與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緊密聯系在一起時,空間的政治屬性趨于強化,日益成為一種政治行為發生的重要載體和政治目標實現的重要工具。
人類的任何行動都必須依托一定的時空展開,時空的依存關系表達著事物的演化秩序,“人類實踐具有的歷史性在彰顯時間向度的同時,也伴隨著天生的與時間性無法分割的空間性\"。然而,人們在研究社會活動和歷史進程時,總是認為“時間比空間更重要\",習慣性地通過縮短時間長度來壓縮空間范圍,使社會的空間性消失于歷史的時序之中。長期以來,空間研究并沒有像時間研究一樣,深入到本體論和認識論層面而成為人類思維的抽象層次和社會行為的具象范疇。直到20世紀20年代,空間問題才逐漸成為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到20世紀中葉,社會科學領域發生了所謂的“空間轉向”運動,越來越多的學者致力于從空間角度分析社會問題和解釋社會現象,空間研究逐漸超越地理學研究范疇,擴展到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等領域,成為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重要范式??臻g轉向重新定義了空間,使人類在認識自身及采取的行為方式上突破了傳統地理學意義上的認知,逐漸明確了社會科學研究在本體論和認識論上的空間定位。在這個意義上,空間不僅是幾何空間或物理空間,也不僅是物質生產的器Ⅲ抑或行動的容納場所,更是一個由人與人、人與事等各項社會要素和實踐活動構成的社會關系狀態,是“物理空間、歷史遺產、象征意義和生活經驗的結合體\"。在學術研究上,許多社會科學研究者受此影響,大力提倡從空間視角理解和分析人類建成的空間環境,挖掘空間要素對其研究領域或問題的重要影響,并力圖改變過去那種空間思維從屬于時間思維的研究慣性。
空間思維的引入使空間和政治的關系變得空前緊密。在空間轉向背景下,空間思維在政治學領域的影響日益加深,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將空間研究和政治學結合起來,從而催生了一門新興的交叉學科,即“空間政治學”??臻g政治學極大扭轉了以往政治學研究“時間在場”而“空間缺位”的局面,人們越來越認識到空間要素在政治學研究以及政治實踐中的重要作用,開始重新審視政治與空間的關系。空間政治學的首要特性是政治性,其以空間的政治屬性為基本取向,旨在將空間的政治屬性和政治價值從社會科學領域中凸顯出來,強調空間不僅是關系的、社會的,而且還承載著意識形態和政治的意義。亨利·勒菲弗(又譯作“亨利·列斐伏爾\")認為,“空間是政治性的\",空間結構與政治主體及其行為過程相互影響、互相塑造。從空間的特質來看,空間的具象性使空間作為政治行為發生和權力運行的容器而被個體之外的權力和利益關系所填充,空間的抽象性使空間時常被權力意志所俘獲和改造,成為規范政治行動和秩序的邊界,內嵌于空間中的一切政治主體都深陷于復雜的政治過程①。
空間政治學是將空間納人政治學研究領域的重要嘗試,其以空間生產為主要邏輯基點和核心研究對象,聚焦于空間是如何生產社會關系以及如何被社會關系生產這一根本性問題,強調空間不僅是人類政治實踐的容納場所,同時也在與人的互動中塑造和影響人類的政治實踐。空間“不僅被社會關系支持,也生產社會關系和被社會關系所生產\"②??臻g的生產性既表現為商品生產的空間,也體現為符號生產的空間,生產性空間作為一個整體,將過去、現在以及未來融合為一個連貫的序列,從而具有了歷時性?。關于空間被生產的特性,以往學者多是從權力、資本和權利等要素分析空間是如何被生產出來的,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技術要素也逐漸被納入研究范疇,形成權力、資本、權利與技術的分析框架。
在政治實踐中,空間與制度密不可分??臻g思維不僅為政治學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使政治學研究得以從空間角度去理解和分析權力、制度、利益等政治議題和政治現象,而且也為政治實踐的順利展開提供強大助力。尤其是在政策制定和實施過程中,空間思維的引入使政策制定者和執行者都更加關注空間要素,以確保政策實施的可行性和有效性。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作為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結合而成的制度新范式\",其功能的發揮離不開空間這一重要因素。這是因為靜態的制度只有在現實的治理空間和社會空間中運轉起來,才能充分釋放其治理效能。在空間生產視角下,新型政黨制度的運行和功能發揮都具有“空間性”,政黨主體以及其他政治行為主體通過嵌入空間、依托空間、整合空間,對政黨治理、國家治理等空間場域進行適應和重構,對公共空間中的資源要素、權力關系、權責關系、社會關系等進行治理,從而實現利益整合和政治穩定。
綜上所述,空間既是制度運行的容器,也是制度運行的產物??臻g政治學將空間與制度運行緊密連接起來,使空間內嵌于政治過程之中,具備了天然的政治屬性。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是一個動態且連續的政治過程,這個過程在凸顯時間向度的同時,亦內在蘊含著與時間無法剝離的空間向度。一方面,新型政黨制度只有在特定的空間載體中才能有效運行并實現治理效能的有序轉化;另一方面,新型政黨制度會根據自身的實踐需要,對散亂的空間進行秩序規劃,從而更好地發揮其治理效能?;诖?,從空間視角分析新型政黨制度優勢何以轉化為治理效能問題,必須將空間與政治過程緊密聯系起來,從靜態的空間要素和動態的空間機理兩個視角對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邏輯進行剖析。從靜態視角來看,新型政黨制度從優勢生成到效能轉化的不同階段需要不同的空間要素;從動態視角來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是一個具體而非抽象的實踐過程,在不同治理空間中,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向治理效能的轉化表現出不同的空間機理。
三、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要素
當人們討論“空間塑造制度”時,主要是從地理學意義上分析制度是如何在某一特定范圍內被建構起來的,這里的空間與其物理屬性緊密相連。當人們談論“制度生產空間”時,空間便不再局限于物理意義上的自然空間,而是一種從物理空間中抽象出來的社會建構的空間,這種空間雖然不能脫離物理空間而獨立存在,但更強調與社會實踐和社會關系的關聯性。制度空間是一個復雜和多維度的概念,它既是一種自然存在,具有空間的物理屬性,也是一種社會建構的產物,具有社會屬性和政治屬性。從空間的物理屬性來看,任何制度的產生、運行和發展都是有空間邊界的,自然空間劃分的邊界是制度運行最基本的空間范圍;從空間的社會屬性和政治屬性來看,制度在優勢生成、功能發揮、發展轉型的不同時段需要依靠不同的空間要素,制度優勢的生成需要實體性的空間載體,治理效能的轉化需要政治性和社會性的空間中介。換言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既需要物理屬性的空間,也需要具有政治屬性和社會屬性的空間。鑒于此,探討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在空間維度上的體現和轉化機制,分析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向治理效能轉化的空間要素,揭示不同空間要素在制度優勢向治理效能轉化不同時段的獨特意義,是深化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及其治理效能研究的題中應有之義。
(一)行動場域: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空間范圍
空間不僅被制度支持,還生產制度和被制度所生產。制度空間是一個內涵豐富的概念,在不同學科領域和語境下具有多樣化的指向。概括而言,制度空間大致可分為制度空間化與空間制度化兩種理解方式。前者強調的是,制度設計之初,根據某種特定的價值理念,界定空間行為的邊界和內容,將制度由社會性存在轉變為空間的存在。后者強調的是,以空間為容器,基于空間的顯在價值或潛在價值引導制度建構、制度創新和制度變遷,使空間從物理存在轉化為社會存在。制度空間化與空間制度化在實踐中相互生成、相互轉換。
政黨制度的運行空間是政黨制度安排與空間生產的循環互動過程??臻g的制度化表明制度的影響能力和范圍受特定空間的限制和約束,并受到該空間內各種因素的影響和塑造。在某一空間具有強大影響力和效力的制度,在另一空間則可能出現“南橘北積”的現象。制度的產生和發展通常與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習俗、文化以及價值觀念緊密相連,受歷史文化傳統、地理環境和社會結構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有其特定的歷史性和民族性。因此,國家是政治實踐最重要的單位和實踐邊界,其不僅為制度的運作提供必要的物質基礎,也承載著該制度所蘊含的精神內核和社會屬性。不同國家的政黨制度和政治實踐千差萬別,治理效能也參差不齊。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既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與中國政治實踐相結合的產物,也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政治文化相結合的結晶。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深深扎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受傳統文化的滋養。求同存異、中庸之道等思想都是新型政黨制度最具活力的“文化養料”。這些“文化養料”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相結合,推動形成了既區別于兩黨制和多黨制,也區別于一黨制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
在國家治理內部,制度的空間化規劃了制度本身的操作空間,這種空間不僅體現在地理空間上,也體現在制度實施和創新空間上??臻g規劃蘊含著特定的政治秩序和社會秩序,這是政黨制度功能有效發揮的基本要求。安東尼·吉登斯認為,“個體在時空中運動時,他們彼此之間的互動構成了各種‘束\"··這些‘束'往往出現在有限區域內的‘停留點'(station),或者說確定的時空地點\"??臻g是空間實踐、空間表象和表征性空間的統一,空間本身包含著眾多的交叉,每一個交叉又有其指定的位置。因此,制度的有效運行需要對復雜的行動場域進行空間規劃,使多元主體能夠在特定的空間有序行動。新型政黨制度在運行過程中通過勾勒、建構出新的空間結構和形態,將多元治理主體納入不同類型的公共空間,引導多元治理主體在制度規劃的空間范圍內有序行動,發揮不同治理主體在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過程中的積極作用。
(二)實體空間: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的生成載體
制度的內容雖然以文字的形式存在,但其優勢的生成與彰顯必須通過現實的載體體現出來。人民政協既是新型政黨制度生產出來的實體空間,也是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生成和彰顯的現實載體。作為全國唯一一個以黨派名義進行政治活動的組織載體,人民政協通過構建協商平臺容納不同的協商情境,將所有政黨主體納入同一個協商的公共空間,為不同政黨進行對話和交流搭建了平臺。不同政黨的代表以身體在場為核心建立起時空關聯,并根據現實情境和社會規范,遵循人民政協的運行規則,確定自身在空間中的位置和定位。借助人民政協這一空間載體,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之間圍繞國計民生事務進行民主協商、團結合作,實現集中力量辦大事與匯聚智慧“商議事\"的有機統一。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創造了一種新的政黨政治模式,“一核多元”的政黨關系結構實現了黨的領導優勢、多黨合作優勢和民主協商優勢的有機統一。從黨的領導優勢來看,人民政協是“堅持和加強黨對各項工作領導的重要陣地\",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進行政治原則、路線、方針和政策的領導,把黨的意志和主張轉化為社會各界的共識,并依托人民政協平臺貫徹落實。黨和政府要了解社會各界的訴求和期望,也要發揮人民政協的橋梁和紐帶作用。通過人民政協平臺,中國共產黨發揮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將全國各族人民和各階層人民緊密團結和凝聚起來。從多黨合作的優勢來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實施多黨合作有兩條基本途徑,一是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直接合作,二是在人民政協中開展合作。人民政協作為多黨合作的重要機構,不僅能夠推動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之間的合作,使中國共產黨能夠廣泛聽取民主黨派的意見和建議,還能夠推動各民主黨派之間就共同性事務開展合作,使民主黨派能夠對事關國計民生的公共事務提出具有建設性的意見和建議。正是有了人民政協這一程序化和規范化的制度安排,多黨合作才得以從理論優勢轉化為實踐優勢。從政治協商的優勢來看,通過人民政協平臺開展政治協商,有效避免了政黨無序競爭以及為部分群體謀利益的現象發生,使民主協商能夠制度性地嵌入到國家治理之中。人民政協作為專門協商機構,既能夠反映特定階層和界別人士的意見和訴求,兼顧少數人的利益,也能夠整合多元化的意見和訴求,并通過其與黨和政府的制度化聯系影響公共政策制定,從而維護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從這個意義上說,人民政協既是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生成的載體,也是其制度優勢得以有效發揮的政治空間。
(三)交往空間: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功能發揮的中介
交往空間是主體間交互活動的場域,是多元主體進行社會交往活動的實體空間形態。人類社會所有的交往活動都是在特定情境中的互動,交往行為的發生必須以具體的時空情境為中介。安東尼·吉登斯將這種時空情境解釋為“例行發生的日常接觸”,認為“不同共同體或社會的成員之間的任何接觸,無論涉及的范圍有多么廣泛,都涉及了共同在場的情境”。人們只有在某一具體的情境之中聚集和交往,才能將自己的行為與他人聯系在一起,進而賦予事件本身以及正在從事的活動以現實意義。
空間作為一種被生產出來的“產品”,同時也是支配和控制人們行動的工具,確定制度運行的空間范圍、搭建制度功能發揮的平臺,為不同政黨主體的互動提供了基礎性資源。但要進一步考察新型政黨制度在不同空間中到底發揮什么樣的功能以及如何發揮這些功能的問題,還必須將不同的政黨主體放到具體的情境之中進行分析??臻g政治學以尺度為重要工具,通過分析空間尺度重構引發的主體格局變遷來透視特定空間中主體間權力關系和權力結構等要素的互動過程及其變遷。由于互動行為總是將諸多行為體納入共同在場的情境之中,因此,建構多元行動主體的共同行為規則就顯得格外重要。新型政黨制度功能發揮的現實情境無疑是一種交往空間,內在包含著中國共產黨以及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在治理空間中協商、交往的互動過程,而行動規則的建構為政黨主體在不同空間尺度中的互動與合作提供了行為準則和空間界限。“權力的實施造就了規則和政治結構,規則和政治結構又使權力受到制約。\"①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正是憑借在交往空間發揮共同在場的情境約束,才能始終保持規范、有序和制度化的協商與合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交往空間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功能發揮的重要中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在交往空間中的互動與合作質量,直接影響著新型政黨制度功能發揮的程度。
(四)數字空間: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數字化轉型
在傳統社會,空間與地域存在著緊密的聯系,行動主體間共同在場的情境互動通常只能發生在那些物質上在場的人與人之間的無中介接觸中。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空間不僅是一個固定的、靜態的實體,還是具有虛擬性和動態性的交往載體。互聯網、數字技術、人工智能的迅猛發展正悄無聲息地改變著人類的觀念、行為和交往方式,其通過對行動主體“缺場”的各種要素的生產,尤其是網絡平臺的生產,模糊了多元主體共同在場的邊界,即使行動主體置身特定的物理場域之外,也可以通過數字空間的中介性接觸實現共同在場的情境互動。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實踐場域不僅關聯著政黨制度與政治實踐,還涉及政府、政協、人民團體等多個實踐主體間的互動與合作。在中國這樣一個人口眾多的超大型國家,要實現所有相關社會成員在物理時空上共同在場是不太可能的。一方面,物理層面的協商實踐場域容量有限,難以為所有人提供參與國計民生問題討論和協商的載體;另一方面,物理層面共同在場的協商實踐活動結束之后,人們難以就協商的問題在時間上進行持續的監督和跟進。因此,如何使共同在場的情境空間得到有效延伸,是促進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關鍵問題。數字技術的發展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新的機遇。由數字技術建構出來的虛擬空間具有非壟斷性和非排他性的特征,極大超越了地域界限和時間限制,使多元行動主體能夠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實現直接、全面的溝通與交流,即使參與者之間素未謀面,也能夠就某一公共議題在虛擬空間中進行充分討論,這為新型政黨制度提供了更加高效的運行渠道和更廣闊的實踐平臺。近年來,全國政協召開的網絡議政遠程協商會正是新型政黨制度運行數字化轉型的典型實踐。通過網絡平臺,政協委員可以跨越時間和地域限制,實時參與相關政策議題的討論和分析,實現協商議政的在線化和及時化。2022年1月14日,全國政協圍繞“加快智慧物流發展”召開網絡議政遠程協商會,9位政協委員和特邀代表通過手機視頻連線的方式發言,100多位委員在移動履職平臺上發表意見,為加快智慧物流發展提供了寶貴的意見和建議。簡言之,數字空間擴大了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時空邊界,其通過脫域性場域的建構重新塑造了政黨制度運行的空間,促進了信息自由流動,使議題所涉及的利益相關者能夠更加充分表達他們的意見和建議,使政黨制度的運行過程更加透明和高效。
四、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機理
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是一個由多環節組成的動態轉化系統,從靜態視角厘清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所需的空間要素之后,還須從動態視角考察新型政黨制度是如何借助空間要素在不同類型空間中將治理功能發揮出來的,揭示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機理。作為一個政治過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既依賴特定的空間結構和形態,同時也生產或改變著空間的結構及其形態,這些相互交叉的不同空間為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在不同治理情境中的協商、團結與合作提供了空間條件,使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更加具象化。
(一)在政黨治理空間發揮新型政黨制度的政治整合與政治穩定功能
政黨治理空間是指政黨之間在政治體系中的地位、權力、責任以及彼此之間形成的競爭與合作關系格局。政黨治理空間的范圍和形態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在不同政治體系和社會背景下具有不同的內容和形式。在中國,加強政黨治理,“使執政黨建設與參政黨建設相互促進,更好地統一于多黨合作、共創偉業的歷史進程中\",是促進政黨關系和諧穩定的基本原則
在政黨治理空間,新型政黨制度通過明確政黨主體的地位、相互關系以及合作方針,使各民主黨派參與執政黨的決策和施政過程。這樣既能夠有效整合優質政治資源,又能避免多黨競爭造成的政治動蕩。在新型政黨制度框架下,中國共產黨是領導核心,各民主黨派作為參政黨,是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好幫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不是執政黨與在野黨的對立,而是執政黨與參政黨的差別,民主黨派以參政黨的身份參政議政,與中國共產黨同向同行,緊緊圍繞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履職盡責、凝心聚力。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實行“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方針,民主黨派可以監督中國共產黨的執政行為,為中國共產黨提出意見和建議,中國共產黨積極領導民主黨派進行自身建設,推動民主黨派提高履職盡責能力。由于新型政黨制度明確了政黨主體間的相互關系與合作方針,中國共產黨在政黨治理空間能夠有效將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土團結起來,實現一呼百應的政治動員與整合。
在政黨治理實踐中,新型政黨制度將“共產黨領導、多黨派合作”與“共產黨執政、多黨派參政”以制度化形式固定下來,使各政黨主體能夠在制度軌道上參與政治過程,為著共同的自標而奮斗,形成牢不可破的政治共同體,從根本上保證了我國政局的和諧穩定。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進行民主協商、團結合作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在政黨治理空間實現政治整合和維持政治穩定的過程,各民主黨派的不同意見和觀點不是政治斗爭的籌碼,而是實現民主決策、科學決策的資源,政黨間的利益互動過程是增進人民福社的合作,而非為不同利益集團謀利益的競爭。
空間具有物理維度和社會關系的雙重屬性,空間的社會性增強了空間治理的復雜性。不同的國土空間以及空間內部不同的社會關系直接影響空間治理的制度選擇以及制度治理功能的發揮?!罢h是以民族國家為主要活動空間的,特定的國情和歷史文化背景都會對政黨產生復雜的影響。”西方競爭型政黨制度通過黨內派別競爭和政黨間選舉競爭完成利益整合,而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創造性地建構了黨派之間團結合作的新型政黨關系,既突出領導核心的一元性,又強調政黨結構的多元性,通過穩定的權力配置結構發揮不同政黨的作用。從利益整合的效果來看,西方國家競爭對立的政黨關系結構雖然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利益整合,但在實踐過程中以獲取政權為指向的政黨競爭容易產生沖突、爆發矛盾,不利于國家的政治穩定和社會穩定。中國團結合作的政黨關系結構強調政黨之間的求同存異、群策群力,使競爭服務于合作,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競爭型政黨制度帶來的政治分裂和社會撕裂。
(二)在國家治理空間發揮新型政黨制度促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功能
空間是制度運行的載體和治理發生的場域,規定并影響著治理過程的開展以及制度目標的實現。馬克思指出:“空間是一切生產和一切人類活動的要素。\"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過程,實際上就是該制度在特定空間中被有效執行和落實并發揮其治理功能的過程。國家治理是新型政黨制度優勢彰顯與功能發揮的重要實踐領域,“作為一個實踐過程,國家治理事實上充當了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空間場域”。新型政黨制度能夠發揮政治參與、政治整合、民主監督、維護穩定等功能,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賴國家治理這一實踐平臺和空間場域才能實現。
國家治理現代化既“是一個時間進程,也是一場空間變革\",要深刻認識新型政黨制度之于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作用,空間是不可或缺的視角。在國家治理空間,新型政黨制度將執政黨與參政黨的關系、政黨與政權關系作為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關系結構,依托憲法、法律法規和政協章程等,明確執政黨和參政黨在國家治理中的活動邊界和行為準則,明確政黨與政府在國家治理中的職能與權限,確立政黨與政黨、政黨與政府間的溝通協調機制,為國家治理提供重要的制度支撐。換言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內嵌于國家治理體系的架構中,為融通國家治理空間與政黨治理空間架起了一座制度化橋梁,使黨派之間能夠在范圍更大、更有包容性的公共空間中形成協調促進、正向發展的良性互動關系,共同維護國家治理這一公共空間的治理秩序。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能夠保障國家治理的有效性。\"其對國家治理的保障,從根本上說就是對國家治理空間內部諸要素以及各種交往關系的干預和調整。新型政黨制度通過明確不同政黨主體在國家治理空間中的關系模式和運行方式,將政黨之間的友好合作、團結一致關系轉化為國家治理過程中厚植民意基礎、提高公共決策質量和效率的動力,優化國家治理決策。治國必先治黨,黨興才能國強。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在國家治理空間深化團結合作,以共同的價值理念為指引,發揮民主黨派咨政建言的優勢,把民主黨派提出的具有建設性和發展性的意見和建議吸納到國家治理的大政方針之中,有利于促進多元治理主體合力推動國家治理現代化。
(三)依托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實體空間發揮民主黨派參政議政和民主監督的作用
空間既被社會關系所生產,同時也生產社會關系。作為專門的協商機構,人民政協是各民主黨派履職的重要平臺,是民主黨派實現自身價值、發揮自身優勢的重要實體空間。一方面,人民政協通過發揮連接國家與社會的作用,將社會各界的代表納人治理空間中,共同參與國家治理空間的建構;另一方面,人民政協通過生產社會關系,實現對多元治理主體的引導和約束,吸納多元主體有序參與國家治理。民主黨派開展調研、視察、考察等活動,以及就經濟社會發展和國家治理過程中的公共事務與中國共產黨進行廣泛而充分的協商,離不開人民政協提供的廣闊平臺。沒有人民政協,民主黨派就無法在國家治理空間和政黨治理空間充分發揮參政黨職能進行有效的利益聚合與表達。
人民政協“突破以直接利益相關者所構成的互動情境界限”,通過將多元主體納人參政議政的空間范圍,使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能夠在深入調查研究的基礎上積極建言獻策。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深人實際、深入基層,對人民群眾普遍關心的問題展開調查研究,將調查情況、委員建議等整理成報告,通過人民政協傳遞給各級黨組織和政府,這從民意角度為黨和政府的重大決策提供了大量的信息資源和建議。提案作為一種書面意見和建議,是政協委員履行職能的重要方式。人民政協為各民主黨派及無黨派人士提供了圍繞國計民生問題進行提案的平臺,有利于民主黨派及無黨派人士協助黨和政府進行科學決策。
人民政協生成的治理空間要想在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中產生真正的治理效能,還必須推動其向實踐延伸,使之能夠對社會關系持續發生作用。從空間視角來看,民主黨派發揮民主監督作用,對黨政機關關于公共政策的貫徹落實情況進行監督,其實就是人民政協監督國家治理的過程。換言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共同在場的情境互動必須延伸到對實際問題的解決過程中,才能實現協商成果的落地轉化。民主黨派履行參政議政職責,與中國共產黨就重要事務進行協商之后,還需要通過民主監督的機制將參政議政的互動情境延伸到治理實踐中,確保協商成果能夠得到貫徹落實。人民政協協商式監督具有包容、溫和、善意、預警等特點,能夠有效填補黨紀監督、法律監督、行政監督等監督方式的空白,為中國共產黨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提供重要支持。
(四)在政黨交往空間發揮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共同在場的情境約束作用
社會關系與社會關系結構是在交往行動中構建起來的,當交往概念作為行動時,表明的是一種“主體間性”,是以理解為目的的社會活動①。交往空間是人們相互交流、理解和共融的基礎。在交往空間,行動主體之間可以建立聯系、分享信息、交流觀點,促進多元行動主體之間的相互理解與共榮,從而共建符號系統和情境意義。如果說,人民政協在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生成與治理效能轉化過程中發揮了中介作用,為不同政黨主體進入政黨治理空間、國家治理空間提供了端口,那么政黨交往的公共空間則是塑造不同情境的治理規則,為不同政黨主體在具體情境中采取行為提供引導和約束。政黨交往的公共空間通過對政黨主體行為的制度化約束,使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在不同治理情境中能根據自身的權責定位有序履職,確保雙方在政黨治理、國家治理過程中各司其職、各盡其能。
不同政黨主體的交流互動是政黨制度運行的內在要求,新型政黨制度功能的發揮依賴于交往空間對多元行動主體的有效整合。新型政黨制度的交往空間可以容納不同的情境以及塑造不同的治理規則,進而在國家治理空間和政黨治理空間的不同方面影響政黨主體的行為,實現對不同政黨主體的政治整合。譬如,在公共政策制定的情境中,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根據民主協商機制進行充分討論和協商,在大政方針問題上統一認識、求同存異、聚同化異,共同為政策制定出謀劃策,提升了國家政策制定的民主化、科學化水平。在政策執行情境中,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根據民主監督機制互相監督,尤其是民主黨派對黨政機關政策落實情況的監督,使國家治理的各項政策能夠落到實處,發揮應有的治理效果。簡言之,政黨交往空間能夠容納不同政黨主體,使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能夠就治國理政的重大議題在相應的治理情境和規則約束之下進行交流互動。
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網絡空間成為政黨主體互動交往的重要場所,這使政黨交往的時空邊界不斷擴大,不同政黨主體共同在場的情境互動不再局限于面對面的互動情勢,交往空間日益從物理意義上的地點分離出來。以數字技術為載體的網絡交往空間克服了傳統政黨交互合作過程中參與人數有限、參與渠道單一的問題,使部分行動主體即使“缺場”也能參與相關議題的討論,并對在場者產生影響,為不同政黨主體間共同在場的情境互動提供了新的渠道。
五、空間優化: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路徑選擇
“空間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礎??臻g是任何權力運作的基礎。\"②不同空間形態和結構形態呈現出的空間秩序,實際上反映了社會中各種力量的分布和關系,這種關系塑造了不同的治理結構,并最終具體化為不同的治理路徑。新型政黨制度是在中國這個特定的歷史、地理、文化空間中誕生和運行的,解決的是中國的政黨治理與國家治理問題。因此,必須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立足中國民主政治運行和發展的實際,不斷夯實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的基礎,優化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環境。
(一)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建設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實體空間
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在公共空間進行交往的自的不是相互牽制、彼此肘,而是要攜手共進,共同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為世界謀大同。中國之所以能夠形成團結合作、坦誠相待、平等包容的新型政黨關系,關鍵原因在于堅持黨的全面領導。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作為新型政黨制度體系的核心建構者,通過戰略性統籌和系統性空間規劃,使多元政黨主體共同參與國家治理變得可能,為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進行團結合作以及共同投身社會主義事業創造了集體行動的公共空間。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能夠通過改革不斷建設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物質空間和交往空間,使各民主黨派能夠與中國共產黨在國家治理空間風雨同舟、并肩戰斗。
人民政協與新型政黨制度的形成、發展歷史緊密相連,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重要實體空間,是“用黨的創新理論團結教育引導各族各界代表人士的重要平臺\"。人民政協是在黨的領導下建立和發展起來的,黨的領導貫穿人民政協從誕生、發展到走向成熟定型的全過程。建設好人民政協這一實體空間,離不開黨的領導。鑒于此,要想推動新型政黨制度優勢更好地轉化為治理效能,就必須堅持在黨的領導下完善人民政協平臺,促使人民政協在國家治理中發揮重要作用。一是要在黨的領導下完善人民政協的界別設置。社會空間是有邊界的,界別設置是人民政協生產治理空間以及明確治理空間邊界的重要方式。當前,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我國社會結構發生深刻變化已經是一個客觀事實,人民政協界別設置也應該與時俱進,對于那些已經趨向減弱的界別進行適當調整,對于新出現并不斷發展壯大的社會階層增設界別,以使政協能夠更好地匯集各方面的民意民智。二是要建立人民政協與社會組織之間的良性互動平臺。人民政協應該創新工作方法,積極與不同領域的社會組織建立溝通對話平臺和資源共享平臺,為社會組織等治理主體與政府合作牽線搭橋,為多元主體在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空間的共同在場創造空間條件。三是要建設好人民政協的基層協商平臺?;鶎诱f是政協委員與界別群眾互動聯絡的重要橋梁,是人民政協生產的治理空間向基層延伸的重要載體。建設好基層協商平臺,必須完善基層政協協商制度,讓人民政協的工作觸角切實向基層治理實踐延伸,發揮其“搭臺人”和服務者的角色功能。
(二)健全多黨合作機制,拓寬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行動空間
中國共產黨是國家治理的核心力量,各民主黨派是國家治理的重要主體,多黨合作是新型政黨制度發揮效能的重要方式。在國家治理空間,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之間團結合作和政治協商的過程,同時也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各民主黨派整合不同類型的治理空間以及對空間背后的各種利益關系進行協調、整合和調整的過程。在多黨合作機制下,中國共產黨能有效汲取各民主黨派的意見和建議,充分吸納各方面的智慧和力量,各民主黨派也能積極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事務,為中國共產黨的執政提供支持和幫助,雙方在國家治理的公共空間互相支持,共同致力于國家善治目標的實現。
為持續釋放新型政黨制度的治理效能,使新型政黨制度體系能夠協同高效地運轉起來,既要不斷拓展多黨合作機制的橫向聯動空間,促進黨派之間的良性互動,也要不斷完善多黨合作機制的縱向對接空間,強化制度機制在落實環節的銜接性與有效性。從多黨合作的橫向聯動空間來看,多黨合作強調不同政黨主體在國家治理空間應該相互尊重、平等協商、團結協作,共同致力于國家和社會的發展,而多黨合作機制生成的公共空間為多元政黨主體的共同在場以及形成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多元政黨主體共同參與的合作治理局面創造了條件。就此而言,進一步健全和完善多黨合作機制,要完善民主協商機制,規范協商的組織、議題、程序,重點健全專題協商、雙周協商座談會等制度,提高協商實效;要建立民主黨派常態化參政議政的工作機制,完善決策咨詢、提案報告、反映社情民意等制度機制,更好發揮民主黨派建言獻策的作用。從多黨合作的縱向對接空間來看,社會空間及其內在的社會關系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交叉和重疊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事業涉及多個領域和不同層面,需要不同層級和部門間的協同合作。因此,要完善多黨合作的縱向對接空間,使宏觀性、全局性和前瞻性的政黨協商內容能夠落到實處,必須打破部門壁壘,建立多部門協同合作機制;加強各級政協組織之間的協同聯動,充分發揮人民政協的橋梁和紐帶作用,確保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的成果能夠落地生根,真正轉化為國家治理效能。
(三)強化數字技術賦能,創新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數字空間
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突破了傳統線下協商的時空束縛,在國家與社會之間建立起互動交流的開放空間,使原本處于不同空間的群體能夠輕松、準確、及時地獲取各種信息資源,充分表達自身的意見和利益訴求。協商的前提是差異性和多元性,其目的是要讓不同偏好的行動主體在同一空間互動交流。在“人人觸網,人人用網”的時代背景下,網絡的觸角已經延伸到社會的每個角落,重視并優化數字空間的創建和運行,對于提升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的轉化效率以及推動民主黨派發揮更大作用具有重要意義。
數字協商平臺為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通過數字空間既能夠便捷地將民意上達各級黨組織和政府部門,也能下通社會各界并及時了解社情民意。以數字技術賦能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空間建設,探索和完善線上線下相結合的工作方式,是數字時代大力拓展政協協商廣度和深度的必然要求。一方面,數字空間為多元政黨主體間的溝通和互動提供了廣闊的實踐場域。加強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空間建設,可以通過設置在線互動平臺、“碼上議”APP等方式拓寬多元政黨主體的交往空間,使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能夠就關乎國計民生的議題與社會各界進行充分的討論交流,從而更好地為公共政策制定提供具有前瞻性和可操作性的建議。另一方面,數字技術的應用及其深化,能夠更好發揮出民主黨派的民主監督作用。充分挖掘數字技術的潛力,將民主監督與網絡監督結合起來,有助于發揮數字空間拓寬民主監督渠道的優勢,提高民主監督的質量和效果。質言之,數字技術對新型政黨制度運行及功能發揮的影響越來越大,利用數字技術拓展新型政黨制度的空間載體,建設好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數字空間,是促進新型政黨制度更好發揮治理效能的時代要求。
(四)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實現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空間正義
空間作為與時間同等重要的存在,既是事物運動發展的客觀場所,也是社會實踐以及社會關系的產物。社會生產的空間具有明顯的價值屬性,而空間正義正是“以空間為維度,以公平、正義作為重要價值追求的空間理論\",是人類社會公平、正義問題在空間上的映射,其顯著特點是以“人”為出發點,旨在保障各類主體在空間生產和資源分配等過程中的正當權益。
世界上不存在無價值指向的制度,任何制度在運行過程中的空間規劃和空間生產都是為了實現特定的價值目標。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制度,無論是中國共產黨,還是各民主黨派,都是為了實現人民利益和美好生活而團結合作、共同奮斗。在新型政黨制度運行過程中,黨的領導從根本上保障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實現,各民主黨派作為社會各界人士的代表,能有效反映其所代表的社會群體的利益要求??梢哉f,新型政黨制度兼顧了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與部分群體的特殊利益,在協調各階層利益關系、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推動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必須始終堅持人民至上的價值立場,尊重人民主體地位,切實解決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一是要加強執政黨建設,將黨的人民性貫穿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的全過程,不斷彰顯新型政黨制度在國家治理空間的人民性、公平性價值取向。二是要加強參政黨建設,不斷提高參政黨參政議政以及合作共事的能力,充分發揮參政黨深人基層、廣泛聯系各界群眾、及時反映社情民意等重要功能,從而推動各民主黨派在公共治理空間發揮更大作用。三是要不斷健全新型政黨制度運行的體制機制,提高制度執行力,實現新型政黨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過程中的空間正義。
六、結語
在傳統認知框架中,空間往往只被視作物理性實體。然而,正如勒菲弗將空間與存在視為一個統一整體一樣,人類的任何實踐活動都無法脫離空間這一基礎載體而獨立展開。當人類的行為有了社會屬性和政治目標時,空間就不再是一個靜態的物理場所,而是成為承載和塑造人類社會關系以及政治行為的重要場域??臻g之所以成為重要的研究維度,是因為空間在制度優勢與治理效能之間架起了一座連接橋梁,無論是制度優勢的生成還是治理效能的發揮,都必須依托具象化的空間場域才能得以實現。新型政黨制度是政黨與政黨、政權以及社會關系的制度化表達。透過空間視角觀察,新型政黨制度在政黨治理、國家治理等公共空間充分凝聚治理合力、打造協同治理格局、保持政治穩定、促進社會和諧,既實現了政黨間的團結統一,又保證了公共決策民主化與科學化,實現了政黨治理與國家治理的耦合共進。
制度與治理緊密相關,制度優勢是提升治理效能的關鍵密鑰,治理效能的彰顯是強化制度優勢的重要維度。靜態的制度優勢只有在動態的治理實踐中“轉起來”“活起來”,才能充分釋放制度優勢和治理效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正是在將制度優勢切實落實到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的治理實踐中,才真正實現對傳統競爭型政黨制度的突破和超越。從新型政黨制度的運行方式來看,空間維度是新型政黨制度優勢生成與效能發揮的現實場域。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我們應該根據新型政黨制度運行及治理功能發揮的現實條件,運用空間規劃和發展戰略來創設制度優勢并使其轉化為治理效能所需要的空間載體,營造制度運行及其優勢發揮的高質量空間環境,使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的公共空間煥發出更加旺盛的生機和活力,更好為國家治理現代化凝心聚力、貢獻力量。
責任編輯 申華 技術編輯 王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