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近年來,我國各級政府不斷加大對企業創新的投入,旨在通過財政補貼引導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和轉型升級。當前,關于創新補貼的“促進作用”和“擠出效應”觀點不一。本文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創新補貼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進行數字并購,并且對于數字基礎設施更加完善和研發投入更為充足的企業的影響效果更為明顯,表明創新補貼能夠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在機制方面,創新補貼主要通過增強企業資源儲備、傳遞創新能力信號、激發數字化轉型意愿等方面影響數字并購。本研究有助于為政府制定更加精準有效的創新補貼政策,為企業更好地利用政府補貼推動數字化轉型提供理論參考和實踐啟示。
關鍵詞:創新補貼;數字化成果;數字基礎設施;研發投入;數字化轉型;科技賦能
中圖分類號:F272.3;F1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5)05(b)--04
1 引言
數字經濟已成為全球經濟增長的新引擎,企業數字化轉型則是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核心動力。《“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指出,要“加快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深入推進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在此背景下,企業紛紛將數字化轉型置于核心戰略,積極探索利用新興技術提升運營效率、拓展市場空間。數字并購作為快速獲取數字化資源和能力的有效途徑,已逐漸成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選擇。
同時,政府創新補貼作為支持企業創新活動的重要政策工具,在推動企業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中發揮著關鍵作用(丁純等,2023)。近年來,我國各級政府不斷加大對企業創新的投入,旨在通過財政補貼引導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和轉型升級(夏玲,2020;蔡烏趕和鄧志康,2025)。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我國科技經費支出逐年增長,其中相當一部分以創新補貼的形式流入企業。關于創新補貼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學術界一直存在爭議,并且出現了“促進作用”和“擠出效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歐哲琳,2021)。一方面,以資源基礎觀為代表的觀點認為,政府創新補貼能為企業帶來資金和技術資源,降低創新成本,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推動企業技術進步和轉型升級(張帆和孫薇,2018;張寧,2023)。特別是對于那些面臨資金約束和技術瓶頸的企業而言,政府的創新補貼猶如雪中送炭,能夠有效促進其數字化轉型(賀炎林、單志誠和鐘騰,2022;杜傳忠、王純和郭樹龍,2023)。另一方面,以委托代理理論為代表的觀點認為,政府創新補貼可能導致企業過度依賴補貼,忽視自身研發投入,甚至出現尋租行為,從而對企業創新產生“擠出效應”(呂久琴和郁丹丹,2011;劉虹、肖美鳳和唐清泉,2012)。
已有研究雖然已經討論了創新補貼對企業創新、數字化轉型等的影響,但鮮有文獻關注企業的數字并購領域。本文基于中國上市公司數據,考察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與機制。理論意義在于,驗證了創新補貼與企業數字化并購之間的正向影響關系,拓展了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化并購的影響渠道。實踐意義在于,研究結論能夠為政府制定更加精準有效的創新補貼政策提供參考,同時也為企業更好地利用政府補貼進行數字化轉型提供實踐啟示。
2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2.1 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
資源基礎觀認為,企業競爭優勢來源于其擁有的獨特資源,而數字化轉型所需的數字化技術、數據資源和數字化人才等,往往需要通過并購才能快速獲得。政府創新補貼能夠直接或間接地為企業提供資金支持,增強其資源實力,使其更有能力進行數字并購,降低并購成本,加速數字化轉型進程。此外,信號理論指出,在信息不對稱的市場環境中,企業需通過傳遞信號展示自身價值。政府創新補貼作為企業創新能力和發展潛力的積極信號,能夠增強企業在并購談判中的議價能力,吸引并購機會,從而促進數字并購。最后,制度理論強調企業的行為受制度環境的影響。政府創新補貼作為一種政策信號,傳遞了政府支持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態度。為了響應政府導向,企業可能會更加積極地采取數字化并購行動,從而獲得更多政策支持與市場認可。基于上述理論,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1:政府創新補貼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進行數字并購。
2.2 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基于數字基礎設施的調節效應
企業競爭優勢的構建依賴于其所擁有的獨特資源,既包括有形的財務資源,也包括無形的技術能力。數字并購作為重要的戰略手段之一,其有效實施需要企業具備相應的數字化基礎。政府創新補貼能夠為企業提供額外的財務資源,增強其進行數字并購的能力。然而,僅有財務資源是不夠的,企業還需要具備相應的技術基礎才能有效吸收并利用并購帶來的資源,提升數字化并購績效。擁有更完善數字基礎設施的企業,如更先進的信息技術系統、更高效的數據處理能力,意味著其具有更強的吸收能力,可以更好地利用并購所帶來的數字化資源,從而更快地實現數字化轉型。相反,數字基礎設施薄弱的企業即使獲得創新補貼也難以有效吸收并購帶來的數字化資源,反而可能導致資源浪費或并購失敗。基于以上理論,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2:在企業數字基礎設施水平更高的情況下,政府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
2.3 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基于研發投入的調節效應
企業進行數字并購的主要目的是獲取外部數字技術、數據資源和創新能力,并將其整合到企業自身的創新體系中。當企業擁有較高的研發投入水平時,不僅意味著該企業具備更強的技術創新能力,也意味著其更有能力識別、選擇和吸收適合自身需求的并購標的,從而更高效地利用并購所帶來的外部技術和資源。同時,研發投入本身也促進了企業在數字技術領域的積累,為并購后的整合和創新提供了堅實基礎。
政府創新補貼并非孤立的政策工具,其效果受到企業自身研發投入水平的影響。當企業擁有較高的研發投入時,政府創新補貼能夠更好地發揮杠桿作用。一方面,創新補貼能夠為企業提供更多資金,支持其持續進行高強度的研發投入,進一步提升技術吸收能力,從而更好地消化和利用并購帶來的外部技術和資源。另一方面,高研發投入的企業更能識別和選擇具有創新潛力的并購標的,從而使得補貼資金能夠得到更高效的利用,形成“補貼—研發—并購”的正向循環。在這種良性循環中,政府創新補貼和企業研發投入相互促進,共同推動數字并購完成。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3:在企業研發投入水平更高的情況下,政府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
3 研究設計
3.1 變量選取及含義
(1)數字并購。數字并購指標采用虛擬變量進行衡量,當該年進行的并購為數字并購時,令虛擬變量Mamp;A_Digital等于1,否則為0。其中,數字并購是指被并購企業所在行業與金融科技等相關,如“信息科技咨詢與其他服務”“互聯網軟件與服務”等。
(2)創新補貼。通過整理企業公司年報財務報表附注的“政府補助”,從技術創新、政府科技支持創新政策、企業創新成果、創新人才及技術合作,以及戰略性新興產業五個方面進行關鍵詞篩選,后經手工篩查進行確定,通過加總各明細類目的金額作為企業當年所獲政府創新補貼金額,采用政府創新補貼與企業營業收入的比值作為政府創新補貼強度,記為Subsidy。
(3)調節變量。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DTI):剔除MDamp;A內容后,將人工智能、云計算、大數據和廣義數字技術的相關特征詞在上市公司年報中出現的頻次加總并進行標準化;研發投入(Ramp;D):采用上市公司年報中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進行衡量。
(4)控制變量。參照已有相關文獻,對上市公司的個體特征進行控制,選取能反映企業盈利能力、資本結構、公司治理和股權性質等特征的變量,包括總資產收益率(ROA)、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erage)、財務流動性(Cash)、前十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0)和總經理與董事長是否兩職合一(Dual),變量名稱與含義具體如表1所示。
3.2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1—2023年的上市公司樣本,并按以下步驟進行篩選:①剔除了依據證監會《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12年修訂)》中的金融類上市公司;②剔除了ST和*ST公司;③剔除了所有數據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了基準模型中的949個觀測值。為了避免極端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均進行了1%水平上的縮尾處理,所有連續的控制變量均采用滯后一期的數據。本文中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
3.3 模型構建
在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關系檢驗中,采用如下模型:
Mamp;A_Digitali,t=α0+α1Subsidyi,t+α2ROAi,t-1+α3Sizei,t-1 + α4Leveragei,t-1+α5Cashi,t-1+α6TOP10i,t-1+α7Duali,t-1 +α8∑Year +α9∑Firm+εi,t(1)
Mamp;A_Digitali,t=α0+α1Subsidyi,t+α2Mediatori,t+α3Subsidyi,t ×Mediatori,t +α4ROai,t-1+α5Sizei,t-1 +α6Leveragei,t-1+α7Cashi,t-1 +α8TOP10i,t-1+α9Duali,t-1 +α10∑Year+α11∑Firm+εi,t(2)
式中,下標i表示地區,t表示年份。用(1)式的模型檢驗假設H1,用(2)式的模型檢驗假設H2和假設H3。(2)式中的Mediator代表表1中的兩個調節變量DTI和Ramp;D。
4 實證分析結果
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結果如表2列(1)所示。由表2可知,Subsidy的系數為0.054且在5%的水平上正顯著,表明創新補貼可以促進企業數字并購。由列(2)和列(3)的交乘項系數來看,分別為0.049和0.597且分別在5%和1%的水平上正顯著,進一步表明創新補貼對數字基礎設施較好和前期研發投入較高企業的數字并購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促進作用。假設H1~H3得到驗證。
5 影響機制分析
5.1 增強企業資源儲備
創新補貼作為直接財政支持的一種,能夠顯著增強企業的資源實力。對于面臨資金約束的企業而言,數字化并購往往需要大量資金投入,包括并購交易費用、整合成本及后續的數字化改造支出等。創新補貼能夠直接緩解企業的資金壓力,為企業進行數字化并購提供必要的物質基礎。擁有充足資金的企業,能更加主動地完成并購過程,并能選擇更優質的并購標的,從而提高并購成功率和并購后的整合效率。此外,創新補貼還可以支持企業在并購后進行研發投入,進一步鞏固數字化轉型成果。因此,創新補貼通過增強企業資源儲備,為企業進行數字化并購奠定了物質基礎。
5.2 傳遞創新能力信號
在信息不對稱的市場環境下,企業需通過各種信號向外界展示自身的價值和能力。政府創新補貼作為一種外部認證,可以被視為企業創新能力的積極信號。當企業獲得政府創新補貼時,就向投資者、債權人、合作伙伴傳遞了該企業具備創新能力和發展潛力的信息。這種積極的信號能夠增強企業在并購談判中的議價能力,從而吸引更多的并購機會,降低并購交易成本,并提高并購成功率。此外,這種信號還能提升企業并購后的市場形象,吸引更多的客戶與合作伙伴,從而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成功。
5.3 激發數字化轉型意愿
創新補貼不僅為企業提供資源和信號,還傳遞了政府鼓勵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政策意圖。在數字經濟成為發展新動能的背景下,政府不斷加大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支持力度,而創新補貼正是其中一項重要措施。這種政策導向能夠激發企業管理層的數字化轉型意識,推動企業將數字化轉型納入戰略規劃。特別是對于那些對數字化轉型持觀望態度的企業而言,創新補貼能夠成為一種催化劑,激發其進行數字化并購的意愿。同時,創新補貼也為企業提供了試錯的機會和空間,鼓勵企業積極探索數字化轉型路徑,從而推動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進程。
6 結論及建議
本研究實證檢驗了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并購的影響,結果表明,創新補貼并非簡單的“擠出效應”,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開展數字并購活動,尤其是在數字基礎設施完善和研發投入充足的企業中,這種促進作用更為明顯。機制分析顯示,創新補貼主要通過增強企業資源、傳遞積極信號和激發轉型意愿來影響數字并購行為。本文不僅豐富了創新補貼效應的相關理論,也為政府部門制定更精準、更有效的創新補貼政策提供了重要參考。
6.1 實施差異化創新補貼政策,精準支持高潛力企業
研究結果表明,創新補貼對企業數字化并購的促進作用會受到企業自身特征的影響。因此,政府在制定和實施創新補貼政策時,應避免“一刀切”的做法,更加注重政策的精準性和差異化。具體而言,政府應加大對數字基礎設施完善、研發投入充足及高管研發能力較強企業的支持力度,通過有針對性的補貼政策,充分發揮這些企業的示范效應和帶動作用。同時,可以構建更加完善的評估機制,對企業進行數字化能力評估,以便更精準地識別具有數字化轉型潛力的企業,避免資源錯配。此外,政府還可以考慮將創新補貼與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戰略進行綁定,鼓勵企業將補貼資金用于數字并購相關活動,提升補貼政策的有效性。
6.2 重視內部能力建設,強化數字化轉型基礎
研究表明,企業數字基礎設施水平、研發投入強度和高管研發能力等因素顯著影響創新補貼的有效性。因此,企業在利用創新補貼推動數字化轉型時,不能僅僅依賴外部的政策支持,更應重視內部能力建設。首先,企業應加大對數字基礎設施的投入力度,構建高效的信息技術系統,為數字化轉型提供堅實的硬件基礎。其次,企業應持續加強研發投入,提升自身的技術吸收與創新能力,從而更好地消化和利用并購帶來的外部資源。最后,企業還要注重培養和引進高素質的數字化人才,提升高管的數字化領導力,為數字化轉型提供堅實的人力資源保障。通過構建強大的內部能力,企業才能更好地利用創新補貼,實現高質量的數字化轉型。
6.3 構建完善的數字化轉型服務生態,營造良好政策環境
除了直接的財政補貼外,政府還可以通過構建完善的數字化轉型服務生態來間接支持企業進行數字化并購。例如,政府可以打造數字化轉型咨詢平臺,為企業提供并購策略、技術評估、人才培訓等方面的專業服務。同時,政府可以鼓勵高校和科研機構加強數字化技術研發,推動科研成果的轉移轉化。此外,政府還可以完善相關法律法規,為企業數字化并購提供良好的法律保障,降低并購風險。通過構建完善的數字化轉型服務生態,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為企業數字化并購提供全方位支持,從而更好地促進數字經濟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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