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規范性保障：內在要求與實踐路徑

一、引言

“法治興，則國興。”對于鄉村事業發展而言，法治的規范性作用同樣重要。法治文化是人們在法治實踐中形成的，體現著法治精神和理念、原則和制度、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的一種與人治文化、專制文化相對立的進步文化形態。為推動鄉村全面改革與創新發展，依照法治方式、法治思維處理鄉村各項事務，已成為各界共識。鄉村精神文明建設，同樣需要引人法治文化內容。2023年2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中提到，加強鄉村法治教育和法律服務，深人開展“民主法治示范村（社區）”創建。有學者指出，應強化基層黨建引領的凝聚力量，健全村民參與自治的實踐機制，推動議事廣泛性和決策科學性、民主性的統一，以回應“熟人社會”向“法治社會”的轉型訴求。有學者進一步強調，法治既是鄉村振興戰略的內在要求，也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保障，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離不開法治的護航。還有學者圍繞鄉村振興的法治之維，認為對將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納入法治化道路的必要性缺乏理性認知、鄉村振興法治體系不健全、“三農”工作中依然存在“重政策、輕法律”的慣性思維，促進了鄉村振興法治之維展開。例如，注重“人情”的鄉村社會傳統，并不與追求公正平等的法治文化相協調。文化與法治存在差異，文化并不依賴法治而存在，文化多樣性與法治統一性并不具有天然的協調性。如果缺乏規范性，那么鄉村法治文化的建設會因為差異性和個性需求出現偏誤，造成南轅北轍的實踐結果，制約國家法治的統一性，也不利于維護村民的合法權益。在此過程中，從規范性人手，思考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內在要求和實踐路徑具有理論與實踐意義。

二、鄉村法治文化建設規范性保障的內在要求

鄉村法治文化建設是一個復雜系統，必須把握理論與現實需要，從中國鄉村文化的土壤出發，聚焦法治及文化的獨特意蘊，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鄉村法治文化。在堅持黨的領導基礎上，依照村民自治的基層治理邏輯，精準聚焦農民的需求，切實推進“三治融合”，造福鄉村民眾，實現鄉村安全穩定與健康有序發展。

（一）堅持黨的領導

從法治的根本含義出發，法治離不開國家強制力作為后盾，國家體制是法治得以有效運行的基礎。鄉村法治文化屬于鄉村法治建設的一部分，也是建設法治中國的應有之義。在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加強規范性保障作用，核心在于堅持黨的領導，這不僅需要依照法律法規的要求規范權力，而且需要將黨規黨章的權力要求納入其中，實現黨規、國法相結合，共同規范鄉村地區權力運行，使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全過程都具有規范性。

基層黨組織是鄉村治理的領導核心。黨的領導不僅能夠深化黨對鄉村全面振興等事業的統籌規劃，而且能夠借助于黨的公信力與凝聚力，提升村民對于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認同度。通過基層黨組織積極推動鄉村法治事業建設，將鄉村法治文化納人村組織工作才能發揮黨的核心引領作用，保障鄉村法治文化建設沿著正確的道路前進，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之路。

（二）保障村民自治

鄉村社會的發展具有自己的規律，只有按照鄉村發展規律辦事，才能確保鄉村各項事業有條不紊地進行。在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應緊密結合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發揮鄉村自治組織的作用，讓廣大村民在自我管理中重視鄉村法治文化建設，并且以適合自身的有效方式推進鄉村法治文化建設。村民自治是處理鄉村各項事務的主要方式，也是村民自覺參與鄉村工作的核心路徑。通過鄉村自治委員會、村民大會、村民小組會議等各種形式的自治方式，推動廣大村民集中力量推進鄉村重大事項的決策和落實。在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村民自治能夠有效發揮組織力和號召力，更好體現民意、走進民心，為鄉村法治文化建設提供充分的民情基礎。

“鄉村建設最要緊的，是要培養農民自覺和鄉村組織。”村民自治是在符合黨和國家大政方針的背景下運行的，在自治范圍內行使權力。村民借助于選舉、投票、建議等方式為鄉村事務的推進提供有力支持，也能夠在自治中有效參與鄉村事業的發展。就鄉村法治文化建設而言，重在提高村民對于法治的了解、尊重、擁護，自覺投身鄉村法治文化建設。通過發揮村民自治的作用，形成一批具有鄉村特點、符合鄉村發展所需的法律人才，從而培育具有鄉土情感、融人鄉村發展的法治人才，提高鄉村法律服務的廣度和深度。

（三）堅持“以民為本”

鄉村法治文化建設與鄉村法治事業緊密相關，鄉村法治是國家法治的重要一環。鄉村法治具有規范性，是國家法治向鄉村拓展的體現，也是服務于鄉村社會治理和保護村民合法權益的重要路徑。從黨和國家的根本立場以及習近平法治思想的價值追求上來說，“以民為本”是其中的核心價值內容。在廣大鄉村地區，保障鄉村社會各項事業發展，離不開對村民基本權益的依法保護，需讓村民切實體會到鄉村法治文化建設是與自身息息相關的事業。應建立以民為本的價值立場，為村民切實有效參與鄉村法治文化建設全過程提供有利的物質保障、制度保障，避免出現鄉村法治脫離鄉村、村民的情況。

隨著鄉村社會的發展，村民的切身利益不斷變化。從實現溫飽到追求更為幸福的生活，村民的切身利益成為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必須予以重視的問題。只有為村民帶來切實有效的獲得感，讓民眾感受公平正義，才能更好獲得村民的認可和擁護，才能推動村民擁護法治、維護法治。堅持以民為本不僅需要注重結果正義，而且需要關注程序正義、主觀正義。在參與中關注村民的正義感受，才能確保鄉村法治文化建設具有權威性和公信力。

（四）堅持“德法融合”

法律與道德關系緊密，在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必須將法治與德治相融合。法安天下，德潤人心。法治與德治相結合，才能共同維護良好的社會秩序，推動國家長治久安。在鄉村地區，保留著較多的傳統文化，這不僅是村民日常生活所尊重的內容，也是處理糾紛矛盾的重要依據。在推動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不能忽視已有的文化基礎，考慮到文化的習慣性和傳承性，也需要妥善處理其中落后的內容，弘揚符合現代法治精神的傳統與倫理。通過依法治村與以德治村相結合的方式，踐行德法融合的鄉村法治文化建設路徑，讓更多村民逐步認識和擁護鄉村法治文化建設。

法治建設的終極目標是建立起法律理念和法治文化的意識。要讓村民相信法律的權威，服從法律，自覺維護法律的尊嚴，在農村培育一種崇法尚法的時尚。在鄉村治理中，村規民約大多具有地方特色的優秀習慣和道德，通過道德入法的方式，可以使得法律的實施更具人情味。例如，在鄉村地區經常出現的鄰里糾紛或矛盾，有的時候簡單通過法律，尤其是民法的定紛止爭，很難將問題完全化解，更需要在遵守法律規范的同時，引人與人為善、鄰里和諧等人倫道德內容，實現不僅將問題處理，而且解開雙方心結，更好維護鄉村和諧。

三、鄉村法治文化建設規范性保障的實踐路徑

鄉村法治文化建設內容豐富，是一項系統性工程，必須堅持政治立場與法治規范要求，形成高效協同的有機整體。規范性的前提是黨規國法與村規民約的相互協調，在涉及文化的規范性要求上，必須堅持軟法與國家法并行的思路，不斷推進鄉村法治文化建設。在鄉村治理中，自覺實踐法治文化，構建“以服務為導向”的法治文化內容。同時，利用村民的充分有效參與，使群眾在潛移默化中接受法律的熏陶。

（一）明確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規范性

要切實為鄉村振興保駕護航，必須抓好鄉村法治建設工作。從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基本內容，到具體建設的環節，都必須嚴格按照法治要求來進行。其中不僅包括鄉村治理法治化問題，而且包括村民各項事務的法治化解決。從村民關心的法治問題，到科學有效的普法工作，都必須融入法治文化內容。規范性除了以強制力作為后盾之外，更為重要的是讓村民內心接受和認可。對于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來說，需關注內容和方式兩個方面。通過樹立規范意識，形成具有普遍性的建設體制機制，確保鄉村法治文化切實契合鄉村發展需要，避免陷入形式主義。讓法治入腦人心人行，人人遇到事情找法，將法治追求的公平正義精神作為行為處事的重要內在要求，切實為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發揮規范作用。

鄉村振興與良法善治、鄉村治理法治化、鄉村法治文化存在緊密聯系，推進鄉村振興離不開有效的規范指引。應依照法治的規范性要求，積極構建具有中國特色與鄉村特色的鄉村法治文化，避免將法治文化建設工具化，聚焦鄉村全面振興的各項要求，保證各個建設環節的公平正義，實現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真正符合村民的生活與發展需要。鑒于鄉村建設和發展面臨眾多新的場景，帶來諸多不確定性考驗，僅僅依靠傳統鄉村文化已無法保證鄉村發展的規范有序，應從規范性入手，實現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全方位規范有序，避免以人治的方式推進鄉村法治文化，提升鄉村各項事業發展的規范性。

（二）推動基層社會治理的法治化引領

鄉村社會的復雜性，不僅在于鄉村地區農民生活水平總體較低，鄉村處于社會治理的最底層，而且在于人情社會的現實與法治文化間存在間隙和張力。基層治理現代化的首要目標在于推進鄉村各項事業在法治的軌道上進行，避免出現與法治背道而馳的情況。此外，在深化鄉村全面振興中，包括產業、文化、農業現代化等問題，都與村民的文明程度和法治化水平相關。缺乏法治的保障，將可能導致鄉村發展誤人歧途。例如，在鄉村振興中，廣大基層治理人員和機構不健全，將無法保證鄉村振興的各項政策落到實處。當出現個別人員貪污受賄、克扣補貼等違法犯罪行為時，無法通過法治的方式有效遏制，更無法做到提前預防和引導。當基層社會治理的各項工作都納入法治化時，推進鄉村振興將變得有章可循，相關人員在參與鄉村振興時也會受到法治的有效監督和規制。

鄉村必須根據具體實際開展基層治理。將法治作為基層治理人員的行為準則，使其不僅懂法治，而且能夠自覺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踐行法治，善于以法治的思維和方式處理鄉村事務。法治具有規范性和價值引領的雙重作用，法治與德治相融合，是基層社會治理法治化的應有之義。應通過常態化的法治鄉村建設，注重發揮法治的引導規范和治理作用，以自治、法治、德治的“三治合一”集合效應和常態化“法治同行”伴生模式，引領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扎實推進，賦能鄉村振興建設行穩致遠。在推進鄉村法治文化建設中，應當注重抓住關鍵少數，讓法治切實在鄉村社會中生根發芽，形成符合當地生存與發展所需，能夠維護村民根本權益的有效方式。此外，還需關注文化的感染力，以文化的“化人”作用，循序漸進地推進鄉村治理科學性與法治化。

（三）實現鄉村法治文化的服務功能

健全鄉村公共法律服務體系是建設社會主義法治鄉村的重要內容。鄉村法律服務一直處于相對較低水平，不利于鄉村法治文化的建設。法律服務是體現法律意識與文化的重要方式。在缺乏相應法律援助、救濟、咨詢等服務的狀態下，法治的思維和觀念無法通過有效途徑滲人民眾生活，不利于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有序推進。有必要重視鄉村法律服務體系建設，實現鄉村法治文化的服務功能。鄉村法治文化的服務功能重在對村民的生活權益加以法治化保障，依照法治的精神和文化內涵，推動鄉村糾紛和矛盾的化解，構建法治文化鮮明、法治素養較高的鄉村法治狀態。可以通過法治文化公園、法治影視作品、法治文化大舞臺等方式，讓鄉村法治文化融入村民精神文化生活的全過程。

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過程，也是不斷提升法治服務功能的過程。通過建立法律服務平臺，為村民提供說理的途徑，及時有效化解村民關心的法律問題，將可能影響鄉村和諧穩定的問題扼殺在萌芽狀態。發揮鄉村法律顧問法律服務的主動性、能動性，及時將重要的法律文件、法律政策向村民宣傳、講解，主動介人潛在的法律糾紛問題，有效發揮法律的規范作用。通過發揮鄉村法治文化的主動服務功能，讓更多村民了解法治、熟悉法治，進一步培育正確的法治情感、法治觀念，推動村民法治思維和意識養成，形成具有鄉村特色、符合村民所需的鄉村法治文化建設新局面。

（四）以村民的充分有效參與為動能

人和家庭對于鄉村社會秩序的參與欲望和參與程度取決于鄉村秩序與其生活的關聯度。公民參與型法治的核心在于充分調動民眾的參與積極性，體現公民在法治建設中的主體地位。相較于政策導向型法治或者自上而下行政命令型法治，公民參與型法治符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目標，符合法治文化的“人化”“化人”本質，是更切合中國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方式。在廣大鄉村地區，農民是鄉村自治的主體，也是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參與者和推動者。村民對于鄉村法治文化的主觀感受，直接影響法治文化建設的實效。如果說鄉村法治的制度性建設更為依賴國家的法治政策和方針落地，鄉村法治文化建設則更強調堅持以村民為核心的建設動能。一方面，鄉村法治文化的根本在于構建符合法治與鄉村發展所需的文化內容，而農民是鄉村法治文化的主體，缺少村民的參與和認可，這種文化內容將無法生根落地。另一方面，村民的充分有效參與，為村民提升法治認知水平，生成鄉村法治情感提供保障，是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重要民意基礎。

村民的充分有效參與，是符合村民生活方式的一種價值追求。由于部分村民缺乏積極主動參與鄉村公共事務的能動性。因此，如何調動和提升村民參與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積極性，讓村民在參與中感受到自身觀點和態度受到重視是當前亟須解決的問題。村民的充分有效參與不僅需要相應參與機制作為保障，而且需要建立配套的參與權利保障。例如，將知情權利保障作為充分有效參與的先行條件，為村民參與提供應有的物質保障等。鄉村法治文化建設離不開村民的充分有效參與，必須尊重村民的合理訴求，有效回應村民的實際關切，從而調動村民的積極性與主人翁意識。

四、結語

規范性是法治文化的應有之義，也是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必然要求。鄉村社會的文化現實與法治文化建設的需要，并不具有天然的協調性。基于歷史傳統與生活習慣的鄉村文化不僅包含豐富的民間智慧與傳統優秀文化基因，也摻雜部分落后腐朽的文化內容。中國鄉村文化確實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文化的“深層結構”依舊在發揮作用。推動鄉村法治建設，理應關注文化的多重作用，提升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規范性。從村民生活的實際出發，聚焦國家法治建設的整體目標，循序漸進，久久為功，持續推進我國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行穩致遠。從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內在要求到實踐路徑，必須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的價值追求，積極吸納生動的鄉村法治及其文化實踐經驗。在部署具體建設路徑上，必須把握鄉村文化的特色，避免陷入“一刀切”的片面與僵化模式。避免盲目追求其形式上的系統化和完美程度，而應在增強其內在動力、活力和效能上下功夫，促進鄉村治理的公正性和有效性相結合。通過增強我國鄉村法治文化建設的規范性，為實現鄉村全面振興，維護廣大鄉村地區和諧穩定與長治久安提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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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偵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