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落下的塵屑（組詩）

山中一夜

“今夜有雪”。山舍主人點燃一堆松木

在一座山的內部，我們像松鼠回到林中

山下的世界很大。山中夜晚

在更高的海拔，在火焰的跳動中

我們傾聽隱匿的星星，與一棵樹的

紋理，旋渦，蔥蘢和灰燼

地震后的滑坡裸露著舊傷口

危巖與落石隱隱勾勒出黑色輪廓

夜漸漸深了。群山安靜

瓦楞上的貓，沒有留下腳印

暗里，紅樺林記錄著天書

忍不住叫出內心的紅

新雪無聲無息遮蔽原有路徑

溪谷里瀑布層層跌落

流水不斷試探著新的出口

歸 途

在折返中迂回，仿佛與去途

擁有相似路徑

攀爬一座山峰與見過群山后的

腳步聲，些許差別

暴露內心的起伏

流水在溪谷中

繞山而行。我們在流水中

分辨布谷與鷓鴣的聲音

老虎收斂起青春的咆哮

不安的小獸漸趨平靜

好久沒有遇見熟悉的朋友

白雪并不是最冷的事物

月光空空蕩蕩

積雪在枯枝上搖晃

偶爾撲棱一聲，掉下來

時間落下的塵屑

鐵軌延伸過來

火車呼嘯

碾過舊屋頂

誰在老屋里至今沒有轉身

灶膛噼啪燃燒的火焰，水桶

磕碰水缸的聲音

蛙鳴與風漲滿的夜晚

誰在窗前寫信。筆尖沙沙地

寫下遠山，大路與遙遠的城市

細雨落在青瓦上

橘樹在院子里，開著白色的花

多年后。我在遠山外的高樓里

聽著挖掘機到處拆除的動靜

雨越下越大，河水嘩嘩流淌

卷走青橘，亮瓦和古老煙火氣

一封封發黃舊信，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