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產品創新的架構搜索空間與創新模式

[中圖分類號]F124.3;F273.1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2-4917（2025）03-0076-13

一、引言

數字產品是互聯網時代的經濟發展動力，更是企業尋求創新突破的重要機遇。由此，關注和探索數字產品創新是數字化趨勢下把握企業創新、幫助企業成長和發展的關鍵議題[1]。

產品架構作為反映產品組成模塊及其關系的系統性方案，是數字產品創新的重要載體。數字產品架構創新即使在主導設計情境下，仍會呈現多樣化創新模式。搜索空間作為架構發展設計和規劃的方法，提供創新模式參考方案集，是創新重要起點和根基[2-4]。然而，已有文獻多囿于既存架構范圍內對架構創新模式的利用，探究架構遵循既定范式的創新過程，忽略了創新模式的異質性及其生成，即搜索空間構建問題。同時，實踐中純數字產品如用友U8軟件和騰訊課堂，以及混合數字產品如新能源汽車和機器人等也表明，架構創新即使有主導設計界定標準參照，也需交替采用多種創新模式持續進行創新。由此，探究搜索空間構建機理與創新模式生成是解決數字產品架構有效創新的關鍵和必要前提。

產品架構創新作為創新的一類獨特表現，是企業持續改進以適應情境的過程[5-6]，既需要企業分析和判斷當前情境特質，又需采取架構創新行動，選擇恰當創新模式以實現預期創新效果[7]。已有文獻關注了架構創新中對模塊替換[8-9]、連接轉變[10]、界面調整[1]等創新模式的利用，默認主導設計提供固定不變的創新情境條件，架構采用同質化創新方式[12]，而沒有考慮情境可分析性及架構引入新模塊所引致的多樣化創新行動可能。因此，架構創新的搜索空間構建和創新模式生成問題尚未解決。

由此，本文研究的問題是：主導設計情境下數字產品架構創新的搜索空間構建機理，即如何生成創新模式。通過對用友U8軟件這一數字產品進行探索性案例研究，主要回答：（1）搜索空間基本構建框架是什么？（2）創新模式間行動有何異同？（3）創新模式如何隨情境和產品發展而部署？研究形成的搜索空間框架及創新元模式能夠提供創新模式參考集合，而且對制定數字產品創新戰略有所啟發。

二、文獻綜述及理論依據

（一）創新搜索與產品架構創新

產品創新是組織不斷評估外界環境的競爭刺激和壓力，對應改變行動的動態搜索過程[13-14]。其中搜索空間作為創新起點，提供了對架構發展方向進行設計和規劃的方法，創造了創新模式的選擇余地。它幫助企業通過觀察環境發現機會，形成可能創新的范圍，啟發了產品創新需建立情境與行動間的關系，描述了產品架構需通過改造自身的行動來回應外部情境條件以實現創新意圖[15]。

創新搜索可以采取本地或遠程搜索[16-17]。知識、技術和市場需求變化[18-19]都能影響架構創新搜索模式的選擇。已有文獻肯定了搜索空間在產品架構創新中的重要性，但如何構建搜索空間來描述多樣化數字產品架構創新仍不清楚。

產品架構具有動態演變、持續升級的特性，反映了企業為適應情境變化而調整模塊的創新行為[20]。當囿于既有范圍內，重構連接[21]、調整界面和模塊[22」、儉約創新[23]等創新模式都能更好匹配情境創造競爭優勢[24]。而引入新模塊則能突破既有架構范圍，以重設架構規則[25]等模式在新市場情境中探索架構新形態[26]。

已有文獻著重關注架構創新模式的利用，忽視了如何生成模式備選集并形成整合式框架，即搜索空間的構建問題。同時，文獻也缺少對創新模式隨情境應變及區隔模塊異質性的探究，這容易讓人誤以為變動任一模塊都會產生等效創新效果。

（二）架構創新行動與效果

產品架構創新需采取合理行動來達到創新動態均衡。架構創新行動是建立架構與環境間手段一目的關系，使架構演變有效回應創新競爭目標[27-28]。

當主導設計作為創新目標時，企業通過調動資源和知識與經驗，逐步達到預期的架構新狀態[29]。在此情形下，依靠現有知識和技術，以自我強化方式圍繞核心模塊進行再創新[30]，實現了界面標準[31、模塊功能[32]、組織結構互補[3]等架構創新效果，達到提升產品整體性能的創新競爭效果。而當主導設計僅提供參考時，架構創新可以產生架構轉型效果[34]，極大地改造架構核心功能和業務范圍。

綜上，現有文獻研究了產品架構遵循轉變或轉型的創新范式，在有或無主導設計下都可完善更新已有架構，然而對于轉變與轉型如何界定，以及在架構創新過程中交替出現的問題仍缺乏關注。

（三）主導設計情境

主導設計是被市場廣泛接受的產品級行業標準，包含架構基礎設計選擇、指導產品發展方向[35-36]。該情境下產品創新面臨“贏者通吃\"的競爭市場[37]，由此架構創新范圍從發散轉為收斂[38]，從激進設計轉向模仿主導架構知識技術實現競爭躍升[39]。

主導設計情境具有制度特質。依靠主導和排他性限制其他技術發展可能，設置制度規范，模仿和規范制度壓力會交替出現[40]。前者源于相似企業有學習對手成功行為、復制市場主流實踐來降低不確定性的傾向；后者由于主導架構代表行業價值觀念，具有較高客戶認可度，迫使企業遵循規范。

可見，主導設計是架構創新一種代表性的制度式情境，界定的情境條件會隨架構創新而變化并直接影響創新行動。但文獻往往把它當作固定不變的條件，未刻畫其制度特質。

（四）組織學習：基本分析機理

智能性適應是實現有效架構創新的根本依據[41]。架構創新需綜合權衡情境和創新行動，達到最終適應效果。組織學習能銜接情境和行動，既體現對創新情境的回應和協調[42]，又擔當有效行動的關聯和整合[43]，因而可作為產品架構創新的分析機理。

組織學習使企業持續匹配產品與能力、實現架構與知識共同演化[44]，，同時具備探索與利用式學習的企業能采取有效創新行動構筑創新競爭力[45]。探索式學習強調重構知識體系，獲取新能力促進產品架構的突破性創新[46]；利用式學習通過鞏固舊知識，以常規化行動提高熟悉環境中的創新效率[47]。組織學習策略有三種[48]：干前學是演繹型策略，針對明確市場趨勢預先學習，借助實踐積累更深刻利用知識基礎；干中學是歸納型策略，學習與環境共同演化，在不斷嘗試中探尋最佳策略；干后學是溯因型策略，基于試驗產品的客戶反饋總結經驗和技術洞察潛在市場機會。

綜上分析，形成面向搜索的產品架構創新文獻對比（見表1）。可以發現，現有文獻盡管關注主導設計的競爭導向，但未區別其設置的差異化創新情境條件；關注架構遵循某一創新方式實現量變或質變的效果而忽視創新行動的轉換；側重創新模式運用但搜索空間的形成機理仍不清楚。

因此，本研究刻畫情境可分析性：以制度模仿和規范壓力區隔主導設計情境；提出行動異質性：以相關性衡量創新行動并區分轉變與轉型創新效果；探究搜索空間及創新模式：以情境和行動構筑搜索空間框架，結合組織學習生成架構創新元模式。

三、案例研究方法

為探究主導設計情境下架構創新搜索空間的構建，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更好反映搜索過程并橫向對比架構創新元模式[49]。

（一）案例選擇

用友U8軟件是持續架構創新的數字產品典型，通過不斷抉擇引人新模塊實現業務領域和功能擴展，符合理論抽樣的三個標準[50]。情境適配性；ERP 市場 SAP 等公司產品一直作為主導設計，提供該行業產品的制度性規范標準，為國內企業施加模仿壓力；樣本典型性：U8有明顯增加模塊擴充業務領域的架構創新特征，且多年居國內ERP市場份額第一，具有行業代表性；數據可獲性：作者持續與用友保持合作關系，訪談便利；且用友作為行業龍頭公開資料豐富。

（二）數據收集

本研究主要依靠三種類型的數據來源[51]：訪談、實地觀察、文件文檔（見表2）。

（1）訪談：首先半結構化訪談，以開放式問題如“您如何看待當時市場環境？\"引入；之后焦點訪談，向核心人員了解研發交付過程細節，如“當時開發主要困難是什么？”訪談共18次，每次 3 0 ～ 1 5 0 分鐘。（2）實地觀察：研究者作為局外觀察員，旁聽內部新產品規劃設計會議，觀察營銷交付活動；同時，模擬企業用戶對U8軟件試用，記錄版本間差異和使用感受。（3）文件文檔：包括U8發版說明、客戶實施規劃方案等內部資料，確定產品專有名詞。以U8和用友為關鍵詞在《會計電算化》《計算機世界》等專業報刊和網站搜索，補充用友年報中渠道和行業覆蓋等數據。

（三）資料分析及效度和信度

本文以扎根理論作為核心方法，基于三階…段編碼，通過循環對比和反復校驗，直到達到“理論飽和”[52]，構建邏輯連貫的解釋性故事[53]。

開放性編碼采用迭代比較和翻轉形成一階概念，利用鮮活編碼還原受訪者情感和表述內涵。主軸編碼階段，對比并關聯概念，概括通用構念如“組織學習策略”，發現隱含互動關系；選擇性編碼階段，區分關鍵構念形成聚合維度，如“組織學習”，尋找主題間因果邏輯形成命題。扎根編碼結構見圖1。

一階概念

主流實踐（c11）：財務軟件下一階段發展主要特征表現為集成化、多元化的管理型軟件，以會計核算為基礎，集業務管理、生產管理、財務管理于一身，全面反映會計工作的事前計劃、事中控制、事后核算的各項信息。 模仿壓力（C1）對手行為（c12）：“整個行業的產品風向轉變，大家現在突然開始做ERP.生產（模塊）是（ERP）轉型關鍵，大家都認為沒有生產就不是一個真正ERP軟件。 情境特質

. 客戶認同度（c21）：“（渠道伙伴）他們說現在財務軟件不好賣了，客戶對企業管理軟件有新需 （C）求考慮東莞當時代表較發達先進的制造業，因此我判斷進銷存會成為大勢所趨。規范壓力（C2）

. 行業規范（c22）：企業級管理軟件的發展主要劃分三階段：規范化、精細化，再到智慧化。每個階段都需要模塊和功能優化，解決企業對采購、銷售、生產等價值鏈環節的統籌。利用式學習（o11）：截至2004年底，用友已陸續在全國成立分公司、子公司50家，發展代理商500家，建立客戶服務中心100家，以及授權培訓中心100家，并在全國逐漸形成了由4000多人組成的營銷服務網絡，組成了中國管理軟件業最大的服務和分銷網絡。學習方式（O1）探索式學習（o12）：“加入進銷存以后，U8的專業化、復合型人才儲備明顯不足。從數量上講，財務人員隊伍中能了解和掌握產品知識和操作技能的人太少，在銷售的時候不能給客戶很好地介紹我們自已成立ERP‘黃埔軍?！砸雅嘤枲I銷和服務人員。 組織學習干前學（o21）：“我們采集了很多客戶數據和需求建議，這些報告可以看出企業現在最關注 （0）什么？未來三年關注什么？然后用作U8開發和規劃數電發票這些模塊時候的一些參考。

·干中學（o22）：重新簽訂軟件許可購買協議，購買最新版940個開發工具的使用許可，學習新版智能化辦公網絡系統，提升企業管理商品化軟件開發環境。 學習策略（O2）干后學（o23）：“原來U8運行環境以DOS為主，受單任務和640KB內存限制，通過增加生產，我們之后就學會采用同時管理多個表和大規模數據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困難?！备?較高基礎相關性（al1）：全過程數字化電子發票，通過標簽管理實現發票全領域、全環節、全要素電子化管理.與總賬、應收應付模塊雙向數據傳輸.提供財務保障，延伸U8財務領域功能。架構轉變（A1）高/較高支持相關性（al2）：“（數電發票）在技術上通過OpenAPI接口技術與U8架構無縫銜接，不用大規模開發，就能很好地直接接入用友的業財票稅檔一體化服務平臺。 創新行低/較低基礎相關性（a21）：進銷存是獨立于財務的業務，涉及工業、商業、大小企業各種各樣 動的情形，需要總結和提煉企業通用模型，追溯業務和流程各環節，保證復雜性提升后的U8 （A）系統準確性和穩定性。架構轉型（A2）低/較低支持相關性（a22）：“我們在南京研發中心重構了漢康生產的知識體系，把質量、物料、訂單這些核心功能與BOM、排產、設備等輔助功能逐步聚集成一個新的生產模塊加入U8架構?！?/p>

聚合維度間關系借助邏輯模型構建[54]。主要聚焦三個方面：企業如何解讀市場情境、設計何種創新行動、采取何種學習方式和策略。從而構建事件間因果連續性，打開產品架構創新過程“黑箱”。綜合U8架構圖及“局內人”觀點來判斷相關性和創新效果。通過模塊功能、員工訪談，以及專家打分判定U8轉變或轉型的創新及相關性。

效信度上，以研究草案為基礎建立數據庫，遵循證據三角原則交互印證多種證據[55]。全程錄音并獨立記錄訪談保持真實性。編碼采用同伴核驗技術?；谝晃谎芯空叩某跏祭斫猓硪晃谎芯空咭浴胺磳Α苯巧岢鰧α⒔忉?，多輪驗證校正偏見。

四、案例分析

U8架構創新過程可概括為初創—成長—發展—成熟四個階段，分別對應四種架構引入新模塊的創新模式。綜合案例資料中有關模塊特征的具體描述、模塊引入時的情境和組織學習行動特征，我們將U8版本升級中所新增的模塊歸人對應的創新模式（見表3）。為更好地展示案例細節，我們從每種創新模式中選擇一個代表性模塊進行詳細分析。

（一）初創階段：前瞻型元模式

1.搜索起點：創新行動發起

1991年用友總裁積極聽取代理和客戶反映，決定對U8采取突破性架構轉型創新行動，增加進銷存模塊。但新模塊與U8既有架構的較低相關性是重大創新挑戰。一方面，進銷存屬于企業供應鏈系統，采購、庫存是管控物料流程，銷售則是整合客戶端需求傳遞信息并跟蹤執行。這都與U8既有財務模塊處于完全不同的功能領域，因此功能上基礎相關性較低。另一方面，財務到進銷存的業務邏輯擴展也意味著開發技術實現上較難提供支持相關性。一位U8技術骨干說：“進銷存涉及多部門聯合業務，與整個架構關系復雜，不能用原先Dbase3技術，要重新開發支持體系，轉換為數據編程一體的專門化形式?！?/p>

2.創新應變：組織學習推動

為引入低相關性的進銷存模塊，用友以探索式學習為主，借助原型客戶企業。U8主管回憶道：“當時我們和連云港一家醫藥企業合作創新，邊試用邊改進，使產品更符合客戶管理規范。”同時，用友技術渠道雙發力，引進微軟VB開發程序并申請940個開發工具的使用許可，組建10余人的專業開發團隊；并率先采用直分銷結合，設立中國ISV第一家代理商培育服務體系。學習過程主要以干中學來應對不確定性。研發經理回憶：“我們業務建模上不行，就通過邊拆解邊學習國際先進技術和標準產品，建立自己的數據倉庫，逐漸掌握怎么用聯機分析處理和挖掘技術?！蓖瑫r輔助干后學，從研發失敗中學習原有財務之外的技術和業務邏輯知識。研發人員介紹：“我們總結了供應鏈參數體系設置和支持平臺運作的設計方法，提升了解析和重編客戶企業管理業務的能力?！?/p>

3.搜索進程：回應情境特征

增加進銷存模塊反映了用友針對性地回應當時架構創新所面對的情境規范壓力，即市場對管理軟件專業性所提出的標準化要求。當時中國軟件市場還沒有相對規范化的ERP設計，用友總裁回憶：“在廣東拜訪合作伙伴時，他們說財務軟件不好賣了，客戶對企業管理軟件有新需求。東莞當時代表較發達先進的制造業，因此我判斷進銷存會成為大勢所趨?！币虼?，U8采取架構轉型的創新行動，克服主導設計情境規范壓力，不僅有效回應當時市場客戶需求，還確立了U8的市場領導地位，一位用友副總裁回憶：“進銷存認可度很高，推出后很多客戶預付款給我們預訂軟件，這是以前沒有見到的?！?/p>

綜上，我們得到架構創新前瞻型元模式中“情境一學習—行動\"三元素具體內容，并形成此模式創新搜索邏輯模型和搜索空間布局（見圖2）。此時架構創新發起于創新行動，從而激發組織學習，減輕情境規范壓力，推動行動效能以實現預期架構創新效果。由此得到命題：

P1：在前瞻型元模式中，數字產品架構創新以創新行動首先激發組織學習行動，由此回應主導設計情境的規范壓力，完成架構創新搜索過程。

1a：組織采取探索式學習方式及干中學和干后學學習策略。

1b：創新行動以增加低相關性新模塊實現架構轉型創新。

（二）成長階段：反應型元模式

1.搜索起點：情境特征發起

2001年中國加人WTO實現經濟全球化，國內企業經營管理模式從內部擴展到供應鏈協同。據用友副總裁回憶：“市場需求風向轉變了，大家突然開始做ERP。生產（模塊）是轉型關鍵，因為行業專業書籍、客戶和對手，大家都認為沒有生產就不會是一個真正ERP軟件?！边@些同行的集體行為和客戶對產品的共識使用友公司面臨著較大的模仿性競爭壓力。這促使U8需盡快進人新一輪創新搜索的行動，通過學習 ERP產品的主導設計來增加生產模塊，從而有效減輕外部情境帶來的模仿壓力。

2.創新應變：創新行動規劃

環境大趨勢使U8創新行動很明確要以生產模塊作為突破口，模仿ERP主導設計產品進行創新，但這一架構轉型過程中U8面臨兩方面挑戰。

一方面，需要抽象生產與財務和進銷存模塊的協作模型。U8發版說明中描述生產模塊：“詳細質量數據，記錄項目檢驗指標給出處理意見，滿足質檢、發貨等各級管理者與相關控制人員的需求和應用?！笨梢娚a強調的質量管理，與財務和供應鏈在業務邏輯上距離較大，而U8需要通過跨模塊整合模型來解決這些模塊業務上低基礎相關性的挑戰。另一方面，還需要解決生產模塊與U8既有技術實現上的低支持相關性?！拔覀冊谀暇┭邪l中心重構了漢康生產的知識體系，把質量、物料、訂單這些核心功能與BOM、排產、設備等輔助功能逐步聚集成一個新的生產模塊加人U8架構。\"研發人員如是說。

3.搜索進程：組織學習推動

為高效快速模仿主導設計模塊，盡快引人較低相關性的生產模塊實現架構轉型，U8采取探索式學習方式。通過并購漢康制造軟件產品來快速獲取新架構技術知識，如此，生產模塊方面獲得了當時相對更實用和成熟的規范產品體系。結合干中學策略，在不斷拆解模塊、設計應用架構、復盤客戶應用的過程中逐步積累關于生產模塊功能和業務模型的知識，提高了該模塊的研發技術和測試能力。同時，用友還探索布局新分銷模式，層級化管理22家分公司和 500家代理。但為了有效控制探索學習的高成本并提高運作效率，用友還結合利用式學習方式，重用U8此前渠道資源積累。如U8產品實施經理所說：“我們已經獲得的ISO9002認證以及之前用友‘黃埔軍?！瘜ｉT培訓的280名ERP顧問還能重用，只需要針對地區客戶特點進行微調?！?/p>

綜上，我們得到架構創新反應型元模式中“情境—學習—行動”三元素具體內容，并形成該模式下的創新搜索邏輯模型和搜索空間布局（見圖3）。此時架構創新始于外部情境，激發架構創新行動，并對應要求組織學習以實施創新行動。由此得到命題：

P2：在反應型元模式中，數字產品架構創新由主導設計情境的模仿壓力，激發架構創新行動，轉而促進組織學習完成架構創新搜索過程。

2a：組織采取探索式和利用式雙元學習方式及干中學學習策略。

2b：創新行動以增加低相關性新模塊實現架構轉型創新。

（三）發展階段：分析型元模式

1.搜索起點：組織學習發起

U8的穩健發展使其創新搜索更傾向于達成既減少風險又增加利潤的目的，對此用友公司采取利用式學習來更高效地調配已有技術和渠道資源，控制研發和分銷成本，實現對主導設計的模仿發展。U8產品研發經理介紹：“在開發HRM時，U8原先用的微軟.NET和C#技術平臺仍適用，我們都很熟悉了，能靈活使用這些工具研發和測試。”分銷渠道上，用友沿用與渠道伙伴形成的總部、大區、區域三層分銷體系，以及常規化管理45家分公司和2000家代理。但HRM對U8原有業務領域的明顯延伸促使用友結合探索式學習來獲取模塊的新架構知識，并增加研發和服務力量。一方面收購碩旺公司 HRM軟件進行技術整合，將開發測試團隊增擴至20人；另一方面增設中心、實行能力分級認證和“井田制”客戶管理模式。

2.創新應變：情境施加壓力

HRM模塊的引入，很好地體現了用友對未來ERP市場競爭態勢的分析，判定了新市場機會將帶來的模仿性壓力。2010年的中國市場ERP早已普及，此時HRM模塊有相對較完善的市場標準，用友能清晰地看到主導設計架構，并在外部環境的模仿壓力促使下，學習主導設計對該模塊的預先設定規范。U8市場部經理回憶：“和財務一樣，HRM也會成為ERP中的一個新的獨立市場和業務，是重要的核心功能模塊?！倍以诋敃r，不僅國外廠商開發的ERP產品中包含了較標準的 HRM，國內也有專門針對人力資源管理來開發軟件產品的企業。

3.搜索進程：創新行動破局

基于情境模仿壓力，U8快速實施引人HRM的創新行動，達到架構轉變效果。HRM是與U8既存架構有較高相關性的新模塊。在基礎相關性方面，據HRM產品經理介紹：“薪資和考勤這些功能在制造業很通用，雖然（HRM）和U8平行單獨開發，但與U8財務中工資、供應鏈中采購等功能都直接且緊密地對接。”而在支持相關性上，HRM可以通過標準接口與U8 財務、供應鏈、生產決策等核心領域連接，共用統一支撐平臺作為運行基礎。由此，較高的相關性讓HRM模塊加人U8架構較為順利，新系統部署和穩定運行實現了架構有效創新以快速反應市場，支持客戶企業進行全過程人力資源管理，規范流程、減少用工風險。

綜上，我們得到架構創新分析型元模式中“情境—學習—行動”三元素具體內容，同時形成該模式的創新搜索邏輯模型并產生搜索空間布局（見圖4）。這時組織在常規化學習過程中意識到情境產生的模仿壓力、情境特質進而激發架構創新行動。由此得到命題：

P3：在分析型元模式中，數字產品架構創新通過組織學習首先回應主導設計情境模仿壓力，并由情境進一步激發創新行動搜索過程。

3a：組織采取利用式和探索式雙元學習方式及干前學學習策略。

3b：創新行動以增加較高相關性新模塊實現架構轉變創新。

（四）成熟階段：防御型元模式

1.搜索起點：創新行動發起

U8 軟件在 2021年增加了全過程數字化電子發票模塊（“數電發票”），體現了用友主動發起創新行動，圍繞成熟的財務領域進一步優化業務功能。該模塊通過標簽管理多票種集成歸并，實現發票全領域、全環節、全要素的電子化管理。

U8 這一創新行動更傾向達到架構轉變效果。由于數電發票直接關聯總賬、報表等功能，而財務模塊是U8最具市場和技術兩方面優勢與經驗的傳統優勢業務領域，因此新加入模塊具有高度的基礎相關性。同時，數電發票維持了與U8既有基礎設施平臺的高支持相關性，該模塊架構師介紹：“（數電發票）在技術上通過OpenAPI接口技術與U8架構無縫銜接，不用大規模開發就能直接接入用友業財票稅檔一體化服務平臺?！彼?，憑借高相關性，引入數電發票新模塊能幫助用友鞏固現有競爭地位并培育潛在市場。

2.創新應變：回應外部情境

之所以發起增加數電發票這一創新行動來完善U8發票功能，是用友對新政策環境所導致的規范壓力的回應。由于國家在2021年頒布了以數治稅、分類精準監管的指導政策，國內市場上用友、SAP、金蝶等ERP 的領導廠商都認識到此種客戶需求和時代趨勢的變化，所以需要在已經形成主導設計的財務功能基礎上開發出電子發票功能，正如U8架構師所說：“（數電發票）還是屬于大財稅范疇，是財務下的一個基本功能模塊，能利用U8的財務優勢。現在為了響應政府號召，要向云（計算）這方面發展和規范這個功能?！?/p>

3.搜索進程：組織學習助力

為應對主導設計的規范性壓力，用友采取利用式學習方式，充分調用U8在財務方面豐厚的架構知識、研發技術和分銷能力。比如，架構搭建上利用對財務業務邏輯精準抽象的經驗；技術上據研發人員介紹：“我們有136個首批通過國家考試認證的技術人員，雙高技術企業和 ISO9000認證，以及多個國家重點產品。”分銷中，U8延續已建立的商業伙伴生態共贏平臺，與全國2000多家企業以“ 數智化全場景實現深度合作。但由于數電發票屬于新興需求，尚不完善，用友前期采取干后學策略，邀請原型客戶參與研發和試用，并幫助改進初始版本產品的不足，以總結開發經驗。同時結合干中學策略，密切聯絡客戶新模塊使用情況，進一步優化提升數電發票在功能操作、界面友好、數據安全等方面的客戶體驗。

綜上，我們得到架構創新防御型元模式中“情境—學習—行動”三元素具體內容，并發現該模式的創新搜索邏輯模型和搜索空間布局（見圖5）。企業基于自發創新行動，來適應外部情境，并進一步激發組織學習來達到預期架構創新效果。由此得到命題：

P4：在防御型元模式中，數字產品架構創新以創新行動首先對主導設計情境規范壓力進行響應，進一步帶動組織學習來強化創新搜索過程。

4a：組織采取利用式學習方式及干后和干中學學習策略。

4b：創新行動以增加高相關性新模塊實現架構轉變創新。

五、討論

數字產品架構在主導設計情境下，會經歷數次模塊逐步增加并呈現出多樣化的創新模式。這不僅關乎創新模式的利用，更需知曉這些創新模式是如何生成的。因此，本文通過構建架構創新的搜索空間，解決了創新搜索的起點，即如何生成創新模式備選項這一基本前提問題，為產品架構創新發展的方向設計和規劃方式提供了準備。通過刻畫主導設計情境特質、區分創新行動異質化、融匯組織學習方式和策略，生成了搜索空間及前瞻型、反應型、分析型、防御型四種架構創新元模式。每次架構創新對元模式的恰當選擇也體現了數字產品架構創新的行動路徑和情境應變。

（一）搜索空間的“情境—學習—行動”框架

縱向整合四個發展階段的搜索空間布局和搜索邏輯模型，本文形成架構創新的“情境—學習—行動”搜索空間框架（見圖6），以情境和行動為兩個基本維度、組織學習為基本分析機制。該框架反映了架構借助組織學習協同外部情境和內部行動，體現了數字產品創新發展的適應本質。由此框架界定出四種創新元模式，為數字產品架構創新的戰略選擇創造分析空間并提供基本參考。

首先，情境方面，通過模仿壓力和規范壓力刻畫主導設計的制度特質，區分其設置的創新環境條件差異，分析架構創新隨情境變化的動態適應過程[56-57]。其次，行動方面，綜合基礎和支持相關性區分模塊差異，以其高低來體現創新轉變或轉型的效果。最后，利用組織學習串聯融通情境和行動，形成四種元模式的搜索原理。組織學習作為有效搜索的關鍵舉措，其方式和策略不僅直接關聯產品創新情境和行動，還能具體體現組織回應協調外部情境[58]并關聯整合內部行動的[59]創新過程。相較而言，資源觀側重組織對內部技術和知識等資源的動員編排，但未充分考慮外部情境影響；戰略觀體現企業對外部環境變化的適應性選擇，但未充分描述具體行動方式。而組織學習作為能有效架起產品架構創新情境與行動間的橋梁，是更有效的分析策略。

針對搜索空間的原理探索，一方面引入主導設計情境的制度特質，通過模仿和規范壓力刻畫，創造了情境可分析性；另一方面，發現轉變與轉型兩類架構創新行動，從產品架構構造出發，以新舊模塊間相關性的高低來區別。高相關性對應量變創新行動并帶來架構轉變，低相關性對應質變行動并帶來架構轉型。進一步，相關性可分為基礎相關性和支持相關性[60]。其中，基礎相關性反映架構業務邏輯擴展和延伸距離，當新舊模塊針對的業務領域、價值鏈環節任務越一致時，基礎相關性越高；支持相關性用于測量新舊模塊間技術方案的差異程度，當新模塊能很好地融入當前架構運行環境實現平臺共享時，支持相關性越高。由此，新模塊與舊架構間的關系不止于使用耦合松緊表達，更轉變為架構創新業務邏輯和技術關系的并重，更好地體現了產品架構作為業務表達載體的本質所在。

縱觀U8發展歷程，本文發現元模式隨產品創新搜索階段的動態轉換，不同階段占據主導地位的創新模式會發生變化。通過連接各階段主導的創新模式，得到數字產品架構發展方向的應變規律（見圖6），由

此進一步提出數字產品架構創新模式的轉換路徑：

P5：隨數字產品經歷“初創—成長—發展—成熟”發展階段，架構創新的主導元模式遵循從前瞻型轉為反應型，再到分析型及防御型的順序。

由此，基于創新搜索空間及面向架構創新模式利用的文獻，本研究針對引入新模塊突破既有架構范圍的創新情形，解決了數字產品架構創新模式的生成機制問題，給出了架構創新搜索的起點和根基參考，以創新模式及其轉換指出了架構創新的前進方向和基本應變規律。

（二）搜索空間的創新元模式

通過案例分析過程，我們發現了架構創新的四種元模式，即那些在多次數字產品版本中重復出現的反映架構前進發展方向的應變規則。

首先縱向來看，所有創新模式均以情境特質、組織學習、創新行動作為常規化構成元素。元模式的提出明晰了架構創新的適應性應變過程，為數字產品架構創新的創新策略選擇創造了分析空間和選擇余地。

其次橫向對比四種元模式，我們發現元素特征存在著元模式間的差異（見表4）。之所以會呈現出這些差異，一是因企業面對不同外部情境，做出判斷和創新決策的適應與能動程度不同[6；二是受當前資源條件限制，能采取的學習方法和策略不同[62]。例如，反應型元模式中的模仿壓力迫使企業更需適應市場采取被動創新，充分利用并創新組合已有的知識和技術積累來進行研發。而在前瞻型元模式中，企業則會有更多能動空間進行摸索提升，即采用探索式學習，從而回應規范壓力情境。

進一步綜合疊加圖2—5而得到圖7，由此可以看出在不同的創新元模式中“情境—學習—行動”三元素間的組合次序和邏輯方向并不相同。組合次序體現為各模式中激發架構創新的起始元素和起點不同，有時是情境激發，有時是由企業主動創造的。同時，不同元模式間三個常規化元素構成的原理在邏輯方向上也存在差異，這體現為要素相互間的因果邏輯關系可以交替變化（見圖7）。創新元模式的差別體現了產品架構前進方向和每次行動路徑的多樣性，也反映了架構創新在本質上是一個對不同情境條件作出適應性反應并選擇元模式的過程。

（三）理論貢獻

本文以“情境—行動—學習”構建架構搜索空間，創造了尋找創新機會的可能方向和創新方案備選集，表現為三個方面的理論貢獻。

其一，建立搜索空間框架，解決創新搜索的前置條件問題[63-64]。在已有文獻強調搜索對創新的重要作用基礎上，本文彌補了文獻更多關注搜索方法和維度及模式利用，卻忽視了有效搜索的前提——創新模式備選方案生成，即搜索空間構建問題方面的缺陷。通過組合情境、行動和學習，發掘了架構創新搜索空間生成原理及框架。

其二，提供數字產品架構創新參考方案集，為創新模式多樣化提供分析基礎。面向數字產品，相對于文獻往往關注主導設計情境下單一的架構創新模式[65」，本文得到四種元模式的集合，提供了創新備選方案隨情境應變的多種可能性，可作為創新搜索所需備選方案的基本參照。

其三，給出架構創新元模式常規化構造，提供分析產品架構演變過程[6的新思路。元模式間的比較表明所有模式都包括情境特質、組織學習以及創新行動這三個常規化元素，但三元素在各模式中組合次序和邏輯方向不同（見圖7），揭示了創新模式內部邏輯關系差異，幫助理解和把握架構創新的動態適應性。

（四）實踐啟示

首先，更新創新觀念。管理者要改變對情境特質的認知，明確對數字產品創新而言，不同情境對應搜索空間中的不同創新模式。例如主導設計帶來的制度壓力種類變化意味著架構創新存在可選余地，而非僅模仿一種方式。其次，保持環境警惕性。四種架構創新元模式表明架構創新具有多樣性，需要管理者對環境保持敏感，始終警惕觀察外部情境變化，正確捕捉趨勢信號，匹配對應的元模式，從而采取有效架構創新實現來預期競爭效果。最后，行動匹配組織學習。有效的創新行動需要正確的組織學習方式和策略的同時支持。架構創新不僅需要權衡探索和利用的學習方式，也要考慮如何組合使用三種學習策略，以針對性促進架構創新績效實現。

（五）不足及未來方向

本研究仍存在不足并啟示了未來方向。首先，搜索空間產生了架構創新的四種元模式，但并未考慮這些模式間如何跨時間組合及相互轉化以形成創新演變路徑的問題，這是未來的重要研究方向。其次，聚焦主導設計規范和模仿壓力的分析，尚未關注如政府低碳政策等帶來的強制壓力以及多壓力并存的情況。由此，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擴充壓力分析情形以擴展搜索空間的情境適用性。最后，目前運用了單案例研究，未來既可以進行多案例比較研究，也可以進行統計研究以檢驗和提高所得命題的效度和通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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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tectural Search Space and Innovation Pattern of Digital Product Innovation： A Case Study of Yonyou U8 Software

GU Yuanxun，WANG Liya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Beijing 1Ooo44，China）

Abstract：Thearchitectural innovation of digital products undergoes several gradual innovation searches to expand modules beyond existing architectural boundaries.Even under dominant design paradigms，variations persist in the direction and actions of architectural innovation，suggesting diversepossibilities for innovation paterns. However，existing literature focuses on the utilization of innovative paterns within established architectures.The mechanism of patern generation and search space construction remain unclear.To address this gap，this study conducts a case analysis of Yonyou U8 software，investigating the formation of the \"context-learning-action\" framework of search space.Context is characterized by institutional pressure；organizational learning incorporates specific methods and strategies；and actions reflect both primary and supportive relationships among modules. Four meta-patterns of innovation are identified from the search space：defensive，reactive，analytical，and proactive，diferentiated bythesequencing and logical orientations of the three elements.The findings reveal the formation principle of innovative patterns for product architectural growth.It provides reference solution sets for architecture innovation and offers implications for generating innovation strategies for digital products.

Key words：digital product architecture；search space；innovation pattern； institutional pressure；module relatedness

（責任編輯 劉永??；責任校對 朱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