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273.1;F4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5)10-0114-7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實體經濟的代表即制造業的生存和發展壓力不斷增大,尤其是民營制造業。在此背景下,如何促進民營制造業在遭遇沖擊后迅速恢復甚至超越原有狀態并不斷創新發展顯得尤為必要。創新活力是民營制造業保持市場競爭力和持續發展的核心動力。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了“要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特別是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要求。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要“推進新型工業化,加快建設制造強國”。作為強國之基,制造業企業不僅要應對不確定和不可預測的外部環境,還要應對數字化轉型、新興技術以及日益多元化、個性化的公眾需求等帶來的多種挑戰。
目前,學術界主要從企業外部環境和內在特征兩個維度分別探索創新活力或組織韌性的影響因素,如數字技術(王海花等,2021)、數字化轉型(王強等,2023;王樂鑫等,2024;梁玲玲等,2023)、環境不確定性(張公一等,2023;Garrido-Moreno等,2024)、金融結構市場化(胡海峰和張燁,2025)、冗余資源(盧正文和張宇杰,2023;田博文等,2022)、技術多元化(王海花,2024)等。但關于組織韌性和創新活力間的相關性及其機理的研究尚存在爭議:一方面,部分學者從環境不確定性(李恩極等,2022)、數字化轉型(張凱云等,2024)以及制造企業高質量發展(侯曼等,2024;張少峰等,2023)等視角驗證了組織韌性是促進企業創新的潛在動因。另一方面,部分研究對組織韌性的積極影響提出了質疑,認為它可能對企業的生存與發展產生潛在的負面影響(單宇等,2021;李平和竺家哲,2021;Williams等,2017)。因為組織韌性強的企業通常在發展中已積累一定經驗,這可能導致其更容易過度依賴現有業務流程和合作關系(許冠南等,2024),復制現有模式,將資源過度集中于已取得一定成效或具有穩定性的業務領域,形成趨向保守和穩定的企業文化,陷入“保守陷阱”,進而抑制員工創造力和企業創新活力(梁林和李妍,2024;Kahn等,2018)。因此,民營制造企業如何保持持續的創新活力和強勁的組織韌性并實現兩者的平衡,成為學術界和實踐界共同關注的問題。
綜上,目前關于組織韌性和創新活力的作用機理以及復雜環境下的驅動路徑研究還有進一步的探索空間。已有研究表明,無論是組織韌性還是創新活力都不是由單一因素決定的,而是多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杜運周等,2024;張秀娥和騰欣宇,2021)。根據動態能力理論,企業可通過適應、整合和重構內部與外部資源,形成應對環境變化和挑戰的動態能力(李平和竺家哲,2021)。而且“技術—組織—環境\"(TOE)框架也為研究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的影響因素提供了有效的分析工具(李濤和常曉藝,2024;曾經緯等,2023)。因此,本文基于動態能力理論和TOE框架,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和回歸分析相結合的方法構建復雜中介模型,探討在TOE三個維度因素的交互作用下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的驅動路徑,為兩者相關性理論提供新的研究思路,同時對民營制造企業如何在不確定和動態的市場競爭環境中實現組織韌性和創新活力的有效平衡進行有益的探索。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框架
(一)TOE驅動下組織韌性形成因素:組態視角
基于TOE框架,企業的競爭優勢源于TOE三個維度之間的互動關系。具有高度韌性的組織能夠迅速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從而有效抵御不確定性及突發事件的影響。環境層面,主要關注民營制造企業面臨的環境不確定性和市場競爭程度;組織層面,主要關注民營制造企業對外部環境變化和技術更新迭代的感知、學習與轉化能力(技術多元化、研發人員儲備)以及資源配置能力;技術層面,主要關注民營制造企業的數字化水平。這些維度共同作用,塑造了民營制造企業的韌性特質。
1.環境不確定性和市場競爭程度與組織韌性。全球經濟一體化和新興技術的快速發展進一步加劇了市場競爭,企業所面臨環境的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測性增強,迫使企業提升競爭優勢。環境不確定性和強市場競爭能夠促使企業提升組織韌性,主要體現在:第一,提高企業感知與適應能力。環境是企業獲取信息和資源的來源,當外部不確定性增加或面臨激烈的市場競爭時,企業需要關注環境變化并不斷調整運營策略,進而提升對潛在威脅的預測能力和對不利事件的應對能力(張公一等,2023;崔淼等,2020)。第二,提高企業創新能力與靈活性。企業需要通過創新來應對快速變化的市場需求,適度的市場競爭能促使企業不斷探索新的產品、服務或商業模式以保持競爭優勢(侯曼等,2024;張少峰等,2023)。第三,加強新技術的應用。數字技術的應用可以幫助企業優化內部流程、提高決策效率,使企業更好地管理和配置資源,提高應對市場變化的速度,從而降低不確定性風險(單宇等,2021;張藹容和胡瓏瑛,2023)。
2.數字化水平與組織韌性。數字化水平能夠顯著提升組織韌性。第一,提高動態能力與戰略適應性。數字化轉型通過激發企業的動態能力,如對市場變化的感知、共合關系的促進以及變革機遇的把握,顯著提升企業應對不確定性和危機的能力(王強等,2023)。數字技術可以助力企業處理外部信息和識別風險,提升危機下的決策效果,促進企業供應鏈韌性形成(Dubey等,2019、2020)。第二,優化資源配置與提高創新效率。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優化企業資源配置(張藹容和胡瓏瑛,2023)、促進組織學習與創新(周惠平與姚艷虹,2024)以及激發探索式與利用式創新(蔣巒等,2022)等提升組織韌性,從而進一步促進企業績效和創新效率的提升。
3.企業能力與組織韌性。一是資源配置能力。企業資源配置能力是提升組織韌性的關鍵因素。首先,強資源配置能力能夠用于高效整合組織內外的人力、物力、財力和技術資源,以應對突發事件和市場變化(李平和竺家哲,2023)。例如,充分利用社會資源、財務冗余及其他冗余資源等(郭彤梅等,2024),能夠幫助企業在逆境中抵御風險、減少損失,并迅速調整戰略以適應環境變化。其次,有效的資源配置能夠通過優化數字基礎設施和促進信息流通,提升組織的數字化運營和協同效率(楊偉和汪文杰,2024),促使組織內部各部門之間的溝通更加順暢,能夠快速獲取并分析關鍵信息,從而做出更加精準和有效的決策。二是技術感知、學習與轉化能力。 ① 技術多元化。技術多元化指企業在保持核心技術的同時,為尋求多樣化將技術拓展到之前未涉及的領域(Kodama,1986)。技術多元化是企業把握市場機遇、提高競爭力和盈利能力的關鍵,企業通過實施技術多元化戰略,可以顯著夯實技術基礎、降低對單一技術或市場的依賴,從而分散風險(王海花等,2024;Ran等,2024)。技術多元化能確保企業在不確定性中保持穩定和韌性,也有助于企業拓展其知識領域,避免思維固化,進而推動企業的技術革新(何郁冰,2013、2017),保持長期競爭優勢。 ② 研發人員。研發人員指擁有專業知識和技能的人員,能夠在技術創新和產品開發的過程中發揮關鍵作用。麥肯錫全球研究院調查數據顯示,不確定性環境下“人才與業績并重\"的企業具有更強的韌性,讓員工深入理解、接受并積極推動革新至關重要。更多的研發人員通常意味著更強的敏銳性、靈活性和創新能力,他們能夠快速響應技術變化和市場需求,并預見潛在機遇,及時調整產品線和技術策略,開發符合市場趨勢的新產品,通過創新提高企業績效(葛晶,2023;劉勇等,2020)。此外,這也表明企業在吸引和留住人才方面具有較強的優勢,有助于構建穩定且經驗豐富的研發團隊,從而具有持續創新能力。
(二)TOE驅動下的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復雜中介模型
組織韌性和創新活力是應對不斷變化的商業環境和維持競爭力的關鍵能力(Garrido-Moreno等,2024)。組織韌性能幫助企業預測、避免、應對不確定性,以及承受沖擊并從中恢復甚至超越原有狀態,實現改進和成長(張秀娥和滕欣宇;李平和竺家哲,2021)。通過技術、組織和環境的交互作用,企業能有效地整合和利用內外部資源,從挑戰中發現機遇,進而促進企業創新和變革,但過度地追求韌性也可能會抑制企業成長和創新。所以,本文將組織韌性作為中介變量,探究在TOE匹配機制下,何種組態路徑既能提升組織韌性,又能夠提高創新活力。
已有研究忽略了在多重因素驅動下形成組織韌性的多元路徑對創新活力的直接和間接影響效應。對于在何種環境的影響下能有效利用組織內部技術和能力提升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尚缺少相關的細化研究。現有關于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的研究大多運用單一方法,不能解決這類復雜中介問題。fsQCA方法適用于多重因素作用下對組織韌性的影響效果分析(李濤和常曉藝,2024),但對于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間的中介效應關系需要結合回歸分析進行進一步研究。所以本文將fsQCA方法與回歸分析方法相結合,有助于理解和分析組織韌性的形成機制,以及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間的復雜中介關系。
綜上,本文基于組態視角,將fsQCA方法與回歸分析方法相結合,構建復雜中介模型。首先,從組態角度探討在技術、組織、環境三個維度影響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什么組態路徑能有效形成組織韌性;其次,分析這些組態路徑如何影響創新活力。理論框架如圖1所示。

三、數據來源與變量測量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與國有企業相比,民營企業通常具有更強的市場導向性和靈活性。在應對新興技術發展、市場需求變化等不確定性外部挑戰時,組織韌性和創新活力往往表現得更加敏感和重要。因此,本文選取具有代表性的民營制造企業作為研究樣本,旨在為其他成長型企業提供經驗借鑒。以下是數據獲取和篩選過程: ① 梳理了截至2024年9月底由中國企業聯合會、中國企業家協會發布的“中國制造業民營企業500強\"榜單,選取前100名企業與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進行匹配作為研究樣本; ② 對數據進行滯后處理,將2019年末視為危機突發開始時間,用2 0 2 0 ~ 2 0 2 2 年企業的相關數據衡量組織韌性,與2023年企業創新績效數據匹配; ③ 剔除ST、
類及數據不全的樣本; ④ 所有數據均從CSMAR數據庫、WIND數據
□·116·財會月刊2025.10
庫、專利數據平臺或上市公司年報中獲取。最終,篩選出54個企業,共涵蓋19個行業、14個省份,以浙江、江蘇、廣東、山東為代表的東部地區企業數量最多,主要集中在電子與電器類、石化與化工類、新能源與電力類等行業。
(二)變量測量
1.條件變量。一是數字化水平。參考吳非等(2021)的做法,對2022年企業年度報告進行整理,將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技術、云計算技術、區塊鏈技術、數字技術運用五個維度共76個有關數字化的相關詞頻作為衡量民營制造企業數字化水平的關鍵詞,剔除關鍵詞前后含有否定意義的表達,對詞頻進行統計匯總并取自然對數。二是市場競爭程度。參考郭曉川等(2021)的做法,采用赫芬達爾指數(HHI)衡量市場競爭程度。HHI是一種測量產業集中度的綜合指數。HHI的值越大,企業競爭優勢越強,面臨的市場競爭壓力越小。三是環境不確定性。參考申慧慧(2012)的做法,計算公司過去五年非正常銷售收入的標準差并除以同期銷售收入的平均值,再除以同年度同一行業所有公司的中位數,得到經行業調整后的環境不確定性,作為本文環境不確定性的衡量指標。四是技術多元化。參考張慶壘等(2018)的做法,利用中國專利數據庫中的IPC國家專利分類主分類號,采用Herfindahl-Hirschman方法測量技術多元化。五是研發人員。利用研發人員數量占員工總人數的比例衡量。六是資源配置能力。參考張藹容和胡瓏瑛(2023)的做法,選取廣告投入比率、研發投入比率、設備新穎性、資本投入強度四個維度指標,分別計算各指標t年和t-1年值之差的絕對值,再取自然對數并標準化,相加后得到一個綜合指標,將該指標與同行業、同年度的均值相減,得到企業資源配置能力指數。
2.中介變量:組織韌性。借鑒張吉昌等(2022)、曹玉華等(2023)的方法,通過分析企業如何應對特定的突發危機評估組織韌性,使用危機發生后特定時間段內的資產收益率(ROA)衡量組織韌性。本文使用 2 0 2 0 ~ 2 0 2 2 年ROA的平均值衡量組織韌性,該指標值越大,表示組織韌性越強。
3.被解釋變量:創新活力。借鑒現有文獻對企業創新績效的測量方式,采用企業專利申請量加1取自然對數衡量企業的創新活力。
4.控制變量。考慮到企業區域、企業規模、公司成立年限以及研發投入占比(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的影響,將其作為控制變量。
四、實證分析
(一)研究一:技術、組織、環境因素對組織韌性的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
參考已有研究(Fiss,2001),本文采用直接校準法,錨點取 7 5 % / 50 % / 2 5 % ,分別設置為“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對變量進行校準。同時,為避免案例損失,將校準后隸屬度為0.5的數據全部更改為0.501。
1.必要性分析。單個因素條件對高組織韌性的必要性分析結果中,一致性普遍較低(均小于0.9,見表1),說明本文選取的技術、組織、環境因素中不存在產生高組織韌性的必要條件。

2.充分性分析。參考杜運周等(2024)的研究,將原始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8,案例頻數閾值設定為1,PRI一致性閾值設置為0.7。對反事實分析進行假設時,本文假設技術、組織、環境中的某個因素出現與否都可能對高組織韌性有貢獻。最終得到組態結果如表2所示。

(1)市場競爭環境、不確定性環境(雙環境)驅動的資源靈活型
。在組態x1中,高市場競爭程度、高環境不確定性、高資源配置能力和非高技術多元化為核心條件。這表明,民營制造企業在面對市場競爭和不確定性時更重視資源配置能力。這是因為靈活的資源配置能使企業迅速適應市場變化,從而在激烈的競爭中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這類企業通常需要專耕核心領域,在進行創新和產品設計時需要大量的研發資金、設備投入或資本支持。過度的技術多元化發展可能導致其面臨管理復雜性增加和資源分散風險,從而削弱其核心競爭力。因此,這類企業往往會專注于自身的核心業務,將資源投人回報更多的領域,從而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中尋求發展機遇。典型企業包括寧德時代、晶科能源、三一重工等。以寧德時代為例,作為一家新能源科技公司,其核心業務集中在動力電池系統、儲能電池系統以及電池材料及回收領域。在面對新能源市場的激烈競爭等帶來的不確定性時,寧德時代通過較強的資源配置能力形成成本優勢和供應鏈韌性,從而鞏固其在動力電池行業的領先地位。如與供應商建立深度合作關系,掌握鋰、鎳等關鍵礦產資源,并采用合資、參股等多種方式實現產業鏈的縱向一體化布局。此外,寧德時代積極推進設備國產化和生態閉環建設,促進新能源價值鏈的可持續發展。
(2)市場競爭環境、不確定性環境(雙環境)驅動的數字應用型
。在組態x3中,高市場競爭程度、高環境不確定性、高數字化水平以及非高研發人員為核心條件,高資源配置能力為邊緣條件。這表明,當民營制造企業面臨激烈的市場競爭和不確定的外部環境時,能通過數字化手段提升應變能力和市場適應性。數字化水平的提升使企業具備獲取和分析市場數據的能力,從而更快速地適應變化并做出有效決策。此外,這類企業通常研發成本較高,高數字化水平能夠幫助其優化資源配置,節省人力、物力成本,從而有效地推動技術創新和產品開發。典型企業包括天能股份、天合光能、晶澳科技等。以天能股份為例,其主要從事電動輕型車動力電池的研發、生產和銷售,并拓展至其他新能源電池領域。面對電動輕型車需求波動、市場競爭激烈及新興技術替代的威脅,天能股份通過數字化轉型展現出較強的應變能力,通過智能工廠、天暢智庫產業園和TOS數字工廠平臺,優化生產流程、減少勞動用工,并縮短研發周期。在天暢智庫產業園,整合資源實現電池物流標準化、智能化,節省了運輸成本。TOS數字工廠平臺通過數據資產、智能標簽和自動化技術,支持智能決策和實時監控,提升綠色制造效率。
(3)不確定性環境驅動的資源一人才協同型
。在組態x4中,高環境不確定性、高研發人員、高資源配置能力和非高數字化水平為核心條件,高市場競爭程度為邊緣條件。這表明,民營制造企業在不確定的環境中運營時,注重資源配置的優化和推動研發人員創新至關重要。盡管數字化水平相對不高,企業仍然可以通過資源的靈活配置和人才的合理應用應對復雜的外部挑戰。研發團隊在市場競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能夠推動企業創新,并提供新的產品和服務,為企業尋求差異化競爭優勢。同時,有效的資源配置能夠使企業在不同項目和部門之間靈活分配人力和物力資源,從而最大化運營效率。典型企業包括衛星化學、陽光電源等。以衛星化學為例,其主要從事丙烯酸及酯、高分子新材料、新能源材料等產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在不確定環境下,衛星化學積極開拓國內外市場,引進美國UOP公司的先進技術,實現產品升級,同時,優化管理結構,將上游輕烴原料與下游低碳化學品加以整合,構建 C 2 + C 3 產業鏈,以功能化學品、高分子材料以及新能源材料為核心產品,形成\"三位一體\"的競爭優勢。在員工管理方面,衛星化學多次推出股權激勵計劃并優化考核制度,將公司利益與人才共享。
(4)市場競爭環境驅動的數字一人才協同型(x2、
)。在組態x2和x5中,高市場競爭程度、高數字化水平、高研發人員和非高環境不確定性為核心條件,高資源配置能力在組態x5中為邊緣條件。這表明,民營制造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下可以催生企業產品差異化需求,并通過數字化轉型推動研發人員創新,不斷推出新產品以滿足不斷變化的消費者需求。組態
相較于組態
增加了高資源配置能力作為邊緣條件,這可以解釋為:通過數字化轉型,企業進一步提高了資源配置能力。此外,與組態x1、x3、
的企業不同,這類企業通常有較大的規模并經營穩定。非高環境不確定性為企業提供了相對穩定的市場條件,使企業能夠專注于創新。典型企業包括美的集團、格力電器等。以美的集團為例,其主要生產經營家用電器、電機及零部件等。面對競爭激烈的傳統家電行業,美的集團積極推進數字化轉型,從最初的“632工程\"和\"互聯網
”改造,實現一體化、標準化管理,到以客戶需求為核心的“T
以銷定產模式,再到構建集軟件、硬件和制造業知識于一體的工業互聯網平臺,最終推出“全面數字化、全面智能化\"的數智驅動戰略,旨在應對內部挑戰和外部市場變化,從而提升企業競爭力。此外,美的集團還積極進行研發創新,在全球設立研發中心,廣招高學歷研發人員,其多項前沿科技成果被廣泛應用到多個領域,提升了家電性能。
3.穩健性檢驗。參考杜運周等(2022)的做法,對產生高組織韌性的組態進行穩健性檢驗。首先,將案例頻數閥值從1提高至2,產生的4個組態結果與原有的5個組態結果基本一致。其次,將PRI一致性由0.7提高至0.75,產生的組態結果與原有組態結果基本一致。這說明上述結果比較穩健。
(二)研究二:技術、組織、環境因素和組織韌性對創新活力的回歸分析
研究一發現有五條組態路徑能夠提升組織韌性。在此基礎上,研究二采用回歸分析深入探討技術、組織、環境因素與組織韌性、創新活力之間的復雜關系,旨在解答這五條驅動高組織韌性的組態路徑如何影響民營制造企業創新活力。
1.描述性統計。此部分的解釋變量是上文中驅動高組織韌性的五條組態路徑,對企業在每條組態路徑中的集合隸屬度進行測量,集合隸屬度越高,表示企業越趨于這條路徑。各變量的測量方式和描述性統計結果詳見表3。對每個組態進行單獨的回歸分析,并利用方差膨脹系數(VIF)檢查變量間的共線性問題。結果表明,各變量的VIF值均小于10,說明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2.回歸分析。表4顯示了五條組態路徑分別對創新活力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五條驅動高組織韌性的組態路徑對創新活力的影響不一致。其中,組態x2、x3、x5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組態x1、x4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說明x2、x3、x5三條組態路徑在驅動高組織韌性的同時也提升了創新活力。
3.穩健性檢驗。參考杜運周等(2024)的研究,本文通過變量替換和剔除極端值的方法,對五條高組織韌性組態路徑與創新活力之間的關系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限于篇幅,略)顯示,各變量的顯著性及系數方向保持一致,說明上述結論具有穩健性。
4.直接與間接效應分析。為深入分析五條組態路徑對創新活力的不同影響機制,本文采用中介模型,引入組織韌性進行回歸分析,識別不同組態路徑如何通過提升組織韌性間接影響創新活力,以及這五條路徑對創新活力的直接影響機制,回歸結果見表5。其中:模型1展示了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之間的關系;模型2\~6則分別展示了將組織韌性作為中介變量后五條組態路徑對創新活


力的直接影響。由結果可知,五條組態路徑、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之間存在復雜的中介效應。組織韌性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五條組態路徑通過提升組織韌性間接提升了創新活力,但只有兩條組態路徑對創新活力的直接效應顯著。這揭示了在所選的五條組態路徑中,通過間接促進創新活力提升的機制凸顯了組織韌性在應對復雜環境中的重要性。盡管只有兩條組態路徑的直接影響顯著,但并不意味著其他組態路徑缺乏潛在推動力。這種間接效應可能表明,組織在進行創新時,除了依賴直接的戰略路徑,還需建立和維持組織韌性,以適應不斷變化的市場需求和技術進步。
(1)間接促進機制。五條組態路徑均可以通過提升組織韌性間接提升創新活力,這一現象可以通過歸類后發現有四條組態路徑都存在“高市場競爭環境”和“高資源配置能力\"特征。一方面,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民營制造企業能夠通過提升資源配置能力應對突發事件,從而在危機中保持穩定,提升組織韌性。另一方面,具備較強組織韌性的民營制造企業更專注于長期發展,敢于投資創新項目,提升創新活力。
(2)直接促進機制。組態x2、組態x3可以直接對創新活力產生正向影響,即這兩條組態路徑中隸屬度越高的企業,越可以在實現高組織韌性的同時促進創新活力提升。根據組態
可以推測:高市場競爭環境會促使民營制造企業加大研發投入,不斷追求差異化產品或服務從而提升競爭優勢,需要研發人員推動技術和產品創新。同時,民營制造企業可以通過數字化轉型提升決策效率和市場響應能力,為創新提供有利的環境。而低環境不確定性也代表了民營制造企業運營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能夠使其專注于創新活動。根據組態x3可以推測:在高市場競爭與高不確定性環境下,民營制造企業面臨的雙重壓力能夠促使其增強適應性和靈活性、提高資源配置能力。在這一過程中,高水平的數字化轉型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民營制造企業的信息處理能力,幫助其優化資源配置,降低人力、物力成本,進而有效降低經營風險,為創新創造良好條件。
五、總結
(一)研究結論
1.組織韌性的驅動路徑。第一,根據必要性分析和充分性分析,本文選取的環境不確定性、市場競爭程度、數字化水平、技術多元化、研發人員、資源配置能力六個前因條件,均非構成高組織韌性的單一必要條件,組織韌性是多因素交互作用的結果。第二,產生高組織韌性的路徑有五條,按照核心條件可以分為四類,分別是市場競爭環境驅動的數字一人才協同型、不確定性環境驅動的資源一人才協同型、雙環境驅動的資源靈活型和數字應用型,表明不同的環境因素在企業組織韌性的多樣化提升路徑中具有重要影響。第三,技術多元化并沒有作為核心條件或邊緣條件存在于五條組態路徑中。這一發現表明:盡管技術多元化反映了企業較強的知識學習能力,但技術領域的擴展對制造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并非越多越好,其影響可能因行業而異。
2.創新活力的復雜驅動機制。第一,技術、組織、環境因素可以通過多條組態路徑提升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且組織韌性是在動態環境中提升企業創新活力的關鍵要素。第二,市場競爭程度與資源配置能力是提升組織韌性和創新活力的關鍵。面對市場競爭、需求波動和技術迭代,民營制造企業通過優化資金、技術、人才等資源配置構建危機應對機制,依托戰略調整與運營轉型恢復活力。組織韌性提升后,可支撐長期創新投入;而靈活的資源配置機制則為試錯與調整提供了空間,形成“韌性強化創新、創新反哺韌性\"的良性循環,推動新產品、新服務或新模式迭代,最終實現可持續發展。第三,數字化轉型發揮著重要作用。一方面,數字化轉型程度高的民營制造企業通過提升資源利用能力節省人力與物力成本,并借助戰略調整應對環境不確定性,在降低財務風險的同時加大研發投入;另一方面,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決策、管理與運營效率并加速創新進程。
(二)理論貢獻
1.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創新活力作用機理的理論研究。基于復雜系統觀的組態視角和動態能力理論,把創新活力和組織韌性納人同一框架下進行內在機理分析,為創新活力的理論研究開拓了新的研究視角。
2.創新性應用fsOCA與回歸分析相結合的方法。運用國內目前比較前沿的研究方法,將fsQCA方法與回歸分析方法相結合,構建復雜中介模型,不僅能夠探索在提升企業組織韌性的同時提升創新活力的驅動機制,還能夠揭示在多重因素作用下組織韌性與創新活力間的復雜中介效應。這種方法的運用,不僅提高了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和有效性,而且為后續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工具和方法論指導,克服了單一方法無法解決這類復雜中介關系的片面性問題,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原有研究方法在該領域的不足。
(三)實踐啟示
1.民營制造企業需構建內外部協同驅動的數字化運營模式。內部層面,基于提升運營效率、降低成本和優化管理的核心需求,通過智能化生產、精細化庫存管理與實時數據分析,優化生產流程、減少資源浪費,并借助業務、管理、技術一體化數字平臺打破部門壁壘,提升整體協同效能;外部層面,針對市場需求個性化、全球化競爭加劇與供應鏈不確定性,依托數字化技術(如云平臺、大數據分析等)建立需求驅動的柔性生產體系,動態調整供應鏈資源配置,提高市場響應速度與抗風險能力,通過洞察客戶需求提升服務質量,實現內外部資源高效整合與價值創造。
2.民營制造企業需優化產業鏈、供應鏈與創新資源的配置。一方面,深化上下游協作、拓展國內外市場,推動供應商、渠道商間的信息共享與資源整合,構建一體化供應鏈生態;通過跨領域合作降低生產成本、提升供應鏈韌性,并運用數字化技術實現供應鏈透明化與實時監控,快速響應市場波動與需求變化。另一方面,聚焦人工智能、新能源等國家戰略領域,加大核心技術研發投人,同步加強研發團隊建設與高端人才引育,通過產學研協同提升自主創新能力,為產業升級注入持續動能。
3.民營制造企業需構建良性競爭生態。一方面,嚴守行業規范,抵制價格戰、虛假宣傳等惡性競爭,維護公平市場秩序;另一方面,深化與上下游企業的穩定協作,通過技術聯合研發、資源共享及信息互通降低創新成本,推動產業集群化發展,提升行業整體競爭力。同時,鼓勵企業構建開放創新文化,支持員工探索新技術、新產品并承擔合理風險,輔以激勵機制與職業成長通道,激發團隊創造力,為可持續發展提供內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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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羅萍李小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