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高屋建瓴,從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目的論和實踐論的角度系統回答了“建設什么樣的教育強國”以及\"怎樣建設教育強國”等一系列重大命題。“建設教育強國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1],這是對教育強國建設的本體論回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強國應當具有強大的“六力”,這是對教育強國建設的認識論把握。建設教育強國須正確處理五對重大關系,這是對教育強國建設的方法論判斷。到2035年建成教育強國,為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提供有力支撐,這是教育強國建設的目的論。實施新時代立德樹人工程,推進教育科技人才一體發展,深入實施國家教育數字化戰略,實施教育家精神鑄魂強師行動,深入推動教育對外開放等,這些均屬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論內容。
國家教育數字化戰略在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版圖中占據重要位置,“教育數字化是我國開辟教育發展新賽道和塑造教育發展新優勢的重要突破口\"[2]。盡管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是一個無須贅言的共識,但數字化何以賦能教育強國建設卻是一個尚未得到完全解答的時代命題。概括來說,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具有四重實踐邏輯:數字技術為教育強國建設提供技術支撐,但由數字技術而引發的法律風險必須借助數字立法予以法律規制。數字化教育強國建設必然要落實在教育組織層面、必然要體現在教育主體身上,特別是數字治理正在重塑教育組織治理形態,數字素養與技能逐步增強學生面向未來的人力資本,即技術邏輯是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表層邏輯,法治邏輯、組織邏輯和人本邏輯是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深層邏輯。四重邏輯是面向2035年以數字化手段推動我國教育強國建設行穩致遠的密碼所在,也是實施國家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的基本面向。
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技術邏輯
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首先賦予的是技術能量,體現為技術邏輯。“技術賦能通常是指通過科技手段來增強或改善某個領域或行業的效率和能力。”[3]隨著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在教育場景的深度滲透,數字技術主要給教育強國建設帶來以下幾點變化:
第一,數字技術革新教育資源供給模式,為教育強國建設奠定公平基礎。海量優質課程、教育教學素材、學術文獻等數字教育資源正在打破時空限制,如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整合了名校、名師的精品課程,即便是邊遠貧困地區的師生輕點鼠標、滑動屏幕亦可獲取與發達地區同質的教育資源,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城鄉、區域的教育資源差距。
第二,數字技術驅動教學方式深度轉變,為教育強國建設奠定人才基礎。當下的智能教學平臺可以依據學生的學習數據精準畫像、個性化推送學習任務,實現因材施教的規模化應用。伴隨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等技術的不斷涌現,學生可以實現沉浸式學習,在虛擬實驗室中完成實驗操作,讓抽象知識具象化,激發學生自主探究的欲望,通過知識傳遞形式的變革提升人才培養質量。
第三,數字技術助力科研范式轉型升級,為教育強國建設奠定學術基礎。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大數據挖掘技術可以探尋學術文獻的深層關聯,繪制學科知識圖譜,助力科研人員把握前沿、找準創新點;高性能計算可以集群式攻克復雜的數學模型、模擬物理實驗,降低科研成本、加速成果產出周期;科研團隊利用深度學習分析海量生物基因數據,破解遺傳密碼,開辟生命科學新方向。這就打破了傳統科研依賴經驗、不斷試錯的局限,以數據驅動、計算支撐的方式開啟數字科研、智慧科研的新時代,有助于提升國家整體的學術實力,從而為教育強國建設注入創新動力。
第四,數字技術助推校園管理高效精準,為教育強國建設奠定治理基礎。智能管理系統可以精準調控教學設備、實驗設備、圖書資料、辦公用房等,讓有限的教育資源高效流轉起來。線上一站式服務平臺集成了多元便捷功能,大大縮短了服務響應時長,優化了師生體驗,有助于營造舒心的校園環境。大數據技術可以深挖教學成效、學生行動軌跡、學校運行情況等,賦能教育決策的科學性,有助于教育政策或學校制度的精準投放,即數字技術正在深度重塑校園管理格局,使資源管理、校園服務、教育決策等活動逐步邁向敏捷治理,為教育強國建設筑牢堅實的治理根基。
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法治邏輯
當前的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可謂高歌猛進,但我們必須警惕“它從來就不是醫治社會的靈丹妙藥”[4],在對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懷有美好期待與想象的同時,必須深刻洞察到它在數字教育資源開放共享、數字規范化應用以及教育數據安全等方面帶來的諸多挑戰。立法是法治的基礎,這就要求通過數字立法的方式劃定法治邊界,這是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法治邏輯。
第一,數字立法能夠為數字資源的開放共享提供制度性保障,有助于推進數字教育資源大國、數字教育資源強國建設。數字教育資源產權界定不明晰,就容易引發法律糾紛。在資源制作、傳播與使用環節,各參與主體權責不清,就容易產生非法利用與利益沖突。在此情境下,數字立法發揮著至關重要的法律規范與指引作用,通過精準、無歧義的條文,清晰劃分教育機構、教師、教育科技企業等法律主體在數字教育資源生成、流轉及應用階段的權利與義務。例如:明確規定數字教育資源創作者自作品完成之時即享有署名、收益、處分等專屬權,使用方獲取授權的正規途徑與使用范疇等。
第二,數字立法能夠為數字技術的規范化應用提供制度性約束,有助于推進教育強國建設在人才培養、知識創新、組織治理等領域的功能釋放。智能教學系統背后的算法設計與偏好很有可能與全面發展的教學目標背離。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處理技術加劇了隱私泄露、數據篡改、算法偏好、知識侵權以及師生關系異化等風險[5]。組織內部與組織之間因缺乏統一的數據標準和規范、數據無法有效共享與整合而影響決策的合法性和公正性,增加了跨組織合作的成本。在此情境下,數字立法必須考慮算法監管問題、數據權屬問題、數據流通問題等。例如:監管部門依職權或依舉報可隨時抽檢教育算法運行實際成效,一旦發現違背既定教學目標、存在歧視性推送等不良情形的,責令限期整改。
第三,數字立法能夠為數字安全的穩固防護提供制度性支撐,有助于推進數字教育安全強國建設。一旦教育大數據遭遇數據泄露、非法濫用等安全事件,就可能嚴重侵害師生的個人權益,對學校的數字安全造成威脅,甚至影響整個國家的教育主權問題。在此情景下,數字立法必須秉持合法性、保密性與應急性原則,確保數據收集、存儲、使用各環節有法可依,以“最小必要”為遵循獲取師生數據,規定國家教育數據中心、校園數據中心等機構以“分區密保”“分級密保”“分類密保”等為原則強化數據的加密存儲、傳輸,明晰面對突發安全漏洞的處置流程、責任主體以及法律責任等。
目前有《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高等學校數字校園建設規范》《國家數據標準體系建設指南》等一系列與數字化相關的發展規劃、行業標準、建設指南等規范性文件,但尚未上升到立法層面,故而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考慮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中增加“數字教育”專章[6]。
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組織邏輯
當今時代,數字治理在教育領域表現出強烈的組織變革力量,特別是扁平化治理、項目化治理、智能化治理能夠在極大程度上緩解由科層制組織管理帶來的積弊沉疴一一“過分強調層級體制會忽視下級人員的主動性和積極性”“過分強調專業分工的劃分會導致本位主義”“決策權威集中化造成管理的惡性循環”[7]。也就是說,數字化賦能的另一重方式是以數字治理為抓手、以組織轉型為中介,旨在推進教育治理能力與治理體系現代化,此為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組織邏輯。
第一,數字治理有助于打破層級壁壘,通過扁平化治理,激發組織活力。傳統教育組織常常呈現為科層式架構,層級繁多,信息傳遞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現衰減、拖沓現象,基層教育工作者的創新想法容易被埋沒,從而決策執行效率受限。數字化手段介入之后,借助在線溝通平臺、云辦公系統等,信息能夠完整、準確、瞬時觸達,層級隔閡得以破除,信息傳遞得以暢通,基層響應速度得以提升,廣大師生參與教育治理的主動性被激發出來,從而有助于夯實教育強國基層創新根基。
第二,數字治理有助于破除部門成見,通過項目化治理,增強組織合力。不可避免的是,教育組織各個部門存在職能分野、任務分工,這就很容易滋生部門成見,產生信息孤島效應,從而跨部門協作總是面臨各種難題。如今,數字技術賦能項目化治理,依托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搭建項目監測平臺,精準勾勒教育項目的全景圖,各部門據此明晰自身權責與關聯角色,服務、教學、科研、管理等環節深度融合起來。如此一來,人員協作、資源整合、目標統一,從而凝聚起強勁的組織合力,成為支撐教育強國大廈的組織基石。
第三,數字治理有助于重塑決策模式,通過智能化治理,提升組織實力。傳統的教育決策往往高度依賴“領導者個人的知識結構、經驗直覺和情緒心理”[8],這種決策模式的弊端顯而易見,難以及時應對復雜多變的教育情境。然而,數字治理驅動下的智能化治理可以徹底改變這一局面,為建設教育治理現代化強國奠定基礎。例如:智能學情分析平臺能夠收集學生學習的全過程數據,分析學習習慣、知識短板、能力傾向等,為教師調整教學計劃、實施分層教學提供精準依據。智能考勤、能耗監測、設施運維預警等系統,能夠全方位洞察校園運營狀況,自動生成分析報告,輔助管理者開展人事管理、打造低碳校園、保障設備運維等。國家教育部門利用大數據評估學校辦學質量、學科發展水平等,精準定位薄弱環節,宏觀調配教育資源。
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人本邏輯
數字時代“開啟了一次重大的時代轉型\"[9],這場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在于實現人的數字化轉型,強調人的數字素養與技能的發展,推崇數字人文的價值關懷,即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核心邏輯或落腳點在于人本邏輯。
第一,提升中小學生的數字素養。數字素養是新時代背景下個體生存的基本能力,雖說如今的中小學生是“數字原住民”,但面向未來依然要將數字素養作為中小學生核心素養的重點板塊予以加強。例如:將數字化模塊課程融入中小學的日常教學之中,讓青少年從小接觸前沿科技,培養邏輯思維與創新能力。開展“AI進課堂”項目,舉辦編程、人工智能啟蒙等課外科技活動,讓學生借助簡易編程軟件設計類似于智能小助手的數字產品,從而理解算法思維,為未來涉足數字
領域打下良好基礎。
第二,深化高校學生的數字技能培養。目前,許多普通高校增設數據科學、人工智能等新興專業,或者用數字技術改造傳統專業,開設智能制造工程、智能采礦工程、智能車輛工程等專業,或者打造虛擬仿真的教學空間或實驗室,其背后均表征為數字化浪潮給高校人才培養帶來重要轉型契機,為學科專業層面的數字技能培養提供了合法建制與條件保障。另外,許多職業院校對接產業數字化轉型需求,與企業聯合辦學,開設“工業互聯網運維”“電商直播運營”“智能倉儲管理”等特色專業,學生畢業即能上崗,他們以扎實的數字技能為制造業、服務業注入創新活力,從而為教育強國建設、數字化產業發展輸送大批技能型人才。
第三,推崇數字人文的價值關懷。數字技術是服務人而非奴役人的,應該是有溫度而非冷冰冰的,所以推進數字教育就必須將人放在中心位置,多維度打造數字人文環境。教師授課要敢用、巧用、善用數字化教具,利用數字化教學平臺診斷學生學習情況,為學生進行學習畫像,用一顆關愛學生發展的心傳遞溫暖。學校可以設立數字教學創新獎勵機制,激勵教師融入人文關懷,提升教學質量。教育科技企業要制定合理的算法規則,加強教學內容審核機制,合理控制學習時長,守護學生身心健康。教育行政部門要積極推動數字教育規范的確立以及相關立法工作,確保數字教育資源均衡調配,向鄉村、特殊教育群體傾斜,縮小數字鴻溝。因此,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就必須以人的發展為核心,以此繪就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建設的“同心圓”,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持續注入動力。
綜上所述,“數字化何以賦能教育強國建設”是我國在教育強國建設征程中不容回避的時代命題。其中,數字技術可為教育強國建設提供技術支撐,技術邏輯彰顯出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技術力量。數字立法可為教育強國建設確立法治邊界,法治邏輯表達為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秩序防線。數字治理可為教育強國建設重塑治理形態,組織邏輯折射出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內在訴求。數字素養與技能可為教育強國建設提升人力資本,人本邏輯詮釋了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的核心要義。數字化賦能教育強國建設并非孤立零散的單點突破,而是技術邏輯、法治邏輯、組織邏輯與人本邏輯水乳交融、協同發力的系統工程。四重邏輯既“自成系統”又“互成系統\"[10],既相對獨立,又相互支撐,共同擘畫出我國面向2035年建成教育強國的數字化圖景。
本文系遼寧省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基礎學科支撐研究生教育強國建設的遼寧貢獻及頂層設計研究”(項目編號:LNYJG2024016)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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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大連理工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責任編輯: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