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鄉村基層組織,人們多會想到村黨支部、村民委員會等。然而,在云南省文山州馬關縣金廠鎮的苗族村寨,我們卻發現了一種獨特的村民自治模式——“龍頭”。

“龍頭”的產生——祭龍儀式
苗族人民認為龍是保護神和水神,是民族文化的象征。通過儀式,人們希望能夠得到龍的庇佑,保護家宅平安、避禍祈福,并祈愿農作物豐收、牲畜健壯。祭龍時,村里最有威望、大家最信得過的人會組織村民商議相關事宜,這個人就是“龍頭”。一般在農歷二月初一,村民們會準備祭品如豬、牛、雞、酒等獻祭。苗族祭龍儀式不僅體現了對龍的崇拜和信仰,也是苗族人民團結互助、共同祈福的一種表現形式。
金廠鎮草果灣61歲的楊發林說:“自我記事起就有‘龍頭’了,村里有人去世,‘龍頭’會馬上召集大家去幫忙。村里有糾紛,也都會找‘龍頭’來調解。因為‘龍頭’是大家選出來的,我們都比較信任,他們的話我們也愿意聽。”
我們小組田野調查的金廠鎮苗族村寨,至今還保留著祭龍儀式,每年選舉“龍頭”。金廠村位于金廠鎮東北部,以苗族為主,還包括漢、壯兩個民族。金廠村共有10個自然村,其中包含5個苗族村民小組,分別是上田房、草果灣、龍山、羅家坪、下金廠。如今,“龍頭”的選拔方式在不同的村寨有所不同。有的村寨實行輪換制,通常由每家的戶主輪流擔任“龍頭”,且不得拒絕或推脫。有的村寨已經不實行輪換制,而是將村寨分為4個小組,到哪一個組就由其組長或副組長擔任“龍頭”。“龍頭”中雖男性居多,但也會出現女“龍頭”,比如男性戶主去世,可讓其妻子成為戶主擔任“龍頭”。
“龍頭”模式——基層治理“一網兜”
以“龍頭”模式實施較好的草果灣和龍山兩個村小組為例,它們抓住“龍頭”在村民中的號召力,將其充分運用于基層治理中,讓“龍頭”參與村中事務管理,解決村民的煩心事、憂心事,有效提升基層管理自治能力。有了“龍頭”的參與,村小組各項工作有序開展,村民更加團結、更加融合,積極支持村小組各項工作,村莊從過去的臟亂差變為現在的干凈美麗、秩序井然。
村主任、“龍頭”、網格長之間呈現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3個主體的權利相互重疊又各司其職,在不同的村小組,3個主體間權利關系強弱不同,但更多的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
金廠村副主任陶富梅說:“‘龍頭’要服從村主任的安排,大家一起負責把事情做好。村主任主要就是負責這幾個‘龍頭’,不用事無巨細地進行安排。”

目前,草果灣、龍山各有“龍頭”4人,一個“龍頭”對應管理20余戶,“龍頭”下設網格長,一個網格長對應管理10戶左右。“龍頭”對管理區域內每一家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可以更好地協助村小組長進行管理。同時,“龍頭”還參與村子發展規劃,調解村內矛盾糾紛。
“龍頭”模式是金廠鎮在基層治理中的一種自治模式創新,在支部的引領下,形成村干部、“龍頭”、網格長的組織構架,層層壓實責任。“龍頭”緊密聯結村干部與村民,起到上傳下達、上下聯動、信息互通、精準管理的作用,真正實現基層治理“一網兜”。
從不同視角看“龍頭”模式
10多天的田野實踐中,從金廠村到羅家坪,從村民小屋再到村委會,地點不停轉移,不僅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更幫我打開了不同的窗口去了解“龍頭”模式。
“處理案情時,我們常接觸‘龍頭’這類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面的事情還是得請他們出面。”在與金廠鎮派出所民警交流時,他們介紹說在處理村民糾紛時,有些話讓“龍頭”來說會更好,村民也更愿意聽。民警倚重法律,而“龍頭”則善用人情,兩者結合,法理與情理并重,能更好地處理糾紛。
“‘龍頭’是很重要的,村里有老人去世的時候,也需要他們組織”金廠村一位守林員告訴我,村子里面有人去世時,“龍頭”會起到帶頭作用,主要協助主人家辦白事,并通知大家去幫忙。
在邊疆民族地區,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以及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基層治理一直是重點和難點。“龍頭”模式最初來源于祭龍儀式的“龍頭”,但隨著時間推移,“龍頭”的職責已不再局限于組織村民商議祭龍事宜,而是廣泛擴展至村民自治實踐中,并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龍頭”模式作為一種基層治理模式的創新,一方面起到了提升基層治理水平、提升民族凝聚力的作用,另一方面也為其他邊疆民族地區提供了有效的治理經驗,值得因地制宜地加以應用和推廣。
責任編輯:丁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