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轉華北戰局：聶榮臻成功籌劃正太殲滅戰

1947年春，華北野戰軍在華北戰場上取得一系列勝仗，但還缺少一些大的殲滅戰。聶榮臻司令員講：“有些仗打得不痛快。”為了從根本上扭轉華北戰局，更好地配合西北、東北、華東戰場，在聶榮臻指揮下，晉察冀野戰軍決定打一些大殲滅戰。當時，在平、津、保，以及北寧、平綏、平漢路北段沿線，都有敵重兵駐守。敵分散在各個點上，我擊其一點，敵雖不能很快組織相互支援，但就其某一點來說，由于敵防守嚴密，有堅固的工事和較強的火力，要想打大殲滅戰，十分不易甚至得不償失。為取得大殲滅戰的勝利以扭轉華北戰局，晉察冀中央局決定擺脫被動局面，盡快轉入完全主動，先后制定了“避實擊虛”“猛虎掏心”的正太殲滅戰作戰策略。

制定“避實擊虛”“猛虎掏心”作戰策略

1947年3月底，在聶榮臻主持下，晉察冀中央局在安國召開高級干部會議。中央局在會上對敵情作了全面綜合的分析，認為打敵重點駐守的城市不易，要打敵弱點。那么敵人的弱點在哪里呢？東面的津浦路北和南面的正太路就是其弱點。而比較起來，又以打正太路更為有利。

當時，石家莊及其周圍為蔣介石嫡系第3軍羅歷戎部，正定及其以北辛安、平樂、長壽為敵第3軍第7師第19團據守，獲鹿、井陘及井陘礦區為當地的保安隊和警備隊據守，娘子關、平定、陽泉、壽陽、盂縣等主要據點為太原綏署的暫49師、獨立第10總隊及保安第4、第24團和保安第5大隊等防守，太原近郊為第33軍第71師和暫46師防守。正太沿線230公里，敵人沿線布防，兵力分散，沒有強大縱深，而且蔣介石和閻錫山兩系統之間為保存實力，相互不會支援，便于我各個擊破。此外，保定與石家莊的鐵路也被我徹底破壞，我打正太路，保定之敵南下增援將十分困難。

根據以上分析，晉察冀野戰軍決定先采取“避實擊虛”，隨后采取“猛虎掏心”作戰策略發起正太殲滅戰。

部隊經過半個月的戰前訓練，加強了后勤工作的組織領導，制定了具體戰役實施方案。一切準備停當后，聶榮臻一聲令下，大軍揮師南下，并于4月8日進到預定地域。此時，聶榮臻再次向各縱隊明確了任務。

楊得志、李志民指揮的第2縱隊配屬冀晉第3軍分區2個團，首先殲滅大白莊、平樂及安豐鐵路兩側據點之敵，而后從東、南兩面攻殲正定之敵，以一部控制正定鐵橋，阻擊由石家莊可能增援之敵。

楊成武指揮的3縱首先殲滅辛安、木莊、正定車站及鐵路兩側據點之敵，而后以主力協同第2縱隊從西面和北面攻殲正定之敵，并以第9旅挺進滹沱河以南，威脅石家莊市區。

陳正湘、胡耀邦指揮的第4縱隊主力及冀中第11軍分區部隊，首先殲滅石家莊以東和東南地區韓通、白佛、方村等據點之敵，以攻擊石家莊的姿態，牽制該敵使之不能北援，而后攻擊欒城、元氏之敵。第12旅歸野司直接指揮，協同第3縱隊第9旅掃清石家莊市區西北之碉堡據點，積極向市區逼近并奪取獲鹿，以配合主力行動。

同時，以冀中第9軍分區及冀晉第3軍分區部隊進入完縣（今順平縣）、望都地區，控制鐵路兩側，向保定、滿城方向積極活動，監視北線敵人動向，并遲滯其南進。待主力完成第一階段作戰任務后，預計以定縣、望都間為戰場，殲滅該敵。

太行第1軍分區（2個團）圍困元氏，破壞元氏至石家莊和獲鹿至井陘段之鐵路，積極配合作戰。

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敵：孤立石家莊

1947年4月9日，戰役打響。第2、第3縱隊首先對辛安、平樂、大小白莊、曹村之敵發動攻擊，迅速攻占大部據點，殲敵大部。守辛安之敵第7師19團十分狡猾，見3縱大軍壓境，自知難守，一觸即退。當時，恰逢狂風大作，黃沙彌漫，伸手不見五指。3縱攻擊受到影響，戰斗至9日黃昏，敵19團乘風沙遮蔽突圍逃竄，逃入正定縣城。3縱尾隨追擊，俘敵千余人，并占領了正定車站及滹沱河橋頭陣地，摧毀了正定鐵路橋，切斷了正定與石家莊敵人的聯系。2縱掃清正定東南趙村、朱河各據點，戰至10日將正定外圍之敵全部肅清，并乘勢對正定城形成合圍。

正定縣城位于平漢線上，是石家莊北面的屏障，亦是敵在滹沱河以北諸據點的核心，守敵為保安第5總隊少將侯如墉部第13團、第14團、干訓團及逃竄入城的敵第7師19團殘部，共6000余人。正定城城墻高12米，厚6米多，周長10公里，經日偽和蔣軍多年經營，碉堡工事林立，城外護城河寬7至10米，水深半米。守城之敵妄圖憑險堅守。4月11日18時，晉察冀野戰軍發起對正定的攻擊。首先以炮火集中射擊，壓制敵火力。繼之，2縱從東、南兩面，3縱從西、北兩面同時發起攻擊。2縱5旅14團3營7連迅速越過護城河架梯登城突破城防，連續擊退敵10多次反撲，鞏固了突破口，為后續部隊打開了通路，對突破城防起了關鍵作用。緊接著，4旅于城東、7旅于城西先后突破，以數路向心突擊打破敵之部署，殘敵全部退至大佛寺、天主教堂及正定中學一帶，并連續反撲五六次作最后垂死掙扎。12日清晨，晉察冀野戰軍向該敵發起攻擊，8時將敵全部殲滅。敵第7師少將副師長劉海東被俘。

在楊得志、楊成武分別率領的第2、第3縱隊于滹沱河北岸發起進攻的同時，陳正湘、胡耀邦率領的4縱也在石家莊東、南兩面展開攻擊。10旅、11旅當日即全部肅清了方村、白佛、韓通、宋營村、劉莊鎮等點之敵，殲敵第3軍第32師2個連，并將增援的1個保安大隊全部殲滅。接著乘勝以一部直插石家莊以南的高遷、竇嫗兩車站，一部包圍了欒城的敵人。4月10日協同第11軍部隊攻擊欒城，僅用7分鐘即突入城內，全殲守敵約800人。與此同時，12旅在石家莊西北郊攻克了南胡莊、北故城等點，破壞了石家莊至獲鹿間的鐵路。4月16日，3縱9旅和4縱12旅攻克了石家莊以西之獲鹿城，殲敵1300余人，有力配合了主力部隊的作戰行動。第4縱隊奪占欒城后，主力向南轉移，于4月18日17時進攻元氏。由于對敵之兵力部署、火力配置未偵察清楚，且對敵反動地方武裝政治上的極端反動性估計不足，戰斗準備工作又欠周密，敵憑堅頑抗，我數次攻擊不下。軍區遂決定放棄對元氏的攻擊，令該縱隊于4月20日向西轉移。此時，龜縮在石家莊的第3軍羅歷戎部，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看到石家莊外圍據點一個一個地被摧毀，一會兒向保定孫連仲求救，一會兒向胡宗南討兵，企圖固守待援。

與此同時，平、津、保之敵沒有直接南下救援，卻于4月8日出動94軍、16軍、整62師等7個師的兵力，向大清河北的冀中勝芳猛犯，有“圍魏救趙”之意。該敵在攻占勝芳后，又以53軍南下救援石家莊。誠然，大清河北我根據地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那里只有孫毅、林鐵指揮的少量部隊。在這個變化面前，聶榮臻不為所動，敵人的這種舉動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指示根據地的小部隊與敵周旋，并按計劃西擊正太線，準備進行第二階段的作戰。對于這個做法，毛澤東來電稱贊說：“你們現已取得主動權，如敵南援，你們不去理他，仍然集中全力完成正太戰役，使敵人完全陷入被動，這是很正確的方針……”

對于聶榮臻的這個決心，敵人一籌莫展，平、津、保地區數十萬重兵已無用武之地。敵人所謂南下增援，由于受到我冀中軍區部隊和民兵的阻擊，除空運第16軍的1個團到石家莊外，地面部隊直到整個正太戰役結束，仍在保定附近徘徊不前。

后打集中和強大之敵：西進正太線

戰役第一階段勝利結束后，華北野戰軍隱蔽西進。野司對下一階段任務作了部署：2縱首先攻殲陽泉以北白泉、燕龕地區之敵，而后一部向測石驛（今測石）迂回，與3縱造成會攻陽泉之勢。如閻錫山來援，我即集中主力殲滅之；如敵不援，則于攻殲該段守敵后繼續西進，奪取壽陽、盂縣。3縱首先攻擊井陘及娘子關守敵，而后攻擊平定、陽泉之敵。4縱進至微水、獲鹿地區為戰役預備隊，并阻擊石家莊可能增援之敵。

正太鐵路線東迄正定，西抵太原，全長249公里，橫貫太行山脈，在崇山峻嶺間蜿蜒，把巍巍太行山劈成兩半。在這條鐵路上有天險娘子關，有燃料基地陽泉和井陘煤礦。根據敵人的設防情況，3縱司令員楊成武運用“猛虎掏心”戰術，直搗敵人心臟：8旅攻占井陘城，7旅奪取煤礦區，9旅接著四面開花，各個殲敵。4月22日黃昏，8旅從四面八方包圍井陘城，僅用半個小時就全部突入城內，把亂作一團的敵人一一殲滅；7旅也僅用2個小時就占領了礦區。戰斗結束后4小時，5000名礦工歡欣鼓舞地恢復了生產，并誓以積極生產的成果支援前線作戰。3縱殲滅井陘之敵后，即向天險娘子關前進。娘子關位于平定縣東北45公里處，是長城線上的著名關隘。相傳唐太宗李世民的姐姐平陽公主曾統率娘子軍駐扎于此，后世才有了娘子關的稱呼。娘子關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現在的城關是明朝嘉靖年間修筑的，有兩座關門，兩翼銜接著長城。長城依山就勢向東西逶迤而去，成為山西、河北兩省間的天然屏障。駐守在娘子關的敵人，是閻錫山的保安第4團，約有1000人。敵人憑借著險要的地形和堅固的堡壘群，控制周圍的村莊和道路。閻錫山自詡這里“固若金湯”，稱之為“東方要塞”。

4月24日，3縱7旅沿正太線向娘子關進擊，連克南峪、地都，敵人被迫縮回娘子關。當夜，該旅以1個營隱蔽地插到磨河灘切斷娘子關敵人的退路，主力則占領娘子關東面的屏障葦澤關。25日3時，7旅全面向娘子關發起攻擊。敵人憑險頑抗，利用風勢縱火，并乘機實施沖擊。全旅指戰員發揚英勇頑強的戰斗作風，奮不顧身地沖向濃煙烈火，握緊刺刀同敵人格斗。經過浴血苦戰，擊退了敵人的反撲，并乘勝插入縱深，將敵分割切斷，殲敵一部，余敵慌忙向西北潰逃。激戰至當日6時，解放了天險娘子關，打開了閻軍省防東門。而后，3縱25日再克移禳（糧）、亂柳（流）等至陽泉沿線各主要據點，直逼平定、陽泉城下，為戰役第二階段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

此時，2縱在楊得志率領下，于23日進至陽泉以北地區，以“猛虎掏心”戰法，于24日、25日一舉掃清巨城、白泉、上下蔭營、劉備山大小碉堡據點40余處，全殲守敵，打破了敵人對陽泉以北地區的控制。26日，5旅繼續向陽泉迫近，4旅占領陽泉以西測石驛，造成兩路大軍會攻陽泉的態勢。

我軍在正太線上的節節勝利，使太原的敵人受到嚴重威脅。對于陽泉這個重工業原料產地，閻錫山唯恐此地失守，急令第33軍第71師、第46師增援陽泉，還在壽陽集結暫49師等部1萬余人，防我繼續西進。太原援敵先頭部隊于25日進至測石驛。我為誘敵繼續深入即撤出該點，敵主力當晚到達陽泉。與此同時，駐陽泉之敵獨立第10總隊分三路增援平定，與我3縱對峙于平定城下。為殲滅敵第33軍主力，聶榮臻決心斷敵歸路，圍殲其于陽泉地區。遂以第4縱隊占領張凈、芹泉、測石驛，切斷敵西逃之路。2縱5旅占領盂縣地區，切斷敵北逃之路，并以一部兵力切斷壽陽至太原鐵路交通線。第3縱隊及第2縱隊4旅完成對陽泉之敵的合圍。

27日，4縱繞過陽泉、賽魚向敵側后迂回，于28日、29日占領張凈、芹泉、測石驛等車站，炸毀桑撐鐵橋，將陽泉以西之鐵路、公路全部截斷，在2縱協同下一舉殲滅了由壽陽北援之敵第8總隊5個營。

25日夜，2縱5旅以強行軍奔襲盂縣，26日在盂縣城外殲敵49師1個營和土頑一部。2縱主力27日繼續西進至壽陽以北地區，切斷壽陽與太原之間的聯系，孤立了壽陽。至此，完成了合圍的對外正面。3縱在擊潰敵獨立第10總隊對平定的增援后，繼續逼近陽泉和敵保持接觸，吸住敵人，并以一部兵力穿插至平定以南，由南面對陽泉實施包圍。2縱4旅在陽泉西北協同3縱封閉了合圍口，構成了合圍的對內正面。5月1日，陽泉之敵以保安第5大隊固守城南之獅腦山擔任掩護，主力第71師、第46師等部棄城向西北突圍，進到測石驛、賽魚、狼峪地區。因我4縱主力及2縱4旅對陽泉以西及西北交通要隘已構成縱深控制，使突圍之敵陷入我重圍。

5月2日，我3縱由東向西，4縱由西向東，對被圍之敵發起攻擊，逐漸壓縮包圍圈，奪占了狼峪西北高地和測石驛車站。敵為逃脫覆滅命運，于3日夜分路突圍。敵第46師、第71師殘部由南面經落磨寺鎮向西南逃竄，我4縱追殲敵一部，敵約有1000人逃往榆次。當日向西北方向逃竄之敵獨立第10總隊，經前莊、蔡家峪竄至盂縣西南地區，當即遭我2縱5旅堵擊，5旅14團在眾寡懸殊的情況下，以肉搏戰打退敵多次集團沖鋒。4旅亦以勇猛動作一舉突入敵陣，協同尾追該敵到達的3縱部隊會殲敵人。經激烈戰斗，于5月4日22時將敵全部殲滅，俘敵獨立第10總隊少將司令荊誼以下5000余人。

與此同時，對敵遺留在陽泉外圍獅腦山之保安第5大隊展開了圍攻，首先攻占發電廠，斷絕敵人水源，繼以軍事壓力和政治攻勢雙管齊下，逼敵大隊長等500人向我3縱繳械投降。5月4日，壽陽之敵在我2縱5旅占領馬首車站后，因懼殲而西逃，我即解放該城。5月8日，我2縱5旅逼近距太原二三十公里的榆次城；冀晉獨立第1旅攻克定襄。至此，正太殲滅戰結束。

在正太殲滅戰中，晉察冀野戰軍斃傷敵1萬余人，俘敵2.5萬余人，繳獲武器彈藥若干。該殲滅戰的勝利，使晉察與晉冀魯豫兩塊解放區連成一片，石家莊之敵更加孤立。殲滅戰的全過程在聶榮臻總體指揮下，始終貫徹在運動戰中殲敵的思想，不受局部情況調動，因而使華北戰局擺脫了被動局面。毛澤東把正太殲滅戰的作戰經驗總結為“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敵，后打集中和強大之敵”的作戰策略，后來這一作戰策略被列為著名的十大軍事原則之一。

[本文系北京市委黨校校（院）青年項目（2024XQN004）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