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圖書常見編校問題探析

近年來，隨著中日兩國在經貿合作、學術交流、民間互訪等領域的往來日益密切，我國掀起了日語學習的熱潮，日語成為學習人數僅次于英語的第二大語種。由此帶動國內日語圖書市場蓬勃發展，辭書、教材、教輔、文學讀物、學術著作等出版百花齊放，蔚為大觀。

綜觀國內日語出版物，雖然品類繁多，編校質量卻參差不齊，大多體現在字形、版式、參考文獻等細節處理不規范。究其原因，一方面日語專職校對稀缺，配備成本高、難度大，專業出版社大多重編輕校，或自編自校，缺乏專職日語校對人員把關，給編校質量帶來隱患；另一方面，對于學術性較強的日文原版譯作圖書，編輯往往側重從內容性、思想性上把握，而忽視編校細節的規范處理。本文以日文圖書和日文原版引進圖書為研究對象，參考中日兩國的現行語言文字標準和出版規范，嘗試梳理日語稿件的常見編校問題，提出解決方案和處理技巧，以期對廣大日語編校人員有所幫助。

嚴把政治導向關

對任何圖書來說，堅持正確的政治導向都是第一要務，日語圖書尤其如此。盡管中日邦交正常化已50余年，但由于歷史原因，中日兩國的政治博弈還在持續，日本右翼分子仍企圖通過文化滲透歪曲歷史事實，淡化甚至美化侵華罪行，丑化中國人。日文原版圖書中，有的作者會在有意無意間保留代表個人觀點的只言片語。面對書稿中的此類“陷阱”，編校人員應加強導向意識，保持高度敏感，審慎通讀譯文，發現問題配情刪改或加注釋，把好政治導向關。

1.尊重史實，客觀評判

敏感歷史人物和事件的評價應符合國內普遍

意識形態認知。例如：

【錯例】日據時期，臺北圓山建成了北白川宮的“臺灣神社”，成為像靖國神社那樣把義勇奉公而捐軀的人們祭祀在一處的場所。

此句美化靖國神社和日軍侵華罪行，嚴重傷害中國人民感情，有違正義之理。

【錯例】士兵乘戰捷而凌辱婦女、肆意掠奪之事，日本絕無發生。

有歪曲歷史事實、否認罪行之意。

2.避免出現丑化中國、美化日本的論調

（錯例中國的歷史可以看到，把人肉腌制或調羹而食的記載，…中國人吃人肉之例并不罕見。…令人大驚而特驚了。

此句企圖通過驚世駭俗的個例論證“中國人的殘暴”，同時凸顯日本國民“溫和寬恕”的性格特征，不免有丑化他人、美化自己之嫌，不加處理而原樣譯出實屬不妥。

3.維護領土主權完整，體現“一個中國”原則

中國的臺灣、香港、澳門地區不能與其他國家并列。日語語料庫中提取的例句、引用的日文原文，都可能出現這方面的問題，審稿時要時刻繃緊這根弦。例如某語言學期刊中出現的“日本·韓國·臺灣の大學生による日本語意見文一タース”（日本、韓國、臺灣的大學生的日語意見句型數據庫）是錯誤的，應將“臺灣”改成“中國臺灣”。

嚴格區分中日漢字字形

日語文字書寫系統是“漢字假名混合體”，即日語文字由漢字、假名兩大類構成。中日兩國同屬漢字文化圈，兩國間漢字的相互滲透和交融源遠流長，然而隨著各自語言系統發展、成熟、再創造、簡化、規范化等多方流變后，如今中日兩國的漢字在字形、字義等方面都有較大差異。有些編校人員不具備日語專業知識，片面認為“日文漢字等同于中文繁體字”，這種一刀切的看法是錯誤的，在兩者間進行機械轉換也是不可取的。舉例來說，圖書館（中文簡體）/圖書館（中文繁體）/囡書館（日文），可見日文漢字“囡”與中文簡繁體寫法均不同。再者，日語中“葉”“葉”兩個漢字都有，對應中文“葉”的繁簡體，但意義大相徑庭，指葉子時用“葉”，而“葉”僅用于表“完成、實現”義。日語中“衝”“沖”都有，分別對應中文“沖”的繁體字、異體字，“衝”含義同中文“沖”，而“沖”僅用于“海上”之義。

同1956年中國開始正式推行簡化字一樣，日本也對常用漢字進行過多次改革并簡化字形。1946年頒布《當用漢字表》（1850字），收錄130多個簡體字為推薦字形，1981年發布《常用漢字表》（1945字）并于2010年推出新版（2136字）。現代日語一般依據2010年最新版《常用漢字表》使用簡化日文漢字，但1946年前的日文圖書不受此限，出現“廣、國、會”等未簡化字形也是允許的，不必修改，這點在處理稿件時須特別注意。

中日漢字簡化原則存在較大差異，因而漢字也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按照中日字形對應關系，本文嘗試將現代日語中的漢字大致作如下分類：

1.與中文簡體字相同

中國安全牛川草花白口田椅子母…

2.與中文繁體字相同

魚鳥門風馬長場興奮

3.與中文異體字相同

強減昇歴粧水決定姊週線吳查恥棲涼孃舖遊慟

4.與中文舊字形相同

角呂直骨…

5.與中文簡體字、繁體字、異體字、舊字形均不同，有些僅有細微差別（括號中為中文）

畫（畫） 德（德） 壓（壓） 突（突） 臭 （臭）每（每） 害（害） 變（變） 低（低） 所（所）豐（豐） 専（專） 帶（帶） 溪（溪） 類 （類）

況（澤）齒（齒/齒）顴（歡）広（廣/廣） 応（應/應）……

上述每組漢字字形僅有微小差異，具有較強的迷惑性，需要具備專業知識的“火眼金睛”來鑒別。

6.日語特有漢字，也叫“國字”，中文無對應漢字（括號中為中文意思）

（山頂） 畑（旱田） 辻（十字路口）（水滴） 庇（指風平浪靜）鎂（教養、家教）瓜（風箏）…“畑”“辻”因多用于日本人名，已被《現代漢語詞典》收錄。

中文里混入日文漢字，或日語中混入中文漢字，是日語圖書中的常見錯誤。即便懂日語，不仔細觀察也很容易忽略，這就對編校人員的業務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僅要有扎實的漢語語言文字基本功，還要懂日語，具備一定繁體字功底，對字形有較強敏感度，更須發揚韜鐵必較的工匠精神，才能保證日語圖書的編校質量。

熟悉日文編排規則

日文版式分豎排、橫排兩種，相較傳統的豎排版，橫排更符合現代讀者的閱讀習慣。無論哪種，與中文在排版格式上均存在一定差異，編校人員應熟悉日文編排規范，尤其是與中文版式的區別。

1.日文字體

中文稿件中正文一般用宋體，其他常用字體有楷體、仿宋、黑體等；日文常用字體有明朝體（MSMincho）、哥特體（MSGothic）。明朝體類似中文宋體，橫細豎粗、筆鋒筆尾明顯，多用于正文；哥特體類似中文黑體，筆畫粗細一致，多用于標題等醒目位置。如：

お元気でか？（日文明朝體）

お元気ですか？（日文哥特體）

お元気ですか？ （中文宋體）

可見，相同文字套用不同字體的效果截然不同，第三句將日文套用中文宋體，假名和漢字都在視覺上有違和感，是不規范用法。再如“原著書名為《從市場競爭看知識產權》（『市場競爭か見知的所有權』）”中，“原著書名為《從市場競爭看知識產權》”是中文行文，要用宋體，括注“『市場競爭か見知的所有權』”標注日文原書名，應用明朝體，排成宋體則是錯誤的。

切忌將中文排成日文明朝體，日文排成中文宋體，或中文中混用日語漢字。

2.日文標點

日文常用標點有句號“。”逗號“”或“，”間隔號“·”問號“？”感嘆號“！”引號／書名號“「」和『』”、破折號“—”等，它們在用法上與中文標點有共通之處，無須贅述。在此，依據日本文部省制定的「lt;符號の使方」（《標點符號使用方法》），對日文標點有別于中文標點的特殊用法作簡單歸納。

（1）日文逗號有“、”\"，”兩種。“、”是日語傳統句讀，形式上與中文頓號相同，用法上接近中文逗號，表示句中停頓，橫排豎排稿件均可使用，但豎排稿件只能用“、”“，”源自西文標點，僅用于橫排稿件。因日文逗號有上述兩種形式，編校人員應注意標點使用是否一致，期刊、論文集等多作者組稿的輯刊，如難以全書統一，應保證每篇文章內部統一。

（2）日文間隔號“·”用法上接近中文頓號，用于列舉體言（即實詞中的名詞、代詞），如“春·夏·秋·冬”，也可用來隔開由兩個單詞組成的外來語，豎排時相當于小數點。

（3）日文感嘆號和問號的使用與中文基本一致。需要注意的是，日語中疑問句也可直接以句號結尾。因疑問詞“か”表達疑問語氣，故問號非必須使用，刻意強調語氣時可用，常見于小說、隨筆等文體，學術類圖書中則較少用到。這點與中文標點符號規范有較大出入。

（4）日文引號、書名號形式相同，有「」『』兩種，既可表示引用，也可用于文章、報刊、書籍名稱。引用套用時，不同于中文“”外‘’內，日文是「」外『』內，如：彼は「僕はう思たけ、山田くが『自分』言ただ話他說：“我是這么想的，但是山田說‘自己做'。\"）。參考文獻中書名用『』，文章名用「」，以示區分，如：影山太郎，2013，「語彙的複合動詞と補助動詞」，『ンーラ△』N.6， 0 書房（影山太郎，2013，“詞匯性復合動詞和輔助動詞”，《詞匯論壇》No.6，羊書房）。日文書名不可套用中文書名號，如“夏目漱石の《吾輩は貓である》を謊だ”（我讀了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是錯誤的。

（5）破折號。日文破折號的長度與中文略有區別，用于副標題時用一個全角字符的長度，常成對出現，表轉換話題、聲音延長時為兩個全角字符長。

中日文標點在用法上既相通又存異，編校人員在審稿時要著重區分，避免中日文標點混用的情況。

3.其他

（1）與中文段首縮進兩個全角字符不同，日語稿件不論橫排、豎排，段首均縮進一個全角字符。

（2）拗音為一個整體，轉行時不能割裂，如しや、工等。

（3）促音“／”（如：がこう[學校]、き[車票]）、拗音相較正常字號稍小，將其排成正常假名大小或將正常假名排成促音大小都是錯誤的，如： 0 オラ/才ーラ△（論壇），0 1 = 2 2 0 0 0 0 1 × 1 = 2 2 0 0 1 2 （ （關于）。

（4）日語假名由漢字演化而來，與漢字相似度高，極易混淆，如：片假名“二”和漢字“二”，片假名“力”和漢字“力”，片假名“才”和漢字“才”，片假名長音“一”半字線“－”漢字“一”。假名間也有字形相似的，如“る”“”和古假名“”，片假名\"二\"和\"工”，等等。編校時改動筆跡應清晰準確，不連筆，必要時可加文字說明以作補充，有助于提高修改正確率。

（5）注意區分清輔音和濁輔音，如： （通過）/ス （巴士）。

（6）鑒于中日漢字相似度高，中文環境中引用日文時，建議加中文引號，引用內容用日文字體；日文環境中引用中文時，建議加日文引號，引用內容用中文字體，以區分兩種不同語言的文字。

由此可見，中日兩種語言文字在字體、標點等版式編排上存在較大差異。綜觀國內日語圖書，中日文字形、字體、標點混用的不規范情形屢見不鮮，不僅版式欠美觀，更顯得不倫不類，留給讀者不專業的印象。為此，需要從人員和設備兩方面加以提升。首先，排版軟件應掛設日文字體字庫，防正發生將日文漢字批量錯誤轉換為中文繁體、未簡化日文漢字的情況。排版員也有必要接受相關業務培訓，掌握日文排版技能，精準修改。稿件初排時建議交由有日文排版經驗的排版公司處理，避免因排版不達標導致返工甚至換廣重排的情況。編校人員更要嚴格把關，對中日文混排稿件，特別是日語教材里既有中文講解又有日文例句、外版翻譯圖書涉及日文文獻引用時，更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注意區分局部字、詞、句的字體，不加辨別地整段套用中文或日文字體都是錯誤的。這就要求編校人員具備中日雙語的語言文字基本功，熟悉雙語的排版規范，對字形、字體、字號等細節高度敏感，并將修改意見清晰準確地標注在原稿或校樣上，確保信息傳達到位，讓日文書稿的排版效率和排版質量得到明顯提升。

規范標注日文文獻

參考文獻也是日文圖書編校過程中的難點之一。參考文獻是學術類圖書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日語學術類譯作也是如此。介譯日文圖書時參考文獻處理不得當，會導致讀者查閱檢索困難，進而影響對原著的解讀和進一步的延伸閱讀。目前日語譯作類圖書，以及引用日文文獻的中文著作，參考文獻的處理常有不規范、不嚴謹的情況，如日文書名缺失、中譯書名缺失、中日字形字體標點混用等。本文借鑒國內學術出版規范，試將日文文獻注意事項梳理如下。

1.正文基本原則

正文用中文，輔文（夾注、注釋、參考文獻等）用日文。具體來說，行文中出現日本作者名時用中文簡體表述，書名要先翻譯為中文簡體，后以夾注的方式注明日文書名，或第一次出現時加原文括注。例如：

O 在日本災害社會學發展史上，巖崎信彥等人編著的《阪神·淡路大震災與社會學》（阪神·淡路大震災と社會學』）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按“著者-出版年”制編排時，夾注中要保留作者日文姓氏，方便對照書后日文文獻列表查證。例如：

0 由此我們可以說，優先考慮簡報發行工作能夠更好更快地促進抗震工作（黑田1999）（秘田2007（中川 2007）。

2.文獻語種界定

文獻只有保留原文才具備查閱功能，有些譯稿刻意將注釋或書后的參考文獻翻譯成中文，實則多此一舉。

文獻的界定以出版地為準，出版地位于日本則為日文文獻，用日文書寫，并用日文標點符號標注，包括作者名、書名、出版社、出版地等關鍵要素，避免將中日文字形、字體、標點混為一談。例如：

0 關于報紙的特征，宮田（1984）舉出了以下四點。

3.字形簡化

沈國威，2002，[漢字形態素の類型と漢字語彙教育]，闋西大學文學部中國語中國文學科編，[文化事象としての中國]，大阪：闋西大學出版部

1946年前的日文文獻中允許出現“國”“學”等未簡化的日文漢字，以核查原文結果為準。現代日語文獻一般不出現此類漢字，一律使用簡化后的日文漢字。

4.作者姓名格式

作者名字為三個字時，姓氏后可空一格，如“松本曜”“林春南”，也可不空，全書統一即可。

“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日語圖書專業性強，需要具備日語知識的編校人員嚴把質量關。編校人員應注重提升業務水平，不斷更新知識儲備以彌補業務盲區。希望本文能給廣大日語編校同仁帶來些許啟發和幫助，讓日語書稿更加精雕細刻，品質日臻完善。

作者單位：商務印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