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AKING交際模式下的民族地區宣傳語言景觀現狀調查

【關鍵詞】SPEAKING；民族地區；宣傳語言景觀【中圖分類號】H002 【文獻標識碼】A【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09.024【文章編號】2097-2261（2025）09-0086-04【基金項目】景觀與游憩研究中心資助項目（項目編號：JGYQ2024027）。

一、研究背景

Landryamp;Bourhis（1997）認為“語言景觀”是出現在路牌、廣告牌、街名、地名、商鋪招牌以及政府樓宇的公共標牌之上的語言。語言景觀是區域性語言政策、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的外部表征，具有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出現在公共空間的各類語言標牌都是其組成元素[2。公共空間中的宣傳語言景觀，是指政府相關部門設置的，在公共空間中張貼、懸掛、陳列的與國家大致方針、主流價值觀相關的內容，通過在公共空間懸掛、張貼、書寫包括語言文字元素的標語、名牌、布告、宣傳欄等。不同的語碼選擇折射出該種群與語言的身份認同、地位權勢和活力水平。

本文基于SPEAKING分析模型，結合Huebner（2009）對SPEAKING模式進行的語言學分析，探討我國民族地區景觀語言中標牌創設者、標牌讀者和標牌文本之間的互動關系，旨在研究當前民族地區宣傳語言景觀的空間話語構建，優化民族地區宣傳語言景觀的設計，促進民族地區旅游高質量發展，加強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推廣和使用。

二、語言景觀研究概述

（一）國外研究現狀

“語言景觀”最早是由加拿大學者蘭德里（RodrigueLandry）與鮑里斯（RichardY.Bourhis）提出并使用，用來指公共標牌或私人標牌上語言的能見性（visibility）和凸顯性（salience）。

在此基礎上，景觀語言的研究理論和框架日益多元，比如Scollon（2004）提出的場所符號學和結點分析法；TrumperHecht（2016）提出的語言景觀的三維分析法；Hymes提出的SPEAKING（1992）分析模式3。另外，還有結合其他概念的研究，比如，Kallen（2010）利用框架分析法分析愛爾蘭首都都柏林不同場域內的語言景觀特征；Seals（2015）通過對話性分析進行標牌分析[2]121。

（二）國內研究現狀

國內對景觀語言的研究從語言文字翻譯角度、旅游經濟和社會發展等角度對語言景觀進行多方面研究。汪火焰（2024）從全球化社會語言學視域下少數民族地區語言景觀分析。王俊超（2024）提出新一代人工智能下翻譯編輯PAIP模式，進行例證說明。左小娟（2024）根據三維分析模型，研究杭州民宿語言景觀英譯。也有學者從促進旅游發展入手，如吳楊芝（2024）構建專門的鄉村旅游語言景觀，王亞麗（2023）實地考察合調查西湖景區與西溪濕地景區的語言景觀。基于標牌意義，張景霓（2022）關注語言景觀的象征意義。關英明（2022）調查研究城市公共空間宣傳語言景觀。結合SPEAKING研究的，王璐（2021）利用SPEAKING交際模型分析了語言景觀。王文捷（2010）將SPEAKING模式運用到口譯員跨文化研究中。王曉宏（2020）從經濟學、傳播學和教育角度研究語言景觀和語言服務的關系。陳思雨（2023）采用語言景觀與載體組合的模式，研究都江堰歷史街區的語言景觀內涵。

綜上所述，語言景觀研究在與各個交叉學科的研究中有了進一步發展，然而，我國民族地區因地理位置的特色性和各民族之間的互通，其語言景觀分布和語言景觀內容都有其特色，其發揮的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也是非常重要的。然而，對民族地區公共標牌上的宣傳語言景觀的研究較少。民族地區宣傳語言景觀不僅具有宣傳大政方針和地方法規的信息功能，同時還擔當了新時代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職責。在民族地區旅游高質量發展的時期，語言景觀同樣能發揮其文化資本價值。

基于此，本文將基于SPEAKING交際模式，結合田野調查和問卷調查等研究方法考察民族地區公共標牌的語言景觀“創設者”“讀者”以及“創設者”對標牌文本的主觀感知和評價。

三、SPEAKING交際模式下的語言景觀分析路徑

美國語言人類學家Hymes（1972）提出的SPEAKING交際模型，每一個字母代表不同的要素，即：交際的背景與場合，交際活動的參與者，交際的目的和結果，交際中言語行為發生的次序，交際的基調，交際的傳播媒介，交際須遵守的規

約和準則、體裁。

Huebner（2009）將SPEAKING模式分布引申為語言標牌的置放背景、語言景觀的“創設者”和“讀者”、設立語言景觀的目的、標牌的語言形式、語言景觀的呈現方式、制約語言標牌的公共語言政策、語言標牌的類型。語言景觀研究也可參照SPEAKING模式進行語言學分析，以梳理語言手段與社會意義之間的多重關系，為語言景觀提供質性研究的理論基礎，從語境、語碼選擇和分布、信息呈現、語用、字體、外觀、材質等方面對語言景觀進行研究，提供了充分可行的分析模型。

本文綜合上述觀點，重點對置放背景、標牌的“創設者”“讀者”和標牌的語言形式這三個維度進行闡述和分析。

四、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筆者選取甘孜州國道318和國道317線路上的主要行政區為民族地區語言景觀的研究對象。甘孜州語言景觀資源豐富，在州內各區縣的語言景觀既有共同性也有差別性，具有豐富的研究價值。甘孜州位于康藏高原東南，是以藏族為主體民族的地級行政區。國道318和國道317是最甘孜州重要通行道路，貫穿甘孜州南北，鏈接甘孜州的重要縣城。甘孜州的語言標牌主要分布在國道317和國道318道路兩側和州內各縣城市中心廣場，為獲得有差別的語言景觀，本研究選取國道318和國道317道路兩側以及康定市、甘孜縣、爐霍縣和德格縣中心廣場的公共語言標牌為主要研究對象，為探究標牌“創設者”“讀者”和標牌文本的互動關系提供了素材。

在此需要特別說明一些概念問題，本文提及的公共標牌、官方標牌和宣傳語言景觀這幾個概念均指由官方設置的宣傳語言標牌。

（二）研究問題

為分析民族地區語言景觀的基本概況，語言權勢和國家通用文字使用情況。本文以SPEAKING交際模式為研究路徑，（1）從語碼的數量、語碼組合考查甘孜州公共標牌語言景觀的語碼選擇與分布；（2）分析標牌語言種類、語碼順序的選擇以及語碼的凸顯程度，調查公共標牌中的語碼取向，從而探究語言景觀互動中參與者和標牌語言文本的互動關系[4]。

（三）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田野調查和問卷調查的研究方法。筆者于2024年7月至10月沿國道318和國道317先后途經滬定、康定、爐霍、道孚、甘孜縣和德格縣進行實地考察，共收集國道兩側的公共標牌320例和城市中心街道公共標牌96例樣本。

筆者梳理了甘孜州主要道路中的國道318和國道317，以及各區縣城市中心街道的公共標牌，主要考查語言選擇和語碼取向，并通過問卷調查收集了當地標牌管理者對公共標牌制作的認知與感受、在地居民和游客對當地公共標牌的感知與看法。

五、研究分析

（一）甘孜州公共標牌語言景觀現狀

筆者探訪了甘孜州國道318和國道317道路兩旁和城市中心街道的官方標牌，并分析了語言的語碼選擇和分布，語碼取向，從而進一步解讀該地區宣傳語言景觀發展的現狀。

1.甘孜州語言景觀的語碼選擇與分布

語碼選擇與分布主要考查語言景觀中語碼的數量、語碼組合和分布狀況。總體來看，甘孜州宣傳語標牌數量多、字體規范、語用合理，積極地宣傳國家的大政方針和地方法規、樹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宣傳文明行為規范，具有獨特的地域性特點，體現了較高水平的語境景觀體系。甘孜州宣傳語標牌的標牌語言種類有漢語、藏語、英語三種。其語碼組合有三種類型，分別是漢語單語、漢藏雙語、漢/藏/英多語標牌，其中漢/藏/英多語標牌最少，三語標牌多用于交通道路指示牌。本文將不再討論道路交通指示牌，只討論宣傳語言景觀。

甘孜州不同行政區縣的漢語單語、漢藏雙語公共標牌使用數量也不同。經統計，瀘定縣45例公共標牌中，38例標牌使用漢語單語，7例使用漢藏雙語標牌；康定市65例公共標牌中，11例使用漢語單語，54例使用漢藏雙語標牌；甘孜縣63例公共標牌，60例使用漢藏雙語；德格縣45例公共標牌中，45例使用漢藏雙語標牌。由數據可知，甘孜州官方標牌基本以漢藏雙語為官方宣傳語言，這主要基于現實原因，即標牌語碼的語碼選擇是根據當地目標人群日常用語使用何種語言的情況而定，也就是漢藏人口比例有關。漢族人口比例越高，漢語單語標牌越多。以瀘定縣為例，因其為進甘孜州第一縣，漢族人口占絕大多數，其漢族人口比例在 7 8 . 2 % ，藏族人口比例占比 除此之外，經調查，此區域的藏族居民基本能認識漢語。因此，瀘定縣多數標牌語言以漢語單語呈現。

但是在瀘定縣的永久標牌中，大部分也用漢語和藏語兩種語碼呈現。以德格縣為例，德格縣位于西藏和交界地，藏族人口占 ，官方標牌中所有的標牌語言均為漢語和藏語兩種語碼。在康定市的城市中心公共標牌中，有少量漢/藏/英三語語言景觀的存在，體現了在全球化背景下，民族地區走向國際化的象征。

2.甘孜州語言景觀的語碼取向

語碼取向考察雙語和多語標牌中各類語言排列的先后順序和凸顯程度。優勢語碼能反映語言權勢與族群的社會身份和地位。

根據Scollon提出的結點分析法，標牌語言的語碼有以下三種基本的排列方式：上下排列的標牌中，優勢語碼位于上方。通過整理標牌數量和將不同語碼的標牌進行分類，比如，上下排列的262例公共標牌中，249例標牌漢語在下，藏語在上，漢語字體大于藏語字體，藏語為優勢語碼；左右排列的標牌中，優勢語碼位于左，比如，左右排列的58例標牌中，藏語位于左，漢語位于右，藏語是優勢語碼；內環和外環排列的標牌中，優勢語碼位于中心位置，比如，內環和外環的10例標牌中，所有標牌的漢語在中心位置，漢語屬于優勢語碼。在國道317和國道318甘孜段道路兩側的320例官方標牌中，漢語的語碼的呈現最明顯，為較大語碼，積極推廣了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而藏語是優勢語言，這主要基于語言上的便利。

甘孜州的公共標牌語碼排列遵循《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對招牌、廣告用字的規定，既凸顯的藏語的優勢地位，也推進了國家通用文字的使用，落實了國家對于全國通用語言的法規和制度，即國家通用語言字號最大，且處于突出位置[]。

（二）語言景觀中“創作者”“讀者”和標牌語言的互動

根據SPEAKING交際模型，標牌“創作者”、標牌“讀者”和標牌語言三者存在互動關系，即“創作者”與標牌語言的互動；“讀者”與標牌語言的互動。因此，分析“創作者”對標牌語言的認知、“讀者”對標牌語言的感知，從而了解語言景觀在公共空間中互動的情況。語言景觀研究是了解城市語言生態環境的有效途徑[，為城市空間話語構建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筆者以甘孜州康定市為例，重點探訪國道兩旁和市區中心廣場附近的公共標牌，標牌語言內容緊跟時事，宣傳國家法律法規，全部標牌語碼均為漢藏雙語，呈現在城市建筑圍欄墻上、車站站牌、燈箱廣告牌，以及人行道護欄上有大量的標牌，主要宣揚優秀傳統美德，比如“建設文明和諧家園”“守序不插隊”“你行我行文明同行”“保護生物多樣性”

等。人行道護欄廣告上的標牌均使用藏漢雙語標牌，漢語為顯著語碼。城市中心廣場的巨幅廣告牌標語重點展示城市建設的目標，號召全民參與共創全國文明提名城市，邁進建設團結、富裕、文明、和諧、美麗社會主義的新康定。標牌設計者充分考慮了當地旅游城市定位和目標人群的語言需求，對環保、友善和文明進行宣傳，既注重城市在公共衛生和城市環境建設的宣傳，也重視構建社會公序良俗，培養文明的社會情感。

（三）“讀者”與標牌的互動情況

為了調查讀者對于標牌的感知和評價，筆者采用在線問卷調查和訪談的研究方法。問卷內容重點調查“讀者”對公共標牌的公共語言信息的理解情況、對日常生活的影響程度、對語言標牌語碼的感知公共標牌外觀的感知。一共收回在線問卷68份， 9 0 % 的受訪者表示：日常生活會留意標牌內容，能理解大部分公共標牌的語言信息，標牌中的語言內容對日常行為規范起到監督和提醒的作用；對標牌語碼感知的調查鐘， 6 0 % 的受訪者認為公共標牌能反映當地文化的特征，并且希望看到更多雙語或者多語種的公共標牌。 9 0 % 的受訪者認為公共標牌應多介紹當地文化；對標牌外觀平均的調查中， 9 8 % 的受訪者認為公共標牌的材料和制作質量非常重要，應考慮顏色搭配、圖示清晰度、位置選擇、材料耐久性等因素。

另外，筆者隨機還對5位游客、5位在地居民和1名標牌管理部門的相關工作人員進行訪問。游客表示該地官方標牌語言簡潔，表意清晰，語言文字傳遞溫暖和人文關懷，標牌外觀設計具有民族特色，標牌語言信息較多樣，為游客提供了便利。

總體來說，康定公共語言標牌比較符合康定旅游城市的形象。漢語和藏語語碼結合的標牌讓游客感受到異域風情，體現了標牌的象征意義；而在地少數民族居民表示為了能讀懂和理解標牌中的漢語文字，常常會有意識地主動練習漢語。公共標牌中的對文明道德和行為規范的宣傳語強化了自身的日常行為規范。漢語和藏語雙語標牌讓少數民族居民和外地游客感受到各民族團結和各民族和諧相處。標牌中的語言在游客和在地居民中產生了積極的互動；標牌管理部門的相關人員表示制作標牌會考慮其實用性和藝術性，他們希望通過標牌的設計和制作，展示和傳承本地文化，向外界傳遞本土信息，同時他們也擔憂翻譯質量不佳和文化誤解的問題。

六、結束語

通過對甘孜州宣傳語言景觀進行實地調查，基于SPEAKING交際理論對其進行分析和闡述，“創作者”和“讀者”對標牌傳達的語言信息能否合理統一，是他們之間互動的標準。筆者認為甘孜州的宣傳語言景觀設計合理，已形成系統的、豐富的景觀語言體系。其大力推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基本理念和促進民族文化的發展，彰顯了國家對于民族語言發展賦予的權利和自由，有助于鞏固集體認同和鑄牢共同體意識。

另外，本研究僅對主要道路和城市中心街道的語言景觀進行調查，尚有不足，可進一步對民族地區景區和學校等公共場所的語言景觀進行材料收集，從而更深入和全面地了解民族地區宣傳語言景觀標牌的發展現狀。另外，如何利用語言景觀發揮語言的文化資本，推動各民族經濟文化交流和發展，也需要進一步探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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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幸（1986.10-），女，漢族，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應用語言學、外語教學理論。郭曉露（1986.1-），女，漢族，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應用語言學、外語教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