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25)2-0101-11
“馬華文學\"這個詞的詞源,學界向來頗具爭議,二十世紀以降的文獻顯示,這個詞在二十世紀中下旬,開始頻密地出現(xiàn)在文人筆下,各方學者的引述根據(jù)綜合統(tǒng)計,大致上可分為三個說法:一、“方修說”;二、“王賽武說\"和三、“韓素音說”。
這三個說法其實都具有一定的爭議,本文將通過相關史料和文獻,梳理出每一種說法的源頭和發(fā)展脈絡。
一、從“馬華文藝\"到“馬華文學”的轉變
20世紀60年代伊始,馬華學界的相關研究,逐漸開始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那“馬華文學\"這個詞在此之前的稱謂是什么?它是以什么時候開始取代之前的稱謂?涵蓋了怎么樣的內涵和意義?對于這些問題,陳應德在《馬華文學定義的權榷》提出了“方修說”:“這種新興的文學,方修將它稱之為‘馬華文學’。方修之后進行研究的學者們,對于方修所采用的術語也無異議,于是,馬華文學在星馬的學術界已經(jīng)是公認的名詞了。”①
陳應德的說法并不準確,通過翻查方修的著作與論述可以發(fā)現(xiàn),“馬華文學”這個詞出現(xiàn)的時間點較晚于\"王賽武說\"和\"韓素音說”。從方修早期的著作中可以發(fā)現(xiàn),方修并不是有意識地使用這個詞。他這個時期主要使用的詞匯是“馬華文藝”。方修《馬華新文學大系(一):理論批評一集》曾指出,以馬來亞本位概念的形成,始于1934年,他認為廢名(丘士珍)的《地方作家談》②第一次提出了“馬來亞地方文藝\"這個名稱,讓“馬來亞文藝\"這個新的概念初步建立了起來。③在廢名的影響下,馬華文學開始萌生“馬來亞\"這個明確的地理概念,“馬來亞文藝\"這個詞,經(jīng)過三年間的多場論戰(zhàn)后,“從此深人民心,鞏固下來‘馬華文藝'這個名稱,也是由此派生出來。\"①
方修對“馬華文藝\"這個詞的使用,可對照方修1962年編著的《馬華文藝史料》②。《馬華文藝史料》前記中寫道:“馬華文藝這名詞,用在作品形式的意義上,主要是指馬來亞文藝的華文部分,也是馬來亞文藝工作者用華文寫成的作品,它和本邦的寫作人用馬來文,印文,英文創(chuàng)作出來的文藝,是構成馬來亞文藝的四大主流。本書定名為《馬華文藝史料》…\"③這段前記清楚說明,方修對馬華文藝這個詞有清楚的認知,其時他尚未有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的語言習慣。④
方修對“馬華文學\"這個詞的使用,最早出現(xiàn)在《馬華新文學史稿(上)》(1962)。方修在緒言曾寫道:“這是馬華文學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頁對于更早期的馬華文學的情況。”③但通過這篇緒言和這本書的論述,更可以確定方修有意識使用“馬華文藝”和“馬華新文學”這兩個詞匯,“馬華文學”偶有出現(xiàn)于行文中,卻非方修在《馬華新文學史稿》中的慣用詞匯。
“馬華新文學\"才是方修賦予明確定義和始創(chuàng)的詞匯,相關著述有《馬華新文學史稿(上)》(1962)《馬華新文學史稿(中)》(1963)《馬華新文學史稿(下)》(1965),而與之相應的作品選集則有《馬華新文學選集(小說I)》(1969)《馬華新文學選集(小說II)》1969)等。屆此可以發(fā)現(xiàn),方修對“馬華文藝\"和“馬華新文學\"這兩個詞匯,都曾在這個時期的論著中,有著清楚的闡釋,是他在這個時期慣用的詞匯。
方修開始泛用“馬華文學”這個詞,始于1968年3月3日,在新加坡藝術劇坊的講稿:《馬華戲劇文學的發(fā)展(1919-1941)》。文中如是寫道:
1932年到36年是馬華文學最消沉的五年。①
1970年4月5日,方修在新大校外進修班講的《中國文學對馬華文學的影響》,則對“馬華文學\"給出了更具體的闡釋,方修在文中提出,馬華文學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舊文學(1815-1919)、新文學(1919-1949)和五十年代以后(1950-1970)三個重要的時期。這兩篇文章見證了方修在學術論述中,慣用詞匯從“馬華文藝\"到“馬華文學”的改變和轉折。收錄這兩篇重要論述的《馬華文藝思潮的演變》,更是方修最后使用\"馬華文藝”為書名的著述,具有極其特別的象征意義。
自此伊始,方修的編選和著述全面改用“馬華文學\"這個詞,最早出現(xiàn)以“馬華文學\"這個詞為書名的著作,是1976年的《馬華文學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此后“馬華文學”這個詞才頻繁出現(xiàn)在方修的著作與編纂的書名中,如《戰(zhàn)后馬華文學史初稿》(1978)、《馬華文學六十年集(1919-1979)》叢書(1979-1980)、《馬華文學作品選》叢書(1988-1991)、《馬華文學史補》(1996)、《馬華文學史百題》(1997)等。
即便如此,最早使用“馬華文學”為書名的也不是方修,早在1968年苗秀便著有《馬華文學史話》,這本書出版的時間要早于方修的《戰(zhàn)后馬華文學史初稿》整整十年。苗秀《馬華文學史話》的論述中顯示出,“馬華文學”已逐漸取代“馬華文藝”一詞,這個時期是兩個詞匯交替的過程。苗秀行文中不時會使用“馬華文藝”,但苗秀對“馬華文學”和“馬華文藝”這兩個詞匯的使用已非常精準,“馬華文藝\"在行文中代表早期階段,如:“早期的馬華文藝寫作人”\"由于馬華文藝的移民文學性質”“早期的馬華文藝創(chuàng)作的題材”等等。①
通過對詞源的追溯與考察,無論在時間點上或使用這個詞的意識上,方修并非最早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的學者。“馬華文學\"這個詞在20世紀70年代才開始普及化,它開始頻密地出現(xiàn)文章論述中。1960至1970年這段時期,是“馬華文藝”和“馬華文學”這兩個詞匯交替期,經(jīng)常會同時出現(xiàn)在當時的論述中,60年代前普及使用的詞匯主要是“馬華文藝”。
方修是這兩個詞匯變革過程的親歷者,他是這段特殊的時間節(jié)點,著述與編纂最豐富的學者,通過他的著述和編纂的選集,能更深入掌握和了解到這兩個詞匯變革的過程。方修提出的“馬華文學”分期和定義,不僅夯實和豐富了“馬華文學”這個詞的內涵,同時也推動了這個詞的普及,是“馬華文學\"這個詞早期發(fā)展演繹過程的重要推手之一。方修在這方面的巨大貢獻,亦是混淆了歷代學者,并衍生出“方修說”的主要原因。
二、“王賡武說”的出處與演變
王賽武的《馬華文學導論》是馬華文學研究的一篇重要文章,自從趙戎編《新馬華文文學大系》(第八集史料)將這篇文章作為開卷首篇以來,歷來研究馬華文學的學者對這篇文章引用,幾乎從未間斷過,如林萬菁《中國作家在新加坡及其影響(1927-1948)》(1978)、王潤華《論新加坡華文文學的發(fā)展階段與方向》(1991)、黃孟文,徐乃翔主編《新加坡華文文學史初稿》(2002)、黃萬華《史述和史論:戰(zhàn)時中國文學研究》(2005)、朱文斌《新馬華文詩歌與中國新詩關系論析》(2009)等等。
然而這篇文章被引用時卻出現(xiàn)了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失誤。其中嚴重影響學界對這篇文章產(chǎn)生錯誤判斷的要素,是這篇文章出現(xiàn)的時序問題。這個問題的根源,始于趙戎選收《馬華文學導論》篇末的編者按語:
本文乃王賡武博士為一九五九年出版的一本馬來亞文學選集BungaIbu馬華文學部分所寫的序文,對愛好文藝的讀者,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參考數(shù)據(jù)。(選自《南洋教育》特輯)③
若以此書編者按語為準,則王賽武1959年的這篇文章所使用的“馬華文學”,是最早將“馬華文學”作為慣用術語的,然而經(jīng)過驗證,按語中所提供的大部分信息都有嚴重錯誤,只有作者是“王賡武博士\"和“這是一本選集中,馬華文學部分的序文”兩個正確的信息,其余的信息都有嚴重的誤差。
《馬華文學導論》初稿并不是收錄在趙戎編者按語中說的BungaIbu,而是王賽武收錄在Bunga Emas④:An Anthology OfContemporaryMalaysianLiterature(1930-1963)③(此處譯為《金花集:馬來亞文學選集(1930-1963)》)中的一篇文章,篇名為“AShortIntroductiontoChinese Writing in Malaya”③
《金花集》是T.Wingnesan編撰的選集,收錄了馬來亞(包括新加坡)各族群以英文、華文和淡米爾文三種語言的文學創(chuàng)作(華文和淡米爾文作品皆翻譯成英文),王賡武、李廷輝和吳之光(方修)是選集中華文作品的編選者,這篇文章正是王賽武為此所撰的一篇后記(Postscript)。
“王賽武說\"的重要依據(jù),是《馬華文學導論》寫于1959年,這個關鍵的時間節(jié)點,是出自趙戎所寫編者按語,但這段編者按語實際上錯漏百出。首先,編者按語提及的《南洋教育》特輯完全沒有相關的出版資料,完全無法找到所謂的《南洋教育》特輯。其次,《馬華文學導論》中提及的《在馬六甲海峽》①《綠色的藤葉》②《窮途》③《青春的哭泣》④《學成歸來》,是1961年1月至1962年9月陸續(xù)出版的作品。
由此可以推斷出,王賽武撰寫此文的時間,應該不會早于1962年9月,更不可能是按語中所說的1959年。吊詭的是,其中《在馬六甲海峽》這本1961年出版的小說,作者正是寫這篇編者按語的趙戎。《馬華文學導論》收錄于《金花集》,這篇文章應按選集出版的時間1964年為準。
這項錯誤在黃孟文、徐乃翔主編的《新加坡華文文學史初稿》得到直觀的體現(xiàn),書中引用王賽武lt;馬華文學導論gt;中的內容時,其腳注是:
王賽武:《馬華文學導論》,《馬來亞文學選集·序》,《南洋教育》特輯,1959年版。③
前文已清楚說明《馬華文學導論》的正確出處,應該是《金花集:馬來亞文學選集(1930-1963)》,《新加坡華文文學史初稿》腳注中所援引的內容,是直接轉引自《新馬華文文學大系》(第八集史料),轉引過程還誤將書名錯寫為《馬來亞文學選集》,由于轉引文獻直接以原始文獻的方式標注,讓人誤以為這本書確實存在,這種草率的做法不僅無法提供正確信息,亦不能藉其溯源,更會致使后進學者因此做出錯誤的判斷。
這項內容和出處明顯有誤的信息,在學界流傳和使用的頻率頗高,朱文斌的《新馬華文詩歌與中國新詩關系論析》里,同樣引用了王賽武《馬華文學導論》中的內容,尾注為:
王賽武:《馬華文學簡論》,《馬華新文學大系·理論卷》,方修主編,新加坡世界書局私人有限公司1979年版。③
這個尾注幾乎都是虛構,篇名、書名、主編、出版社和出版年份都是錯的,其中最糟糕的錯誤,就是將《馬華文學導論》錯寫為《馬華文學簡論》。經(jīng)查勘,此前王潤華的《論新加坡華文文學的發(fā)展階段與方向》中,亦曾錯將《馬華文學導論》誤寫為《馬華文學簡論》,但根據(jù)其尾注,王潤華是直接參考《新馬華文文學大系》(第八集史料),此文中誤寫或校對失誤的可能性較高。
鑒于《新馬華文詩歌與中國新詩關系論析》所引用的內容和《論新加坡華文文學的發(fā)展階段與方向》大致相似,但尾注中的出處卻明顯有誤,方修在1979年并未編撰過《馬華新文學大系·理論卷》,經(jīng)查實,方修這段時間編有《馬華新文學大系(一)·理論批評一集》和《馬華新文學大系(二)·理論批評二集》,但這兩本書均未曾收入《馬華文學簡論》,由此可見,朱文斌的這段引文,明顯未經(jīng)查實,只是直接或間接取材自《論新加坡華文文學的發(fā)展階段與方向》。
類似的錯誤在馬華文學研究領域中頻繁出現(xiàn),相關引文經(jīng)過輾轉引用和抄錄,中間衍生出錯字、出處失誤、斷章取義等情況,引用者固然需負上最大的責任,但馬華文學早期文獻資料的嚴重缺失和缺乏梳理,也是該領域研究者在進行研究時,過度依賴二手資料的主因,勘誤校正雖然無法根絕這種錯誤,但也唯有如此,才能逐漸糾正和減少這類錯誤信息繼續(xù)擴散流傳。
比較王賡武《馬華文學導論》1964年《金花集》的英文版和1971-75年《新馬華文文學大系》(第八集史料)的中文版①,可以發(fā)現(xiàn)\"MalayanChineseLiterature\"在中文版里,都會翻譯成“馬華文學”,但在講述關于“馬華文藝的獨特性的爭論”②和“馬華文藝運動”③時,則會精確翻譯成“馬華文藝”。
可見,“馬華文學”這個詞的使用,最早并非出自王賽武的《馬華文學導論》,由此亦可判斷出,對詞匯使用嚴謹和敏感的譯者,在進行這篇文章的翻譯處理時,已經(jīng)有意識地對“馬華文學”和“馬華文藝\"這兩個詞匯,進行了細致的區(qū)分和處理。
在對“馬華文學”這個詞進行溯源時,“王賽武說”的說法獲得學界支持的主要原因,是《馬華文學簡論》完成和發(fā)表于1959年,然而從這篇文章的寫作時間和傳遞過程可以證明,《馬華文學簡論》最早寫就于1962年9月之后,1964年被收錄于《金花集》,所以“王賽武論\"的說法并不能成立。
但無可否認的是,王賽武的《馬華文學導論》,極大程度地影響了“馬華文學”這個詞定義、演化、普及等方面,對研究“馬華文學”這個詞的發(fā)展過程,絕不可忽略的重要文獻之一。
三、“韓素音說\"查勘與校誤
“韓素音說”的主要依據(jù),是出自李星可1967年編選和翻譯的選集AnAnthologyofModernMalaysianChineseStories(《現(xiàn)代馬華小說選》)中的序文(Foreword)④。根據(jù)版權頁中所載的信息“Foreword
Han Suyin1966”,此序文是經(jīng)過韓素音在1966年的修訂版(下文簡稱修訂版),然而,這個修訂版卻存在許多讓人不解與疑惑的地方。
通過文獻追蹤,《馬華文學簡論》這篇文章的初稿,是韓素音在新加坡南洋大學任現(xiàn)代亞洲文學史講師時,于1960年9月12日在新加坡文化館的演講稿,1964年韓素音將這篇演講稿撰寫成文章刊載于第三期的香港英文雜志EASTERNHORIZON(monthlyreview)(《東方地平線》月刊),篇名為“AnOutlineofMalayan-ChineseLiterature\"(《馬華文藝概論》)(下文簡稱雜志版)。
1964年的雜志版和1966年的修訂版,無論在內容、風格、結構和行文等要素,都有很大的差異,《東方地平線》刊載的顯然是完整的原稿,行文的風格、文章的結構等要素,都符合韓素音的寫作特色。雜志版對文字的運用謹慎講究,用字精煉簡潔卻符合當時的實際語境。反觀《現(xiàn)代馬華小說選》修訂版,駕馭文字的能力和水平有明顯的差距,文章結構顯然是經(jīng)過裁減,局部修訂的地方甚至導致文章內容出現(xiàn)嚴重的偏差。
首先最明顯的問題,是1966年的修訂版將“Malayan-ChineseLiterature”改為“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1964年雜志版的“Malayan-ChineseLiterature\"(馬華文藝),是Malaya(馬來亞半島)和Singapore(新加坡)兩個地域文學的統(tǒng)稱。
“Malayan”代表國家身份的屬性,可譯為馬來亞人;“Chinese”代表族群或語種,可譯為華人或華文;“Literature\"可譯為文學或文藝,根據(jù)當時的語境和語言使用標準,全稱可譯為“馬來亞人華文文藝”,亦可簡稱為“馬華文藝”。馬來亞和新加坡的華人不再是早期的華僑,無論是僑居或土生土長的華裔子弟,他們有統(tǒng)一的身份,他們都是“馬來亞人\"(Malayan)。
解讀韓素音的這篇文章時,首先必須了解1964年的語境和指涉的對象。1957年8月31日,馬來亞聯(lián)合邦獨立;1963年9月16日,馬來亞聯(lián)合邦聯(lián)同新加坡、沙巴及砂拉越組成了馬來西亞;1965年8月9日,新加坡宣布退出馬來西亞和獨立。1957年8月至1965年8月的短短8年的時間,政局演變劇烈,國家地域和形式的遽變,對當?shù)孛癖姷纳矸菡J同、文學界的分期與分界、社會經(jīng)濟的模式等各方面,都產(chǎn)生了非常深遠巨大的影響。分析文藝界這個時期的發(fā)展,無法規(guī)避這方面的轉變,必須將其納入考慮范圍。
修訂版將“Malayan-ChineseLiterature\"(馬來亞人華文文藝)直接改為“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馬來西亞華文文藝)。從國家歷史的演變和進程而言,1966年馬來西亞已經(jīng)獨立,從“Malayan\"(馬來亞人)改為“Malaysian\"(馬來西亞人是最簡便的改動,但事實上,這個改動忽略了兩個最根本的客觀因素,“馬來亞人華文文藝”和“馬來西亞華文文藝”具體指涉的對象和地域都不一樣,前者指涉的對象是馬來亞半島和新加坡居住的人,后者指涉的對象是馬來亞半島、沙巴和砂拉越所組成的馬來西亞,不包括新加坡。
這個改動所引起的偏差,直接影響了李哲的翻譯。李哲在1970年翻譯的原本,是韓素音收錄于《現(xiàn)代馬華小說選》的序文,并冠以篇名《馬華文學簡論》發(fā)表于1970年3月第13期《新社文藝》。①《馬華文學簡論》其后被收錄于趙戎編《新馬華文文學大系》(第八集史料)。②
1964年韓素音\"馬華文藝\"(Malayan-Chi-neseLiterature)具體指涉的對象是馬來亞半島(包括新加坡)的華人或華文文藝,但由于李哲翻譯版本的原文是“Malaysian Chinese Literature”,翻譯則是“馬來西亞華文文學”,譯文本身并沒有任何問題,但由于受到原文的誤導,翻譯所指涉的對象已產(chǎn)生了偏差,從馬來亞半島(包括新加坡)變成了馬來西亞了(不包括新加坡)。
鄭子瑜在《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上去》③中,也提起過韓素音的這篇文章,他依據(jù)的是韓素音1960年最原始的演講稿,相關記錄為:
以英文撰寫小說而馳名國際的女作家韓素音女士,上月12日在這里講述《馬華文藝的發(fā)展》。④
通過這段記錄可以發(fā)現(xiàn),韓素音的這篇文章,最早的譯名應該為《馬華文藝的發(fā)展》,這篇文章緣起于1960年的一場重要論爭。自1955年起,南洋大學的創(chuàng)設,影響了當?shù)匚膶W界的發(fā)展,南洋大學的東南亞研究所、南洋文學會和其他成立已久的南洋學會等,紛紛加入舉辦座談會、講座、論壇、專題研討會等的活動,形成了一個討論和研究馬華文藝問題的平臺。
1960年6月南洋大學中國語文學會更設立了一個收集和研究馬華文藝的研究室。同年8月18日假南洋大學文學院禮堂舉辦了一場有關“馬華文藝的發(fā)展路向”的座談會,當天的演講者和主題分別為李汝琳《馬華文藝的起源及其發(fā)展》、苗秀的《馬華文藝的創(chuàng)作方向》?和韋暈的《馬華文藝批評》③
三篇演講稿最終引發(fā)了一場長達三個月的論爭,1960年8月27日,魏十曼率先在民報上發(fā)表了《“馬華文藝座談會\"有什么成績?》回應,其后陳萬、黃白、小龍、觀止等人也陸續(xù)對這場座談會提出了不同的見解,韓素音和鄭子瑜分別于9月和10月的演講,從學術研究的角度提出了許多重要的觀點。
韓素音這篇文章的譯名,應該以鄭子瑜的《馬華文藝的發(fā)展》或李哲的《馬華文學簡論》為準呢?李哲在這篇譯文前寫的譯者按:“本文是漢素音女士為李星可先生編譯之《現(xiàn)代馬來西亞中國小說》所作的序文\"李哲按語的憑據(jù)是什么?我們不妨根據(jù)文中這段話進行推斷:
一部收錄已經(jīng)在星馬定居下來華文作家作品的文集之刊行于世,我相信這回還是第一次。因此,它就和其他一切開山事業(yè)一樣地有價值,因為它是把從來素不為人所知悉的一種文學上的嘗試公諸于世(所謂不為人所知者是說不為西方所知,可是馬來西亞這種作品不但是為人所知而且是擁有一個很大的讀者群)。②
I believe that this is the first time an anthology of modern short stories,written in Malaysia and Singapore by the Malaysian Chinese writers who have made it their home, isbeing brought to the notice of the public. As such,it has the value of all pioneering efforts,in that it brings to knowledge an unknown type ofliterary effort(unknown, that is,totheWest,althoughinMalaysia,itisnot onlyknown,buthasalwayshadan extensive readership).③
經(jīng)查實,李哲按語所依據(jù)的這段話,并未在最早的版本中出現(xiàn)。這篇文章早在1964年就發(fā)表在《東方地平線》月刊,它并不是為《現(xiàn)代馬來西亞中國小說》特地撰寫的序文,可見譯者李哲并不了解這篇文章的實際傳播情況,只是根據(jù)書中序文進行翻譯,譯名并不是根據(jù)韓素音1964年首次刊登的篇名進行翻譯,而是譯者以內容為依據(jù)自行擬定,并非韓素音的原意。
鄭子瑜是根據(jù)韓素音演講稿初稿的記錄,雖然具備一定的參考價值,但同樣不適宜為此文篇名,韓素音這篇文章的篇名,應該以1964年發(fā)表在《東方地平線》月刊的“AnOutlineofMalayan-ChineseLiterature\"為主,并根據(jù)其內容語境進行翻譯。
在對韓素音的\"Malayan-Chinese Literature”進行準確的翻譯前,可以先參照她在1957年發(fā)表的“The Creation of a Malayan Literature”④,根據(jù)韓素音自傳中的記述,她在1953年已經(jīng)開始研究馬來亞的華文文學,1954年開始關注馬來亞的教育問題。“The Creation of a MalayanLiterature\"是筆者所搜集到韓素音最早關注馬來亞文學的一篇論著,文章開始就以一個整體的觀念,去涵蓋馬來亞半島和新加坡的文學,她稱之為“MalayanLiterature\"(馬來亞人文藝),并對這個詞做出了初步的定義:
無論是什么種族的馬來亞人,只要內容是關于馬來亞居住時的生活經(jīng)驗,都屬于馬來亞文學。⑥
她以Maraiee這部作品為案例,Maraiee的作者陳紀安
是一位馬來亞華人,但他這部關于馬來亞日據(jù)時期的書是以英文創(chuàng)作出版,可見在韓素音的論述中,“Malayan-ChineseLiterature\"不僅是“馬來亞華文文藝”,亦可譯作“馬來亞華人文藝”。
借鑒鄭子瑜的翻譯,“Literature\"譯為“文藝”是更符合韓素音撰寫這篇文章時的語境,以“馬華文藝\"命名即可以此區(qū)分馬來西亞獨立前與獨立后的差異,也可以明確的包容具體指涉的對象,全名宜譯為《馬來亞華文文藝概論》或簡稱《馬華文藝概論》。
修訂版相較于雜志版差異之處還有很多,這里就簡單指出幾點:
韓素音發(fā)表在《東方地平線》月刊的文章結構非常精細,論述時細分為16個小標題,如:FourLanguages(四種語言)、Definition(定義)、NewDevelopment(新發(fā)展)Historical Background(歷史背景)TwoSchools(兩個學派)WritersfromChina(來自中國的作者)、WritersUnderground(地下書寫)Schoolof1945(1945年的一代)等,修訂版只是很突兀地出現(xiàn)HistoricalBackground(歷史背景)一個小標題,整體風格有明顯的差異。
再者,收錄于《現(xiàn)代馬華小說選》的修訂版并沒有任何小標題,封面強調\"WithAForewordByHanSuyin\"(收錄一篇韓素音的序),目錄和文章的標題就直接是“Foreword\"(序文),沒說明這篇文章曾刊登于何處?沒說明這篇文章的原文標題?也沒有這篇文章的撰寫時間?唯一記錄是版權頁中的一截不明確的信息:“Foreword
HanSuyin1966”,前面的定義是明確的,即此文版權歸韓素音所有,但附于其后的年份卻沒有明確指出,是1966年撰寫或1966年修訂?(上文筆者經(jīng)過推論已否決了前者的可能性,因為該文已于1964年發(fā)表)
除此之外,修訂版還有這么一句錯誤“Withtheadventof independencein1952and the needforunity.\"①這句子李哲翻譯為:“跟著在1957年(注一)獨立的到來以及人民間統(tǒng)一的需要。”②注一則為:“原文作1952年。\"譯者李哲認為原文有誤,并特地增設腳注說明此失誤,但翻查雜志版的原文是:“Withtheadventof independencein1957and theneed forunity.\"③由此可見,韓素音最早發(fā)表在雜志的原稿并沒有這個錯誤。
類似的失誤不止一處,另一處”是\"From1945and1948,then,anabundanceofwritingbecamemanifest,both in Chinese and in Malay...\"④李哲在翻譯這段句子也特地備注指出錯誤,譯文為:“因此,1945年至1948年之間(注三)作品之多.\"③,注三則為:“原文作1945年和1948年。
譯者李哲的腳注細心地指出了原文的錯誤,然而當我們翻查雜志版的文章,就會發(fā)現(xiàn)原文是“From1945 to
,并沒有犯上李哲所指出的錯誤,由此可見,錯誤只存在于《現(xiàn)代馬華小說選》中的修訂版。
學界長期以來援引這篇文章的學者,大部分直接或間接使用李哲的翻譯,譯文所使用修訂版,幾乎全文的“Malayan-ChineseLiterature'(馬來亞華文文藝)都已改成“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馬來西亞華文文藝)。李哲對\"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這個詞共有六種翻譯,分別是\"馬來西亞華文文學\"9次、“馬來西亞的華文文學\"4次、“馬華文學” ⑦2 次、“馬來西亞華人文學”“馬華文藝\"和“馬來西亞華人文藝\"各一次。文中出現(xiàn)四次的\"Malayan-ChineseLiterature\"李哲則翻譯為\"馬華文藝\"和\"馬來亞華文文學”。
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一個出現(xiàn)在同一篇文章中的詞匯,有多種不同的翻譯,是可能發(fā)生和被容許的,但此文顯然不在此特殊行列中,況且“Malayan-ChineseLiterature”和“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屬于同一個詞根和不同詞綴所組成的合成詞,如果說是為了應對不同的語境,出現(xiàn)兩至三種譯文尚可接受,但\"Malayan“Malaysian”\"Chinese”和\"Literature\"這是有固定指涉的字,翻譯不應該出現(xiàn)多個不同的版本,李哲的翻譯明顯是沒有嚴謹處理的結果。
1964年的雜志版顯示,韓素音這篇文章具體指涉的對象,應該是“馬來亞”(馬來亞半島和新加坡),譯文中:“在社會背景上和所關心的問題上是有關于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具體指涉的對象已經(jīng)出現(xiàn)偏差,嚴格意義上并不準確,甚至會造成某種程度上的誤讀,會誤導讀者以現(xiàn)在的馬來西亞(包括沙巴和砂拉越)和新加坡代人,影響讀者做出正確的理解。
李哲翻譯韓素音這篇文章時,“馬華文學”這個詞已經(jīng)是普及使用的詞匯,譯者李哲是以當時的慣用詞匯,對韓素音的演講稿進行翻譯,在此截取李哲翻譯的一段句子進行分析:
從李哲的這項誤差可以推斷,他是以英文稿件上的字面意義去進行翻譯,并未準確還原對照當時的真實情況。這段翻譯的第二個誤差,是李汝琳《馬華文藝的起源及其發(fā)展》講稿原文中,并沒有出現(xiàn)過“馬華文學\"這個詞,通篇只有一句“日軍占領星馬的三年八個月,馬華文學史上是一頁空白。”
這句話是僅有出現(xiàn)“馬華文學”四個字連在一起的句子,但譯文若按照原文用詞精確翻譯,應該是“認為馬華文藝的概念從1931年方才產(chǎn)生\"而非“認為馬華文學的概念從1931年方才產(chǎn)生”。但考慮到1970年翻譯這篇文章時,“馬華文學”已經(jīng)取代了“馬華文藝”情況,譯者從翻譯原則上并沒有太大的誤差。
有鑒于本文在探索“馬華文學”這個詞的具體使用和概念提出的時間節(jié)點,需要精準地對韓素音的原稿進行還原,才可以做出準確的推斷,很顯然,韓素音的演講稿并沒有實際出現(xiàn)\"馬華文學\"這個詞。
四、首位有意識地使用
“馬華文學\"的學者:鄭子瑜
李汝琳先生在1960年在南洋大學所舉行的一個研討馬華文學的座談會上,發(fā)表意見說馬來西亞的華文文學是在1931年方才開始的。①
這段翻譯第一句就有明顯的誤差,李汝琳1960年8月18日在南洋大學出席的是“馬華文藝的座談會”,而非李哲所翻譯的“馬華文學的座談會”,1964年南洋大學中國語文學會,曾將這場座談會及其后所引發(fā)的論爭,編成《馬華文藝的起源及其發(fā)展》,書中明確寫道:
根據(jù)推斷,鄭子瑜《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的演講稿,是學界首次將“馬華”與“文學”概念的整合,并有意識地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上去》是鄭子瑜于1960年10月8日,在新加坡文化館為馬來西亞社會學研究院學術講座的演講稿,首刊于新加坡:《南洋文摘》第2卷第1期(總第13期),1961年1月1日。
彼時馬來西亞尚未形成,所以鄭子瑜文中的“馬華文學\"并非“馬來西亞華文文學”,而是“馬來亞華文文學”,具體指涉的對象是指馬來亞半島與新加坡,“馬華文學”這個詞正處于新舊詞匯的轉變期,鄭子瑜的《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可說是學界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和原始定義形成的奠基點。
本會為了促進星馬關心馬華文藝發(fā)展的人士,對于馬來亞新文化主流之一的馬華文藝作更清楚的認識,從而得出寶貴的結論,特于一九六〇年八月十八日下午七時半假本校文學院禮堂舉行了一次有關“馬華文藝的發(fā)展路向”的座談會。②
通過這篇文章的行文可以觀察到,鄭子瑜對于“馬華文藝\"和“馬華文學”這兩個詞匯的使用非常精準,他將這篇文章命名為《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而非《馬華文藝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一字之差,但卻是有意為之。
鄭子瑜在文章第一節(jié)“馬華文學的起源說”中,提及韓素音的演講稿題目是《馬華文藝的發(fā)展》,述及李汝琳認為馬華文藝起源于1931年的說法時,也使用“馬華文藝\"這個詞,但當進入自己的論述時,他并沒有繼續(xù)使用“馬華文藝\"這個詞,而是筆鋒一轉,開始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
緊接著第二節(jié)“馬華文學的定義”第三節(jié)“遠溯馬華文學的歷史\"第四節(jié)“清代的馬華文學”到第五節(jié)的“結論”,鄭子瑜都有意識地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為論述主題。《馬華文藝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的行文中,幾乎都是以“馬華文學\"這個詞為主,這在當時是頗為特殊的現(xiàn)象,同一時期的論述中,學界和文藝界(文學界)幾乎都是以“馬華文藝\"或偶以“南洋文藝”這兩個詞匯為主。學界或文藝論述中的“馬華文學\"或有偶現(xiàn),亦屬無意為之。鄭子瑜在這篇文章中,已經(jīng)開始有意識地使用“馬華文學\"這個詞,并與“馬華文藝\"區(qū)別開來。這亦可從他后續(xù)在“東南亞歷史學家國際會議”①發(fā)表的論文得見端倪,其論文篇名為lt;早期馬華文學史gt;②。
《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曾多次被收錄在鄭子瑜的著作中,在《南洋文摘》刊登后,陸續(xù)收錄于《鄭子瑜選集》《鄭子瑜學術論著自選集》和《文學修辭教育:鄭子瑜學術講演集》,亦曾被翻譯為英譯本收錄于《東都習講錄》,足見其對這篇文章的重視。
《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這篇文章,對“馬華文藝\"轉換到“馬華文學\"的進程,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對“馬華文學\"這個詞的產(chǎn)生和變革,都有非常重要的影響。
鄭子瑜是新馬一帶著名的學者,更是國際著名的修辭學大師,曾任新加坡南洋學會理事、教育部教科書委員會中國語文與文學顧問、《南洋學報》主編、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語言學教育研究所研究員等重要職位。鄭子瑜在當時的學界具備一定的權威地位,這種權威性有利于“馬華文學”這個詞的推廣和擴散,是推行“馬華文學\"這個詞普及化的重要推手。
鄭子瑜對文章中的遣詞用字一向以嚴謹見稱,所以他的觀點和用詞,對當時的學術界與文藝界都有很大的影響力,鐘瑜在《馬來西亞華人美術史1900-1965》?中,引用韓素音提到的馬來亞文學的說法,就是轉引自鄭子瑜的《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
在諸多援引韓素音這篇文章的論述中,以鄭子瑜的文章最具參考價值,因為鄭子瑜是直接對韓素音的文章和當時的文藝課題進行響應與對話,他們處在同樣的時空,經(jīng)歷著同樣的歷史語境,文章的論述都有緊密的關聯(lián),鄭子瑜在《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中,對韓素音1960年9月12日的講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韓素音在1964“AnOutlineofMalayan-ChineseLiterature\"(《馬華文藝概論》)一文中,也對鄭子瑜的文章做出了回應。
“馬華文學”這個詞的概念提出和形成的時間應該以鄭子瑜《馬華文學的歷史應該遠溯上去》為準,但“馬華文學”這個詞的定義,卻應該是鄭子瑜和韓素音共同賦予的。鄭子瑜對馬華文學下定義時,參考了韓素音對馬華文藝的定義,他對韓素音的定義進行節(jié)錄和翻譯,并歸納劃分成三個部分:
一:馬華文學的定義,應該是指以中文書寫,而在感情上具有馬來亞內容的文學作品,如詩歌、戲劇、小說及散文等。
二:它不包括那些懷念鄉(xiāng)土,回憶中國的作品。
三:它不包括純粹描寫中國英雄、風貌或其他地方情況而與馬來亞無關的作品。①
鄭子瑜贊同第一點和第三點的說法,認為以之作為馬華文學的定義是適當?shù)模珜τ诘诙c他卻提出了反駁,他認為懷念鄉(xiāng)土,回憶中國是反映時代與現(xiàn)實的作品,雖說這樣的馬華文學不純粹,但卻不能忽略歷史的事實,因為殖民地時代的馬華文藝有“僑民意識”的傾向是事實,所以也應該將這類型的創(chuàng)作容納進來馬華文學。
鄭子瑜在韓素音對馬華文藝定義的基礎上,做出的修訂與補充,可說是“馬華文學”這個詞最原初的定義。對于鄭子瑜的這個說法,韓素音在1964年給予了回應與補充,她指出:“目前活躍于馬新一代的華人作家中,有 9 5 % 是本地出生,他們從未去過中國,盡管他們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他們還是忠誠于這個國家。”②
由此可見,雙方的意見并不相左,不同的是韓素音以當時的作者群體作為判斷標準,鄭子瑜論述的是包括了過去的馬華作家,是依據(jù)馬華文學整體的發(fā)展情況做出判斷。
結語
1960前后,馬來西亞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的劇變,地理環(huán)境、人口、文化政策等等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馬華文學\"這個詞正是在這個階段產(chǎn)生的重要詞匯,對于考察馬華文學發(fā)展和演變有重要的意義,這個重要的時段,也是馬華文學發(fā)展史中,極其關鍵的階段,是馬華文學邁入一個新階段的重要轉折。
為“馬華文學”一詞溯源,可以了解文學新概念在馬來西亞的萌芽與發(fā)展。這不純粹是一種命名活動,倡議者對“馬華文學”賦予的內涵,實際上是界定文學范疇、探討定義與屬性的一種努力。從“南洋文藝\"“馬華文藝\"到“馬華文學\"或“馬華新文學\"的使用,背后涉及文學的歷時性發(fā)展,以及不同時代的人對“馬華文學”的理解,這也是馬華文學接受史的重要部分,馬華文學史的撰寫者或研究者應注意這些歷史脈絡。
本文在進行詞源考時,發(fā)現(xiàn)過程中有不少謬誤之處,為避免后來者的誤解,本文在推衍詞匯的意義和生成邏輯時,亦同時對這些錯誤信息,進行糾錯與勘誤,以便“名”“實”相符。
(責任編輯:霍淑萍)
Etymology of Malaysian Chinese Literature
Loh SayChung
Abstract:Academicresearchon theetymologyof“Malaysian Chinese Literature”isalmostinastagnant state.There are many wrongconceptsregardingtheetymologyof 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due toadoptionof theolddiscourse.Etymology isabranchofcomparativelinguistics.Throughadiachronicstudyoftheetymologyof“Malaysian ChineseLiterature\",wecan mapoutthe historicalevolutionofthetermandgaininsightinto theemergenceanddevelopmentofnewliteraryconcepts in Malaysia.Thispaperundertakesanin-depth explorationoftheetymologyof“Malaysian Chinese Literature”basedon documentaryandhistoricalmaterials.Therearethree etymologysourcesof“Malaysian Chinese Literature\":Fang Xiu,Wang Gungwuand Han Suyin.Theusageof“NanyangLiterature”,“Malayan-ChineseLiterature”,“MalaysianChineseLiterature” or“Malaysian ChineseNew Literature”isduetothedevelopmentofliteratureoveraperiodoftimeandtheunderstanding by thepeopleindifferentages.This formsan importantpartin theacceptance historyof Malaysian ChineseLiterature.
Keywords:Malaysian Chinese Literature; etymology;Han Suyin; Cheng Tsuyu; Fang X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