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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連云港月牙島,春色撩人。桃花、櫻花如云似雪,隨風輕舞,鋪就一片片夢幻的花毯;油菜花田金黃璀璨,馥郁芬芳,蜂蝶翩躚,共同奏響春日的樂章;垂柳新芽翠綠欲滴,宛如串串翠珠搖曳生姿;湖水清澈如鏡,倒映著天光云影,游魚躍出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靈動而生機盎然。在這湖光花色間,情侶依偎低語,老者悠然憶往,春日暖陽下,更添幾分溫情與浪漫。這座春日島嶼,用花海綠波與人文雅韻,繪就了一幅令人沉醉的生態畫卷。
在這美麗的畫卷背后,有一位默默耕耘的“島主”——汪明月。初見她時,是在月牙島的無人機的培訓基地,她不施粉黛,明眸皓齒,素裝中透出干練與堅韌。很難想象,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江蘇瀛洲集團黨委委員、連云港月牙島旅游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月牙島黨支部書記。
月牙島位于連云港市海州區北部,薔薇河與東站引河之間,因其南北狹長、形似月牙而得名。然而,建設初期的月牙島,自然環境十分惡劣。核心區北湖面積870畝,原為江蘇新海發電有限公司粉煤灰堆場,堆存總量高達100多萬立方米。風起時,塵土飛揚、遮天蔽日,與如今的美麗景象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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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老海州人記得,五年前的月牙島還蜷縮在工業煙塵里。百萬立方米粉煤灰堆成山丘,每逢北風過境就揚起遮天蔽日的灰雪,連最頑強的狗尾巴草都難以扎根。2019年初春,當汪明月第一次踏足這片荒蕪之地時,發梢沾著的煤灰像細碎的嘆息,在料峭寒風里簌簌飄落。
“要種活十米高的喬木,得先挖五米深的樹坑。”工程隊長老張蹲在泥漿里抽煙,靴底沾著三斤重的濕泥。他指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看見那些飛鳥沒?都是被北湖的灰嗆走的。”汪明月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天際線處確實浮動著幾粒黑點,卻辨不清是煤灰還是候鳥。
建園初期,漫天飛塵彌漫,改變這樣的生態環境困難重重,改變傳統觀念更是步履維艱。在規劃圖上的園區主干道位置,三座青磚壘砌的墳塋如同沉默的礁石。汪明月面對這個墳塋的家族,就像面對戰場上堅固的堡壘。七十多歲的陳老漢攥著鐵鍬,古銅色臉龐漲得通紅:“誰敢動我家的祖墳,先從我這把老骨頭上碾過去!”
第七次上門協商時,陳老漢的兒媳,眼中閃爍著憤怒和不屑,猛地將半盆淘米水潑在汪明月腳邊。那冰涼的水漬,如同冰冷的箭,順著褲管緩緩往上爬,濕透了她的褲腿。汪明月心中涌起一陣酸澀,彎腰擦拭的那一瞬間,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泥地一個破舊的奧特曼玩具上。汪明月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她輕輕地撿起玩具,遞過去,輕聲說道:“大姐,您家小孫子該上幼兒園了吧?等公園建成后,孩子就能在花海里自由自在地打滾兒,在清澈的河水邊快樂地認字兒。這公園啊,將會成為孩子們的樂園,也是咱們大家的好去處啊。”
時光悄然流逝,在那個飄著細雨的清明,汪明月靜靜地陪著陳家人踏上了漫長的尋路之旅。當那一絲曙光終于穿透重重迷霧,在他們眼前展現出背山面水的向陽坡地時,陳老漢的目光中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深情與喜愛。他緩緩地撫摸著新立的青石碑,飽經滄桑的雙手微微顫抖,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仿佛是在與老父親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爹,您看這兒多敞亮。”那話語中,飽含著他對這片土地的敬畏與感恩,也蘊含著對未來的美好期許。
2020年早秋的苗圃里仍然如蒸籠一般,近40℃高溫把空氣烤出波紋。汪明月穿梭在成排的國槐樹前,卷尺上的刻度被汗水暈得模糊。施工員小趙癱坐在樹蔭下,工裝后背析出鹽霜:“汪總,抽檢10%就行了吧?”她沒抬頭,指尖掠過樹苗接口處的愈合組織:“兩萬六千棵樹,每棵都是月牙島的孩子。”
如今的月牙島,是海州區的城市綠肺。島上植被繁茂,喬木達2萬余株,挺拔或婀娜,撐起綠色蒼穹;花灌木3.5萬余株,色彩斑斕、淡雅清香,如繁星點綴;水生植物近5萬株,在水中搖曳,靈動迷人;地被20余萬平方米,似綠色地毯。植物總計200多個品種,來自各地,和諧共生。豐富的植被不僅為動物提供棲息樂園,還讓月牙島的生態系統更加完善,為城市發展和人們生活注入強大生態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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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修復的奇跡藏在細節里。為找到適合鹽堿地的中山杉,汪明月帶領團隊七赴鹽城苗圃,觀測站玻璃幕墻的防鳥撞貼膜試用了八種材質,就連垃圾桶擺放間隔都精確到游客平均步距。2023年深秋,當黑翅長腳鷸首次出現在濕地觀測鏡頭中,監控室里爆發的歡呼聲驚飛了窗外一群斑鳩。
最動人的春色往往誕生在無人處。凌晨五點的環島路上,汪明月常與晨跑的退休教師老李相遇。老人總愛指著冒新芽的烏桕樹說:“這棵是去年臺風天被你救活的。”暮春時節的親子草坪,年輕母親推著嬰兒車經過,會輕聲哼唱園區廣播里循環播放的《茉莉花》。
2024年暴雪封島那夜,五十六歲的保潔組長王阿姨握著鐵鍬的手在打戰。汪明月默默接過工具,在齊踝深的雪地里辟出條蜿蜒小徑。鐵器與冰面碰撞的脆響驚醒了冬眠的刺猬,那小生靈從樹洞探頭的剎那,二十多個掃雪人同時笑出了聲。這種帶著體溫的生機,比任何景觀設計都更接近月牙島的靈魂。
如今的游客服務中心陳列著三本留言冊:金色封皮記錄著236對新人的誓言,靛藍封面盛滿孩子們畫的彩虹,磨破邊的棗紅色本子里,則是老人們用不同字跡寫下的“青春”。當春風第九次拂過月牙島,汪明月依然保持著清晨巡園的習慣。她的運動鞋底沾著花瓣與露水,對講機里傳來早班員工的道早聲,而新栽的二月蘭正在她經過的路旁悄悄結苞。
去年清明,陳老漢帶著重孫來賞櫻。孩子踮腳去夠低垂的花枝,老頭慌忙阻攔:“要輕輕碰,這些花兒是你汪姑姑的命。”他們不會知道,那棵早櫻的根系深處,埋著遷墳時留下的半塊青磚;也不會看見,每到雨季,老工程隊員們仍會習慣性檢查每棵樹的支撐架。
這座被修復的島嶼最終成為治愈者本身——那些在泥土中深埋的煤灰,經年累月竟化作紫云英的養分;曾經嗆走飛鳥的塵埃,如今正托著蒲公英的種子飄向遠方。當暮色浸染湖面,晚歸的游船在漣漪中碎開霞光,你會忽然懂得:所謂生態奇跡,不過是有人愿以青春為火種,將滿目瘡痍焐成了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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