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雜適應系統理論下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研究

自2010年國務院學位委員會第27次會議審議通過設置新聞與傳播碩士專業學位以來，其產教融合培養模式的改革一直是新聞傳播院校努力探索的重點。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是一個由傳媒產業系統和新聞教育系統協同共創、動態演化的復雜適應系統，二者融合共進，合力推動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研究生人才培養的高質量發展。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實踐中的這種復雜性和動態調整性，與復雜適應系統理論有著天然的適配性。復雜適應系統理論（ComplexAdaptiveSystem，簡稱CAS）的思想核心是“主體的適應性產生復雜性”，它是一個由用規則描述的、相互作用的主體組成的系統，且主體隨著經驗的積累和不斷變換其規則來適應，推動系統從微觀個體到宏觀層面的動態演化。復雜性適應系統理論著眼于系統內主體的相互適應與作用，具有“聚集、非線性、流、多樣性”的特征。這對剖析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主體適應交互作用，以及如何影響系統演化的內在機理等問題具有一定的適切性。在明確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的復雜特性基礎之上，深入剖析其內在耦合機理，對推動新聞與傳播專業學位研究生產教融合培養模式的改革具有重要理論與實踐意義。

一、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的復雜特性

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是傳媒產業與新聞教育兩大系統協同聯結、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復雜適應性系統，涉及政府、高校、傳媒產業、新聞事業等多個適應性主體的共同參與。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呈現出動態、復雜、多元的發展狀態，具有主體復雜、內容復雜、場域復雜、模式復雜的特性。

1.主體復雜：傳媒產業系統與新聞教育系統的主體差異。在復雜適應系統理論中，主體通過合作和交互管理等行為方式相互作用，以適應環境的變化，與其他主體協調發展。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是政府、學校、企業、產業等多方適應性主體共同參與、多元合作的實踐活動，涉及多主體間的資源共享、優勢互補與協同發展。傳媒產業系統和新聞教育系統作為產教融合的兩大運行系統，在運行邏輯、原則、定位及理念動機等方面存在差異。傳統產業系統由傳媒集團、新聞機構、新媒體平臺等以市場和利益為導向的運行主體構成；新聞教育系統主要由高校、政府等運行主體構成，高校具有相對獨立性，且以人才培育為導向，政府對教育系統起到資源配置的作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是教育與產業深度融合、雙向互動、資源整合的過程，受到主體間融合深度不夠、協同性不高、適應性不強的影響，所帶來的復雜因素成為產教融合的重要阻礙。

2.內容復雜：在實踐與創新中厘清產教融合內容的動態與層次。內容作為產教融合的實踐載體和重要突破口，直接影響到產業和教育深度融合的效果。當前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內容具有一定的復雜性，內容涉及新聞教育與媒體行業對接，課程設置與傳媒產業對接，專業定位與市場需求對接，人才培養必須適應“全程媒體、全息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的發展需求。其次，“高層次、應用型新聞傳播專門人才”作為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授權點的培養目標，實踐能力培養與實踐性課程體系建設是其人才培養的重要環節。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強調實踐創新，因此實踐性與創新性是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的重要內容導向，體現在服務區域地方經濟的高質量發展中，以此促進人才培養供給側和產業需求側在結構、質量、水平上相適應。尤其在面對新一輪科技革命的崛起和新聞傳播教育快速發展的當下，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的產教融合內容應當與本科學士和學術碩士有所區別，在明確產教融合內容復雜性的同時，厘清其動態性與層次性。

3.場域復雜：“界”與“界”形成復雜多元的空間場域壁壘。皮埃爾·布迪厄提出場域自主化問題，認為社會空間中存在各種場域，場域的多樣化是社會分化的結果；他將場域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或一個構型”。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的產教融合是對社會、政府、高校等多種場域力量進行跨界組合的實踐過程，由“界”與“界”之間存在的多種客觀關系網絡，構成多種場域空間。從產教融合實踐的宏觀場域看，新聞與傳播專業的教學內容具有較強的意識形態屬性，政治場域在其中起到主導作用。從中觀場域看，新聞傳媒具有形而下的信息產業屬性，傳媒產業與新聞教學形成了并駕齊驅、同向同行的實踐場域，在教學與生產的過程中逐漸深度融合。從微觀場域看，產教融合的實踐過程離不開高校與各類社會力量（包括企業、行業組織、行業協會等）的合作，它們共同構成“產”與“教”的雙向融合互動。由于不同“場域”的介入力量懸殊，在產教融合綜合實踐空間中存在復雜性與多元性，應避免場域間力量結構不協調等問題。

4.模式復雜：主體適應、資源匹配與交互作用的差異化存在。復雜適應系統理論中的回聲模型提出，通過多元配合機制探究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適應行為。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人才培養系統中，由政府、高校、行業、企業等形成的主體適應、資源匹配與交互作用方式的不同，系統內部出現不同程度的分化、聚合及派生，存在一定的復雜性。其次，因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內部各要素的差異存在，導致主體間適應、行為調控和反饋不同，形成了不同的產教融合培養機制與模式。具體而言，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模式經歷了從項目制為主的松散型合作模式，到政產學研的緊密合作模式，再到政產學研的一體化合作模式的發展演變。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培養模式的不同也表明，系統內部各要素間的主體適應、資源匹配與交互作用存在差異性，從而導致產教融合人才培養效果的差異化。

二、復雜適應系統與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培養的耦合機理

耦合，是指“系統間或系統要素間的相互作用、相互滲透、相互促進和相互制約的關系”。剖析復雜適應系統與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培養的耦合機理，就是要在明確主體、內容、場域和模式復雜性的基礎上，結合復雜適應系統理論的“聚集、非線性、流、多樣性”等特征對其產教融合的內在運行邏輯進行闡釋，為推動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培養模式改革提供理論依據。

1.聚集：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的邏輯前提。聚集是目標相似的單個主體通過“黏合”進行更大規模的聚集，以涌現出多樣化的適應行為。通過主體間的主動聚集，能夠促進利益的獲取和發展，從而向更高水平、更高層次和更高階段演化。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的主體聚焦行為中，新聞院系與具有相同目標的政府、社會組織、用人單位等主體因優勢及資源互補而自動聚集形成新主體，即介主體。介主體作為產教融合系統的最初形態，是向介介主體的更高級主體演化的初始階段。介介主體是指復雜適應性系統（CAS）中，由多個主體聚集形成的更高層次的主題。例如，在產教融合的前期過程中新聞院系與傳媒企業、媒體等用人單位形成的校企合作共同體，即一種作為“介主體”的形式存在。

另外，校企合作共同體形成后，新聞院系與企業用人單位通過深度融合和協同發展，逐步向更高層次的產教融合共同體發展，即“介介主體”形成。此階段，不再是系統主體簡單的聚集和線性的疊加，而是由初始低層次的聚集向更為復雜的高級聚集演進，能夠更加適應系統環境和更利于系統整體性功能的發揮，促進產教融合協同育人整體效能的最大化。總體而言，聚集能夠實現智力聚集、關系凝聚、資源凝聚等特征與功能，最大程度發揮產教融合的集聚效應，提升新聞傳播院系人才培養質量的同時優化傳媒產業人才需求結構。

2.非線性：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的主體動力。在系統中，主體與環境中各要素的適應行為并非一對一的線性關系，而是一對多的非線性關系。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中，各主體間的合作聯結同樣以一種非線性關系樣態存在。在新聞院系與企事業單位產教融合過程中，政府、高校、社會、企事業單位的交互作用并非簡單的線性因果關系。受傳媒產業市場需求變動、技術迭代更新、傳媒產業市場政策調整等因素影響，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呈現非線性特征。

一方面，產業界與教育界培養鏈接的非線性。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在政府、高校、行業三者緊密結合的基礎之上，調動人才、信息、技術、資本等要素，實現新聞教育鏈、全媒體人才鏈、傳媒產業鏈和培養模式創新鏈的深度融合。產教融合的最終效果由上述各要素的乘積決定，而非求和獲得，各要素間的協同合作與深度交融決定了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的非線性特征。另一方面，傳媒行業產業動態發展的非線性。新技術革命和傳媒產業結構性變革持續深化，對新聞傳播人才培養的知識、能力、素養提出了更高要求。而產教融合的過程并非知識、能力、素養的線性疊加，需在傳媒行業產業動態發展中不斷與產業發展接軌、與職業能力要求接軌、與市場就業需求接軌，同樣也是產教融合系統非線性的另一表現特征。

3.流：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的資源保障。復雜適應系統理論認為，“流”是指眾多節點與連接者的某個網絡上的某種資源的流動，是主體間相互作用時傳遞的物質，主體與主體、主體與環境通過物質流、信息流和能量流等實現要素的轉化。在“流”的概念中，由節點、連接者、資源三合一的組合形成表達式；其中，節點是處理器，即主體，連接者表明可能的相互作用。基于經濟學視角，“流”具有乘數效應和再循環效應兩大特性。節點資源的不斷注入引發乘數效應，不同主體的聚集行為引發再循環，使得每個節點產生更多的資源，以促進各種流的流動，提升資源循環利用的整體效應。

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的產教融合系統中，政府、高校、產業、社會組織等主體是節點，不同的節點所擁有的資源不同，產生的效應也有所不同。一是政府為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學位提供學位頂層規劃、制度政策保障及環境營造等資源；二是高校為人才培養和產業提供企業師資、智力、人力等資源；三是行業企業為高校提供資金支持、技術支持、行業信息等資源。通過不同節點間的資源流動，促進不同節點信息資源的共建共享與流通，最大程度發揮資源的乘數效應和循環效應，持續優化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的資源配置。

4.多樣性：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的結果表征。多樣性既非偶然也非隨機，是主體適應行為的生成結果。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作為一種動態運行模式存在，具有持存性和協調性。其中，不同層次主體掌握不同的資源，形成不同的生態位，彼此間的相互作用增加了多樣性的生成。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的適應性演進中，不同層次適應性在不同的交互作用模式中通過資源的互換，造就了產教融合系統中不同的育人生態位，生態位的迭代更新促進了資源的流動，也拓展了產教融合成效的輻射面和多樣性。

一方面，多樣性體現在主體為新聞傳播人才提供的價值引領、資源供給、參與指導等多樣化差異。例如，政府提供政策、制度引導，為新聞傳播人才培養設立專項基金等；行業協會和領軍企業所提供的行業標準與職業發展規劃等引領；高校通過人才培養模式創新和實踐教學提升人才培養質量等。另一方面，主體的每一次適應，為新的生態位創造了可能性。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中的生態位形式多樣，包括媒體融合實驗室、產教融合協同育人基地、傳媒實訓中心、傳媒工作坊等。上述生態位通過不同的組織架構、運作模式、培養目標促進了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模式的多樣化，形成了貫通理論教學、實踐操作、行業應用的多層次、多維度、多樣態產教融合生態系統。

三、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運行的改革路徑

優化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有必要從雙主體的功能發揮、特色型資源供給和提供適應主體的制度支撐三方面著手，探索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運行的改革路徑，破解當下產教融合現實困境，形成具有自身優勢與特色的產教融合模式。

1.強化雙主體共生主導作用，以合作溢出增進產教融合動能。產教融合的主體是行業企業與高等院校，強調教育和產業的雙向互動與整合，行業企業與高等院校作為產教融合的適應雙主體，二者在產教融合的復雜適應系統中共同發揮共生性主導作用。當前，對于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實踐而言，部分院校學碩與專碩人才培養差異化不明確，行業企業與高等院校各自主體地位不明確，主體功能發揮不均衡。對此，需要強化雙主體的共生性主導作用，以合作溢出增進產教融合動能，實現企業與高校的合作共贏。

一方面，形成擁有共同傳媒價值理念的教育共同體。在產教融合實踐中，新聞院系與行業企業具有主體聚集和非線性作用機制，雙方形成教育共同體（介主體），應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人才培養上所具有的突出意識形態屬性與傳媒技術實踐屬性上達成共同認識，在交互作用中充分發揮各自的主體性功能。另一方面，形成全鏈條式媒體融合協同育人利益共生空間。媒體融合背景下，形成貫通課程設計、導師指導、媒體平臺、實訓基地等的全鏈條育人機制。其中，各鏈條間的運行邏輯差異和價值交換模式的不同，會帶來不同的價值耦合、形成不同的利益共生空間。為此需要積極將各種校企需求加以耦合，以此促進產教融合育人互惠成效最大化，全鏈條協同育人共生利益最大化。

2.發揮主體間優勢資源稟賦，為產教融合提供“資源圈”支持。在產教融合復雜適應系統中，多元主體參與帶來多樣化資源稟賦，形成資源覆蓋廣的優勢。基于協同發展的理念，我們應統籌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系統優質資源，進行教學資源、行業資源、科研資源的整體布局和優化配置，最大程度發揮產教融合資源配置功效，服務人才培養與產業發展。

一是形成特色新聞教育資源圈。教育資源的提供是人才培養質量的關鍵與保障，通過對特色新聞教育資源的挖掘，相鄰學科教育資源的引入與拓展，形成教育資源間的聯動。此外，打造融合新聞傳播學、法學、政治學、藝術設計、計算機等學科背景的融合教師隊伍，形成完整的特色教育資源體系。二是形成特色傳媒行業資源圈。傳媒行業的資源供給是人才培養和技術創新的重點，也是教育界與產業界協同聯動的重要鏈接。在產教融合實踐中，傳媒行業應將自身定位為積極的引導者角色，而非被動的配合者角色，形成集視頻制作、技術應用、平臺建設、內容審核等一體化的特色傳媒行業資源圈。三是形成特色科研資源圈。“科研能力”是區別研究生與本科生的核心所在，也是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業務能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科研資源圈的組建能夠為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提供豐富的科研資源供給和學術訓練平臺，培養專業碩士研究生在新聞傳播業務領域發現問題、描述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3.提供各適應主體的制度支撐，健全產教融合制度保障體系。完善的制度支撐是各適應性主體交互作用的保障，利于應對產教融合系統中面臨的諸多堵點與難點，以推進各主體形成整體性功能。對此，應結合內外部環境優化制度設計，提供各適應主體的制度支撐，健全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產教融合制度保障體系，以驅動產教融合系統的協同運作與融合發展。

第一，政府提供系統頂層設計制度支撐。政府要從高等教育系統論視域出發，站在新文科建設、學科專業交叉融合的角度，科學合理設計產教融合的制度體系，包括人才培養體系創新、課程體系重構、師資隊伍建設等。例如，江蘇積極發揮政府統籌引領作用，系統設計實施包含學院、專業、課程、基地等“產教融合”研究生專項支持一攬子計劃，出臺了系列文件為產教融合搭建了制度橋梁。

第二，提供教師隊伍建設的相關制度支撐。一方面，將行業背景和企業經驗納入高校教師的受聘和考核中，優化高校教師隊伍建設的制度支撐；另一方面，形成針對行業導師教學管理、評價反饋等系統性制度方案，提供行業導師與高校教師的定期交流機制，讓專業教學與行業實踐實現雙向接軌，共同推進產教深度融合培養新聞與傳播專業學位研究生。

第三，提供課程教學實踐質量保障相關制度支撐。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旨在培養學生能夠運用專業知識解決傳媒實務問題的綜合創新能力，而產教融合正是其能力提升的重要途徑。對此，有必要出臺課程體系優化改革方案、課程教學實踐效果考評等專項政策，積極爭取政府和教育部門的政策支持，提供課程教學實踐質量的全方位制度支撐。

第四，提供第三方效果評估制度支撐。為深化產教融合協同育人和減少人才供需不確定性，產教融合系統需要引入獨立的第三方監督機構。提供評估制度支撐，目的在于對各適應主體的運行軌跡、資源配置、交互作用、融合成效、人才輸送等進行全方位評估，全面掌握新聞教育界與傳媒產業界在融合過程中的現存問題、經驗成效，以此促進系統各主體的融合度、適應性與協同發展。

（作者王仕勇系廣西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曹文揚系廣西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廣西壯族自治區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改革項目“基于產教融合的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培養模式改革研究”（項目編號：JGY202302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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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錢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