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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限度

2025-06-14 00:00:00劉一帆
關鍵詞:人工智能法律

中圖分類號:TP18;D997.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055X(2025)03-0025-13

doi:10.19366/j. cnki.1009-055X.2025.03.003

一、問題的提出

在數據規模高速增長、算力大幅提高以及算法技術創新等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人工智能技術的能力得到了極大增強,DeepSeek的發布更表明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技術范式上實現了質的躍遷。在此背景下,國際商事仲裁領域呈現出積極推進仲裁智能化的趨勢,人工智能在文件審查、事實收集和分析等方面可以幫助代理人更加快速、全面地獲得有效信息,也可幫助當事人起草仲裁協議①、挑選仲裁員②。在仲裁機構中,人工智能已經開始發揮輔助立案和庭審的功能,比如廣州仲裁委員會開發的AI仲裁秘書“仲小雯”,已經完成首個無真人仲裁秘書的國際仲裁庭審,2024年前三季度受理的數字經濟爭議案件也已經超1萬宗[1]??傮w而言,人工智能在仲裁中的應用還處于初級階段,主要在仲裁核心活動的外圍輔助仲裁各方。

自 20 世紀50 年代產生以來,人工智能的核心功能就是恒定的——像人類一樣理性地思考和行動[2]。人工智能可以自主作出決策,這種推理功能明顯區別于其他數字技術。以我國智慧司法的建設為例,智慧司法與電子司法有所區別。電子送達、線上庭審等電子司法中的訴訟行為所運用的技術只是讓法院的辦案方式實現由紙質向電子、由線下向線上的轉變,并未體現計算機自主思考后進行加工的“額外知識”[3]。可以發現,電子司法僅處于智慧司法的基礎建設層級,為智慧司法建設提供堅實的信息化支撐。而智慧司法的建設則是在電子司法的基礎上,通過深度融合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提升檢察監督能力、審判能力和司法行政能力的現代化水平,以實現司法效能的系統性優化[4]。然而,智慧司法進程中人工智能參與決策的問題已經有所顯現。例如,美國盧米斯案中當事人對司法中人工智能系統的使用產生了質疑,法院也承認人工智能系統輸出的風險評分不能決定結果,人工智能的輸出僅能作為法官判案的參考①。2022年12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規范和加強人工智能司法應用的意見》(以下簡稱《人工智能司法應用的意見》)也明確了人工智能司法應用應遵循輔助審判原則。在許多國家確定人工智能僅用于支持司法決策以及仲裁智能化不斷推進的現實背景下,有必要對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邊界進行思考,即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是否可以延伸至獨立作出仲裁裁決層面?

我國學界目前對仲裁智能化的探討較少,主要探討人工智能在商事仲裁中應用的困境[5]、人工智能輔助仲裁的倫理問題[6]、人工智能技術給國際商事仲裁帶來的改變[7],并未確切地、系統地討論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層面問題。在此背景下,如何厘定,厘定的原因為何,厘定之后如何在國際商事仲裁中充分發揮人工智能的積極效用,這些問題都亟待研究與探討。仲裁法理本身就具有國際趨同性[8],探討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限度,對我國國內仲裁領域也具有極大的參考意義。

二、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積極性因素

鑒于人工智能輔助仲裁的應用現狀以及人工智能在訴訟、調解領域參與決策時的良好表現,人工智能可否深度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輔助仲裁員作出仲裁裁決,甚至替代人類仲裁員的問題是值得探討的。有學者指出,目前人工智能仲裁員的限制是技術上和法律上的,而不是概念上的,他們認為人工智能比人類仲裁員能夠更加有效地履行裁決職能,并且作出更高質量的裁決9。具體而言,人工智能所具有的提高工作效率、節約仲裁成本、促進仲裁公正等優勢,使其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能夠促進更為高效、經濟、公正的仲裁的作出。

(一)提高仲裁效率

近年來,提升仲裁效率一直是國際商事仲裁改革的重要目標。效率不同于效益、效用,強調的是成果與時間的關系。在仲裁領域,仲裁效率是靜態效率和動態效率的疊加。動態效率取決于仲裁法律關系的當事人、仲裁庭以及仲裁機構。人工智能不僅能高效完成部分機械性的工作,減少程序性事項的時間,還能給予律師以及仲裁員辦案提示,顯著減少作出裁決所需花費的時間,帶來仲裁效率的顯著提高。因此,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領域對仲裁效率的提高,不僅契合國際商事仲裁的改革目標,也可以提升商事主體對仲裁的信心。

盡管目前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運用集中于輔助文件審查等淺層工作,尚未深人到決策工作,但也已經顯著縮短了仲裁的時間,提高了仲裁的效率。相比于訴訟和國內仲裁,國際商事仲裁涉及的文件不僅數量巨大,還會以多種語言的形式呈現,國際商事仲裁審查文件需要花費仲裁員更多的時間。技術輔助審查的時間成本更低,而且比人工審查準確性和一致性更高。因此,對國際商事仲裁而言,人工智能審查文件的功能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以具有普適性的自然語言處理(naturallanguage processing,以下簡稱NLP)為例,NLP 能夠讀取人類語言。因此,它能夠將高效地為法律文本的分析提供準確的結果,縮短作出仲裁裁決所需的時間。基于此,當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到能滿足仲裁活動核心需求時,將更大幅度地提高仲裁的效率。

(二)節約仲裁成本

如前所述,人工智能目前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較多應用于文件審查,而文件審查這一工作需要耗費律師以及仲裁員大量的時間。就收費方式而言,律師可以根據法律服務采取計時收費的收費方式①,北京仲裁委員會也開創了按小時向仲裁員支付報酬的先河[10]。技術輔助審查可以大幅縮短工作時長,有效減少當事人在律師和仲裁服務方面的費用支出。不僅如此,人工智能還能回答當事人的基本法律問題,輔助當事人起草仲裁協議等格式文書。人工智能在這些基礎性工作上的輔助作用,可以降低當事人對律師服務的依賴,進而在按工作量計費的模式下,減少所需支付給律師的酬金。

人工智能在節約仲裁成本方面的作用,不僅有利于減輕當事人的經濟壓力,還能顯著提升仲裁的可獲得性。根據某法律服務公司的報告,至少在過去一代人的時間里,所有致力于確保獲得司法公正的方案和資源只能解決美國低收人人群民事法律需求的 20 % [11]。這一數據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低收人群體無力承擔昂貴的法律服務費用的事實,他們在處理日常法律事務時存在困難。商事仲裁中也存在主體無力負擔仲裁費用,無法將商事爭議訴諸仲裁的情況。因此,在仲裁中推廣應用人工智能,憑借在降低法律服務成本和資源獲得成本的積極作用,仲裁的可獲得性將顯著提高。

(三)促進仲裁公正

公平正義是現代法治的核心價值追求[12]。而公正有著雙重的內在意涵,既指司法活動的程序公正,也指司法處置的實體公正[13]。作為一種訴訟外的爭議解決方式,仲裁同樣具有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的雙重公正追求。

在程序公正方面,仲裁智能化需以仲裁運行數據化為前提條件。這一前提不僅有利于提高仲裁員行為的規范性,也便于監督主體檢查仲裁程序中是否存在不公正的行為。一方面,仲裁運行的數據化將仲裁員的行為轉化為完整且可追溯的數據記錄,實現行為的全程數據留痕。這就促使仲裁員自覺提高仲裁行為的規范性。另一方面,全程數據留痕也意味著仲裁程序全要素的數據可視。在這一條件下,監督主體既可通過設定自動預警程序監測異常行為,也可通過全程回溯審查仲裁程序的公正性。

在實體公正方面,人工智能具有技術中立性的特征。這就使得人工智能在提供更為全面的信息的基礎上,還能確保仲裁裁決的作出免受無關因素的干擾。為探究案件結果是否完全取決于法律和事實,一項研究選取了以色列法官對1112份假釋申請的裁決作為分析樣本,并根據法官每天兩次的休息,將假釋申請的審議時間劃分為三個區間。研究發現,在單個區間內,有利裁決的百分比從約 6 5 % 隨著時間推移不斷下降至接近零;而在法官經過休息后的新區間初始階段,有利裁決的百分比又會迅速恢復到約 6 5 % 。這一研究結果表明,案件結果有時可能并不完全取決于法律和事實,還會受到外部因素的干擾。如果人類作出的裁決完全符合真理與理性的要求,正義的實現就不需要借助外力幫助。但是,該假設難以成立。因此,人工智能應用的前景在于,限制裁判者偏見,并增強裁判能力[15]。可見,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不僅能實現仲裁運行的全要素可視,有效杜絕仲裁腐敗,還能在人工智能的技術中立性下有效保障仲裁裁決的公正性。與此同時,人工智能也可以提供更為全面的信息,使仲裁員的考慮更為周全。

三、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限制性因素

為明確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角色定位,以下將從數據瓶頸導致的技術限制著手,探討功能局限、仲裁特性優勢削弱兩個議題,并在倫理層面反思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領域所產生的倫理風險。通過對這四項限制性因素的分析,全面、系統地探討國際商事仲裁中人工智能應用的邊界應如何界定的問題。

(一)數據瓶頸降低人工智能輸出仲裁裁決的準確度

學界經常討論大數據的4V特征問題,即體量(volume)、多樣性(variety)、時效性(velocity)和真實性(veracity)[6]。主流的人工智能技術都是數據驅動的機器智能,對數據4V特征的分析有助于評估人工智能技術在法律事務應用時面臨的問題。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現有的仲裁數據集在數量與質量上都不足以滿足人工智能的開發需求,這種供應端與需求端的不匹配對人工智能輸出的仲裁裁決的準確性構成了直接負面影響。

1.數據的體量不足

大數據時代的來臨意味著數據集日益龐大。近年來,人工智能領域連續實現突破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數據體量呈幾何指數級增長。從本質上講,人工智能算法依托機器深度自主學習的能力,對大量分散且碎片化的數據信息進行自動化處理[17]。機器學習需要從訓練數據中學習未知概率分布的系統特征,以便對新樣本作出準確預測。這一預測的精確度依賴于訓練集的數量和質量,訓練集的數據量越大,數據的密度越大,由此訓練出來的效果越好[18]。但是,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仲裁裁決很少公開。即使是公開的裁決,也大多經過編輯處理。而且,國際仲裁機構間沒有統一共享的仲裁數據平臺,不同法域對數據流動設置了不同的條件,國際仲裁相關的數據跨境流動存在障礙。雖然投資仲裁透明度的改革對國際商事仲裁的實踐逐漸產生影響,包括國際商會國際仲裁院在內的一些國際仲裁機構陸續對仲裁規則進行修訂,開始公開仲裁裁決,但是與訴訟以及國內仲裁相比,國際仲裁裁決和相關材料的獲取途徑仍然有限?,F有國際仲裁數據體量與算法所需訓練數據量的不匹配,造成了國際商事仲裁領域數據體量層面的難題。在這一情況下,訓練優化的算法能否輸出可靠的結果是值得懷疑的。

2.數據的多樣性過剩

數據多樣性是數據承載信息的豐富性與差異性,以及數據在類型、維度、格式、版本和形態等方面復雜多變性[19]。本文所指數據多樣性過剩,特指仲裁數據在內容層面的冗雜。算法的訓練優化依賴大量重復率較高的數據輸人,國內外開發的司法人工智能技術一般也都建立在時間跨度久、體量大的法院判決的研究基礎上。例如,一組專注于對美國最高法院的判決進行預測的研究,輸入了從1816年到2015年近兩個世紀美國最高法院的判決[20]。但是,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爭議類型極具復雜性,且裁判依據一般為不同國家的法律規定。不僅爭議所涉及的裁判規則不具備廣泛的適用性,各國法律規定也存在差異性。還需注意的是,每種類型的爭議所涉及的事實截然不同,而可被確定為具有訓練價值的數據通常是與爭議類型密切相關的事實,如原告類型、被告類型、合同類型等??傮w而言,國際商事仲裁裁決之間的相似度不高,可用于算法訓練學習的價值較低,算法難以從中準確提煉出普遍適用的裁決規律或模式。

3.數據的時效性落后

數據的增長速度快,時效性也高。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數據時效性的落后主要體現在兩大方面。第一,國際商事仲裁領域內數據的增速與其他領域相比仍有一定差距,仲裁程序中的書面文件難以在第一時間轉化為數據。雖然人工智能可以搜集外部世界中的數據,并根據這些數據改進輸出的結果[21],但是這種改進是建立在書面文件已經轉換為數據的基礎上。在這一情況下,仲裁數據轉換的延遲極大阻礙了仲裁領域人工智能升級迭代的及時性。而國際商事仲裁中的商事爭議與不斷變化的貿易環境具有極大關聯,無法及時升級的人工智能技術難以滿足國際商事仲裁領域商事主體的客觀需求。第二,數據的時效性不足以保障仲裁人工智能及時回應新的事實環境。特定法律的適用方式可能隨著社會環境或司法政策的變化而變化[22]。雖然機器學習算法可以及時改進,但這種改進總是基于過去的數據。人工智能模型僅能從現有的數據提取信息來進行更新,這就進一步固化與先前案例一致的保守方法,無法回應與過去的裁決偏離的一些巨大轉變,也創造不出新穎的裁判觀點。

4.數據的真實性有限

數據的真實性具體是指數據的準確性和可信賴程度[23]。因為算法“數據飲食”的脆弱性,算法推理能力的高低與數據質量存在緊密關聯[24」。這意味著,如果無法將準確反映現實的數據用于算法的訓練開發,算法輸出決策的準確性將難以得到保證。根據是否需要人工標記數據,主流的機器學習算法可分為監督學習和無監督學習兩種類型[25]。監督學習需要人類參與標記數據,并結合人工反饋來調整建模。相反,無監督學習不需要人工標記數據,機器學習會自主提取數據特征。人工智能應用中飽受關注的算法歧視很大程度上源自數據的偏差,即用于訓練算法的數據“嵌入”了偏差[26]。監督學習模式下,程序員在輸人數據或對數據進行標記時可能有意或無意地輸人了自己的認識偏差,比如選取了不正確或不具有代表性的訓練數據。無監督學習模式下,用于訓練算法的底層數據可能已經包含了人類偏差,而機器學習以這些具有偏差的數據為訓練樣本,輸出的結果與真實情況可能有所偏離,即統計學意義上的“Garbage In,Garbage Out”[27]。相較于國內仲裁,國際商事仲裁所涉及的利益更為復雜多元,過去由西方國家主導的國際秩序傾向于保護西方國家的利益,以現有裁決為訓練基礎的算法做出的推斷可能沿襲這一路徑。例如,在國際投資較多是從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流動的現實情況下,傳統雙邊投資條約體制實質上是“資本輸出國單方受益體制”[28]。相應地,在傳統雙邊投資條約體制下,投資仲裁庭作出的仲裁裁決大多有利于投資者?;谶@些裁決數據訓練的算法難以輸出對發展中國家有利的結果,進一步加劇資本輸出國單方受益這一不公正的現象。

上述論及的是輸人的數據帶來的算法偏差,但法律領域內還存在著數據轉化偏差產生的算法結果不準確的現象。一方面,信息技術專業人員較少具備體系化的法律知識,他們難以準確地將法律法規、案例翻譯成計算機程序可以理解的語言。另一方面,在國際商事仲裁中,若當事人明確授權,仲裁員可依據宏觀的公平正義原則來裁判案件,而該原則的適用高度依賴仲裁員對具體情境的價值權衡,其裁量邏輯難以通過書面形式呈現,亦難以完全轉化為數據。

(二)功能局限影響仲裁正義需求的完全滿足

雖然人工智能可以高效處理信息、回答問題,但其運行的概率推理邏輯和機械的交互能力尚不能完全回應仲裁的正義需求,將存在功能局限的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可能會導致正義困境。

1.概率推理與現有裁判邏輯偏離

法律推理是以法律規范為中心的推理活動,是對法律規范的推理過程[29]。演繹推理作為法律推理最常使用的一種方法,是從一個共同概念聯系著的兩個性質的判斷(大前提、小前提)出發,推論出另一個性質的判斷(結論)。具體到法律適用過程中,法律規范就是大前提,案件事實就是小前提,判決或裁定就是推理的結論[30?,F代國家,特別是成文法國家,力求將廣泛的行為準則轉化為法律規則,并通過提供配套的程序來執行這些規則。尼爾·麥考密克[31]2指出,在“法治”觀念下,規則適用的邏輯是法律的中心邏輯。

如果將人工智能應用于法律環境,其運行邏輯可能會偏離這種以法律規則為中心的裁判邏輯。在深度學習興起之前,符號主義占主導地位。包括麥卡錫以及明斯基在內的眾多學者明確指出了符號主義人工智能的基本思路,并根據這個思路提出了一個基于知識和經驗的推理模型[32]。符號人工智能,具體是指將人類專家在算法中編碼的規則集作為運行根據,而專家模型就是符號人工智能的代表,這類模型基于預先設定的規則觀察數據,使用因果邏輯和演繹推理推導出結論[19]。隨著人們日益認識到規則具有無限性與復雜性的特征,加之深度學習技術瓶頸的突破,過去被壓制的聯結主義逐步擴大使用并出現了替代符號主義的情況。人工智能中聯結主義的基本思想是模擬人類大腦的神經元網絡。機器通過多層次的神經元連接,自動從大量數據中學習復雜特征,具有強大的非線性關系處理能力和自適應能力[3]。模仿神經網絡建立的人工智能系統可以生成大量決策樹,利用復雜的“分支”和數據搜索技術為解決爭議提供建議[34]92。聯結主義人工智能不依賴預設規則和傳統的邏輯推理機制,而是通過統計學習實現決策功能。在法律決策環境中應用這種人工智能技術可能與現有裁判邏輯產生偏離。這是因為,這些人工智能模型并非以預先設定的法律規則為推理依據,而是基于數理統計,輸出最大概率的結果。

2.交互能力與仲裁用戶需求不完全匹配

在國際商事仲裁中,案件的裁決不單單依靠仲裁員運用法條的能力,更多地需要仲裁員具有與當事人互動的能力。這種能力是仲裁成功與否的重要因素。一項調查發現,仲裁用戶重視仲裁員的軟技能[35],并認為這些技能可以對仲裁的效率和成本產生積極影響[36]。與軟技能相對應的是硬技能,硬技能強調法律專業能力,軟技能則關注與人際交往密切相關的團隊合作和溝通能力。

雖然人工智能一定程度上具有互動能力,可以對用戶的提問進行回答,但這種互動只是人工智能將訓練歸納出的指令僵硬地適用于新的輸人。這僅僅是邏輯數學智能。西蒙斯形象地指出,人工智能在作出仲裁裁決時就像一個自動吸塵器,吸走灰塵和蟋蟀,不關心甚至沒有意識到兩者的區別[]。可見,人工智能系統只能按指令運行,無法與當事人交談溝通,更無法理解當事人的意圖,所以它無法衡量自己輸出的仲裁裁決是否符合當事人的合理需求。

(三)人工智能主導作用減損國際仲裁特性優勢的發揮

國際商事仲裁被廣泛地視為解決國際商事爭議的優先選擇。這主要是因為國際商事仲裁提供了一個保密的爭議解決機制,并且在確保靈活性的同時,產生具有國際可執行力的爭議解決協議和裁決。然而,當人工智能在國際仲裁程序中發揮主導作用,尤其是使用人工智能仲裁員時,可能會阻礙仲裁保密性、可執行性及靈活性優勢的發揮。

1.破壞保密性的維持

仲裁的保密性,指的是仲裁中的證據、裁決等信息不對當事人以外的人披露[38]。然而,人工智能的應用可能會導致國際商事仲裁裁決大量公開的情況發生,這無疑會破壞到保密性的保持。雖然投資仲裁透明度的改革推動了多個國際商事仲裁機構開始公開仲裁裁決,如美國仲裁協會國際爭議解決中心將《爭議解決程序》中的仲裁規則修改為,除非當事人在裁決作出之日起6個月內提出書面反對,該機構可以公開編輯過的仲裁裁決①。人工智能系統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發揮主導作用的核心在于其可以輸出準確的仲裁裁決。而要實現這一目標,就需要向系統提供相當數量的訓練樣本。但是,仲裁是以當事人意思自治為基礎的合意程序,保密是原則,公開是例外。即使國際仲裁機構公開仲裁裁決,較大可能是公開編輯過的仲裁裁決,訓練價值大幅降低。除了這一限制以外,相較于國內仲裁,國際商事仲裁的爭議類型更為復雜,數據更具分散性,數量有限的國際商事仲裁裁決還需劃分到更為多樣化爭議領域。在這兩種制約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國際商事仲裁中應用的人工智能的性能受到嚴重限制。相反,過度強調裁決公開則會損害當事人的權益,比如當事人的商業秘密和商業聲譽,并危及仲裁的法理基礎[39]。

2.妨礙可執行性的實現

《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以下簡稱《紐約公約》)第五條規定了法院可以拒絕承認和執行一項外國仲裁裁決的理由和條件,該條第二款第(二)項規定被請求承認和執行仲裁裁決的國家法院可以基于公共秩序保留的理由拒絕承認和執行仲裁裁決②。對國際商事仲裁較為保守的國家可能會寬泛解釋公共秩序,進而以違反公共秩序為由拒絕承認和執行人工智能仲裁裁決。

一方面,公共秩序保留條款常常作為兜底條款被適用。在當事人申請撤銷或執行仲裁裁決的程序中,如果法院認為人工智能仲裁員缺乏獨立性和公正性,或者具有黑匣子屬性的人工智能系統未能提供當事方可理解的裁決理由,法院也可以基于違反公共秩序撤銷或拒絕執行裁決。另一方面,在處理人工智能參與作出的裁決時,法院若不熟悉人工智能技術,可能會采取保守立場,以違反公共秩序為由拒絕承認或執行人工智能參與的仲裁裁決。國際仲裁機構對于應用創新技術持謹慎態度,原因在于擔憂創新技術的應用可能會引發裁決被拒絕承認或執行的風險。這種擔憂并非無的放矢。曾有法院因為不熟悉國際商會國際仲裁院審查裁決所適用的程序,基于對程序的普遍理解性的考量,認為該仲裁程序違反了公共秩序[40]。

3.克減靈活性的發揮

國際商事仲裁的靈活性突出表現在:不同于訴訟判決,仲裁裁決不需要被法律適用正確與否的二元評判標準嚴格束縛,僅需考慮該裁決是否由仲裁員基于公正的考量作出,且爭議雙方是否認可為一種有效、可行的爭議解決方案。許多國際商事仲裁案件涉及的事項并沒有對應的解決規則,需要仲裁員靈活地選擇解決方法。例如,在DowChemical v :IsoverSaintGobain案中,國際商會國際仲裁院創立了一項新理論,即公司集團理論,將仲裁協議的適用范圍擴大到同一集團內的非簽署公司,以維護公平①。但是,人工智能顯然無法根據新情況創建新的解決辦法,所采取的與歷史裁決一致的解決辦法無法滿足公平正義的需求。

不僅如此,仲裁員在適用規則時也具有靈活性。仲裁員可適用國內法、國際條約,也可基于公平正義原則和國際慣例作出裁決。在友好仲裁中,道德規則和公平正義的一般原則也可作為仲裁員的裁判依據。這些規則與原則的具體適用,通常是仲裁員在靈活考量生活經驗、案件具體情形以及個人對公平正義的理解等多元因素的基礎上所作出的審慎選擇。與此不同的是,人工智能無法深人理解事實背景、談判地位等復雜而微妙的因素,缺乏對公平正義、商業慣例的個性化理解,只能機械地根據輸入的數據進行運算和推理,由此得出的裁決結果往往過于僵化、缺乏靈活性,無法適應需要深刻洞察宏觀原則的案件。

(四)仲裁中人工智能的使用阻礙倫理價值的實現

我國于2021年發布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倫理規范》明確規定了人工智能各類活動應遵循的六項基本倫理規范,包括增進人類福祉和促進公平公正等②。《新一代人工智能倫理規范》中規定的六項基本倫理規范所期望的治理目標與《歐洲機器人民法規則》倫理框架③的價值取向具有相似性。這種相似性不僅表明各國在應對人工智能倫理問題時具有類似的治理思路,也說明人工智能無論應用于何地何事,產生的倫理問題也高度相似。正是由于人工智能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應用場景中會衍生出高度相似的倫理問題,才驅動各國在治理路徑上呈現出相似的價值選擇與策略傾向。具化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人工智能應用產生的倫理風險,主要在于削弱人的主體性以及法律保護不充分下數字人權受損兩方面的問題。

1.人的主體性遭受挫折

“信息繭房”現象主要是因為算法不僅便于人們迅速獲得信息,還會塑造個體的認知結構,即人類在人工智能的影響下,容易出現一種信息自我鎖定的狀態[4I]。當法官在司法裁判中越加頻繁地將人工智能當作輔助裁判工具時,人工智能審判輔助系統分析產生的結果會對法官的自我判斷產生一定的導向性[42]。由此及彼,如果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頻繁地使用人工智能裁判輔助系統,也可能會導致仲裁員對人工智能產生技術依賴,并且無意識地受到人工智能對其觀念和認知的影響。而且這種依賴可能會導致人工智能反客為主,削弱甚至剝奪仲裁員的主體性,從而間接損害當事人的主體性[5]。

以司法改革路徑中需要避免的“技治主義”為例,“技治主義”將司法改革的諸多內容視為精密的、可預測的對象,把司法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技術視為精確測量改革對象的工具[43]。國際商事仲裁也需要盡可能杜絕這種情況。原因在于,人類在仲裁中占據主導地位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最符合當事人合理價值期待的國際商事仲裁裁決,是需要仲裁員綜合考量法律、倫理、國際環境等多種因素的。在權衡這些因素時,不可避免地需要融入一定的人類情感與判斷。如果國際商事仲裁中出現了“技治主義”,將法律價值、倫理概念、國際社會利益機械化,仲裁中的人類因素會被顯著削弱。不僅如此,過于依賴人工智能的仲裁員可能會出現“技治主義”的傾向,無法踐行作出公正裁決的責任倫理,喪失公平的同時破壞了法律職業倫理關系。

2.數字人權法律保護不充分

數字時代的來臨深刻變革了人權觀的內涵與外延,作為第四代人權的數字人權應運而生。馬長山44 認為,數字人權是一種展現智慧社會中人的數字化生存樣態和發展需求的基本權利,具體包括包含數據信息隱私權在內的多種權利。鑒于數字人權的重要性及其所面臨風險的空前性,當下亟須構建以安全為導向的人權治理框架,以有效回應數字人權的保護需求。但是,當前數據相關的法律規范對國際仲裁中使用人工智能的關注不夠,并未對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數字人權形成強有力的保護。國際商事仲裁理事會和國際律師協會發布的《國際仲裁數據保護路線圖》已明確說明,數據保護的法律規范通常具有強制性,規定了何時、何地以及如何處理個人數據,并就數據保護規則在某些行業中應如何生效提供了指導,但此類指導并不適用于國際仲裁[45]。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個人信息處理者利用個人信息進行自動化決策前需要先作出個人隱私評估報告,當自動化決策將對個人權益產生重大影響時,個人有權要求個人信息處理者予以說明。具體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這一規定存在三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即使作為個人信息處理者的仲裁機構按照規定提前出具了個人信息評估報告,但由于法律中僅對報告的內容作出規定,報告的合格標準、審查主體以及國際商事仲裁中信息評估報告的使用語言都不明確,個人信息評估報告能否發揮有效作用也是值得商權的;第二,履行個人信息保護職責的部門,其職責僅包含事前預防、事后接受舉報和查驗,并不包括在仲裁程序中對當事人進行及時救濟,這就極大地削弱當事人在仲裁中使用人工智能的信心;第三,人工智能參與作出的仲裁裁決必定會影響當事人的權利義務,符合“對個人權益產生重大影響”的語義范圍,但是相關法律規定中對于當事人可獲得怎樣的說明、何時可獲得說明均規定不詳,當事人能否以未獲得合理說明請求撤銷仲裁裁決也尚不明確。這些法律上的空白表明,法律規范并沒有考量到在國際商事仲裁中應用人工智能的場景,法律規范對國際商事仲裁中數字人權保護不足的情況較為突出。

四、厘定與規制

前述對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所能產生的積極影響,以及多項限制性因素的分析,是為理清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邊界所做出的理性認識。根據前面的分析,數據難題制約了仲裁人工智能決策的正確性,人工智能功能的局限性可能引發正義困境,人工智能的主導作用會減損仲裁特性優勢的發揮,也會導致倫理風險的產生。這四項限制性因素表明,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面臨多方面的限制和挑戰,無法將其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最終形態預設為人工智能完全代替人類仲裁員。因此,在探明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存在局限性的前提下,應將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的應用限定在輔助地位。基于此,為最大程度發揮人工智能的積極作用,應當對國際商事仲裁中人工智能的應用進行規制。具體而言,應在堅持人本性、安全性、敏捷性以及全球性規制原則的指導下,采取剛性與軟性結合、底線與監管結合、自律與他律結合、國內法治與涉外法治協同推進的規制方法,完善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的規制體系。

(一)限度厘定:輔助性角色的定位

《人工智能司法應用的意見》提出的輔助審判原則明確要求,“無論技術發展到何種水平,人工智能都不得代替法官裁判”。也就是說,人工智能僅能作為輔助審判工具,不能脫離人的控制。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也應借鑒司法中人工智能輔助審判的原則,將人工智能限定在輔助地位。

司法正義是法律正義的一種具體表現,但法律規范大都是高度抽象的條文,不可避免地存在著法律漏洞,而且司法裁判者一定程度上擁有自由裁量的權力,此時,合理性就是執法實踐趨于正義的首選[46]。換言之,裁判者必須具備合理性,這是作出公平正義裁判的必要條件。法官和仲裁員可以根據特定的案件事實對法律規范進行合理的語境化分析,也能在高度概括的法律條文與對公平正義的理解之間尋找一個合理的平衡點。概括地說,正是法律實施過程中對合理性的把握,才能確保決策的公平正義。人類決策者對合理性的把握是公平感和正義感綜合作用的結果,法律條文中無法找到合理性的確切標準[47]。換言之,裁判過程中人類的參與不是選擇性的,而是不可代替的,這是合理仲裁裁決的基礎。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使人工智能在技術層面具備了充分履行仲裁員職責的能力,也必須將人工智能限定在輔助工具的地位,并確保人類仲裁員的全程參與以及對裁決結果的嚴格審查。具體而言,應積極倡導仲裁機構利用數據優勢,與智能實驗室聯合開發全流程的智能輔助系統,將具有重復性、機械性的工作交由智能系統完成,例如,立案、庭審記錄、標準文書生成以及案件管理工作,以優化資源配置和規范仲裁程序,實現仲裁效率的提升和仲裁公正的促進。同時,充分發揮人工智能強大的運算能力和存儲能力,在案件事實簡單、裁決樣本數據充分的爭議領域開發可生成裁判意見的智能輔助裁判系統和可查詢法律信息的檢索系統,以提供更全面的裁判參考,幫助仲裁員提升辦案質量和效率。除此之外,還需設置人工智能系統的使用禁區,嚴禁智能系統獨立作出仲裁裁決,確保所有裁決都由人類仲裁員作出。

基于上述認識使用人工智能,才能推動人機協同關系的和諧共進。而這種關系也能為人工智能的改進提供反饋,促進人工智能有效、持續地升級,并最終促進人機協同關系的健康發展,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二)應用規制:平衡人工智能的創新發展與使用風險

人工智能挑戰了人的主體地位,這顯然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技術使用風險。這種風險主要原因在于,過去是在區別使用者與工具的基礎上制定解決措施,但現在人工智能具備額外的學習能力,使用者與工具之間的“單向”服務關系發生了改變[48]。因此,為了對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人工智能的應用進行有效規制,必須革新治理理念,以平衡人工智能的創新發展與使用風險為規制目的,適用特定的規制原則和規制方法。

1.規制原則

第一,人本性原則。《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特別強調,“發展人工智能應堅持‘以人為本'理念,以增進人類共同福祉為目標,以保障社會安全、尊重人類權益為前提”[49]。仲裁需要貫徹以主體意思自治為特征的人本主義思想,而仲裁員在仲裁程序,尤其是友好仲裁,具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確保其主體性有助于秉持仲裁的人本主義理念。因此,在國際商事仲裁中使用人工智能,也應為人的主體性提供保護。

第二,安全性原則。國外人工智能立法的基本邏輯表現為:法律的主要目的在于劃定人工智能的安全底線,并普遍采用以安全規制為主的立法思路[50]。我國學者起草的《人工智能法(學者建議稿)》也在人工智能安全立法目標的導向下,規定了數項基本原則[51]。沒有底線地使用人工智能會給人類社會帶來毀滅性危機。因此,在國際商事仲裁中規制人工智能的使用風險時,需貫徹安全規制的基本原則。

第三,敏捷性原則。人工智能技術更新迭代速度快,引發的風險不確定性較強,傳統治理工具在應對人工智能問題時存在一定的功能短板[52]。不僅如此,在動態變遷的國際商事環境下,國際商事糾紛的解決需求也較為復雜多變,需要靈活性較高的解決機制,即國際商事仲裁機制必須能夠敏捷應對當事人的解紛需求。因此,在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場景中,必須堅持敏捷治理的理念,運用靈活的治理工具。

第四,全球性原則。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必將帶來全球社會運行狀態的根本性變革,將治理領域局限在各國國內很可能無法實現理想的治理成效。同時,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所面臨的特殊問題,比如仲裁數據的流動、可執行性的實現等,都需要在國際層面協調解決。為應對國際商事仲裁領域應用人工智能的治理挑戰,應當求同存異,在最大公約數的基礎上構建一個全面包容的全球治理體系。

2.規制方法

第一,剛性治理與軟性治理結合。推動科技合法、智能向善,不僅要靠倫理道德的柔性引導,還須有法治的剛性治理作為堅實后盾[53」。為應對國際商事仲裁使用人工智能的風險,應確保人工智能使用的透明度和對數字人權的充分保護。具體制度上,則需對國際仲裁領域人工智能相關法律規范的缺失有所回應,建立國際仲裁領域特殊的算法監管制度、數據安全制度,如統一設立仲裁算法系統登記冊,并設立特殊的準入門檻,建立透明度檢視和歧視審計程序,以及明確的審查標準,實現信息和數據的披露。在人工智能法治框架下,為有效實現治理的敏捷性,必須發揮軟法的治理效力。與具有約束力和可強制執行的成文法規則相比,軟法可以通過更為簡易的程序來制定,也可以更加靈活地根據技術發展進行調整。基于《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國際商事仲裁示范法》(以下簡稱《示范法》)2006年修改的先例,可以對《示范法》進行修訂,以適應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首先,為維護仲裁的保密性,可借鑒美國的預防性措施,設置數據退出機制,確保個人在接受服務后有權要求平臺抹除數據[54]。同時,應要求仲裁的所有參與者在向任何人工智能工具提交機密信息前,先對人工智能工具提供的數據使用和保留政策進行評估,并允許當事人選擇是否接受人工智能系統的介人。當事人選擇不使用的,仲裁機構不可在相關案件中使用人工智能。其次,仲裁裁決的執行可否取決于尋求執行裁決地法院的承認執行與否,而公共秩序保留條款是仲裁裁決承認執行的重要障礙。為維護仲裁的可執行性,應在《示范法》中列明可使用公共秩序保留條款的情形,發揮《示范法》的范本作用,防止法院出于對人工智能的不信任,寬泛解釋該條款而拒絕承認與執行人工智能參與的國際商事仲裁裁決。最后,為維護仲裁的靈活性,應要求國際仲裁機構在使用人工智能前對案件事實進行簡要的評估,僅在案件事實簡單、適用規則清楚的情況下使用人工智能,并確保人類仲裁員的全程參與和最終決策。

第二,設置底線與嚴格監管相結合。為保證仲裁領域內人工智能法治的有效性,應以安全使用原則為基本底線,并在該原則的指導下對仲裁中的人工智能進行嚴格監管,構建全鏈條的監管框架[51。首先,在研發階段,應將非歧視設定為人工智能的開發準則,并將《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意見》提出的五項科技倫理原則嵌入算法訓練階段①。其次,在供應階段,為應對算法帶來的風險,除了對結果進行監管以外,還要建立一套旨在防范風險的制度[56]。對此,應設置人工智能監管沙盒制度和算法影響評估制度,在人工智能投入使用前應給監管機構和公眾檢視。最后,在使用階段,建立問責框架以及與之配套的披露機制。仲裁具有保密性的特征,在仲裁中使用人工智能時,有必要僅向當事人披露具體的使用情況,對外保密的同時,增強當事人的信心。不僅如此,人工智能輸出可能在法律引用、事實陳述、裁決參考作出等情況出現錯誤。為保證仲裁裁決的準確性,應要求仲裁員認真履行審查人工智能輸出的職責。同時,為仲裁員設立審查人工智能使用情況的監督程序,并設置以懲罰性措施為不履行職責后果的法律責任條款。

第三,自律與他律結合。推進行業自律,不僅要求仲裁機構為仲裁員組織系統化的培訓,保證仲裁員全面了解所使用的人工智能的功能、限制和風險,還應以書面形式明確說明仲裁過程中人工智能的介人情況,并將該說明交由當事人和仲裁機構審查,從而提升當事人信賴程度和接受行業內部監督效能。在此基礎上,為進一步增強公眾對仲裁中使用人工智能的信心,應確保當事人可及時識別和糾正歧視與偏見。因此,不僅應建立持續監測和評估的機制,還應賦予當事人要求仲裁員披露使用人工智能情況的權利,并為當事人提供救濟途徑,以切實保障公眾的合法權益,維護公眾對仲裁程序及裁決結果的信心。

第四,協同推進國內法治與涉外法治。法治在價值上代表了文明和進步[57]。近年來,為加強人工智能頂層設計,我國陸續出臺了《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則》《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的意見》和《人工智能司法應用的意見》等一系列政策性文件。但是,這些文件較少關注到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人工智能應用的問題,也沒有針對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應用的風險和困境制定規則和解決方法。因此,國內法治建設亟須回應人工智能應用于國際商事仲裁的治理需求,以適應國際商事仲裁領域人工智能應用發展帶來的特殊變化。不僅如此,人工智能治理本身與國際商事仲裁都涉及一系列全球性的議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更好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堅持開放的發展、合作的發展、共贏的發展,通過爭取和平國際環境發展自己,又以自身發展維護和促進世界和平”[58]247。國際法治和國內法治相互依存,互為支撐[59]。因此,為實現國際商事仲裁中人工智能應用的有效治理,應協同推進國內法治與涉外法治,以國內成功的治理經驗為國際仲裁機構提供中國方案。這一舉措不僅能夠進一步推動我國仲裁事業的正向發展,而且能夠加速全球仲裁智能化的進程。

五、結語

在國際商事仲裁中,當事人、仲裁員及仲裁機構對人工智能應用的核心訴求仍然體現為效率與公正。換言之,仲裁各參與方對國際商事仲裁使用人工智能的期待,是在保證效率和公正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發揮人工智能的優勢。由于仲裁數據難題對仲裁中人工智能系統決策能力升級的阻礙,人工智能裁判邏輯以及交互能力與滿足仲裁正義需求的差距,人工智能使用對仲裁保密性、可執行性和靈活性的減損,以及人類主體性和數字人權實現的困難,人工智能的不當定位可能導致諸多風險。因此,應將人工智能限定在輔助性地位,并堅持人本性、安全性、敏捷性和全球性的規制原則,采取剛性治理與軟性治理結合、設置底線與嚴格監管結合、自律與他律結合,國內法治與涉外法治協同推進的規制方法,平衡人工智能的創新發展與使用風險,從而促進人工智能在國際商事仲裁領域的有效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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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imit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pplied to International Commercial Arbitration

LIU Yifan (LawSchool,Hunan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OO81,Hunan,China)

Abstract: The application of AI in the field of arbitration has become a fact,but compared with the principle of AI-assisted trial,which is clearly defined in the judiciary of some countries,the boundary of the limit of AI in the field of arbitration in China has not yet been clarified. Based on the three positive impacts brought about by the applications of AI in international commercial arbitration, namely, improvingarbitrationefficiency, saving arbitration costs, and promoting arbitration justice, we can actively anticipate the prospect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international commercial arbitration.However, it is necessry to calmly consider the limiting factors of applying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o international commercial arbitration : the limited accuracy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decision-making under data difficulties, the disparity between probabilistic reasoning and interactive ability,and the demand for arbitration justice, the reduction of the advantages of arbitra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emergence of ethical risks. As a result,AI must be limited to an auxiliary position. It is necessary to restrict artificial inteligence to an auxiliary position and adopt regulatory approaches that combine principles and methods. Based on adhering to the principles of humanity, security,agility and globality,and by integrating rigid governance with soft governance,seting baselines and strict supervision,and combining self-discipline with external discipline,as well as coordinating international rule of law with domestic rule of law.

Key word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ternational commercial arbitration; justice of arbitration; characteristic strengths of arbitration;artificial intelligence eth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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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幕,人工智能!
南風窗(2016年19期)2016-09-21 16:51:29
下一幕,人工智能!
南風窗(2016年19期)2016-09-21 04: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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