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經方從肝論治慢喉痹的經驗摭拾

[摘要]"結合《傷寒雜病論》中經典原方，總結宣偉軍從肝論治慢喉痹經驗：通過對肝、膽、脾、胃在臟腑和經絡間的相互聯系引申對慢喉痹病因病機的思考，以古方為依，獨辟蹊徑，隨證加減化裁，窺其關鍵，從肝郁脾虛、肝脾不和、肝郁化火3個方面探討從肝論治慢喉痹的療效，為慢喉痹提供新的論治思路。

[關鍵詞]"慢喉痹；肝；傷寒雜病論

[中圖分類號]"R276.1""""""[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9701.2025.14.021

慢喉痹相當于現代醫學慢性咽炎，系臨床常見病和多發病，臨床以久病咽部痛、干、焮、癢、咳、痰、異物感等癥狀多樣表現為特點[1]。慢性咳嗽是慢性咽炎最主要特征之一，中國慢性咳嗽患病率為2.0%～28.3%，且30～40歲年齡段最多，男女比例接近；歐美國家50～60歲年齡段最多，女性比例明顯高于男性[2]。慢性咳嗽和空氣污染密切相關。因其病因病機復雜，西醫多以對癥治療為主，遠期療效不佳，復發率較高，且存在許多藥物不良反應[3]；但中醫有辨證論治科學體系，若應用得當，對慢喉痹治療具有明顯優勢[4-5]。宣偉軍結合個人經驗治療耳鼻咽喉各種慢性病和疑難雜癥，其中臨證應用張仲景經方辨證加減，從肝論治慢喉痹，每獲應驗，茲摭拾個案心得，管窺其法，以享同道。

1""從肝論治獨到思辨

喉痹一病最早見于《素問·陰陽別論》“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6]。“一陰一陽結”析義或與臟腑陰陽失調有關，或與脈象陰陽體征有關[7]。宣偉軍另辟蹊徑，認為可將其理解為廣義陰陽經絡病機，即手足三陰、三陽經。其中狹義一陰可指足厥陰肝經，一陽又指足少陽膽經；且肝膽臟腑互為表里，肝膽經脈互為聯系，上絡于喉，因此肝膽病理變化在喉痹發病所起重要作用不言而喻。

宣偉軍認為，但凡中醫治療慢喉痹多責之于肺、脾、腎。然而，臨床所見不乏肝失調達所為者，或木郁累及脾土，脾土不振，運化失司，痰濕由生，致痰氣互結，咽喉不利，常見咽部黏膜偏淡肥厚，咽反射敏感，舌暗淡苔滑，脈弦或濡；或木郁化火，耗伐肺腎，致肺腎陰虛致咽喉失養、虛火上灼咽喉，可見咽干焮微痛，或咽干灼熱，干咳無痰，常見咽部黏膜暗紅，或瘦薄少津，咽反射或遲頓，舌紅少苔，脈弦數或細數；或久病肝氣郁結，氣血運行不暢，致血瘀痰凝于咽，則以咽后壁淋巴濾泡增生明顯、咽異物感明顯為特征，常見舌暗或有瘀斑，脈弦澀。總之治療即以肝為樞，肺、脾、腎并重。臨證不忘調肝，是其善治慢喉痹特色經驗之一。

2""精心辨證遣方加減

《傷寒雜病論》乃東漢名醫張仲景所著，在后世醫家的補充發展下“一分為二”，以《傷寒論》及《金匱要略》之名流傳至今[8]。宣偉軍根據《傷寒雜病論》原方立法，結合慢喉痹臨床表現與特征進行辨證，除涉及慢喉痹相關病癥方劑以外，還從未涉及咽喉癥狀的方劑中巧妙選方加減，異病同治，對癥下藥，擴大延伸應用于慢喉痹治療，體現教授一貫師古不泥古、繼承精華、守正創新的學術思想，其中涉及從肝論治者，多選擇四逆散、半夏厚樸湯、半夏瀉心湯等為主，結合兼證與它方辨證靈活加減應用，往往藥到病除，每獲奇功。

四逆散源于《傷寒論·三百一十八》記載“少陰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9]。由柴胡、芍藥、枳實、甘草組成，為和劑，具有調和肝脾、透邪解郁、疏肝理脾之效。半夏厚樸湯源于《金匱要略·婦人雜病脈證并治·二十二》“婦人咽中如有炙臠，半夏厚樸湯主之”[10]。由半夏、厚樸、茯苓、生姜、蘇葉組成，為理氣劑，可行氣散結、降逆化痰。半夏瀉心湯源于《傷寒論·一百四十九》“傷寒五六日，嘔而發熱者，柴胡湯證具……但滿而不痛者，此為痞，柴胡不中與之，宜半夏瀉心湯”[9]。《金匱要略·嘔吐噦下利病·一十》記載“嘔而腸鳴，心下痞者，半夏瀉心湯主之”[10]。由半夏、黃芩、干姜、人參、炙甘草、黃連、大棗組成，為和解劑，具有調和肝脾、消痞散結之功。三方具體辨證各有所重或互補，尤其適用于木郁及脾，脾土不振，運化失司，痰濕由生，致痰氣互結、咽喉不利之證，相當于現代醫學具有以咽異感癥為主或兼癥的系列慢性咽炎，包括反流性咽喉炎等。臨證具體應用尚需仔細辨證，靈活化裁。

3""醫案舉隅

3.1""肝郁氣滯，脾虛痰戀

男性患者，35歲，2023年10月19日初診。主訴反復咽癢咳嗽伴咽異物感3年。素咽中黏痰，喜吭咳清咽，漱口易嘔，易疲勞困倦，若情志不遂，或心情激動，或言語過多則加重。曾轉展多家醫院，服用各種消炎止咳藥或某些中藥等治療，病初可短暫有所緩解，但不久仍反復發作；隨著病程延長，藥效不彰，病情呈加重趨勢。刻診，癥如病史，形體微胖，情緒激動，言語急促，頻頻吞咽清嗓作咳有痰，痰黏白，但又乏力難咯，胸悶不舒，頭暈頭脹，胃納欠佳，無咽干咽痛，舌暗淡苔白滑，脈濡偏弱。專科檢查：咽膜色淡紅稍肥厚，咽后壁淋巴濾泡散在增生。主要診斷：西醫："慢性咽炎；中醫：慢喉痹（肝郁氣滯，脾虛痰戀型）。予疏肝理氣、健脾化痰為主，選用《金匱要略》半夏厚樸湯與《傷寒論》四逆散加減：蘇葉、茯苓、厚樸、法半夏、柴胡、芍藥、枳實、郁金、白術、黃芪、枇杷葉、浙貝母、徐長卿、甘草。水煎內服，每日1劑，連服5d，咽癢咳嗽、咽異物感等癥狀明顯改善。后視轉歸變化適當辨證加減，續調治兩周，諸癥悉除，心情舒暢，至今未見復發。

按語：肝主疏泄暢達，脾主升清降濁，患者乃情志抑郁每易傷肝，肝氣郁結，同時肝木橫逆累及脾土，脾土不振，脾氣虛弱，運化失司，黏痰由生，上達咽喉，蒙蔽清竅，共致咽部不利，頻作吭咳清咽、胸悶不舒、頭暈頭脹等。結合其他舌苔脈象和兼證，不難得出為肝郁脾虛型慢喉痹。患者咽喉間似有異物梗阻，與肝失調達相關無疑。方中半夏、厚樸散結降逆，專治咽喉痰結、氣機壅滯之弊；四逆散疏肝解郁，調和肝脾；蘇葉、郁金助力疏肝和胃止嘔；加黃芪、茯苓、白術以健脾化濕；配枇杷葉、浙貝母、以化痰止咳；徐長卿除濕止癢。諸藥合用，相輔相成，共奏疏肝解郁、健脾化濕、理氣化痰之效，咽部不利諸癥得除。

3.2""肝脾不和，痰熱郁結

男性患者，42歲，2022年10月29日初診。主訴咽痰伴咽異物感1年多，如情志不遂則如物梗喉感有加，并覺咽中一股無名之氣逆上，或莫可名狀，時有反酸噯氣，時覺咽辣或咽焮不適。曾在多家醫院按慢性咽炎治療仍不得其解。刻診，癥如病史，且形態偏瘦，面黯無華，頻吞痰涎，胃脘脹悶不舒，胃納不振，大便時結，舌暗淡苔薄黃滑，脈滑偏數。專科檢查：咽膜瘦薄暗紅光亮，咽后壁淋巴濾泡散在增生。胃鏡檢查示淺表性胃炎。主要診斷：西醫：反流性慢性咽炎并慢性胃炎；中醫：慢喉痹（肝脾不和，痰熱郁結型）。予疏肝理氣和胃、健脾化痰降逆為主，選用《傷寒論》四逆散、半夏瀉心湯與《金匱要略》旋復花湯加減：柴胡、枳實、芍藥、法半夏、黃連、黃芩、黨參、郁金、厚樸、旋復花、浙貝母、蘇葉、射干、瓜蔞仁。水煎內服，每日1劑，連服6d，咽痰、咽異物感、胃脘脹悶、納差便秘等癥狀改善。后視轉歸變化適當辨證加減，調治兩周，諸癥悉除，精神愉悅，至今未見復發。

按語：肝與脾相互作用，肝主疏泄調暢氣機，協調脾胃升降。脾主運化，保障氣血化生，養肝柔肝，有利于肝之疏泄功能發揮。若肝失疏泄，則氣機郁滯，易致脾失健運，可出現咽痰伴咽異物感、頻吞痰涎、胃脘脹悶、反酸噯氣、面黯無華、納差等系列癥狀。咽辣或咽焮不適、便結不暢、舌暗淡苔薄黃滑，脈滑偏數，說明肝郁熱結，綜合辨證為肝脾不和，痰熱郁結證。患者除呈現明顯咽部病證外，還顯著出現胃脘部的不適感，癥狀恰如《傷寒論·一百五十一》“按之自濡，但氣痞耳”[9]。可從痞證論治，結合患者肝脾不和的特點，治以調和氣機，降逆消痞。方選四逆散合半夏瀉心湯，即所謂“但滿而不痛者，此為痞，柴胡不中與之，宜半夏瀉心湯”。傷寒論方中柴胡、枳實、芍藥、蘇葉、郁金疏肝理氣和胃；法半夏、厚樸、旋復花化痰降逆，開結消痞；與黃連、黃芩合用，寒熱平調，助力調和肝脾，清熱化痰，降氣消痞；黨參、浙貝母、射干補氣健脾和胃，化痰利咽；瓜蔞仁配合射干助力清熱化痰利咽同時，還可潤腸通便。辨證得當，遣方對癥，諸藥協同，則諸癥悉除。

3.3""肝郁化火，耗伐胃陰

女性患者，60歲，2022年5月26日初診。主訴咽辣痛不適6個月，常伴癢咳，吞咽不利，素易急躁易怒，引起頭暈頭脹，進食辛辣加重。患有高血壓病，服藥控制。曾在某省級醫院按慢性咽炎予中西醫治療，開始暫有所緩解，但不久又發，反復治療最后變得難以奏效。刻診，如同病史，且口苦咽干，時胃脘嘈雜或干嘔，大便干結，牙齦脹痛，面紅目赤，心煩難寐，舌紅苔黃干，脈弦數。專科檢查：咽膜暗紅充血少津，咽反射敏感，咽后壁淋巴濾泡增生。主要診斷：西醫：慢性咽炎。中醫：慢喉痹（肝郁化火，耗伐胃陰型）。予疏肝瀉火、滋陰和胃為主，選用《傷寒論》四逆散與大黃黃連瀉心湯加減：柴胡、枳實、白芍、大黃、黃連、黃芩、山梔子、生地、射干、蒲公英、鉤藤、浙貝母、枇杷葉、甘草。水煎內服，每日1劑，連服3d，咽辣痛、癢咳、口干口苦等癥狀減輕，大便通暢。后視轉歸變化適當辨證加減，調治兩周，諸癥悉除，情志舒暢，至今未見復發。

按語：喉痹之火分虛實，本案即為素體急躁易怒傷肝，肝郁化火，耗損肝陰，陰虛肝陽上亢，則頭暈頭脹、面紅目赤、情志不暢、心煩難寐等；燔灼胃陰，陰虛生內火，胃火上炎，則咽辣痛癢咳、吞咽不利、口苦咽干、時胃脘嘈雜或干嘔，大便干結，牙齦脹痛等；陰虛腸燥，則大便干結，辨證為慢喉痹之肝郁化火，耗伐胃陰證。針對患者進食辛辣加重及胃脘嘈雜、大便干結等癥狀，亦可從痞證入手。《傷寒論·一百五十四》記載“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著，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9]。方選四逆散合大黃黃連瀉心湯化裁，共奏疏肝瀉火，滋陰和胃之功。其中用四逆散意在疏肝理氣和胃；黃連、黃芩、山梔子清瀉肝胃之火；大黃助力清熱通便消痞；加生地以滋陰除燥、增液通便；配鉤藤以平肝潛陽止頭暈；加射干、蒲公英、浙貝母、枇杷葉以增清熱利咽，化痰止咳之功。諸藥合用，肝胃和調，內火得降，便通神暢，夜寐得安，余癥悉除。

4""結語

中醫治療慢喉痹均以肺脾腎論治概之[11-14]。宣偉軍通過長期臨床實踐觀察，根據本病發病特點、地域環境、生活節奏、季節因素等，發現不少慢喉痹均因肝所罹，病因病機或肝郁化火、上炎熏蒸，或肝木犯脾、脾土不振，或肝火傷陰、致肺腎陰虛，或肝郁氣滯，血瘀痰凝等所為[15-17]。因此，宣偉軍認為肝失調達已成為慢喉痹一個重要因素，強調從肝論治，主張應肝脾肺腎兼顧。張仲景經方數量越百，用法言簡意賅，又博大精深。宣偉軍治療慢喉痹，除固有形成的個人中醫中藥治療特色外，還獨具匠心，善于挖掘張仲景經方，古為今用，臨證特別注重辨證論治，同時提出因人、因時、因地而異治療原則，根據辨證，選擇應用涉及疏肝理氣方劑，并配合它方，靈活化裁，同樣可達藥專力宏效彰之功。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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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2–15）

（修回日期：2025–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