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鄉土與治理：數字鄉村治理中的要素張力及運行邏輯

中圖分類號：F49；文獻標識碼：A

一、問題提出

隨著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引進，以信息為載體的數字治理模式逐漸從城市空間蔓延至鄉村，數字鄉村建設成為推進新時期鄉村振興的新動能。《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數字鄉村發展行動計劃（2022—2025年）》等政策陸續發布，明確實施數字鄉村發展戰略既是鄉村振興的戰略方向，也是建設數字中國的重要內容。然而，數字技術融入鄉村社會不可避免會面臨現代化與傳統性的沖突，技術、鄉土與治理等要素間呈現出多維張力，阻礙數字鄉村發展進程。為此，化解技術、鄉土與治理等要素間張力，揭示數字鄉村治理運行邏輯成為新時期鄉村振興亟待解決的問題。

數字鄉村建設成為學界和實務界共同關注的熱點議題。學界從理論層面闡述了數字鄉村的相關概念，將數字鄉村的緣起、表現、需求與問題加以系統梳理，整合數字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理論及制度架構。1-4]基于生動的數字鄉村實踐，學者也將焦點集中于數字鄉村建設過程中的數字化效能與治理邏輯，以及鄉村高效治理的內在機制與推進策略。5]曾祥明等指出提升鄉村社會治理數字化水平，有助于優化農民就業增收環境，為農民增收致富奠定良好基礎。而農戶數字素養的提升能夠增加農戶信息優勢、提高其社會資本和人力資本存量進而促進共同富裕。7在對數字鄉村建設的認知上，學界呈現出兩種不同的態度：樂觀態度和謹慎態度。持樂觀態度的學者認為，數字技術能夠推動鄉村數字化建設，提高鄉村治理的透明性和參與性，降低行政成本，重構鄉村治理體制。如鄉村中的數字政務平臺不僅能夠強化政府的問責、協作、賦權、透明等價值，還可以讓農民通過政務服務熱線表達服務訴求，從而有利于提升政府服務供給的精準性和有效性，縮小政府服務供給上的分配差距。因此，數字化為鄉村治理主體提供了“公共能量場”和\"共同在場\"的可行路徑，促進形成\"技術賦能的共同生產”。8-10]有學者認為加快推進數字鄉村建設，可以補齊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短板，實現鄉村全面振興。1]也有學者對數字技術應用于鄉村建設報以警惕的態度，認為自上而下的數字鄉村建設與自下而上的鄉土基礎之間并不匹配。數字技術治理手段會使“村委會組織深度嵌套在政府官僚科層體系”，導致“村級治理邏輯發生從自治向行政轉變，村民自治被消解”。12]突出數字技術還可能將鄉村治理的深層次問題簡單化約為行政技術問題，過分注重工具主義的技術治理邏輯，而\"不關注社會自我協調能力建設和社會本位的價值導向”。13]以上兩種不同的態度背后實際上是學者對技術、鄉土與治理間關系的不同解讀。然而，既有研究對數字鄉村中要素間關系張力的系統性討論并不多。鑒于此，本文聚焦數字鄉村治理中技術、鄉土與治理間要素關系，探討要素張力的生成機理，探尋張力化解的有效路徑，探討數字鄉村治理的運行邏輯，以期提升數字鄉村建設成效，促進鄉村治理現代化。

二、既有研究及可能拓展

數字鄉村建設包括數字平臺、數字農業、數字治理和數字政務等方面。縱觀已有研究，主要有三種視角。第一種視角強調數字技術在鄉村社會的應用。數字治理的含義包括對數字的治理以及基于數字的治理。14]我國鄉村數字治理是數字化智能治理在鄉村的擴展和應用，闡釋鄉村數字賦能的運作邏輯和優化路徑，或將數據與服務、預測等功能相結合，發揮新時代鄉村治理功能。15]然而數字技術“賦能”的同時，也可能產生“數據孤島\"等“負能”效應。如何規范使用技術工具，避免技術懸浮在村莊治理實踐之上從而產生“線上”與“線下\"脫嵌的現象，使之自然融人鄉村社會成為當前學界關注的議題。16]

第二種視角關注鄉村視域下的治理空間。隨著“技術下鄉”，數字治理浪潮帶來能夠消弭數據鴻溝的變革，鄉村治理的場域和方式也由實體變為虛擬，改變村莊持續已久的治理習慣，村民能夠在線上完成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17]研究發現，數字元素的嵌人打破了時空區隔，聯結多方力量形成鄉村治理共同體，能夠有效解決治理結構的碎片化、治理主體的流失化等問題。18數字技術嵌入社會治理會帶來倫理的創新性發展。19此外，由于治理主體數字素養不足、數字技術場景適配度低等原因，也存在數字治理可及性、適應性、協同性等現實挑戰。20]

第三種視角探討鄉土社會與數字技術之間的距離。農村作為國家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自身存在的悠久歷史已形成穩定的治理邏輯。中國鄉村社會具有血緣與地緣關系緊密的“熟人社會”、以自我為中心的“差序格局\"等特點，與新時代數字技術應用的匹配與耦合并非一帆風順，在“數字下鄉”時代也會產生“梁漱溟之惑”所述的“鄉村運動而鄉村不動”情形，村民常以冷漠或對立的狀態面對鄉村建設中的外來者。[21-22]鄉村數字化轉型意味著治理思維與決策思維隨之轉變[23]，需要激發農民的內生動力，使數字治理體系與鄉村社會在深度融合的過程中達到新平衡。

既有研究探討了數字技術如何融人鄉村社會，使鄉土社會治理與現代社會治理更好地融合，促進數字鄉村建設與發展。然而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鄉村場域中存在技術、鄉土、治理等要素間形成的張力未被討論。因此，數字鄉村治理既需要技術層面的突破，也應消解社會層面的阻礙。

三、案例選擇

本文選取J省Z市數字鄉村建設作為案例研究對象，采用文本收集法和訪談法相結合的方法，通過實地走訪、文獻檢索、宣傳發文等途徑收集材料。Z市是國家級數字鄉村試點地區，在基礎設施建設、產業發展、社會治理等方面積極探索，涌現出一批以智慧農業、數字平臺、黨建引領為特色的村鎮示范區。本文選取Y村、C園區現代農業示范園（下稱\"C園區\"）和D社區作為案例樣本。這三個案例的典型性在于鄉村發展過程中三地的側重點不同，分別涉及數字平臺、數字農業和數字政務等方面，契合數字鄉村建設的戰略方向;代表性在于三地采取的數字治理策略雖有所差異，但都獲得多項榮譽，呈現出良好的治理效果與實績，從而展現出當地基層政府應對治理阻力的策略（見表1）。

Y村具有“華夏第一鋼村”的美譽，先后獲得\"全國文明村”“全國鄉村治理示范村”等榮譽稱號。村面積10.5平方公里，常住人口兩萬五千余人，2023年Y村營業收入達1616億元。緊鄰Y村的C園區下轄7個社區和1個居委會，先后打造省級現代農業科技園、省級現代農業產業園區等，持續探尋數字農業之路。D社區位于C園區管轄區域內，總人口兩千多人，是C園區中耕地面積最廣、耕作區最平整的社區，曾在鄉村振興\"增顏添色\"整治行動中破解長效管理難題，獲得“智慧農村示范村\"等稱號。Z市的數字鄉村建設主要從兩方面展開，一是技術賦能為數字鄉村建設提供外部動能；二是技術嵌人下鄉土社會與鄉村治理實踐。三地涉及智慧農業、數字治理、惠民服務等不同數字應用場景，契合數字鄉村建設的戰略方向。由此，下文將探索Z市在數字化轉型中進行數字鄉村治理的新路徑。

四、案例分析

（一）技術賦能數字鄉村

1.C園區智慧農業實踐

C 園區坐落在Z市東南部，良好的生態環境優勢和產業化發展基礎為園區的數字化轉型奠定基礎。農業領域的數字化轉型被視為一條廣泛的可持續發展之路，是有利于環境和農民的雙贏戰略。24]基于此，C園區提出“發展現代農業和農文旅融合”板塊定位。實踐表明，C園區從技術邏輯和應用邏輯[25]兩方面不斷推進智慧農業。

技術邏輯源于數字農業的技術特性，通過信息識別、算法賦能和精準執行交互的形式表現。位于C園區的Z市現代農業科技示范園（下稱“科技園”）將數字技術與農業發展恰切融合，實現現代化農業轉型。2020年，科技園項目啟動，作為J省首個現代農業科技示范園PPP項目，成為社會資本下鄉優化農業產業結構的新興實踐。作為J省最大的智慧農業科技園區，科技園依托J省研究院所，拓展智慧農業生產、工廠化種苗繁育、物理一體化管控、新農人培訓等六大功能區。由于農業易受市場、天氣、病蟲害等因素影響，對信息和數據的獲取就尤為重要。為使信息、算法、執行達到較高水平，科技園應用水肥一體化智能灌溉系統，實現智能灌溉、精準控制施肥;應用物聯網控制平臺進行調控，實現溫室大棚集約化、網絡化遠程管理;應用24小時全景監控系統、傳感系統、網絡傳輸系統等，提供高效的管理體系及解決方案，實現園區信息化管理。與傳統個體小農生產過程相比，科技園以較高的機械化、自動化、智能化水平建設智慧農業生產場景、有效提高園內果蔬品質，打造頗具“綠色科技范兒\"的\"蔬菜工廠”。

應用邏輯則通過數字技術在農業生產、物流、營銷等環節的推動力表現出來，使農業生產、銷售環境的風險管理更加可控。依托Z市省級產業園項目，C園區智慧農業服務平臺應運而生。該平臺采用“ 1+ N\"模式，即一個大數據中心，N個符合實際需求的智慧農業應用場景，為園區農業生產、經營、服務提供信息化支撐，共具有7條業務線條、7類服務對象、30項應用服務。同時上線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對農產品生產過程進行全面自動化、信息化、智能化管控。智慧農業服務平臺作為C園區的數字農業智能大腦，指揮該區域的農業生產銷售全過程，使信息由懸浮到落地，從虛擬屏幕走向田間地頭。

2.Y村數字平臺實踐

早在2013年，Y村就開始了數字鄉村建設，現已發展為“智慧鄉村”。正如一位村干部所言：“當時數字鄉村提出來后，我們這邊是最早 5g 全覆蓋的，基礎條件沒的說。交通、冷鏈、物流，這肯定都沒有問題。現在是“雙千兆 +5G 專網”，并且建成具有數據匯集、數據治理、數據共享和數據開放等功能的數據中臺，對接應用系統22個，輸出服務32個。\"（YL0705CGB）

Y村通過信息技術整合建立集通信、指揮、調度為一體的數字化場所，通過信息上報、物聯網感知等方式收集轄區信息，形成了Y村“指揮一門戶、調度一張網、決策一平臺\"的數字指揮中心。數字指揮中心以“一點通\"APP、咨詢熱線、網格走訪和窗口服務等線下與線上平臺相結合的方式實現信息聚合，由辦事處執法人員與服務公司的服務人員持續跟進處置，將Y村范圍內協調辦、經濟合作社、各社會組織等治理主體整合在一套高效的信息系統之中，最終形成全程協調、全程跟進、全程監督的協同共治情景。

指揮中心下設四個職能分中心，分別為社區治理分中心、聯合處置指揮分中心、綜合協調分中心和數據處理分中心。社區治理分中心承擔了Y村社區管理、民生服務等工作，實現了鄉村社區治理的精準、精細和高效密接;聯合處置指揮分中心主要負責監控各監測設備的報警提醒與高效處置，如急救系統、突發事件應急處置、環境監測管理;綜合協調分中心主要是對跨部門、跨區域、跨層級的疑難問題進行協調處理，實時傳輸現場視頻和音頻，在指揮中心可以清楚地查看工作人員的巡邏軌跡，方便實時調度;數據處理分中心主要負責指揮中心數字化建設的開發運營工作，對系統運行數據進行收集、清洗，保障系統的平穩運行。

無論是針對個體的生活服務需求，還是處理各類緊急事件，都能通過多條渠道匯集信息，最終整合至Y村指揮中心大廳內部，并得到有效處理。從信息采集到問題化解，各類數據與信息通過平臺系統被有序收納起來，做到隨時更新和使用。

3.D社區鄉村政務服務實踐

近年來，J省Z市各類業務通過數據共享，打通了醫療、教育、金融服務等領域的數據，與基層服務連通，實現了鄉鎮政務服務事項一窗式辦理、部門信息系統一平臺整合、社會服務管理大數據一口徑匯集。在Z市政府的支持下，D社區搭建了數字應用系統，其中包括智慧黨建、戶口信息、生活服務、社會治理、集體資產以及農業用地等展示統計版塊，將村情村務以數據形式呈現。對老年人口為常住人口主體的社區而言，政府從老百姓的福利待遇、村內基礎設施等民生微實事出發不斷建設，期望實現“老有所樂”。正如一位工作人員所說：“老百姓現在不種田，那么他閑下來，干什么呢？我覺得就要更好地服務他們，因為老齡化的比較多，要提高他們的幸福感，所以我們才建了老年活動中心。定期開展活動，讓他們做手工。他們年輕的時候沒有時間，現在做做手工，做做環保。比如這些礦泉水用來做做罐頭，他們愿意做。”（CD0420CGB）

D社區識別并回應了特殊群體的潛在需求，通過公共服務精確供給，并開展鄉村振興“增顏添色”整治行動，改善人居環境。該社區也在適應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種種改變，如提前告知農戶環境標準后，工作人員定期溝通尋訪，將村民的居住環境拍照記錄并上傳至線上平臺，通過數據匯總進行統計、評級，并將評級結果作為獎懲衡量標準。由于以往通過村支書、村委會傳達消息開展行動的方式效率較低，D社區將公共事務政務化，以易于監督評級的方式完善整治行動。這種實時傳遞、隨時記錄政務情況的做法打破了“數據煙囪\"的現實制約，信息從時間和空間方面傳輸的不及時與不對稱現象減少，提升數據共享和交互率，資源浪費、重復報備和效率低下的問題得到有效解決。

綜上所述，C園區、Y村與D社區數字鄉村建設不斷推進，其數字化、智能化建設顯現出各自不同的特征（見表2）。

（二）鄉土社會與數字鄉村治理

在D社區與Y村推進數字鄉村發展過程中，數字弱勢群體對新興技術呈排斥的態度。D社區、Y村在村民適應鄉村數字化過程中，探索普適性數字技術應用實踐，促進村民積極參與到數字應用場景中。

1.鄉土社會的數字化轉型

D社區面對以老齡人口為主的村民，在完成人居環境整治任務的過程中，通過采用積分制發動村民配合基層治理，打破“村民不動\"的僵局。D社區村干部介紹：“主要花費在環境、民生，這兩個（方面）支出比較多，這是我們這兩年在做的民居環境，我們這邊為了更好地方便老百姓，讓他們主動來參與這個環境治理，就推行了積分制。\"（CD0420CGB）

積分制具體表現在，將村戶分為“示范戶”“達標戶”“不合格”三個檔次，對考核85分以上居民家庭張貼人居環境“達標戶\"“示范戶\"標識牌，給予米、油等實物獎勵；對考核不合格的家庭戶現場指導，并限期整改。積分制在實行中上傳數據，對每家每戶建檔，詳盡的考核內容記錄與排名定級使村民能夠更加主動地維護院落環境，減輕基層干部負擔。

為了提高村民數字素養以適應數字生活，Y村深人融合不同數字領域的數據資源、治理單元、應用場景等要素，依托文明家庭考評體系，開啟了村內信用建設體系：構建個人信用模型，以分數作為村民信用標準。評判分數由文明分、金融分、基礎分三個一級指標構成，文明分覆蓋了Y村近三年的文明家庭積分，主要代表了個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行為情況;金融分涉及個人在金融場景的潛力和風險，用來評價金融消費活躍度;基礎分補充其他維度的基本信息情況，評估個人可信賴程度。不同等級享受不同的權益優惠，讓村民的文明行為看得見摸得著。信用體系的不斷完善，數據可靠性和準確性提升是數字技術與Y村本土特征融合的表征，愈來愈多符合居民日常生活的權益場景激勵著村民形成自我管理的共識。

2.數字場景下的村民自治

在\"三治融合\"視野下，村民依法通過集體事務進行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D社區在微信小程序中設置人居環境“隨手拍”功能，社區居民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輕松反映身邊垃圾亂倒亂扔、雜物亂堆亂放等問題，方便參與農村人居環境整治監督工作。在智慧大屏社會治理板塊上，社區可以實時監控網格內重點路段及河道衛生情況，查看環境衛生問題頻發區域，統計各類環境問題數量及整治情況。線上與線下互通改變了傳統互動模式，實現互動方式技術化、互動主體自主化、互動內容多樣化的目標。

數字技術同樣為Y村村民自治注入活力。一方面實施民主協商議事，構建“ 3+1 ”基層民主議事平臺，逐一化解了并隊擴村、集體持股和福利分享等難題;另一方面將村域劃分為社區網格，每一個網格內下沉了五類人員，有黨員、網格員、志愿者、物業人員和業主代表，發揮監督與互助功能。為更好發揮村民代表在各自網格中的服務和監督作用，Y村建立了集受理、處理、反饋功能于一體的線上線下協同共治機制：在匯總網格員走訪、“一點通”APP議事廳功能等多渠道的居民訴求之后，由指揮中心的工作人員統一簽收受理，再根據事件的內容轉派給轄區內的相關單位處理并反饋，居民可以通過“一點通”APP實時了解處理進度。整個事件的處理過程會通過事前和事后照片體現，形成閉環。議事廳工作人員談道：“群眾作為基層治理體系中的最小個體，能夠最近距離、最快感知、最多接觸到身邊的治理隱患，為基層治理補充了廣泛而豐富的人力資源。例如，居住在社區的一位居民發現樓道里有兩盞感應燈不亮了，于是在一點通APP平臺反映了情況。幾秒之后，信息已經傳到聯動工作站網格化、綜合化管理平臺上。這項任務由物業管理人員接收，并馬上安排工作人員上門，當天便完成了修理工作。（YL0705CGB）

當訴求得到解決后，村民才能體會到“數字鄉村”建設的成果反饋，其參與數字鄉村建設的獲得感與效能感也隨之提升，為村民日常自審與互相監督提供內在動力。

五、數字鄉村治理中的張力呈現與化解

（一）“技術-治理”張力

鄉村治理依托技術驅動不斷創新治理模式，誕生了“扁平化管理”“互聯網 + ”的治理方式與“智慧社區”“數字鄉村\"等治理模板。在鄉村治理不能改革創新、治理主體使用不當的情況下，僅靠現代技術的升級顯然不能發揮其應有的治理效果，甚至可能導致數字“負能”帶來的形式主義、數據孤島等后果，阻礙鄉村發展。因此，數字技術作為一種治理手段被異化為目標本身，是數字鄉村在治理過程中存在的普遍矛盾之一。如何化解技術與治理間的張力成為鄉村數字化轉型過程的題中之義，C園區、Y村等地不斷深化數字技術運作邏輯的認知，探索消解技術與治理張力的可行方案。

1.技術有效性

20世紀上半葉，科學知識與技術在人類改造自然界的活動中發揮出巨大作用，技術治理的觀念應運而生。技治主義的核心原則是要求用科學原理和技術方法治理社會，以及由精通現代自然科學技術的專家掌握權力、管理社會。26]然而其本身存在先天不足與后天失調的缺陷，隨著激進技治主義運動失敗，溫和的技術治理理論開始強調社會治理的科學化。當前，技治主義由科學化管理轉向技術化治理，關注如何富有效率地治理社會公共事務，強調運用科學理論、技術方法和技術工具進行社會治理。27]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是技術與治理實踐在鄉村社會情境中不斷交織進行的迭代升級過程。C園區正是利用物聯網、云計算等先進系統和設備引導鄉村資源發揮作用，使以信息技術為核心要素的數字經濟成為鄉村產業振興的推動力，在政府、企業與鄉村社會的良性互動中促成社會發展和技術治理的深度融合。C園區工作人員介紹道：“通過PP模式，相當于綠港（公司）和Z市政府成立了一個合資公司，整個運營模式是1年建設14年運營，所有權仍然是政府的可以最大限度地把民間社會資本引入到省級項目中。\"（KJY0420GZRY）

當地政府搭建好平臺后吸引企業的資金、技術等資源投入，不斷摸索出成熟的運營模式、股東構成及考核標準。企業在該項目中既提高了自身知名度，又能盡到自身社會責任。在完備基礎設施和先進技術支撐下，智慧農業平臺與信息化園區管理得以實現，蓬勃發展的科技園帶動了整個C園區的“研學農文旅”建設。當地政府適當調整技術治理的主體關系，促進社會力量參與，使農民與農業受益。科技園為Z市蔬菜產業提供種苗生產、技術服務、金融扶持等，開展技術、信息、人才、品牌等共享，通過新農人培訓、現場教學實訓等形式，每年培訓農民2000余人，帶動就業600余人，對實現助農增收、推動產業可持續發展產生了積極影響。數字技術的應用給村民帶來了獲得感。

2.治理親和感

技術治理將基層變成可被感知的標準化領域，將復雜性簡化為可讀性。28]然而，技術治理在技治主義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延續了幾點悖論：一是技術在價值觀上的缺失；二是技術治理可能導致“見物不見人、重物不重人”的傾向[29]，滑向“受縛于數字”的\"技術利維坦\"深淵。雖然基層政府利用數字技術開展治理活動成為趨勢，但忽視了人在治理過程中的主體地位。鄉村治理的關鍵是要解決人的精神思想問題、社會管理問題和公共服務問題。30]除了法治和技術等硬性技術，還應當運用善治社會的軟性技術，包含情感、道德和理念等方面。31]調研發現，Y村在推進數字技術落地的同時關注村民真實需求，采用硬技術與軟技術結合的治理策略。為了使數據的在地化與落地服務能夠讓村民受益，Y村推進設立政務服務大廳，配備社工與服務政務機器，使一些簡單的政府服務可以立刻辦結，村民也能在“一點通”APP線上政務平臺進行操作。同時，老年人或殘障人群可以通過預約社工的方式，由便民服務中心的社工幫辦、代辦，從而享受到數字便利。Y村政務服務大廳的工作人員介紹：“這邊有便民服務中心，可以問他們我想辦什么，如果在這邊能辦就辦了，不需要再到市區去跑。這就叫打通最后一公里，還有一個叫打通最后一米，將政府服務送到家門口。Y村有社工，如果你預約，通過送快遞，或者到你家門口幫你辦。因為有老人確實不會辦，帶著手機來這邊就能辦事，一個村一臺（政務服務機）就夠了。”（YL0705CGB）

先進的機器與智能便捷的辦事方式不一定適合所有人，弱勢群體被“一刀切”或“優先化”的數字服務渠道擠占了資源，甚至可能面臨被數字社會拋棄的風險。為此，Y村于2012年開始對村民進行電腦知識和網絡技術的普及教育，年輕人因掌握電腦操作技能而獲得工作機會，老年人則學會了基本的上網方法，以契合鄉村情境的方式彌合“數字鴻溝”，促進數字農民轉型。

Y村與C園區明確數字技術工具屬性的前提下，將數字鄉村治理目標聚焦在滿足“人”的需求，從而消解了技術與治理間的張力（見圖1）。

（二）“鄉土-治理”張力

鄉村治理包含國家層面對鄉村的治理和村莊層面的村民自治兩個相互聯系的層面。隨著數字技術不斷嵌入鄉村治理，重塑了政府、企業、村民等多元主體間關系[32]，技術對鄉村自治的消解與行政權力的加強使鄉土底色與數字化治理之間呈現出“鄉土-治理\"張力。

1.鄉土底色

舊時中國秉承皇權不下鄉的“縣政村治”，主要由鄉村精英對村務村情進行調解和管理，發揮“鄉紳治理”的作用。縱向層面的制度安排難以落實在基層，橫向層面的村與村之間、村民與村民之間協同整合困難，構成巨大的治理難題。“熟人社會”具有歷史發展的路徑依賴性，在目前的治理格局中尚無法擺脫其必然性。33直至今日，許多村莊的“鄉土底色”依然厚重，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熟人之間的關系籠罩在人情和面子之下，村民之間的交往依靠情感相聯結;二是村民面對技術進步產生“政治冷漠”現象，對新技術、新政策的應用和運行不甚關心。

D社區也表現出這種“鄉土底色”。由于人口流失嚴重，村莊的居住人群大多是老人。2021年，社區開始推進數字鄉村建設項目，在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中，劃分區域以小組形式實行網格管理、“隨手拍”上傳治理漏洞，這種網格化管理體制與不限時間空間的政務服務拍照機制使政務觸角延伸向村莊的各個角落。在發展智慧農業、數字平臺的同時還著力建設了老年活動中心，鼓勵村里的老人每周開展活動，從而使“鄉土底色\"得以延續。此外，D社區還將“面子”與“人情”融進數字鄉村治理中，一方面拉近干群距離，鼓勵村民向帶頭黨員、基層干部學習處理住所周邊環境;另一方面利用積分兌換、等級評定等方式激勵村民行動自覺，從而使社區提升了“顏值”，居民也有了“面子”。D社區工作人員說道：“關鍵這是一種風氣的帶動。以前我們挨家挨戶去，這個柴火堆在這里，我們幫他們整理。現在是老百姓人人參與進來，他們愿意參與，其實大多數老百姓還是愛干凈的，只是相對來說松散一點，現在通過積分制慢慢養成習慣。\"（CD0420CGB）

2.鄉村治理

國家權力下沉導致村莊治理的行政色彩濃郁，擠壓鄉村自治空間，村委會難以維持履行自治職能與配合鄉鎮政府工作的平衡[34」，基層政府的“話語霸權”、村民的參與冷漠、村務出現“政務化”傾向等都是鄉村治理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面臨的難題。

Obrien 曾對蘇南農村考察發現，在集體企業效益好的富裕村莊中，村民會表現出高社會的參與度。[35]在Z市農村社區的調研印證了這一判斷。Y村村民對鄉村公共事務展現出較高的積極性和參與度，這主要源于三個背景：首先，充分發展村集體經濟，形成“共同體經濟”。36]Y村民以土地入股的形式，組建土地專業合作社，維護社員經濟利益。該村經濟發展不僅提供了物質層面的保障，也為村民共同體提供情感依靠、榮譽感和歸屬感，使村莊的聚合性與團結性得到保障，每位村民愿意建設鄉村、回饋鄉村。

其次，技術融人日常生活。Y村劃分的社區網格治理方式將村民群眾分類，不同類型群體被吸納進自我管理的過程，充分發揮黨員的先鋒模范與帶動作用，將黨的力量嵌入社會治理的各個領域。在人人都是志愿者的互助互愛氛圍中，Y村以信用評價體系提高村民的自我管理能力：“在Y村，每個居民都有垃圾卡，正反面都有二維碼，掃描二維碼可以投放垃圾，每月可以領取兩卷印有二維碼的垃圾袋。通過垃圾卡正確投放垃圾后，每次可以獲得一定的積分，積分可以兌換為數字貨幣在超市消費。”（YL0705CGB）后臺實現垃圾投放的有源可溯，系統會實時呈現居民投放方式、投放時間、獲得積分等信息，既能提高居民積極性，又能做到垃圾分類回收科學高效。村民在技術約束與積分激勵下不斷強化規則意識，養成良好的共建共治行為習慣，自愿加人數字鄉村的治理過程中，增強了參與效能感

最后，搭建村民發聲平臺，強化鄉村場域的民主化環境氛圍。37]Y村通過“一點通”APP與指揮中心收集來自村民群眾的各類訴求，將村民的意見和信息通過線上垂直反饋體系精準地分流給針對性解決該問題的部門，在提高政府回應度的同時也促使政府不斷地改進政策制定的過程和優化決策的水平。利益表達平臺的搭建和對話機制的設計為村莊事務治理提供了更多的民意基礎，數字治理平臺的廣泛應用暢通了社情民意表達渠道，促進民主管理、民主監督和民主決策，激發村莊自治活力（見圖2）。

（三）張力化解機制

1.學習機制

技術作為一種實現目標的手段或方法，具有工具性。治理是多種統治過程和互相影響的行為體互動帶來的結果[38]，強調主體行動與關聯，具有主體性。因此“技術－治理\"間的張力從本質來說是由于屬性不同產生的張力，即技術作為工具使用的有效性與治理強調的人本主義間存在的張力。這種張力使政府將注意力集中在工具的使用效率上，即關注技術之“形”而忽略主體之“實”，從而滑向技治主義的“重物不重人”，難以把握技術的效度與溫度。Y村與D社區的案例表明，通過建立雙向學習機制，可以激勵村干部和村民掌握技術工具，在數字鄉村治理中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

學習機制表現為村民與基層工作人員間的雙向學習。一方面，對數字素養相對較低的村民來說，其對于技術工具的學習側重于改變認知，接納數字技術的存在。行為主義與認知主義認為，提高內在的主動學習能力能夠促進學習效果。因此，外界創設環境和給予刺激尤為重要。在D社區與Y村數字治理案例中，基層政府通過示范和指導引導村民，使其在閑談和日常交往中建立數字思維，這種非正式的“口口相傳”發散學習方式使老年人等技術弱勢群體更直觀地理解基層治理行為;采取積分制、信用分通過改變人際交互的方式拓展村民自治參與形式，打破數字鄉村建設中“鄉村不動”的困局。除此之外，Z市各地在建設之初開展網絡學習活動，開闊了農村青年的眼界，幫助老人學會簡單的電子產品操作，通過新農人培訓、現場教學實訓等形式進行數字幫扶，縮短“傳統小農”與“數字農戶”之間的距離，提高當地群眾的數字素養，享受技術發展帶來的數字紅利。

另一方面，對基層工作人員來說，數字平臺與政務APP等技術的廣泛應用促使基層干部需要不斷提升數字治理能力，營造以人為本的數字鄉村治理環境。在D社區進行人居環境整治過程中，當地政府運用數字化、信息化、智慧化方式改進政府服務，建立學習系統。村干部作為鄉村知情者與基層社會治理的行動終端[39]，須在系統化培訓中轉變治理理念、提升治理能力，切實掌握技術工具，采取因地制宜的方式將技術與當地村情村務相結合，帶動產業發展。同時，在Y村數字鄉村建設過程中，村黨組織重視理論和政策的學習，重視黨建引領，發揮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以優秀黨員的先進事跡鼓舞基層干部投入新技術的學習中，并推動黨建創新，打造“互聯網 + 黨建”的鄉村治理機制。數字技術、信息技術運用于鄉村治理的優勢體現在便捷、高效等方面，其目標是為了使群眾受益，使技術如汨汨不息的動力源泉般注入數字鄉村治理過程中，最終實現鄉村振興是基層工作人員應當樹立的價值觀。

2.聯結機制

以宗族鄉紳為核心形成的熟人社會網絡使村莊居民關系親密默契，形成了封閉內聚的鄉村共同體。40]即使親緣、地緣關系建立起的自治系統隨著城鎮化、工業化的推進逐漸瓦解，但其仍然遵從著鄉土社會內部自發組織的邏輯，這對于作為外部力量介人的基層政府來說無疑是一種強大阻力，“鄉土－治理\"張力由此而生。由于基層政府開展治理活動的外部性與鄉土社會內部自治性的運行邏輯不同，因此需要借助有效的聯結機制消解二者間的張力。

情感聯結。鄉土社會中，人們因熟悉而獲得信任，遵守當地的行為規則[41，從而形成穩定的運行秩序。在數字鄉村治理中，數字嵌入需要與村民建立起情感上的聯系。在Y村與D社區，積分制與信用建設體系將鄉村治理的主客體限制在規范化的行動框架之中，村民在人情關系和輿論中實現互相監督，極大激發了村莊自治活力，約束村民行為習慣、引導文明鄉風塑造。為了平衡弱勢群體獲得感與技術發展速度，縮小城鄉之間與個體之間的“數字鴻溝”差距，老人、殘疾人等弱勢群體在技術浪潮下更應受到特殊關照，通過指揮中心與信息平臺等渠道的及時反映，深人基層的黨員快速應對，信息在治理主體之間快速傳遞，信息壁壘的打破提高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水平。在需有所應、困有所助、難有所幫的氛圍中，村民與村民之間、村民與黨組織和政府之間的感情日漸濃厚，信任度日漸增強。Y村、D社區等村莊的發展壯大增強了村民關心家鄉的共情感和共鳴感，數字鄉村聯結村民個體的制度建設保障了村莊情感共同體，原本封閉緊縮的村莊得以接納數字治理成果，擁抱數字鄉村建設。

利益聯結。情感聯結的同時需要兼顧村民的利益訴求，尋找村民之間、村民與基層政府之間的利益耦合點，建立互利互惠、共建共享的利益聯結機制。農戶希望實現致富的目標，基層政府由于績效壓力需要實現好的鄉村治理效能，因此，鄉村產業發展提供了精準的聯結點。基于數字鄉村發展要求，基層政府落實上級政策指示，借助科技力量大力發展數字農業，許多農業政策也作出相應創新，明確利益的生成與分配方式，更加重視產業鏈、價值鏈方向的延伸，更加關注利益風險防范和收益保障。數字農業的發展助農增收，調動村民積極性，村民愿意主動學習數字技能，成為數字農民，進而更快實現利益目標。在C 園區發展數字農業的實踐中，政府牽頭、企業出資與農戶配合構成了良好的協作關系，C園區創新產業模式，實現輻射帶動，實現技術、信息、人才、品牌共享。除此之外，Y村與D社區將村民的福利待遇、二次分配與文明行為掛鉤，與數字治理相匹配的制度設計滿足了村民的利益訴求，激勵村民以實際行動回應村務、參與村務。

學習機制與聯結機制之所以能夠發揮作用，是由于“以黨領政”的治理結構奠定了治理基礎。中國的治理主體已經多元化，但在所有主體中，最重要的是黨組織［42]Y村與C園區數字鄉村治理案例中，遵從4 1+4+1 ”的治理路徑，即黨建引領、自治法治德治智治相結合、村級集體經濟充分發展的鄉村治理模式，以黨組織作為協調“鄉土－治理\"張力中內外關系的紐扣與“技術－治理”張力中互相學習的推力。村在黨的帶領下，發展村集體經濟催生共建共享的鄉村治理共同體得以形成，提升村民對政府的信任感和合作度，最終實現技術嵌人數字鄉村推動情感與利益的雙重聯結，化解數字鄉村治理張力（見圖3）。

六、討論與結論

數字信息技術進人鄉村社會的同時也將數字理念和數字思維融人鄉村建設和發展的全過程，沖擊傳統鄉土文化，對鄉村的農業生產經營、日常生活、治理方式帶來深刻影響。數字化轉型中，明晰數字鄉村中的要素張力以及治理運行邏輯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Z市從2021年開始著力將數字技術引入鄉村，在多個示范點打造出富有成果的發展模式。本文調研發現，Z市Y村、C園區農業科技園與D社區抓住數字化轉型的契機，其在數字鄉村治理過程中呈現出“技術-治理”與“鄉土-治理”兩對數字鄉村建設過程中普遍存在的張力，剖析治理運行模式，三地以學習機制和聯結機制有效消解張力，提升數字鄉村治理效率，實現鄉村生活現代化。

本文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作出貢獻：一方面探討技術應用、鄉土本色與基層治理的碰撞過程，提出鄉村治理過程受“技術”與“鄉土”因素的影響，對我國鄉村治理和技術治理兩個領域的理論邊緣進行交叉研究，作出更加細致的闡釋，為我國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提供一定的理論支撐;結合實踐剖析當前我國數字鄉村發展過程中存在的阻力并構建化解機制，為數字鄉村發展中破解治理張力提供經驗借鑒，拓展了實現我國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可行路徑。另一方面，鄉村承載彰顯自身特點的鄉土特性，其安定與和諧是社會整體發展必不可少的條件，因此需要改善鄉村社會的治理水平、提升基層政府的治理效率。而對鄉村治理阻力源頭的挖掘能更加直觀地展現問題成因，為提高數字鄉村治理的有效性提供著力點，為促進我國數字鄉村治理提供有益方案。

此外，本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由于所選案例位于我國東部發達地區，該地區的鄉村本身具備較好的經濟基礎與資源支持，有利于其數字鄉村基礎設施建設，其治理情境具有較強的地域特征。但對于大部分農村來說，數字技術在鄉村治理中的應用實踐缺失經濟、人才等資源，今后的研究將進一步拓展至其他條件的鄉村，在科學把握鄉村差異性的基礎上因村制宜，尋找數字鄉村治理的有效方案。

參考文獻：

[1]趙秀玲.鄉村互聯網治理的興起與制度變遷[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2）：33～40.

[2]馮獻，李瑾，崔凱.鄉村治理數字化：現狀、需求與對策研究[J].電子政務，2020（6）：73＼～85.

[3]周曉麗，王敬安.數字賦能鄉村振興的內在邏輯和實現路徑：基于復雜適應系統理論的分析[J].東華理工大學學

報（社會科學版），2024（1）：64＼～72.

[4]鮑靜，賈開.數字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研究：原則、框架與要素[J].政治學研究，2019（3）：23＼～32;125～126.

[5]謝文帥，宋冬林，畢怡菲.中國數字鄉村建設：內在機理、銜接機制與實踐路徑[J].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

版），2022（2） ：93＼～103.

[6]曾祥明，胡元，張秋月.“數據要素 × \"賦能農民持續增收的機理、效應與優化策略研究［J].長安大學學報（社會科

學版），2024（3）：76＼～90.

[7]楊檸澤，王藝蔚，孫學濤.數字素養與農戶共同富裕：影響效應及其機制[J].廣東財經大學學報，2023（6）：21＼～32.

[8]郭家峰.技術賦權：鄉村公共能量場與鄉村治理轉型[J].華中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6）：121～128；

191～192

[9]邱澤奇，李由君，徐婉婷.數字化與鄉村治理結構變遷[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2）：74～84.

[10]XuCK ，Tang T. Closing the Gap or Widening the Divide： The Impacts of Technology-Enabled Coproduction on Equity

inPublic ServiceDelivery.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2O2O，80（6） ：962＼～975.

[11]杜華.智能化進階：數字經濟驅動農業發展的技術改造進路[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4（4）：

68＼～74.

[12]杜姣.技術消解自治：基于技術下鄉背景下村級治理困境的考察[J].南京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3）：

62＼～68.

[13]黃曉春，嵇欣.技術治理的極限及其超越[J].社會科學，2016（11）：72～79.

[14]何哲.國家數字治理的宏觀架構[J].電子政務，2019（1）：32＼～38.

[15]王欣亮，魏露靜，劉飛.大數據驅動新時代鄉村治理的路徑建構[J].中國行政管理，2018（11）：50～55.

[16]申恒勝，郝少云，陳棟良.數字化賦能鄉村治理的效度、問題及紓解[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23（6）：

137＼～147.

[17]何陽，湯志偉.互聯網驅動的“三治合一”鄉村治理體系網絡化建設[J].中國行政管理，2019（11）：69～74.

[18]胡衛衛，盧玥寧.數字鄉村治理共同體的生成機理與運作邏輯研究：基于“中國大棚第一村\"數字鄉村建設的實證

考察[J].公共管理學報，2023（1）：133＼～143；175.

[19]靳鳳林，張玉潔.數字治理倫理的創新性發展[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4（1）：33～41.[20]曹銀山，王國峰.鄉村數字治理：社會基礎、現實挑戰與政策因應[J].貴州省黨校學報：2023（5）：90～97.[21]趙旭東.再論中國社會的鄉土性：閱讀《鄉土中國》的新探索[J].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24（3）：1＼～18;153.[22]劉少杰，周驥騰.數字鄉村建設中“鄉村不動”問題的成因與化解[J].學習與探索，2022（01）：35～45.[23]劉守英，王一鴿.從鄉土中國到城鄉中國——中國轉型的鄉村變遷視角［J].管理世界，2018（10）：128＼～146;232.[24]Sarah H.Unlocking Sustainability？ThePowerofCorporate Lock-InsandHow They Shape DigitalAgriculture inGerma-

ny[J]. Journal of Rural Studies，2O23，11：.[25]金建東，徐旭初.數字農業的實踐邏輯、現實挑戰與推進策略[J].農業現代化研究，2022（1）：1＼～10.[26]劉永謀.技術治理的邏輯[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6（6）：118～127.[27]劉永謀，蘭立山.泛在社會信息化技術治理的若干問題[J].哲學分析，2017（5）：4＼～17;196.[28]陳曉運.技術治理：中國城市基層社會治理的新路向[J].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18（6）：123＼～127；191.[29]李醒民.論技治主義[J].哈爾濱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6）：1～5.[30]秦中春.鄉村振興背景下鄉村治理的目標與實現途徑[J].管理世界，2020（2）：1＼～6;16;213.[31]沈費偉，諸靖文.鄉村“技術治理”的運行邏輯與績效提升研究[J].電子政務，2020（5）：58＼～68.[32]鄭磊.數字治理的效度、溫度和尺度[J].治理研究，2021（2）：5＼～16；2.[33]景躍進.中國農村基層治理的邏輯轉換：國家與鄉村社會關系的再思考[J].治理研究，2018（1）：48～57.[34]黃輝祥，劉寧.村民自治的治理功能提升：自治組織培育與自治體系構建[J].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0（3）：8～10.[35]O'BRIEN，KEVINJ.ImplimentingPolicalReforminChina’sVillages[J].TheAustralian JoumalofChineseAf-

fairs， 1994（8）：33～59 [36]陳明，劉義強.“根”與“徑”：重新認識村民自治[J].探索，2017（6）：48＼～53.[37]胡衛衛，辛境怡，于水.技術賦權下的鄉村公共能量場：情景、風險與建構[J].電子政務，2019（10）：117～124.[38]格里·斯托克，華夏風.作為理論的治理：五個論點[J].國際社會科學雜志（中文版），2019（3）：23～32.[39]王雨磊.數字下鄉：農村精準扶貧中的技術治理[J].社會學研究，2016（6）：119＼～142；244.[40]劉箴.鄉村治理共同體的變遷與重塑：以H省L市\"屋場會”為例[J].湖湘論壇，2021（3）：106～119.[41]陳柏峰.熟人社會：村莊秩序機制的理想型探究[J].社會，2011（1）：223～241.[42]俞可平.國家治理的中國特色和普遍趨勢[J].公共管理評論，2019（3）：25＼～32.

Technology，Localism and Governance：The presentation and elimination of tensions in Digital Village Governance -Multi - case study based on Z city

LI Huifenga，b.c，LI Wanyinga

（Suzhou University；a.School of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b.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for New Urbanization and Social Governance of universities in Jiangsu， c.Southern Jiangsu Research Base for the Modernization of Governance，Jiangsu，Suzhou215oo6，China）

Abstract：Digitalvilageconstructionisanimportantpartofruralrevitalizationstrategyinthenewera.Digitalruralgoveance needsnotonlyatechnicalbreakthrough，butalsotheinterventionofpoliticalpowertoremoveobstaclesatthesocial level.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analyzes the tension between technology，village，governanceand other elements in digitalruralgovernance，thatis，the\"technolog-governance\"tensionbetweenthetooleffectivenessof technologyand the humanism of governance，and the \"local-governance\"tension between the externalityof governanceand the autonomyofrural society.The study found thatthelearning mechanismhelps topromotethecombinationof technology validityand governancetemperature，andtheconnectionmechanismrealizestheintegrationof autonomyandgovernance through emotionalconnectionandinterestconnection，thusresolving thedoubletensionof \"technology－governance\"and \"local-governance\"．The studyelucidates thelogical chainof\"factorrelation－tensionpresentation－tension resolution\"indigitalruralgovernancefromthepracticallevel，andprovidesanefectiveactionplanforpromotingdigital rural construction.

Keywords：technical governance；local characteristic；digital village；tension resolutior

責任編輯：張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