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D26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1071(2025)02-0049-08
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特征,也是黨永葆先進性和純潔性的制勝法寶。中國共產黨在管黨治黨的百年實踐中提出了一系列具有標識性、原創性、引領性的新概念、新戰略和新思想,從2015年5月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二次會議首次提出“自我革命”重要概念,到闡述“兩個偉大革命”的內在機理和“四個自我”的科學內涵,再到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涉及的“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黨性黨風黨紀”[1]65以及政治監督等原創性表達,漸次賦予了自我革命話語以深厚的理論根基和鮮明的時代特征,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走好新時代趕考之路的進取狀態和精神風貌。本文在學界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嘗試以馬克思主義社會史觀為指導,擬從動態的、發展的視角探究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功能定位、社會屬性以及運行機制。
一、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具體形態及功能定位
就話語體系本身而言,不存在沒有功能的話語體系,話語體系因自身所具有的基本功能而存在。新時代自我革命話語體系使用場景與內容所指日漸豐富,黨的自我革命話語表達形態日益呈現多樣化的特點,話語表達的實際效果也對實踐發展形成強大的影響力、作用力和滲透力。通過挖掘既定文本的語言風格,將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分為以下幾類。
(一)敘事類自我革命話語體系:政黨認同的培塑與強化功能
敘事類話語體系指采用敘述手法來呈現事物發展的演進過程,借以表達話語言說主體的思想觀點和價值理念,以期實現最大程度的政治認同。馬克思曾為敘述方法的使用指明了前提,“研究必須充分地占有資料現實的運動才能完整地敘述出來”[2]93。因此,在構建敘述類話語體系時必須將史料搜集和文本分析作為首要前提。
在進行敘事類自我革命話語表達時,一方面,要根據時間的先后順序、按照一定的邏輯次序,對中國共產黨的自身建設史進行縱向梳理。從黨的“八七會議”及時糾正黨內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到古田會議確立思想建黨、政治建軍的兩大原則,從延安整風運動到新中國成立初期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整風整黨運動,再到新時代以嚴的基調堅定不移把反腐敗斗爭向縱深推進,講好中國共產黨人勇于鍛造自身、革除頑疾的自身建設史,可以喚醒遺留在公眾群體意識和集體想象深處的歷史記憶,以實現最大程度的政黨認同。另一方面,善用黨史文化符號為主要類型的隱喻方式來維護政黨形象、提升話語主體地位。文化符號是一種內涵豐富的精神文化產物,承載著一定的文化觀念和價值理念,話語體系的建構往往需要借助一定符號的編碼與演繹。回顧黨的百年歷史可以發現,中國共產黨善用政治儀式增強政黨認同,在儀式中周期性的使用黨史文化符號,使群眾超越自身投入到集體情感之中。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通過舉辦一系列紀念儀式的方式凝聚社會各界團結抗戰的力量,如1943年在延安舉行的十月革命節紀念儀式,據記載“全市各界約三萬人”[3]參加,大會按照鳴炮升旗、奏樂合唱、中共領導人致辭講話、獻旗、呼喊口號等主要程序進行,“大會于五時許宣告閉幕”后“晚間由民眾劇團在原會場上演秦腔‘血淚仇’,觀眾一萬余人,至深夜始散”[3],可見,共同在場的政治儀式不僅增強了民眾的自我認同感,而且極大地激發了抗戰熱情。同樣地,黨史文化的物質符號為敘事類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主題設置提供了語境場景,常見的黨史文化的物質符號主要包括原望志路106號中共一大會址、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陜甘寧邊區政府舊址等黨組織的活動舊址遺址,記載著黨在革命、建設和改革歷程中艱辛探索的檔案文獻,承載著黨史文化的紅色歌謠、旗幟徽標、革命紀念碑和領導人肖像等。這些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載體能夠加深符號接受者對黨史主流、主線、本質的認識,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淡化政黨價值觀傳播的功利性,使受眾自然地接受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從而形成與話語建構主體相吻合的價值觀念。
(二)思辨性自我革命話語體系:執政規律的探索與總結功能
思辨性話語體系是指運用哲學的思辨方法對研究對象進行探源、辨析、比較和論證,通過辯駁相關的理念、主張或觀點,來呈現既定意蘊的一種話語表達形式。所謂“思辨”,一方面表現為“反思”,是指從哲學層面上對研究對象進行全面的追問、反省與批判;另一方面則表現為“辨析”,通過比較和論證的方式直抵客觀事物的本質與規律。
“兩個偉大革命”“兩個永遠在路上”跳出治亂興衰歷史周期率的‘兩個答案’以及管住“關鍵少數\"引領“絕大多數”等在邏輯上有機銜接、內容上又高度互動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現了話語內容的聯動性、理論創新的銜接性以及觀點表達的層次性。譬如,2018年1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精神研討班的講話中推出了“兩個偉大革命”的創新話語,將自我革命與社會革命并列闡發,二者的話語互動充分詮釋了“打鐵還需自身硬”的執政規律,要求執政黨應秉持高度自覺的能動性和徹底的革命精神,敢于正視自己存在的問題,勇于切除危害自身肌體的毒瘤,進而完成推動偉大革命的歷史任務。再如,人民監督政府與自我革命這“兩個答案”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在破解歷史周期率難題上的繼承與創新,“兩個答案”之間良性互動又耦合協同,既能把握各自的功能限度、發揮各自的獨特優勢,又能形成相互促進的最大合力,將外部約束和內部自省相結合,從而為黨的執政安全提供全方位的保障。這種通過比較和論證探討的哲思性的話語表達形態,在邏輯上打通了基于不同時代背景衍生出的話語內容屏障,充分實現了黨建新舊話語的內在銜接與有機融合,也彰顯了黨對執政規律的深層次把握。
(三)詮釋型自我革命話語體系:“法言法語”的闡釋與互補功能
黨內法規制度解釋、普及程度和執規主體素質直接影響著管黨治黨的實踐成效。各級黨組織和全體黨員負有遵守黨內法規、維護黨內法規權威的義務,顯然只有“知規”,明確黨員干部應為、可為、禁為的職權職責,增強法紀意識,才能自覺地做到“守規”“遵規”。黨內法規條文要求兼具邏輯的嚴密性和表意的精準性,用語專業且規范,這也使黨員干部在閱讀相關黨內法規條例原文時會感到晦澀難懂、難以把握。如,對被判處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在執行一定刑期之后,因表現良好予以提前釋放的情形稱為“假釋”;將行為結果本該預見而因疏忽大意或者已經預見卻相信能夠避免,給黨、國家和人民利益以及公共財產造成較大損失的行為定為“失職”“瀆職”;將以私情、私利干預公權,通過托關系、走后門等手段滿足私欲的違紀行為稱為“請托”。
相較于“法言法語”的專業性,自我革命話語作為“黨言黨語”的一部分,能夠更為鮮活生動、更具溫度地回答好“何為紀律,為何執紀,為誰執紀,誰來執紀,如何確保紀律嚴格執行”等基本問題,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詮釋黨規黨紀的概念、范疇和術語,滿足對黨內法規制度公開宣傳和普及教育的工作要求。自我革命話語通常善用類比、用典、隱喻等修辭克服話語隔閡,如將黨內政治生活比喻為人的“肌體”,視腐敗現象為“毒瘤”“毒素”,將嚴明的紀律和完善的制度喻為“鐵的牢籠”和“帶電的高壓線”,提出全黨應以“釘釘子精神”和“壯士割腕”的勇氣糾治“四風”,真正做到執紀監督“不留暗門”“不開天窗”。因此,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既要依靠“法言法語”保障“法”的規范與嚴謹,強化領導干部“不敢腐”“不能腐”的懲治力度,又要借助“黨言黨語”培育全體黨員“不想腐”的自律意識,二者的融合互補必將持續推進依法治國和依規治黨的有機統一。
二、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社會屬性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要求將事物置于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之中,在社會關系中把握研究對象的本質規定和內在聯系。作為社會意識的重要表現形式,話語體系具有顯著的社會屬性,不能離開社會系統而獨立存在。
(一)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內容供給應符合社會現實需要
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建構要以群體的社會心理為價值導向。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認為,“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4]524。社會心理之所以能與話語體系發生關系,乃是因為話語體系必須根植于社會的言說系統之中并汲取社會心理中的有利因素,力求與話語體系構建的目標相契合,才能成為具有社會影響力的話語體系。馬克思在對人的本質的考察中發現,個體意志的心理活動以及由此產生的歷史合力是推動人們改造世界的源動力,在所有的關于人的本質活動的外在表現形式上,人的現實需要是最基本的表現形式,人們總是為了自身的需要而從事物質生產實踐。作為個體意志總和的歷史合力也充分表明,人們在社會交往關系中所形成的共同價值取向、心理傾向以及由此產生的實踐行為能夠成為推動歷史發展的內在動力。基于此,話語體系唯有對人的需要進行關注,對人的本性予以確認,才能達到“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5]207的效果。由于自我革命話語體系面對的受眾群體復雜,其理論層次、受教育背景和文化素養迥異,如果在話語內容上不加以區分,不作針對性的調整,一味地使用空乏的文件式概念,采用“一刀切”的話語呈現方式必定會削弱話語表達效果。因此,在自我革命話語的傳播過程中,應關注不同受眾群體的社會屬性以及與之相應的社會心理特征,以符合他們的行為習慣、心理特征和習得方式,采取分眾化、差異化的傳播策略,這樣能夠極大地提高自我革命話語傳播的廣度和深度。
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建構應根植于社會的實際需要。生活在社會歷史中的人們,無法脫離社會生產而獨立存在。馬克思、恩格斯在論證實際生產生活之于理論發展的決定性意義時曾指出:“在思辨終止的地方,在現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和實際發展過程的真正的實證科學開始的地方。”[6]153話語體系作為精神生產的重要方面,由社會生產的規模和水平所決定,反過來也會引領社會發展的現實需要。長期以來,黨的建設話語在宣傳黨和國家重大戰略方針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就話語傳播過程而言,往往側重于“宏大敘事”,強調描繪理想藍圖和崇高信念,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對現實生活的關注,想當然地用理性“政治人”的言說方式向個體意識愈發覺醒的“現實人”傳播管黨治黨的方針政策,這種話語表達方式不僅難以引起共鳴,還會因為忽視對部分群體的關注而使之產生麻木、漠然甚至是抵觸的不良情緒。因此,建構自我革命話語應旗幟鮮明地反對教條主義和實用主義的不良傾向,確保自我革命話語講的是“真話”“實話”和“新話”,而不是“套話”“空話”和“大話”。此外,話語體系不僅要根植于社會的實際需要,不斷適應變化發展著的現實世界,還應該積極地引領和培育社會主體的實踐需求。自我革命精神作為自我革命話語體系在精神生產領域的重要品格,能夠通過集中黨性教育喚醒黨員干部主體意識的覺醒,克服部分黨員政治觀念不強、政治意志力薄弱以及組織力弱化等問題,從而達到引領全體黨員“自我反省”“自我督促”“自我批評”的效果。
(二)自我革命話語的主題設置因社會背景的嬉變而深化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以黨的思想建設為中心,與危害黨內先進性和純潔性的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作斗爭,形成了“思想建黨、政治建軍”“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批評與自我批評”等黨建話語,對自我革命話語作出了開創性探索。1928年4月3日,針對紅軍內部受“左”傾盲動主義影響發生違反黨的紀律、不團結群眾的情況,毛澤東在實踐中形成了“三大紀律、六項注意”,為新型人民軍隊制定鐵的紀律準則;為了糾正“家長制”作風和極端民主化的錯誤傾向,毛澤東形象地將干部與群眾的關系比喻為“種子”與“土地”,倡導領導干部要貫徹“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工作方法,不斷鞏固黨的執政根基;黨的六屆六中全會完善了黨的組織路線,強調以“德才兼備”“任人唯賢”作為干部選拔標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隨著黨的執政地位和執政環境的變更,部分領導干部滋生了特權思想,黨內貪污腐化、違法亂紀現象明顯增多,對此,1950年中共中央下發了《關于在全黨全軍開展整風運動的指示》,采用“開門”的形式,強調把思想建設和紀律教育結合起來,“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等表述成為這一時期自我革命話語的關鍵詞;改革開放初期,面對“兩個凡是\"錯誤方針,黨中央提出“把黨建設成為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的堅強核心”“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實現了“改革\"話語與“革命\"話語的有效對接,完成了政治話語層面上的撥亂反正。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話語出場經歷了一個從全面深化改革領域引入黨的建設領域的語境嬗變過程,日益彰顯出多樣化、系統化的特點。2015年5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二次會議上首次提出“自我革命”論斷,強調要教育引導各級領導干部“自覺服從改革大局,服務改革大局,勇于自我革命,敢于直面問題,共同把全面深化改革這篇大文章做好”[7]163。立足于全面深化改革的關鍵之年,黨中央要求各改革主體要以自我革命精神率先突破自身思想觀念的束縛,統籌兼顧、真抓實干,在牽動全局的改革上取得新的突破;為化解“四種危險”,克服“四大考驗”,2016年7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九十五周年大會上強調“全黨要以自我革命的政治勇氣,著力解決黨自身存在的突出問題”[8]22,不斷增強“四個自我”能力,這標志著“自我革命”論斷被正式引入黨的建設領域。“大黨獨有難題”“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跳出歷史周期率的第二個答案”“四種危險”“四大考驗”等話語內容的提出,證明了自我革命話語的議題設置依據世情、國情、黨情的變化而迭新,始終堅持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的社會革命。
(三)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研究路徑以社會知識體系為核心依據
社會生產力是推動人類文明前進的主要動力,當人們物質資料的生產得到滿足之后,“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9]594 的精神生產活動便被提上了日程。換言之,人類社會之所以能綿延至今,在根本上取決于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但也離不開社會知識體系的有效支撐。社會知識體系是對人類社會歷史規律的抽象、概括和總結,是人類社會精神生產的結晶。一方面,話語體系存在于各個學科、各個專業之中,它奠定了特定學科的言說形式和表達方式。另一方面,社會知識體系擁有極為廣大的接受群體,指向了現實的社會生活。故而,研究話語體系,必須建立在現有的社會知識體系基礎之上。
構建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應滿足以下兩個方面的要求:其一,堅持馬克思主義在自我革命話語體系建構中的根本地位。既要將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作為管黨治黨實踐的理論依據,又要將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貫穿于自我革命話語建構的全過程,不斷推動自我革命話語的科學性與時代性、政治性與學理性的統一。其二,立足于中共黨史黨建學自主知識體系基礎上,構建區別于“西方中心主義”話語的自主話語體系。根據福柯“話語即權力”的觀點,話語權威不在于真理和道義,強大的話語背后只能是強大的資本權力,在資本與權力雙重規制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仍然掌握著世界范圍內較大的話語份額。西方國家深譜其道,其話語逐漸由顯性輸入轉向隱性滲透,以更加隱蔽、柔軟、靈活的方式滲透于學術研究之中,淹沒了非西方國家的聲音,否定其社會制度、政黨政績和發展道路。相比之下,自我革命話語作為中國特色話語的重要組成部分,摒棄了西方“選舉至上”“一元治理”“零和博弈”的單一敘事模式,在民主形態、全球治理、平等對話等方面實現了對西方現代化話語的多維超越。構建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重大意義在于中國共產黨如何能以自我革命為基石,跳出西方政黨的話語陷阱,推動中國特色的政黨話語體系建設。
三、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運行機制
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運行機制是一個運轉高效的動態系統,僅從單一的、靜態的維度探討其生成邏輯、主客體間的內在統一關系顯然不夠全面,還應從動態的、發展的視角厘清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運行狀況及演變路徑。在人文社科的學科背景中,“機制”這一概念的核心意涵在于揭示有機系統內部各要素間的結構關聯及其運行規律,作為一種系統整合的運作方式,機制通過特定的結構安排和功能協調,將系統內部分散的要素有機聯結,從而在特定環境條件下形成具有內在邏輯的運行模式。這種分析視角不僅能夠闡釋系統要素間的互動關系,更有助于把握事物發展演變的內在機理與本質規律。探討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運行機制,有利于在新形勢下把握話語權勢,守好意識形態陣地,增強“四個自我”能力,推動黨在革命性鍛造中更加堅強有力。
(一)自我革命話語內容的生產-規范機制
話語體系運行機制的第一個環節為話語內容的生產和規范,內含自我革命的話語生產主體、話語生產資源以及話語生產對象等構成要素,自我革命話語內容的生產機制正是依賴這些要素之間的相互貫通、有機結合才得以運轉。同時,自我革命話語內容還需要進行嚴格規范,明確話語表達邊界。
一是構筑自我革命話語各生產主體間良性互動的話語生產關系。黨中央作為建構自我革命話語的權威主體[10],應堅持加強頂層設計,在總體上構建與中國式現代化話語、對外傳播話語、中國共產黨執政話語緊密聯系的敘事內容;黨組織、廣大黨員和黨的領導干部作為構建自我革命話語的核心主體,應喚醒其話語自信和話語自覺,為解碼中國發展道路、講好中國共產黨故事、提煉治國理政經驗注人持久動力;哲學社會科學隊伍作為自我革命話語的學理闡釋主體[10],應扎實地加強對自我革命話語原創性概念和觀點的研究,實現跨學科、跨領域的互動交流和協同探索,努力創設出對全面從嚴治黨實踐更具震慢力、對打破西方意識形態偏見更具說服力、對推動全球發展更具影響力的核心概念和理論分析框架。在此過程中,應著力實現政治話語、學術話語與大眾話語的有效對接,通過多元主體的對話協商與視域融合,形成自我革命話語生產的良性互動格局,一方面要培育兼具政治敏銳性、學理闡釋能力和話語轉譯能力的復合型人才,另一方面要持續產出既扎根中國實踐又彰顯時代特色的自我革命話語,實現話語生產從內容供給到價值引領的全面提升。
二是融通馬克思主義、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以及人類文明成果等多種話語生產資源。任何現代形態的話語體系都必然根植于特定的歷史文化傳統,自我革命話語的建構應當汲取中國儒家思想和道家文化中所蘊含的“廉潔奉公”的人文精神、“崇德向善”的道德規范以及“修齊治平”的治國智慧,通過對文化基因的激活與轉換,增強話語體系的歷史厚度和文化認同,進而為話語內容生產注入源源不斷的創新動能。馬克思主義關于共產主義運動和無產階級政黨學說表明,共產黨之所以能承擔推翻舊世界的歷史使命,其原因在于他們從不謀求任何私利,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反省自身,自我革命話語的構建必須向馬克思主義話語資源回溯,最大限度地挖掘符合時代特質的理論內核。此外,自我革命話語的建構需要突破地域局限,以全球文明視野審視人類思想資源,在堅守文化主體性的前提下,吸收借鑒人類優秀文明成果,實現話語向度從歷時性到共時性的雙重拓展,從而構建有胸懷天下、有世界格局、有使命擔當的百年大黨話語。
三是精準定位話語生產對象的認知特征與接受偏好。話語內容生產不能是單向度的“自說自話”,更不能停留在傳統媒體時代的“閉門造車”,必須注重話語的“雙向對話”和“多維互動”。應充分利用全媒體時代的發展機遇,借助可視化文本精準把握民眾所關心的熱點問題和焦點話題,進而設置有關全面從嚴治黨的公共話語議程。例如,在媒體融合發展的縱深背景下,Z世代作為最具發展潛力的新一代,已然成為各大主流媒體競相爭奪的關鍵受眾群體,自我革命話語的內容傳播也應充分發揮融媒體矩陣優勢,主動入駐年輕群體聚集的平臺,抓住移動短視頻這一覆蓋面廣、受眾群體龐大的數字媒介,通過公布正風反腐“成績單”、播放反腐紀錄專題片、拓展網絡信訪通道等方式向網民告知紀檢監察機關持續整治損害群眾利益突出問題所取得的顯著成效。
四是構建全周期的話語生產質量監管機制。自我革命話語內容在出場前必須經歷一個從內容篩選到意義編碼、再到價值校驗的過程,只有對話語生產內容進行嚴格規范才能完成話語生產的整個流程。自我革命話語內容的生產必須站穩政治立場、保持政治定力,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以黨史、中國革命史、中國共產黨自身建設史、中華民族發展史為敘事主線,使用系統化、規范化的語言,明確話語表達邊界,嚴控話語生產的出場通道。
(二)自我革命話語議題的傳播-反饋機制
話語體系運行機制的第二個環節為話語議題的傳播和反饋,話語傳播機制是主體層面的話語輸出,承擔著選擇話語傳播方式和設置話語公共議程的職能;話語反饋機制是客體層面的話語認同,受眾主要是指對信息有著既定偏好、具有主體意識的人,話語主客體雙方力求在傳播過程中達成良性互動、凝聚價值共識。
一是聚焦自我革命話語體系傳播的精準性和實效性。數字時代的到來使媒介生態日趨彰顯出個性化、互動式的特征,傳統宣傳模式的傳播效能日益減弱。以黃海峰為主要代表的學者將黨和國家的宣傳模式分為“硬宣傳”和“軟宣傳”兩類,他將傳統主流媒體習慣使用的嚴肅的、灌輸的、說教式的傳播方式稱之為“硬宣傳”,將新型主流媒體所使用的更為巧妙的、生動的傳播方式歸為“軟宣傳”[]。前者能夠宣展國家實力、維護社會穩定,后者能夠有效調動民眾參政議政的積極情緒。當前主流媒體和政務新媒體應堅持“軟硬宣傳”并施的方式,充分利用新媒體分眾化、差異化、精細化的傳播優勢,切實增強話語傳播實效,“不能用一個模式服務不同類型的受眾”[8],應充分了解各階層民眾的需求,洞察不同社會群體的表達訴求和接受習慣,摒棄宏大的宣傳敘事和教科書式的說教,在堅持政治話語的基礎上汲取民間話語素材,切實提升話語表達的親和力,努力設置出易于被大眾所接受的話語議題,實現黨的話語與民眾心理的有效對接。
二是切實增強黨員干部應對話語風險的能力。全媒體時代的到來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網絡輿情爆發的風險和危機。目前來看,個別黨員干部存在著應對話語風險能力的短板,表現在話語邏輯混亂、話語內容生硬、話語表達方式僵化等方面,在媒體面前持有“能不說就不說”“能少說絕不多說”的畏懼心理,在網民的評論中習慣保持沉默,這就極易造成黨員領導干部在重大輿論場域中的話語缺位現象。黨員干部作為政府連接群眾的重要橋梁,應及時跟進話語內容傳播的最新進展,把握信息更新的真實情況,在實踐中不斷強化自身的話語主體意識,提高話語表達本領,運用有效的話語技巧來解答群眾疑惑、回應民眾訴求;在海量話語信息的疊加與碰撞中練就話語應急與調適能力,面對一些別有用心的媒體惡意捏造事實時,及時作出有力批駁,有效實現對輿情信息的監控。
三是實時監測自我革命話語傳播的反饋環節。良好的評價與反饋是保證新一輪話語體系得以順利運行的起點,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的反饋機制主要揭示的是自我革命話語傳播的實際影響力,包括自我革命話語體系各要素的協同配合程度、話語內容的完備程度以及大眾的認同程度。應利用新媒體時代的算法技術和大數據模型科學評估受眾對話語內容的認知態度和傳播效果,通過實時監測相關文章的轉發量和關注度等指標,結合評論區的互動反饋,動態優化傳播策略。
(三)自我革命話語表達的調試-轉換機制
話語體系運行機制的最后一個環節為話語表達的調試和轉換。話語體系的運行機制只有立足社會生活的現實需要和可能,依據時代環境變化和社會發展要求進行反復調試,才能形成適應時代變遷的話語譜系,呈現出更具生命力和引領力的話語內容,應著力推動自我革命話語表達的現代性轉換,及時傳達黨的最新理論成果和路線方針政策。
一是在話語繼承的基礎之上適時革新,實現新舊話語的有效銜接。以時間作為參照,話語有著新舊之分,隨著時代變遷,在原初話語基礎上會出現一種新的話語形態,即衍生話語,在推動話語演變過程中,原初話語與衍生話語之間若出現歷史連續性斷裂會導致話語權威的消解與重構,在實踐中表現為民眾極易誤讀黨的方針政策,影響人民群眾的價值判斷,甚至會為意識形態滲透提供了可乘之機。因此,亟需對自我革命話語的新舊概念進行系統規劃和整合,對既有概念進行反復推敲,找到新舊話語之間的邏輯關聯,確保自我革命話語的概念周延和邏輯嚴謹。
二是善于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治國理政的理念,正確處理好“守”與“變”的關系。中華文明中所蘊含的“慎獨自省”“清正廉潔”“居安思危”等執政興國的優秀文化基因是中國共產黨的話語創新之源,為自我革命話語提供了豐厚的精神滋養,但二者有機融合并非簡單的嫁接或抽象的結合,應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與中國共產黨執政理念的契合之處,通過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將其思想精髓融入黨內政治文化建設的全過程,運用科學的敘事策略和立體化的傳播手段,生動地詮釋黨勇于自我革命的鮮明品格和最大優勢。
三是要堅決駁斥和反對消極話語,時刻警惕話語的“偽創新”。近年來,西方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抹黑呈現出內容花樣翻新、手段隱蔽的新特點,“中國威脅論”“中國崩潰論”不斷演變升級。在自我革命話語的對外傳播過程中,應始終秉持審慎的態度,有效識別西方實施話語霸權的政治修辭術,不被西方政治學所提供的精致的數理模型和理想的回歸結果所蒙蔽,自我革命話語創新必須嚴守馬克思主義立場,防止對西方政黨理論的嫁接和移植,努力打造與中國戰略布局相適應、與中國綜合國力相匹配的政黨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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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夷希)
(校對:木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