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生產托管作為農業社會化服務的集成模式,有效破解當前土地規模經營困境,促進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發展的有機銜接[1]。安徽省2022年開始試點推行農業生產“大托管”,主要做法是農戶先將土地經營權委托給村集體經濟組織,后者再統一委托給農業社會化服務組織進行農業生產,核心在于強化村集體經濟組織統籌和居間作用,整合農業生產托管各環節的服務鏈條。該模式由淮南地區肇始創新,有效解決半干旱平原地區的土地擢荒問題,對農民和村集體經濟組織雙向增收的促進效果顯著。待全省試點推廣后,經調研發現該模式對農村干群關系改善、村民集體行動形成和鄉村社會秩序建構起到某種促進作用。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發展的意義不僅停留在經濟價值層面,其社會價值更應該被關注。為此,論文基于對安徽21個試點縣區的調研,以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能否以及如何影響鄉村治理水平為切入點,挖掘該模式的社會效應。
一、文獻綜述與理論分析框架
(一)文獻綜述
隨著全國各地農業生產托管實踐的蓬勃開展,學術界對這一領域的關注度持續上升。目前關于農業生產托管的文獻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總結農業生產托管的多元實踐模式,并揭示其在實際操作中的運行機制和規律[2-3];二是探究推進農業生產托管的現實困境,農業生產托管過程中農民組織性不足、村社統籌作用難發揮、政府要求難落實等困境影響了農業生產托管的效果[4-5];三是剖析農業生產托管對農業農村發展的影響,從經濟效應[6]、社會效應[]、生態效應[8]、空間溢出效應[9]等角度出發,其中對經濟效應的研究最為廣泛。部分學者關注到了村集體經濟組織在農業生產托管產生經濟效應的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主要形成利益協調論和生產組織論兩種觀點。利益協調論指出,村集體介入托管服務,有利于平衡各方主體利益,保障托管工作順利開展[10]。而生產組織論認為,村集體經濟組織介入托管后,既代表農戶利益,又成為外來工商資本進入農業農村的橋梁,為集體經濟發展提供了長效的內生物質基礎[11]。而在社會效應層面,學界整體上肯定村集體經濟組織參與農業生產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的積極影響。從提升鄉村治理能力的角度,村集體經濟組織參與農業生產托管服務,村干部承擔協調成本,與農戶在互動中建立信任機制,密切了干群關系,提升了村干部的組織和領導能力[12,由此促進村莊集體行動的形成[13],從而增進農村公共治理[14]。同時,村集體參與農業生產托管服務還有助于提升村集體收益,帶動村莊基礎設施的投資與公共服務的供給,對鄉村治理能起到正向作用[15]。從完善鄉村治理體系的角度,村集體經濟組織參與農業生產托管服務有助于包括村集體在內的多方主體參與土地經營,村莊形成緊密的社會關系網絡,對鄉村治理產生正面影響[16]。從關系治理結構的角度,發揮村集體經濟組織在農業生產托管中的統籌作用,可以建立起村社組織與農民之間的制度性關聯,提高村莊自主治理的內在動力[17]。
現有研究雖已關注農業生產托管服務中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參與,但更側重于經濟效應,對社會效應的研究較少且與此研究存在幾點差異:一是村集體經濟組織的角色定位不同,已有研究僅將其視為協調主體,未深入探討其作為托管關系形成的統籌主體的核心功能,忽視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實質性提升。二是,功能定位不同,現有研究多將村集體經濟組織視為托管關系外的介人主體,對其組織協調、委托代理、參與經營和矛盾調處等統籌功能缺乏深入剖析,未能揭示其對鄉村治理的實體影響及作用機制。
(二)理論分析框架
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的影響是多層次的,論文分別從直接效應、中介效應進行深入剖析。直接效應方面,強化村集體經濟組織統籌作用,提升農業生產托管服務鏈條上參與主體的目標一致性,促進集體行動形成,基于多中心治理理論探討其對鄉村治理的直接影響。中介效應方面,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在農戶、村集體和服務主體間構建雙重委托契約和強化信任機制,形成提升鄉村治理水平的合力。運用合約理論和制度信任理論,分析主體雙向組織化和信任機制強化的中介效應。綜上,構建理論分析框架見圖1。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一)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直接影響
多中心治理理論由奧斯特羅姆等學者提出,通過在政府、市場兩中心之外引入第三中心公民社會,構建政府、市場和社會三維公共服務供給模式,從而實現以自主治理為基礎,多個權力中心通過競爭和協作形成自發秩序,提高服務的效能水平,走出公共事務治理困境。該理論認為,第三部門組織的發展壯大與治理水平、治理能力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由第三中心的自治機制提供公共服務有助于“維持社群所偏好的事務狀態”,能夠有效克服公共服務供給的短缺性和滯后性,在極大程度上平衡公平與效率[18]。基于此,多中心治理能夠通過社會主體參與增加公共服務供給實現治理水平提升。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正是突出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居間功能,強化其在鄉村發展格局中的權力主體地位,通過契約治理疊加到傳統關系治理的結構中,在農戶、生產經營主體、社會化服務主體和其他關聯主體構建緊密的利益聯結機制,不僅增加了公共服務的供給主體,也增強了村級集體經濟組織提供公共服務的能力,促進了村莊集體行動的形成,有利于提升鄉村治理水平,如圖2所示。

綜上,提出假設H1: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可以提升鄉村治理水平。
(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的影響機制
1.雙向組織化
當前,鄉村治理現代化轉型面臨政府和農民主體“雙懸浮”造成治理失效、小農經濟與小集體經濟并存阻礙集體經濟規制的困境[19]。中國小農戶多且散使得農業社會化服務主體與之單獨締約成本過高,所以農業組織化對推動農業服務規模化至關重要。然而小農戶合約的不穩定性嚴重阻礙農戶組織化進程[20],也影響服務主體尋求外部合作或自我提升的動力與能力,導致我國社會化服務分工不明確、服務能力偏弱。合約治理理論提出,新古典合約是現實生活中較為理想的合約治理方式,通過事前調整產權結構,引入第三方治理主體、“以合約治理合約”[21]等方式規避機會主義行為。基于此,村集體經濟組織通過與農戶、服務主體分別締結正式穩定的合約關系,促成雙向契約型組織化,成為推動鄉村治理水平提升的關鍵,如圖3所示。
首先,村集體通過與農戶、服務主體簽訂規范化、關聯化的合約穩定合約關系。村集體在推行統一、規范的合約及簽訂流程的基礎上,將農戶直接與服務主體簽約的獨立狀態轉變為“以合約治理合約”的關聯狀態。且村集體經濟組織相較于農戶,擁有更高的談判地位和約束能力,具有監督受托方機會主義行為的比較優勢[22,合約關系更加穩固;其次,穩定的合約關系促進農戶和服務主體形成雙向契約型組織化。一方面,穩定的合約關系引導農戶遵循市場化、契約化交易邏輯與行為規范,形成契約型組織化。另一方面,服務主體更愿意與具有比較優勢的村集體締結合約。村集體遴選、整合等機制將倒逼服務主體提升創新和合作分工能力,加速組織化進程。最后,封閉鄉村的非正式治理規則在雙向契約型組織化中逐步被打破,農業生產逐步市場化將誘導鄉村關系契約化秩序,降低鄉村治理風險,提升鄉村治理水平[23]
綜上,提出假設H2:村級統籌托管服務通過促進雙向組織化提升鄉村治理水平。
2.信任機制強化
信任分為人際信任與制度信任。其中制度信任建立在“非人際”關系上,依賴于法律、政治等制度環境。基于“差序格局”,中國鄉村社會存在信“人”而非信“制度”的傳統[24]。但人際信任因其局限性已無法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建立制度信任成為現代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25]。


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能夠推動鄉村社會信任機制從人際信任走向制度信任,實現信任機制強化,提升治理水平。如圖4所示,這一轉變可通過直接轉化、經驗塑造、意義建構三條路徑實現[26-27]。首先,村干部通過收集需求、宣傳政策、組織農地平整、協商簽訂合同、監督作業質量等實踐互動贏得村民信任,加之托管服務制度和契約的存在,使村民對村干部的信任轉化為對政府政策和契約的制度信任。其次,村級統籌托管服務的參與主體可通過連續實踐經驗對制度體系產生持續信任。政府設置專項補貼,動員企業、銀行、保險公司等外部主體加入,建立多元主體參與的利益保障機制,確保農戶增收。村集體通過示范、驗證托管服務效果,促使村民產生制度信任。最后,個體通過集體參與服務意義建構,理解并認同制度價值,產生制度信任。村莊通過統籌托管服務增收后,召開會議討論資金用途,增強小農戶歸屬感,使其積極理解村莊發展路徑,產生制度信任。以上三條路徑促使鄉村社會信任機制強化,村民和關聯主體更愿意接受治理行動方案,參與村莊治理與建設,鄉村治理的主體能動性得以提升,促進基層自治能力和公共產品供給等集體行動形成,進而提升治理水平。
綜上,提出假設H3:村級統籌托管服務通過推動信任機制強化提升鄉村治理水平。
三、變量選擇與模型設定
(一)數據來源
論文研究數據源自2023年3至4月安徽省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試點的實地調查。采用分層隨機抽樣,在21個示范縣區中,皖南、皖中、皖北①各選3個縣區調研,并發放表格和問卷。共收集813份村莊表格和16277份問卷,剔除無效問卷后得到有效問卷15137份。數據按“推行/未推行托管服務村莊”分組,問卷數據歸類至所屬村莊。
(二)變量說明
1.核心解釋變量。選取村莊是否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trusteeship作為核心解釋變量,推行記為1,未推行記為0。
2.被解釋變量。學界認為鄉村治理是多元治理主體為最大化滿足村民共同利益,參與鄉村公共產品和服務提供的互動過程[28],其核心在于從“管理”轉向“治理”,旨在彌補公共事務自治缺位和公共服務供給缺失,促進農村由行政本位轉向村莊本位[29-30]。鄉村治理的主要任務是完善公共服務的環境建設和秩序建構,維持農民生產生活秩序[31]。公共服務供給是政府、村兩委獲取村民政治信任的重要來源[32]。鄉村治理體系的價值取向在于形成合作共治的鄉村事務共同體意識,引導鄉村向民主治理、自主治理的方向發展[33]。綜上,目前我國鄉村治理重點落腳在服務供給和自主治理,因此論文將從這兩個層面評估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影響。其中,使用“村莊公共服務支出”衡量公共服務供給水平[34-36],使用“村民會議參與指數”(由本年度村民會議召開次數與村民平均參會率的乘積得出)衡量公共事務自治水平[37-39]。數據均來自813個村莊填寫的表格。
3.中介變量。基于前文分析,選取雙向組織化程度和信任機制強化程度為中介變量。雙向組織化指農戶與服務主體的雙向契約型組織化,用土地經營權委托合同或農業生產服務托管合同數量衡量(村級統籌托管模式下,委托合同和托管合同一一對應,數量相同);對未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的村莊,用正式合同數量衡量,統稱“村莊農業規模經營正式合同簽訂數量”。信任機制強化程度使用“村集體參與調解的村莊糾紛化解率”衡量。數據來自813個村莊填寫的表格。
4.控制變量。選取村莊耕地面積占比、村莊耕地細碎化程度[40]、村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性收入[41]、村莊外出勞動力占比[42]、村莊組織農業技能培訓人次[43]作為控制變量。數據來自813個村莊填寫的表格。

(三)模型設定
1.基準模型。為檢驗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直接影響,構建基準模型如下:
Yij=α0+α1trusteeship+α2Zi+εi
(1)式中: Yij 是被解釋變量,表示第i個村莊的鄉村治理水平,當j =1 ,2時分別表示第i個村莊的公共服務支出金額、村民會議參與指數;trusteeship是核心解釋變量,表示村莊是否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
2.中介效應檢驗。為檢驗村級統籌托管服務促進鄉村治理水平提升的中介效應,論文借鑒Baron[44]、溫忠麟等[45]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如下:

Yij=γ0+γ1trusteeship+γ2Mi+γ3Zi+ei(4 )其中, Yij 是中介效應檢驗的被解釋變量,trusteeship是中介效應檢驗的解釋變量, Mi 是中介變量。(2)式中的 α1 是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影響的總效應,(3)式中 β1 是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中介變量的影響,(4)式中的 γ1 和 γ2 分別是核心解釋變量、中介變量對第i個村莊的直接效應。
四、實證結果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2回歸結果中,核心變量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系數為0.196、0.401,說明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能使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水平分別提升0.196、0.401個單位,即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整體上提升鄉村治理水平,假說1得以驗證。
回歸結果顯示,在自然特征層面,村莊耕地細碎化程度對公共事務自治的負向影響顯著。耕地細碎化程度高,易在農業機械化、規模化進程中引發糾紛,不利于村莊公共事務自治。在經濟特征層面,村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性收入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有顯著正向影響。村集體收入增長大多源自村莊業態良性發展,伴隨著就業機會、村民收人的增加,村民參與治理的積極性增強,治理水平提升。且村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性收入增加,公共產品供給隨之增加。在社會特征層面,村莊外出勞動力占比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有負向影響。家庭主要勞動力外出后,留守村民參與公共事務自治的積極性較差,且外出勞動力占比高,反映村莊業態發展遲緩,缺少資金完善公共服務供給;村莊組織農業技能培訓次數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有正向影響。組織農業技能培訓促使農民農業生產技能提升、村莊收入增加、促進公共服務供給,且組織技能培訓能夠促進干群有效互動,提升公共事務自治水平。

(二)穩健性檢驗與內生性討論
1.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將基準回歸中的核心解釋變量替換為村莊參加村級統籌托管服務的總面積 Strusteeship ,未推行的村莊記為O,推行的村莊取參加總面積的對數。使用同一模型進行回歸。根據表3回歸結果,將核心解釋變量更換為連續變量后,仍然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兩個層面均有顯著正向影響,穩健性得以驗證。
(2)替換被解釋變量。前文從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兩個客觀層面衡量鄉村治理水平,為驗證模型穩健性,將視角轉向村民主觀感受,用問卷中村民對于鄉村治理滿意度的評分( 0~10 分)作為鄉村治理水平的衡量指標,代入模型進行回歸,結果仍然顯著,且系數正負性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穩健性得以驗證。


2.內生性檢驗
采用工具變量法對內生性問題進行討論。鑒于村級統籌托管模式需服務能力強的組織承接,選擇試點時會考慮村莊整體服務組織的承接能力。而村莊化肥、農藥利用率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服務組織的整體服務水平。因此,村莊的化肥、農藥利用率能夠對該村莊是否成為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的試點產生影響,但對鄉村治理水平不存在直接影響,滿足相關性和外生性條件。經弱工具變量檢驗,F統計量大于16.38(Stock-YogoweakIDtestcriticalvalues 10% 偏誤的臨界值),說明選取“村莊化肥、農藥利用率”作為工具變量具備有效性。
表5中2SLS兩階段回歸結果顯示,在控制工具變量影響后,核心變量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即處理內生性問題后,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提升效應仍然顯著。
(三)異質性分析
鑒于村莊特征屬性的復雜性,從村莊種植結構、耕地細碎化程度兩方面考察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影響效應的異質性。
1.種植結構異質性。以村莊主要種植作物種類數量為標準,將樣本分為1~2種、 3~4 種、5種及以上進行分組回歸。表6回歸結果顯示,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三類村莊的鄉村治理水平均有顯著正向影響。其中, 3~4 種作物的村莊受益最大。這可能是因為該類村莊相較于1~2種作物的村莊,農產品銷售路徑更廣,抗風險能力強;而相較于5種及以上的村莊,其規模化操作更便捷,機械化作業糾紛少,有助于穩定農業生產主體關系。


2.耕地細碎化程度異質性。以農戶耕種土地的平均地塊數量為標準,將樣本分為 1~3 塊、4~6 塊、7塊及以上進行分組回歸。表7結果表明,三組樣本受到影響均顯著,耕地細碎化程度較高的村莊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公共服務供給的提升效果較弱,但平均地塊數量7塊以上的村莊推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公共事務治理的提升效果大于 4~6 塊的村莊。這可能是因為細碎化阻礙機械化作業和規模經營,不利于增收;而在細碎化程度高的村莊推行村級統籌農業生產托管服務,村干部工作量較大,召開村民會議次數較多,使得村莊公共事務自治水平指標數值較高。
(四)機制分析
1.雙向組織化
檢驗雙向組織化是否在村級統籌托管服務提升鄉村治理水平的過程中起到中介作用。表8回歸結果表明,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與雙向組織化程度顯著相關。在基準模型中加人雙向組織化變量后,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與雙向組織化變量均顯著,說明在控制村級統籌托管服務的影響后,雙向組織化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的提升作用仍顯著。由于 β1 、 γ1 ! Δy2 的參數估計值均顯著,且 β1γ2 與 γ1 同號,這表明雙向組織化程度的中介效應存在,屬于部分中介效應。其中針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 β1γ2/γ1 分別為0.121和0.137,即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層面的影響分別有 12.1% 、 13.7% 是通過雙向組織化程度的中介作用實現的。


2.信任機制強化
檢驗信任機制強化是否在村級統籌托管服務提升鄉村治理水平的過程中產生中介效應。檢驗過程與上文一致。回歸結果表明,在控制村級統籌托管服務的影響后,信任機制強化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的提升作用仍顯著,且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 β1γ2/γ1 分別為0.12和0.134,即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層面的影響分別有 12% 、 13.4% 是通過信任機制強化的中介作用實現的。

五、結論與啟示
(一)主要結論
以多中心治理理論、合約治理理論和制度信任理論為依據,結合對實地調研數據的計量分析,研究結論如下:第一,村級統籌托管服務能夠提升鄉村治理水平,具體表現為提升公共服務供給和公共事務自治水平,且該效應通過穩健性與內生性檢驗。第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提升作用存在異質性:主要種植作物數量為3~4種的村莊效果更明顯;耕地細碎化程度高的村莊效果較弱。第三,村級統籌托管服務通過農戶和服務主體的雙向組織化和制度信任強化的中介效應間接影響鄉村治理水平。
(二)政策啟示
對安徽試點地區的調研評估表明,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的正向促進作用取決于多方面因素,得出政策啟示如下:第一,農業生產托管服務的推進效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村級統籌水平,要通過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切實促進農民增收、提高農業生產效率等積極的經濟實效,增強農民對村干部的信任,引導農戶自組織化,從而實現促進鄉村治理水平提升的正向效應。第二,村級統籌托管服務通過政策宣傳和合同約束建構從委托到服務的閉環,促進鄉村治理有序。因此,要從法律知識普及、規范合約推廣、農業生產服務市場機制引入等方面引導村民產生契約意識與行為,提升村莊組織化程度,暢通村級統籌托管服務提升鄉村治理水平的路徑。第三,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正向效應的發揮依賴于村莊信任機制的強化,應通過組織農業技能培訓、召開種植結構協商會議等方式,增加農民內部以及干群之間的良性互動,促進村莊制度信任建立,保障村級統籌托管服務對鄉村治理水平的正向效應的傳導。第四,村級統籌托管服務需因地制宜,適度推進。耕地細碎化程度過高、村集體經濟組織經營性收入過低的村莊推行統籌托管服務的基礎薄弱,應在尊重農戶意愿、考慮村莊稟賦的前提下選擇適度規模經營方式,避免激化村莊內部矛盾。第五,防范種植結構單一化風險,村莊主要種植 3~4 種作物為較優選擇。制定種植方案時不僅要考慮機械化作業的效率,還應關注農田生態系統的可持續性,避免農戶因產出效益損失誘發鄉村社會矛盾。第六,完善農業社會化服務的市場監督機制。高質量的托管服務是村級統籌托管服務持續發揮正向效應的基礎。需明確服務組織遴選標準,建立名錄庫,設置合理高效的獎罰機制。此外,交易行為的契約化并非一勞永逸[23],應強調法治與德治結合,重視人際信任機制的輔助功能。第七,優化村干部激勵機制。村級統籌托管服務促進鄉村治理實效的發揮依賴于村干部多環節工作的落實以及良性干群關系的建立,應制定村級統籌托管成效與村干部個人收入掛鉤的獎勵辦法,激發村干部發展村集體經濟、提升鄉村治理水平的工作積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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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 village community coordinated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trusteeship service improve rural governance? Anempirical studybased on21pilotcountiesand districtsinAnhui Province
LIU Yan,WANG Yuqing
(Institute of Innovation Development Strategy,Anhui University,Hefei 23Oo39,China)
Abstract:Thepositiveeectofvilagecommunitycodinatedagriculturalproductiontrusteeshipserviceonagriculturalproduc tionhasbeenconfirmedbyacademics,butwhetherthiseffectcanbradiatedtothefieldofruralgovernancestillneedstobefur therexamined.Throughfeldresearch in2lcountiesanddistricts inAnhuiProvince,weconstructedananalytical framework basedothetheoriesofpolycentric governance,contractual governanceand institutionaltrust.Theresultsshowthatvillgecommunitycoordinatedtrusteshipnotonlycandirectlyimprove thelevelofrural goverance,butalsocanindirectlyenhancethelevelofruralgoverancethroughpartialmediatingefectsstemmingfromthetwo-wayorganizationintegratingbetweenfarmersand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ervice organizations and strengthening institutional trust mechanism.
Keywords:Villagecommunitycoodinatedagriculturalproductiontrusteeshipservice;Villgegovernance;Polycentricgover nance;Contractual governance; Institutional trust theory
(編輯:牛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