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數(shù)智時代的博物館外交正在成為全球新生代跨文化交流的新引擎。隨著數(shù)字智能技術發(fā)展,博物館借助虛擬展演、人工智能等工具構建起沉浸式、多元化的文化交流平臺,不僅突破了物理空間限制,還在推動文化共創(chuàng)和全球公共議題中發(fā)揮積極作用。國外博物館通過沉浸式體驗、數(shù)字平臺共創(chuàng)、無障礙和包容性設計等多種實踐,激發(fā)了全球“Z世代”的跨文化交流熱情。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建設全球文明倡議踐行機制,擴大國際人文交流合作。博物館不僅具有社會整合的重要功能,更為文明傳承與傳播、促進對外文化交流提供了渠道。①“博物館外交”的概念由此提出,它強調將博物館視為文化外交的延伸,主張通過巡回展覽、文物聯(lián)展、館藏交流等形式對外傳播國族形象及其文化價值觀。這種實踐可以追溯至文藝復興時期,當時作為國家權力象征的封建君主將對外出口和展出其個人藝術收藏品納入本國文化政策,借此塑造國家形象。③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博物館外交作為主要發(fā)達國家的普遍性實踐,培植了年輕一代的跨文化興趣。法國前總統(tǒng)希拉克就因年輕時流連于法國吉美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而對中國文化產生濃厚興趣。其出任總統(tǒng)不久,便積極推動兩國文化交流。④
自21世紀以來,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快和新一輪科技革命的興起,博物館外交逐漸從政府主導、服務于意識形態(tài)競爭的政治工具,轉向以全球治理和文化和解為導向、強調多元主體參與的跨文化對話與反思性空間。文化理論家瑪麗·普拉特(MaryLouisePratt)提出的“接觸地帶”(contactzone)理論,⑤為理解當代博物館外交提供了重要學理基礎。博物館作為文化接觸地帶,不僅是物理空間,更是文化權力與話語協(xié)商的重要場域,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與物在這里交流、碰撞、融合。進入數(shù)智時代后,虛擬展演、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拓展了博物館的空間形態(tài)和功能邊界,使其成為全球文化流動、認同建構和價值傳播的樞紐。數(shù)智時代的博物館外交有望成為全球新生代跨文化交流新引擎。
一、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的新特征
(一)從物理展演到虛實結合的文化空間
傳統(tǒng)博物館外交主要依靠文物借展實現(xiàn)文化交流與互鑒,而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的載體發(fā)生了根本性轉變。博物館通過構建數(shù)字平臺、介入社交媒體、開發(fā)人工智能專屬應用程序等,搭建虛實結合的文化空間,大幅提升文化傳播的效率與覆蓋范圍。
這種轉變首先體現(xiàn)在時間和空間維度上的突破。傳統(tǒng)巡回展覽組織復雜、成本高昂且受到地理、經(jīng)濟和政治因素的限制。例如1963年《蒙娜麗莎》在美國巡展,不僅經(jīng)過美國總統(tǒng)夫人杰奎琳·肯尼迪兩年的外交斡旋,更在苛刻的運輸條件下由50名士兵和6名保鏢全程護送。?相比之下,數(shù)字平臺克服了地域和時間限制,以較低成本將館藏作品快速傳播至全球各地。
博物館通過數(shù)字平臺開展文化外交的形式也更加多元,沉浸式技術的應用尤其引人注目。虛擬現(xiàn)實、增強現(xiàn)實和混合現(xiàn)實等技術在博物館中的應用不再局限于簡單地文物展示,而是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現(xiàn)實媒介”,通過重塑觀眾與文物間的關系來重構參觀體驗。博物館不再僅僅是靜態(tài)的文物收藏和展示場所,而是轉變?yōu)閯討B(tài)的全球文化交流中心。
(二)從單極的文化輸出到扁平化的協(xié)商對話
盡管從18世紀晚期開始,博物館就表現(xiàn)出極強的世界性,它允許游客在熟悉的城市中體驗陌生世界。但傳統(tǒng)博物館外交中,博物館往往單向決定展示什么內容以及如何展示,觀眾則是文化內容的被動接收者。傳統(tǒng)博物館的敘事往往遵循線性發(fā)展的時間觀,這種敘事往往隱含“西方中心主義”視角,將西方文明置于人類進步的頂點。數(shù)字智能技術在一定程度上重構了博物館外交的權力結構,單極的文化投射正代之以扁平化的跨文化協(xié)商。
數(shù)智技術拓寬了文化交流邊界,博物館的權威闡釋轉向多主體交互式知識生產。受眾從簡單瀏覽藏品轉為參與創(chuàng)建原生數(shù)字文物,甚至通過眾包構建數(shù)字藏品。各國博物館通過數(shù)字媒體平臺、在線公共論壇、參與式虛擬導覽、網(wǎng)絡游戲等創(chuàng)新形式提供“對話式”的博物館體驗,為不同文化群體構建新的表達空間。例如英國倫敦博物館開發(fā)的“公民展演者”(#citizencurators)博客項目通過眾包采集奧運會集體記憶,將公眾敘事融入博物展演。觀眾從單純的文化消費者變?yōu)槲幕矂?chuàng)者,形成了大眾參與型的博物館外交新模式。
(三)從國家利益的工具到推動全球公共議題
傳統(tǒng)博物館外交本質上是為了輸出本國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服務于單一國家的利益。美國在這方面最為典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美國軍政部門積極支持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在英國和南美洲國家舉辦“勝利之路:國家戰(zhàn)爭進程照片巡回展”,展示美國形象。20世紀中葉,美國新聞署也曾利用博物館展覽作為傳遞特定政治信息的渠道,通過威尼斯雙年展等國際藝術展傳播美國價值觀。這些活動的主要目標是推進美國在國際冷戰(zhàn)格局中的政治利益。美國新聞署甚至在國家美術館設立了美洲事務辦公室,以推進博物館外交在達成國家戰(zhàn)略目標方面的實效。1975年,時任總統(tǒng)福特明確指出博物館外交的根本目的是服務“美國的外交政策利益”和“美國人民的利益”。①
在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逐漸從服務單一國家利益轉向關注和推動更廣泛的全球公共議題,通過解決全球共同關注的問題建立更持久的跨文化聯(lián)系。“美國空間”(AmericanSpaces)和“博物館連接”(MuseumConnect)項目清晰地展示了這一轉變。前者在史密森尼博物館學會的支持下,將女性賦權、社會創(chuàng)業(yè)和性別暴力等議題納入博物館外交實踐。“博物館連接”項目明確拒絕傳統(tǒng)的展覽導向模式,優(yōu)先支持解決公民參與、歧視和性別問題等社區(qū)關鍵議題的合作項目,特別關注青少年和女性等群體。這些項自超越了國家利益導向,將博物館從單純的文化展演機構轉變?yōu)槲幕P系促進者,使博物館成為連接不同文化、共同解決全球問題的重要平臺。
二、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推動“Z世代”跨文化交流的可能性
“Z世代”通常指1995年至2009年間出生的一代人,他們從一出生就處于數(shù)字環(huán)境之中,是典型的“數(shù)字原住民”。這一代人媒介素養(yǎng)高、信息獲取便捷、跨文化交流能力強,同時追求個性化表達和情感共鳴。伴隨數(shù)智技術的發(fā)展,“Z世代”已成為全球人口占比最大的代際群體,也是國際傳播、文化消費和社會創(chuàng)新的關鍵力量。他們擅長運用社交平臺、數(shù)字游戲、虛擬現(xiàn)實等新興媒介,推動跨文化內容的流通與再造。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的新特征契合了“Z世代”的代際特征,也為其跨文化交流實踐提供了全新可能。
(一)虛實交融的文化場域:滿足“Z世代”沉浸式體驗需求
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從物理展演轉向虛實結合的文化空間,契合了 *Z 世代”作為數(shù)字原住民的認知偏好。“Z世代”成長于互聯(lián)網(wǎng)與智能設備普及的環(huán)境中,他們習慣在虛實交融的空間中生活,對沉浸式體驗有著天然親近感。傳統(tǒng)博物館中靜態(tài)、單向的知識傳遞方式難以引起 °?Z 世代”共鳴,而數(shù)智時代的博物館通過虛擬現(xiàn)實、增強現(xiàn)實和混合現(xiàn)實等技術創(chuàng)造的虛擬空間,能夠滿足 sZ 世代”對互動性、視覺沖擊和情感連接的需求。
作為在視聽媒體環(huán)境下成長的一代,“Z世代”對視覺敘事有著強烈喜好,相較于文字敘事,他們更傾向于通過簡明易懂又引人入勝的視覺化形式獲取信息。數(shù)智時代的博物館外交通過照片墻(Instagram)、海外抖音(TikTok)等平臺發(fā)布的短視頻、交互式游戲等視覺化內容,貼合了“Z世代”的注意力習慣。
當博物館利用數(shù)字技術打破時空限制,幾乎零成本地將全球文化內容即時呈現(xiàn)時,“Z世代”的文化接觸范圍也進一步擴大。數(shù)字平臺允許全球各地“Z世代”同時訪問相同的文化內容,參與實時互動,甚至共同創(chuàng)造數(shù)字文化產品。這種跨越地理和時區(qū)的文化交流體驗,培養(yǎng)了 *Z 世代”的全球文化視野和跨文化理解能力。更重要的是,數(shù)字平臺大幅降低了文化交流的成本和門檻,賦能更多處于資源配置弱勢的發(fā)展中國家“Z世代”群體參與全球文化對話,實現(xiàn)真正的文化民主化。③
(二)扁平化的文化共創(chuàng):激發(fā)“Z世代”平等參與意識
“Z世代”抗拒傳統(tǒng)權威,追求平等參與的機會,這與博物館外交從文化權威到多主體共創(chuàng)的轉變不謀而合。與其父輩和 *80 后”的千禧一代相比,“Z世代”對待全球化社會更加開放和包容,與異邦文化和全球社會存在更廣泛的聯(lián)結,也更愿意接受不同的觀點。博物館通過眾包構建數(shù)字藏品、開發(fā)參與式虛擬導覽、舉辦在線公共論壇,迎合了“Z世代”的思維方式。
“Z世代”對參與文化共創(chuàng)有著濃厚的興趣。當博物館外交從國家主導的官方敘事轉向包容多元聲音的平臺時,能夠更好地贏得“Z世代”的信任和參與。依托博物館提供的各種參與式項目,他們能夠貢獻自己的視角和創(chuàng)意,將公眾敘事融入博物展演,形成多元文化對話。這種從文化消費者到文化共創(chuàng)者的轉變,進一步提升了他們對跨文化交流的參與度和認同感。
此外,“Z世代”特有的碎片化信息處理能力也與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的多元表達形式高度契合。“Z世代”習慣在多任務環(huán)境中快速切換注意力,能夠同時處理多種媒體形式的信息。當博物館通過短視頻、交互式游戲等多元渠道傳播文化內容時,恰好滿足了“Z世代”的信息獲取偏好,使他們能夠以自己習慣的方式接觸不同文化,讓跨文化交流變得更加自然和高效。
(三)全球議題的共同體:凸顯“Z世代”社會責任意識
博物館外交從服務國家利益轉向推動全球公共議題,與 *Z 世代”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全球意識形成共鳴。“Z世代”比前幾代人更關注氣候變化、社會公正、文化包容等全球性議題。愛德曼民調數(shù)據(jù)顯示,全球有超過 70% 的 az 世代”熱衷于“參與社會和政治事業(yè)”。他們往往將自我認同建立在對社會問題的態(tài)度上,而非傳統(tǒng)的國家或民族身份。當博物館外交項自關注女性賦權、社會創(chuàng)業(yè)、性別平等等全球性議題時,能夠激發(fā)“Z世代”的共情和參與熱情。
“Z世代”在社交媒體賦能下正從隱性表達轉向顯性行動,從傳統(tǒng)政治信息的消費者變成政治觀點的生產者。與其他代際相比,“Z世代”更愿意公開表達對特定意識形態(tài)和政策的支持。這種高漲的政治參與熱情與持續(xù)的影響力使他們不僅是博物館外交的重要受眾群體,而且有望成為向更廣泛的海外公眾傳播多元文化的中介。
“Z世代”更傾向于通過共同價值觀而非國家認同來建立跨文化聯(lián)系,因此基于全球公共議題的博物館外交項目有望促進“Z世代”跨文化交流。當博物館從單純的文化展演機構轉變?yōu)槲幕P系促進者,特別關注邊緣化群體,尤其是青少年和女性時,實際上創(chuàng)造了與“Z世代”價值觀高度一致的文化交流平臺,使博物館成為“Z世代”攜手尋求解決全球問題的重要舞臺。
三、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推動“Z世代”跨文化交流的海外經(jīng)驗
國外博物館通過搭建沉浸式體驗場景、構建共創(chuàng)表達渠道、應用無障礙與包容性技術、引導關注全球議題等手段,在推動 az 世代”群體跨文化交流方面形成了寶貴經(jīng)驗。
(一)沉浸式體驗驅動文化共情
沉浸式體驗是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外交中最具突破性的創(chuàng)新手段。理論上,沉浸式體驗以情境化、參與感和互動性為核心,能夠打破觀眾與展覽之間的距離感,充分契合
世代”熱衷探索的文化心理,助其親歷異域文化與歷史現(xiàn)場,進而激發(fā)其跨文化好奇心,形成跨文化共情的基礎。
沉浸式體驗依賴于搭建虛實融合的游戲化場景。德國德累斯頓技術博物館的“萌趣凱蒂貓”(KittyQ)密室逃脫項目,結合量子物理主題與流行手游IP,既為線下青少年提供團隊合作解謎的空間,也通過手游聯(lián)動、線上解謎體驗吸引全球 °Z 世代”線上線下同步參與。美國波士頓科學博物館與知名游戲公司聯(lián)合開發(fā)的“羅布樂思”(Roblox)火星任務游戲項目,吸引來自全球各地的玩家扮演宇航員角色,沉浸式體驗火星工程設計過程,成功將火星探索的科學知識轉化為“Z世代”易于接受、樂于分享的社交體驗。土耳其繆斯宇宙(MuzeVerse)博物館以虛擬現(xiàn)實技術為全球用戶提供穿越古埃及的沉浸式體驗。其參與者可在虛擬空間中探索金字塔和尼羅河,領略遠古文明風采。展覽后的小組討論與社交媒體分享,使跨文化體驗轉化為全球范圍的情感共鳴與觀點交流。這種通過沉浸式數(shù)字技術搭建的體驗場景,為“Z世代”提供了無國界的文化新場域,推動了文化身份的流動與重塑。
沉浸式體驗往往引發(fā)“Z世代”持續(xù)的線上交流。倫敦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自然視閾”混合現(xiàn)實體驗展由微軟公司與索拉工作室(SaolaStudio)合作開發(fā),通過專業(yè)設備讓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穿越至2125年,具身感知人類行為對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在沉浸式的現(xiàn)場互動中,“Z世代”觀眾不僅與身邊參觀者即時交流體驗感受,更在展覽結束后將自己的見解和思考分享到臉書、優(yōu)兔等社交平臺,圍繞物種多樣性保護、生態(tài)危機等話題展開深度交流。
沉浸式體驗驅動文化共情并不以犧牲經(jīng)濟效益為代價。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與全球知名民宿網(wǎng)站愛彼迎(Airbnb)合作復原梵高《阿爾勒的臥室》油畫場景。游客可通過愛彼迎、推特和臉書平臺預定入住,沉浸式享受“置身于藝術品內部”的體驗。這一做法打破“參觀”與“生活”的邊界,讓藝術真正“住進”年輕人的日常,在海外社交媒體引發(fā)了全球年輕群體的關注。更重要的是,這種沉浸式體驗驅動的文化共情也帶來了可觀的經(jīng)濟回報。
(二)數(shù)字化平臺構建共創(chuàng)網(wǎng)絡
“Z世代”更青睞開放性、去中心化、可參與的文化對話。國外博物館敏銳捕捉到這一趨勢,積極借助社交平臺和用戶生成內容,推動博物館從權威知識輸出者轉型為多元文化對話的主持人。許多博物館以短視頻、挑戰(zhàn)賽、互動問答等形式鼓勵年輕觀眾生產內容。例如,荷蘭國立博物館在海外抖音平臺以《夜巡》畫作細節(jié)解讀、藝術挑戰(zhàn)等方式鼓勵用戶參與討論和二次創(chuàng)作。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舉辦一系列藝術比賽,激勵用戶上傳他們對藝術場景和畫作人物的模仿視頻。英國泰特美術館則在照片墻發(fā)起“一分鐘雕塑’挑戰(zhàn),邀請用戶利用日常物品即興創(chuàng)作、拍照上傳作品,推動了“Z世代”參與者的跨文化自我表達。
博物館官方賬號主動下場,與用戶形成“對話型傳播”。例如,大英博物館在照片墻和海外抖音發(fā)布展覽預告、歷史軼事、雙關語笑話等內容,不僅降低了藝術門檻,還通過節(jié)日話題挑戰(zhàn)(如復活節(jié)彩蛋)引導全球青年圍繞文化習俗進行互動。其評論區(qū)更引發(fā)了來自日本、斯里蘭卡等地的年輕觀眾對古印度文化的深入交流。與此同時,博物館通過直播、跨平臺聯(lián)動等方式放大文化對話的深度與廣度。梵高《向日葵》直播項目由五家博物館聯(lián)合向全球直播不同版本的《向日葵》,觀眾通過彈幕在評論區(qū)實時比較和辨析畫作,實現(xiàn)了跨文化的知識共享。
數(shù)智時代的博物館外交搭建起全球“Z世代”的“趣緣”社群。在這個虛擬的“趣緣”社群中,“Z世代”交流的內容甚至超出了文化和藝術品討論的議題范疇,走向更廣泛的日常生活領域。英國黑鄉(xiāng)生活博物館(BlackCountryLivingMuseum)在海外抖音平臺發(fā)布歷史場景短視頻“19世紀50年代上班如何打卡”后,不僅引發(fā)全球年輕觀眾對19世紀民間日常生活的興趣,還引發(fā)了不同國家用戶自發(fā)分享各自國家的職場文化,形成“跨國打工人”的“趣緣”社群。意大利那不勒斯國家考古博物館開發(fā)的角色扮演游戲《父與子》在滿足年輕一代修復意大利文物的文化體驗的同時,更促使游戲玩家在谷歌商店(GooglePlay)平臺交流游戲情節(jié)和游戲體驗,形成了跨文化背景的游戲玩家“趣緣”社群。美國卡內基自然歷史博物館更是在社交媒體設置“軟體動物星期一”(#MolluskMonda)話題,用螺類冷笑話和披頭士梗吸引 *Z 世代”參與討論,評論區(qū)成為幽默與知識相混雜的文化交流社區(qū)。
(三)無障礙與包容性技術拓展文化平權
在數(shù)智時代,博物館推動跨文化交流不僅僅是內容和形式的創(chuàng)新,更關鍵的是技術賦能下的無障礙與包容性設計,后者使包括殘障人士在內的所有群體都能平等參與文化交流。國外博物館在無障礙技術應用方面不斷突破,成為全球文化平權的踐行者和推動者。
一些博物館針對視覺障礙群體,利用虛擬現(xiàn)實、3D打印、觸覺科技等技術,實現(xiàn)“看不見也能感知”的藝術跨國交流。例如,捷克布拉格國家美術館推出名為“觸摸巨作”的虛擬現(xiàn)實項目,打造無障礙的藝術交流平臺,允許視障群體通過AvatarVR手套“觸摸”館藏雕塑。美國阿蒙·卡特美國藝術博物館推出“替代文本項目”(TheAltTextProject),提供可及性、包容性的線上服務,幫助殘障人群突破語言與文化壁壘加入全球“Z世代”的跨文化交流與討論中。阿蒙·卡特美國藝術博物館還在線下展覽中借助色盲眼鏡或凸線圖和大字標簽等手段,為殘障觀眾營造無障礙的交流氛圍。
在聽障和多語言需求方面,里約熱內盧明日博物館持續(xù)改進 IRIS+ 聊天機器人,提供實時手語翻譯和多語種音頻描述服務,確保聽障和非母語參觀者都能獲得個性化、無障礙的參觀與交流體驗。劍橋大學動物學博物館采用生成式AI讓動物標本“會說話”。這項技術不僅使動物標本“精通”20多種語言,還能根據(jù)觀眾年齡調整對話內容,極大提升了青少年觀眾對展覽內容的理解深度和互動欲望。這些無障礙與包容性技術的應用,不僅打破了身體、語言、地域等障礙,也讓青年殘障群體成為全球文化共創(chuàng)的重要參與者,極大賦能了跨文化交流的多樣性和公平性。
(四)全球議題引領共鳴與行動
數(shù)智時代的博物館外交不僅關涉文化傳播和藝術體驗,更通過舉辦各種活動和項目激發(fā)全球“Z世代”對氣候變化、生命倫理、社會包容、多元身份等全球性議題的關注、反思與行動。
博物館將歷史遺產與當下社會問題結合,激發(fā)青年群體對現(xiàn)實世界的思考與表達。例如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館與世界自然基金會合作的“15攝氏度改變世界”(20 (+1.5°C ChangesEverything)活動,依托氣候變化主題,以對戈雅《陽傘》等經(jīng)典名畫的二次創(chuàng)作為契機,在社交媒體設置“氣候行動成本與個人責任”議題,引發(fā)了“Z世代”對環(huán)保議題的關注。類似地,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則通過策劃“死亡:生命最大的謎團”(Death:Life’sGreatestMystery)等系列展覽,引發(fā)全球青年對生命倫理議題的熱烈討論。
博物館外交也注重“集體在場感”,通過志愿服務、策展合作等形式引導“Z世代”對公共議題由線上討論轉向付諸實際行動。例如英國帝國戰(zhàn)爭博物館與曼徹斯特博物館攜手打造的“合作志愿者服務計劃”,線上招募年輕志愿者以小組合作的形式跨文化、跨地域地為全球孤獨癥患者提供幫助。如今,英國、德國、荷蘭、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的博物館還紛紛與難民背景青年合作,通過聯(lián)合策展、共創(chuàng)展覽、社區(qū)協(xié)作等方式,放大難民的聲音。這些項目不僅幫助難民青年在身份認同、語言能力、社會融入等方面獲得成長,也讓主流社會觀眾更直接地聆聽和理解難民群體的真實故事,促進了知識權力的下放與社會公正的推進。可見,博物館外交已成為全球議題的“共鳴場”。它引導“Z世代”以全球公民身份參與討論與行動,把文化交流延伸為價值觀碰撞與未來行動的策源地。⑤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百年變局背景下中國對美戰(zhàn)略傳播轉型及路徑創(chuàng)新研究”(22CXW008)的階段性成果。
郭毅系重慶大學新聞學院國際傳播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周欣潼系重慶大學出版科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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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N.Grincheva,MuseumDiplomacy in theDigital Age,London:Routledge,2020:31.
③ R.T.Arndt,TheFirstResort ofKings:AmericanCultural Diplomacyinthe20th Century,Washington:PotomacBooks,2005:363.
④ 應強、唐霧:《希拉克:一位法國總統(tǒng)的中國情緣》,新華網(wǎng),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9-09/27/c_1125048168.htm,2019年9月26日。
⑤ M.L.Pratt,“Artsof theContactZone,”Profession,l99l:33-40.
⑥ S.Smithamp;S.Priewe,MuseumDiplomacy:HowCulturalInstitutionsShapeGlobalEngagement,London:Rowmanamp;Littlefield,2023: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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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J.D.Bolter,M.Engberg,amp;B.MacIntyre,RealityMedia:AugmentedandVirtualReality,Cambridge:TheMITPress,2021:72.
⑨ [英]杰羅姆·德·格魯特:《消費歷史歷史學家與當代大眾文化中的遺產》(于留振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24年,第502頁。
① A.Dewdneyamp;P.Ride,The Digital Media Handbook,London:Routledge,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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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郭毅:《優(yōu)化面向海外“Z世代”的全過程人民民主傳播》,《中國社會科學報》2024年8月2日,第A04版。
① S.Linnamp;O.A.Hall,etal,“ParticipatoryMuseumProjectswithRefugee-Background YoungPeople,Museumsamp;Social Issues,2024,18(l-2):28-47.
責編:譚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