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視角下“一帶一路”主題紀錄片的敘事話語分析

【摘" "要】紀錄片運用多種模態的符號表達使受眾對特定敘事內容形成有效認知。古絲綢之路所承載的價值理念和精神內核作為紀錄片的話語資源，為傳播者提供了文本敘事和意義闡釋的依據，通過邏輯演繹和比喻修辭的敘事方式，敘事文本在特定的情景語境中實現意義的構建與傳遞。周邊傳播和共情傳播策略最大限度地降低傳受過程中的信息失調，在訴諸情感高度認同的敘事理念下最終實現紀錄片對“一帶一路”倡議主旨內涵的有效傳播。

【關鍵詞】一帶一路；紀錄片；多模態話語

【基金項目】2023年甘肅省高等學校創新基金項目《鄉村振興背景下甘肅“三農”短視頻的傳播進路研究》（項目編號：2023B-123）階段性成果；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一帶一路”倡議下西北少數民族文化對外傳播的話語建構》（項目編號：18BXW020）階段性成果。

“一帶一路”題材紀錄片通常以古代絲綢之路為歷史背景，通過語言、文字、圖像等多種形態的文化符號呈現具有強烈表現力和感染力的影像內容，講述不同文化在絲綢之路“同興衰、共榮辱”的對話與交集，傳達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文化內涵。本文圍繞紀錄片《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的敘事邏輯，分析多模態符號在語法規則下如何構成受眾的敘事內容認知；敘事文本如何在特定的情景語境中搭建歷史與當代的意義關聯，建構共通的意義空間；周邊傳播和共情傳播如何通過相近、相知、相融的傳播機制搭建文化鏈接、促進民心相通，最終使受眾在情感高度認同的基礎上真正接受和歡迎“一帶一路”。（圖1）

一、敘事手段：多模態的符號表達

多模態話語理論認為意義的表達只有通過語法即多模態符號在形式層面的組織和模式化才能實現，紀錄片《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將古代絲綢之路作為特定的文化符號，通過多模態話語的連貫敘事使“一帶一路”倡議在現代語境中延續了“包容開放”“互學互鑒”“睦鄰友好”的價值理念和精神內核，讓海外受眾更好地感知新時代的中國。

（一）語言模態：闡明并引領主題

紀錄片中的解說詞和人物語言作為語言模態的主要表現形式，二者相互協調，共同傳遞完整的語義內容。為了表達完整的主題，紀錄片的解說詞承擔了絕大部分的傳達和表意功能。片中呈現多組駝隊與僧眾、戈壁沙漠與熱帶雨林、莫高窟與吳哥窟建筑群交替出現的鏡頭畫面，構成兩座石窟、兩個文明、兩個國家對話與交流的情景語境，配以“莫高窟與吳哥窟……在沙與海之間架起了一道中柬兩國人文交流、民心相通的彩虹橋”的解說詞，引導受眾在多模態語法構成的情節敘述中直觀地理解“一帶一路”上的民心相通。 紀錄片人物語言具有傳達特定信息、彌補敘事斷點和直接揭示主題的重要作用，是敘事語言必不可少的元素。[1]例如，在闡釋中柬兩國經貿往來與文化交流的歷史傳統時，紀錄片直接援引柬埔寨專家學者的同期聲向受眾直接闡明主題：“早在古代時期，柬埔寨和中國的很多物產，就是通過海上絲綢之路流通的……把他國的文化和本土的文化融合到一起變成自己熟悉和親切的樣子，只有這樣才能把美通到百姓心里，也就是說要民心相通。”人物語言的直接呈現使紀錄片具有“非虛構”的特征，當事人的身份給受眾一種被訪者自我陳述的觀感，讓受眾在更真實、更寬廣的認知空間中理解紀錄片所表達的“中柬命運共同體”的主旨內涵。

（二）圖像模態：確證并強化語義

圖像不僅是強大的信息傳遞工具，還是語言的圖像化補充。紀錄片中圖像模態對解說詞、同期聲形成互補，在視覺語法的強化規則下構成特定的文本內容和認知體驗。例如，紀錄片中莫高窟涅槃佛塑像和吳哥窟國王雕像的“微笑”作為圖像模態構成一個重要的文化符號，隱喻了敦煌文化和高棉文化的殊途同源，闡釋了紀錄片“因為對話，文明不會消失；因為微笑，世界永遠和平”的主題內容。片尾，兩尊佛像的微笑面孔再次出現在一枚中柬建交五十五周年紀念章上，形象闡釋了“一帶一路”倡議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精神基礎和文化底蘊。又如，紀錄片介紹佛教在中國和柬埔寨的傳播發展時，以大量的蒙太奇畫面呈現吳哥窟和莫高窟一系列造型、設計和風格都十分相似的建筑、雕塑、佛像和紋樣圖案，這些圖像符號本身作為兩國文化聯系的重要載體，凝聚了兩國人民的共同記憶和共同情感，豐富了紀錄片的敘事時空，讓受眾在廣闊的時空結構中認識中國與柬埔寨的友好關系。

（三）聲音模態：真實與藝術的疊加

聲音是紀錄片重要的表意手段之一，其真實性和藝術性的疊加有效強化了受眾的情感認知。紀錄片在講述敦煌文化與高棉文化的歷史淵源時，畫面呈現一群柬埔寨百姓在吳哥城墻外為游客演奏音樂的場景，這些演奏者因誤觸柬埔寨內戰時期埋藏的地雷而致殘，他們面帶微笑演奏著輕快明亮的背景音樂，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與其不幸遭遇形成強烈反差，觸動人心的細節激活了受眾的共情。在中國幫助柬埔寨修復吳哥窟建筑群的敘事中，紀錄片呈現了散落坍塌的石塊重新變成雄偉廟宇的畫面，輔之以管弦樂明亮的音色和抑揚頓挫的旋律，使受眾在積極昂揚的氛圍中感受到古老的吳哥文明重新煥發活力與生機，潛移默化中感知開放、包容、友好的中國形象。這樣的聲音模態在該片中比比皆是，受眾在富有民族和地域特色的背景音樂中感知莫高窟的雄渾與吳哥窟的柔美，也在解說詞或輕柔低沉或昂揚飽滿的語調中體悟兩種文明的歷史和未來，更在這些聲音模態的綜合疊加效果中加深對“中柬命運共同體”和“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和理解。

二、敘事文本：塑造共通的意義空間

紀錄片《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對歷史敘事要素和敘事文本進行“邏輯—演繹”和“比喻—修辭”的重構，在特定的情景語境中搭建起歷史與當代的意義關聯，實現意義的構建與傳遞。

（一）“邏輯—演繹”：敘述與論證的融合

法國學者羅蘭·巴特在其《歷史的話語》一文中指出：“歷史話語并不順依現實，而只是賦予現實以意義。”[2]紀錄片在堅持紀實本性的同時，通常依托文本按照一定的敘事結構講述歷史事件，并合乎邏輯地進行觀點論證，從而在歷史與當代的聯系中實現對意義的構建和傳遞。《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通過梳理莫高窟和吳哥窟殊途同源的藝術發展史，運用多模態視聽語言對歷史進行故事化的敘述。經過真實性判定的畫面敘事強化了解說詞要表達的觀點，歷史故事和史料文物共同確證了文本敘事的真實性，紀錄片由此展開合乎傳播者意圖的觀點論證，引用柬埔寨專家學者的同期聲肯定了古代絲綢之路的歷史意義和價值，引導受眾在解說詞和人物語言的適時介入和闡釋中認識過去、理解現在、判斷未來，形成傳播者期待中的話語認知和內涵解讀。

（二）“比喻—修辭”：隱喻和轉喻的融合

“隱喻”（Metaphor）和“轉喻”（Metonymy）作為話語轉義的重要形式，在人們理解不同事物或觀念的過程中起著重要的關聯作用。莫高窟與吳哥窟在藝術文化領域具有的同源性和相似性，使紀錄片能夠在隱喻和轉喻的嵌套融合下實現話語轉義。例如，在敘述兩座石窟的珍貴文物在歷史上遭到西方列強掠奪的事實時，紀錄片以“根深葉茂的大樹被連根拔”的隱喻意指中柬兩國的共同遭遇，有效喚醒受眾的歷史記憶；以“對美最好的擁有是欣賞而不是占有”的隱喻意指西方列強不應掠奪式占有其他文明成果，人類應該以開放包容、互學互鑒的姿態和平共處、共同繁榮，引發受眾的廣泛認同。又如，紀錄片在敘述中國幫助柬埔寨修筑吳哥窟廟宇時，以“一座雄偉的廟宇從廢墟中重新站了起來”的隱喻意指古老的吳哥窟文明在中國的幫助與支持下重新煥發生機；將兩座石窟轉喻為“一對美麗的姐妹花綻放在海陸絲綢之路上”，映射出兩個國家攜手共建“一帶一路”的美好前景。片尾，特寫鏡頭交疊呈現佛像的微笑及柬埔寨僧眾百姓燦爛的微笑，輔之以“莫高窟與吳哥窟在新時代的陽光下一起微笑，一起懷想”的解說詞，搭建起莫高窟與吳哥窟之間的第一層意義關聯和中柬兩國人民之間的第二層意義關聯，不僅凸顯了人類追求和平的意義和主旨，而且傳遞出中柬兩國在新世紀攜手合作、共創未來的美好愿景。

三、敘事理念：訴諸情感高度認同

紀錄片《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以建立兩國人民的對話交流為落腳點，充分挖掘“絲綢之路”話語背后的社會文化和歷史語境，通過周邊傳播和共情傳播最大限度地降低傳受過程中的信息失調，讓敘事更有說服力，更加深入人心。

（一）講述周邊故事，搭建文化鏈接

柬埔寨是中國的鄰國之一，兩國在歷史上的經濟往來和文化聯系密切。甘肅省雖深居中國內陸，在地理位置上不直接與柬埔寨相鄰或相近，但佛教沿著古代絲綢之路分別在莫高窟與吳哥窟落葉生根、枝繁葉茂，二者在文化、信仰層面的關聯性和共通性使得甘肅也可以向柬埔寨進行文化周邊傳播。

紀錄片以“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作為片名，就是文化周邊傳播理念的直接體現——莫高窟與吳哥窟雖相隔遙遠，卻因文化的接近性在抽象的意義空間中找到絲綢之路這一交匯坐標，文化信仰、文化理念以及文化符號等要素共同構成絲路文化的有機整體，為中柬絲路故事提供了一個可供參考的文化維度。圍繞中柬兩國文化交匯點，紀錄片用絲路故事搭建兩大世界遺產的文化鏈接，讓受眾在鮮活的形象、生動的案例中更加具體地感知中柬兩國人民對和平、美好生活的共同追求以及兩國命運與共的重要性和必然性。從中國元朝使臣出訪扶南（今柬埔寨）、記載當地風土人情，到扶南高僧到中國翻譯佛經、傳播佛法；從中國畫家張大千發現敦煌壁畫中的美麗飛天踏著浪花穿越印度洋變身為吳哥窟浮雕的“阿普薩拉”，到吳哥窟浮雕上神猴“哈奴曼”的形象傳到中國成為家喻戶曉的孫悟空；從中國幫助柬埔寨人民爭取國家獨立、民族解放，到中國援助柬埔寨保護吳哥古跡、修復寺廟——這些故事既是歷史的再現也是現實的延伸，讓受眾理解中柬命運共同體的歷史淵源與現實意義。

（二）加強共情傳播，促進民心相通

心理學研究認為，情感作為傳播主體從認知到意向再到最終行動的中樞要素，具有決定后續意志行為的關鍵作用。[3]共情（empathy）指個體準確地理解他人的情感，使雙方在信息交流活動中互相體認與感通，并對信息內容的認知和理解產生大致相同或相近的互動現象。在跨文化傳播中，共情被視為不同文化主體之間化解矛盾、求同存異不可忽視的要素，“一帶一路”倡議中的民心相通正是因其共情的傳播機理被擺在重要位置。

共情傳播的核心內容是傳播主體間產生心理上的“共享表征”（shared representation），即自我與他者在情緒體驗和動作執行過程中產生重復的心理表征。[4]當個體感知到他人與自己擁有相同或相近的情緒時，會產生彼此心心相印、惺惺相惜的情感共鳴，從而達成理想的互動與交往狀態。紀錄片《莫高窟與吳哥窟的對話》以傳受雙方所共同認可的絲路文化符號——佛陀的微笑——為共情中介物，以“對話”形式建立傳受雙方共在的狀態和平等的關系，將敦煌藝術和高棉藝術稱為“東方智慧”“東方文明”，以同理心確證“自我”身份，使雙方產生相同或接近的情感態度。在敘述中柬兩國人民皆以包容、積極的態度微笑面對苦難與不幸時，紀錄片避開“他者”視角，注重“感同身受”地理解受眾的情緒，讓對方知覺到他人也在體驗與自己一樣的情緒，雙方皆以親歷者的身份角色共同表達佛教向上向善的精神內涵和人類追求和平的價值理念。在共情傳播的基礎上，傳播者適時將“一帶一路”合作雙贏、命運與共的理念合乎情理地傳達給受眾，實現“傳播者想說的，就是受眾想聽的”。

四、結語

紀錄片通過對絲路歷史文化資源和符號的發掘，用多模態符號在特定的時間跨度和有限的影像空間中打造了共通的意義空間，在遵循真實原則的基礎上，該片對歷史事件進行客觀敘述并適時進行觀點的介入性闡釋，從多模態話語的轉隱喻視角再現和還原兩座石窟、兩個文明和兩個國家在歷史維度和文化維度上的同一性，通過一系列史中見今的周邊故事有效挖掘中柬人民共有的記憶和情感，詮釋兩國秉承友好交往、互學互鑒的人文精神在新時代攜手共進、共創美好未來的主題和意旨，從而實現國家意志的有效傳遞。

注釋：

[1]熊祿中.電視紀錄片同期聲的功用[J].青年記者，2013（08）：49-50

[2]盧波米爾·道勒齊爾.虛構敘事與歷史敘事：迎接后現代主義的挑戰[A].戴衛·赫爾曼 主編，馬海良 譯.新敘事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179-180.

[3]張勇鋒.共情：民心相通的傳播機理[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9-11-19（003）.

[4]吳飛.共情傳播的理論基礎與實踐路徑探索[J].新聞與傳播研究，2019（05）：60-61.

（作者：康麗雯，甘肅政法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郝香，甘肅政法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