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世紀50年代,科學界已著手研究機器智能模擬課題,并首次提出“人工智能”(即AI)概念,標志著該學科正式確立。當前,全世界大部分高校的計算機系都會開設和研究這門學科,AI也得到了快速發展。2022年11月,美國OpenAI公司發布ChatGPT智能對話應用程序,引領全球AI進入新一輪爆發期。隨后,國內也先后涌現文心一言、騰訊混元、通義萬相、訊飛星火等認知智能大模型。2025年1月,杭州深度求索人工智能基礎技術研究有限公司自主研發的AI大模型DeepSeek上線,其憑借低成本、高性能、免費開源等特點,在一眾AI大模型中異軍突起,被認為有望重塑世界AI 格局[]。當前,AI逐漸滲透至生產、生活的各個領域,各行各業也開始正視這項方興未艾而又來勢涵涵的新技術。
一、AIGC概述
AIGC(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Content),指利用AI技術自動生成文本、圖像、音頻、視頻等多種形式的內容,其既是一種內容生產方式,也是用于內容自動化生成的一類技術集合[2]。相較傳統生產方式,AIGC基于海量數據訓練和智能化組織生成內容[3],具有高效、快速和可擴展等優勢,能夠生成富有創意性以及符合自然語言的內容[4]。與傳統AI相比,AIGC不僅突破了單純數據分析和預測的局限,還能夠對輸入數據進行自主學習,實現內容自動生成,呈現內容多樣化程度高、自主學習能力強、可操作范圍廣、生產效能顯著等特征[3]。AIGC 的核心技術是預訓練模型、多模態技術和生成算法等。其中,預訓練模型是預先通過大規模數據訓練過的模型,能夠提供強大的初始知識;多模態技術則使得AIGC能夠根據多種數據類型進行協同推理,其推理更加符合人類的感知;生成算法則能夠根據數據推理生成新的內容。AIGC的應用十分廣泛,能夠實現文本生成、圖像生成、語音生成、視頻生成等功能,已在傳媒、電商、影視、娛樂等眾多內容需求豐富、數字化程度較高的行業取得較快發展。
二、教育出版融合AIGC發展的探索之路
(一)國家政策的宏觀引領
隨著AI技術的快速發展,我國陸續頒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標準體系建設指南》《關于加快場景創新以人工智能高水平應用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國家人工智能產業綜合標準化體系建設指南(2024版)》等相關政策和文件,旨在促進AI研發攻關、產品應用和產業發展,推動我國產業變革和轉型升級,進而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在教育方面,教育部發布的《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指出,以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新興技術為基礎,依托各類智能設備及網絡,積極開展智慧教育創新研究和示范,推動新技術支持下教育的模式變革和生態重構[5]。同時,教育部組織實施了人工智能助推教師隊伍建設行動試點,以及中小學人工智能教育基地建設等工作。在出版方面,國家新聞出版署印發的《出版業“十四五”時期發展規劃》強調,大力推動5G、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物聯網、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等技術在出版領域的應用[6]。國內各出版單位積極響應政策引領,與AI技術公司合作,嘗試和探索相關AI應用和產品,如AI內容創作、智能校對、AI封面設計等,旨在利用AI的技術優勢重塑“編校宣發”出版流程,進而為用戶提供更加優質的服務。
(二)AIGC賦能教育出版的創新應用
AIGC憑借強大的內容生成功能,為教育和出版帶來了諸多創新和變革。在教育領域,AIGC技術輔助教師優化教學設計、充實教案內容,提升課堂表達效果,實現智能個性化布置作業,并生成可視化評估報告。例如,教師利用AIGC來輔助教學,可提高以知識點為核心的教學模式的教學效果[7];教師在作文評價中與AIGC技術實現評價策略的互補,借助其優勢有效提升了評價工作的效率[8];教師運用數字人技術,能夠提高微課制作效率,實現個性化、規模化教學[9];不少地方開展AIGC 在美育教學方面的實踐[10]。AIGC 具有的數據化與自動化特性、內容生產方面的優勢,以及個性化與定制化的特點,使其在教育活動中可扮演“知識開發者”“教學輔助者”“學習陪伴者”等角色,促進學生創造力的有效構建、內在培育和多元發展[11]。在出版領域,AIGC可輔助作者完成一些撰稿工作,如完善圖書內容、美化語言,篩選、整理寫作材料,及時發現錯誤,分析讀者偏好和需求等。AIGC能顯著優化出版流程,在選題籌備階段協助編輯整理、篩選資料;在編輯階段助力編輯審讀書稿文本,參與裝幀創意設計;在產品宣傳推廣階段還能及時監測版權動態、廣泛收集用戶反饋意見。AIGC改變了服務的模式和范圍,推動出版機構從知識的生產和傳播者轉變為面向學習者的綜合服務供給商。其打破了出版載體在物理形態與時空應用上的固有邊界,為學習者構建起覆蓋多元形態、貫穿全時段、適配全場景的知識服務體系,實現智能化與個性化兼具的深度服務目標。
三、教育出版融合AIGC發展的挑戰之路
隨著以語言大模型為典型代表的AIGC應用在各行業領域中的影響力持續深化,學術界與出版界針對AIGC應用于出版領域所引發的一系列效應展開了范圍廣泛、層次深入的研討分析。AIGC可大規模生成教學內容,優化出版流程和效果,提升營銷發行的精準性,使得出版機構從知識的生產者和傳播者轉變為面向學習者的綜合服務供給商。然而,AIGC應用于出版領域也面臨一些問題和挑戰。
(一)治理新課題與版權難界定
第一,當前世界各國圍繞AI的法律法規還不健全,相關公平、責任、安全的爭議與日俱增,技術發展與政策引導、法律規制等治理體制并不匹配。為此,我國積極面對AI治理這一新課題,先后頒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則一發展負責任的人工智能》《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等文件,提出人工智能發展相關各方應遵循的八大原則。這不僅為教育出版與AIGC的融合發展提供了方向指引和資源支持,同時在行業規范制訂、技術應用創新和用戶安全保障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2023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要求堅持“以人為本”、“智能向善”的理念和宗旨,堅持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原則,為AI發展與治理提供了建設性解決思路[12]。
第二,版權問題是教育出版融合AIGC所面臨的一大難題。AIGC生成的內容版權權屬不清,難以界定。如何確保AIGC生成內容的原創性和合法性,避免構成侵權,并保護自我權益,是業界亟須解決的問題。現實中,由于相關法律概念的模糊,各地法院的判例也常出現相反的結果,AIGC作品的著作權存在權屬不清的困境,面臨許可成本與知識傳播的矛盾、法人作品制度與人工智能特殊性的沖突等問題[13]。司法部門應建立健全AIGC作品的版權管理機制,對AIGC生成內容進行嚴格審查,確保不侵犯他人權益,同時保障AIGC作品的著作權,以最大限度地發揮AIGC的創作價值。
(二)導向難把關與表達不精準
一方面,由于AIGC大模型訓練數據大多來源于互聯網,且其預訓練大模型極易受國外數據影響,這使得AIGC生成的內容可能具有偏向性。基于此,出版機構在運用AIGC生成內容時,可能會產生文化、意識形態、導向等方面的風險。另一方面,AIGC大模型訓練的優劣和生成內容的質量取決于數據的質量和全面性。由于專業數據匱乏,且公開數據存在錯誤、偏差與時效性問題,導致AIGC在專業領域的內容質量不盡如人意,常出現邏輯合理但事實錯誤的情況。具體到教育出版領域,AIGC還有可能產生和傳播錯誤、有害的學習內容,嚴重影響教育出版的專業性和權威性。
目前,出版機構普遍采用模板化內容生成模式,可能導致以下風險:內容結構同質化嚴重、特色差異化喪失、行業趨同態勢加劇,以及多媒體內容的細節呈現難以達到出版標準,同時成本控制面臨挑戰。在此背景下,出版機構需要高度重視AIGC生成內容的人工審核環節,強化對AIGC產出內容在價值觀引領、導向性把控,以及真實性和準確性校驗方面的管理力度,防止不良或錯誤信息傳播。
(三)出版新業態重視不足與技術風險
由于受到現實因素的制約,我國教育出版業還是以傳統出版為主,還未實現出版業的數字化轉型。在教育出版與AIGC深度融合發展的時代浪潮下,各出版機構在經營理念、組織架構、業務運轉流程、用戶服務體系以及人才儲備規劃等方面均呈現與該發展趨勢不相適配的狀況。例如,許多出版機構內部缺乏專業人員或部門統籌相關技術資源、數據資源、安全資源等,針對數字出版、融合出版等新型出版業態缺乏項目規劃、決策、管理、運維等方面管理制度和流程。這使得整個教育出版行業在數字化轉型的浪潮中步伐遲緩,難以構建起適應新技術環境的產業生態。
面對以上問題,教育出版業需要群策群力,加快推動AIGC時代的出版行業、出版單位、出版流程和配套機制的自我改革。具體來說,教育出版機構需要推動相關標準體系建設,強化產業政策引領,創新行業服務模式,構建版權保護機制;對外做好開放工作,積極引進AI新理念、新技術和新業態,主動謀求與AI技術開發商的合作,進而重塑產業價值鏈條;強化人才培訓力度和精度,提升出版從業人員的AI應用能力和職業素養;堅守教育出版道德底線,運用AI技術提高選題策劃、編輯加工、插圖設計、審讀校對、營銷推廣等出版各環節的工作效率,以適應出版行業新業態和AI新技術的發展。
四、教育出版融合AIGC發展的可行之路
盡管教育出版與AIGC的融合發展面臨諸多問題和挑戰,但隨著技術突破、數據完善和出版創新,其發展前景必將更加廣闊。這需要出版機構回歸教育出版的本質和初衷,明確教育出版的發展方向,規劃教育出版融合AIGC的實踐方式。
(一)錨定服務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初衷
第一,教育出版的本質是服務教育事業,培養具有良好文化素養和全面發展的人。教育出版的主要任務是為教育體系提供系統化、科學化的知識載體和資源,支持教師教學與學生學習,幫助學生培養核心素養,教授學生掌握適應終身發展和社會發展的必備品格和關鍵能力,從而推動社會不斷進步。因此,無論是面對包括AIGC在內的任何外界技術的沖擊,還是自身發展的轉型升級難題,教育出版領域必須始終以服務教育高質量發展的目標為核心指引,堅定不移、毫不動搖,確保技術切實為出版業務賦能增效。這便要求出版機構精準錨定“育人”這一核心教育目標,始終堅守“適切”的認知規律底線,牢牢恪守“傳承”的文化基因主線。唯有如此,出版機構才不會在發展道路上迷失自我,偏離教育出版應有的軌道。
第二,教育出版與AIGC融合發展,旨在推動教育、出版和技術三個領域的深度交融,這一趨勢對行業發展提出了更為全面、更高標準以及更具創新性的要求。這種融合不是簡單的技能或工具疊加,而是重構知識生產與傳播的底層范式,本質上是教育規律、出版邏輯與技術創新的三元協同邏輯。在教育維度,AIGC對教學場景和學習路徑產生了深遠影響,它不僅革新了知識生產的固有模式,還深度重構了知識本身的結構與內涵。在出版維度,AIGC驅動下的內容生產和傳播方式能夠打造以“感知需求一智能創作一融合出版一個性滿足”為核心的閉環服務。在技術維度,AIGC作為三大領域融合發展的關鍵紐帶,不僅給予了自然語言生成、多模態融合等技術層面的有力支持,還深刻變革了教育出版領域的基礎架構與運行模式。
(二)堅持教育數字化、出版融合化的發展方向
為充分發揮AIGC對教育出版的賦能作用,切實推動教育高質量發展,出版機構必須順應數字化教育發展趨勢,深化教育出版融合創新,這既是應對全球教育變革的關鍵舉措,更是構建未來教育體系的重要戰略路徑。從實踐角度來看,教育數字化能夠突破物理時空限制,提升教育的普惠價值;能夠使抽象概念具象化,有效促進學生的知識掌握;能夠構建精準化的教育服務體系,使得個性化學習成為可能。這不僅提升了教育質量,更重塑了知識傳播的底層邏輯。融合出版能夠實現作者、編輯、技術人員的實時協同創作,使得出版更加高效;能夠有效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的傳播范圍,使得出版更具影響力;能夠滿足教育的數字化發展要求,推動形成“教育一出版一技術”的共生生態。具體到教育出版實踐,出版機構應充分運用AIGC的技術優勢,深化服務應用創新。首先,出版機構需要依托AIGC技術,將優質紙質教育資源數字化,并基于學科知識體系構建系統化的數字資源知識庫。其次,出版機構應基于AIGC技術,開發數字教材、在線課程及移動學習應用等融合型數字資源,助力教師精準施教,促進學生個性化發展。最后,出版機構應借助AIGC大語言模型構建教育出版語料庫,訓練教育出版專屬大模型,實現教育出版與AIGC的深度融合。
(三)推動創新驅動、合作共贏的發展方式
鑒于AIGC的技術復雜性,教育出版行業若僅依靠自身力量,將難以實現與AIGC的有效融合發展。目前,國內不少高新技術企業已具備將AIGC技術拓展至多領域應用的實踐經驗。例如,DeepSeek憑借高性能和開源策略,為各行業低成本應用AIGC提供了可能。以合作共贏為目標,推動教育出版與這些高新技術企業的合作,已成為出版機構融合AIGC發展的重要路徑。目前,不少出版單位正在積極與AI技術公司展開合作,試圖探索和應用各種專業化大語言模型來提升出版流程的效率,打造“出版 +AI ”的新模式。在國外,施普林格出版集團與OpenAI開展了戰略合作。在國內,基于AIGC在編輯、校對和多媒體內容生成等出版環節的應用,各出版機構與研究機構陸續推出了出版行業各細分領域的大模型,如中信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中信書院AI閱讀助手”,古聯(北京)數字傳媒科技有限公司聯合南京農業大學開發的“荀子”古籍大模型等[14]。然而,要想實現教育出版融合AIGC的高質量發展,出版機構僅依靠這些高新技術企業的力量還是遠遠不夠的。其還需要圍繞“教育、出版和技術三者融合”的新理念、新趨勢、新技能,打造一專多能的懂教育、專出版、擁技術的人才隊伍;利用好人才這個第一資源,發揮好人才在發展中的關鍵作用,進而在項目實踐中探索創新,找到AIGC應用在教育出版領域的切入點和創新點;與AI技術公司實現優勢互補,實現項目可持續運營和教育出版的高質量發展目標,最終實現合作共贏。
五、結語
總之,以語言大模型為代表的AIGC來勢洶涵且方興未艾,其必將深刻影響包括教育出版在內的各行各業。為此,我國出臺了一系列引領政策和文件,積極引導和直面AI治理這個新課題;教育界也積極將AIGC引入教學體系,開展教學實踐和研究;出版界努力開發AIGC出版融合新應用、新范式,初步推出各細分領域的應用工具和大模型。鑒于AIGC在教育出版的應用還面臨不少挑戰,出版機構仍需要錨定服務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初衷,堅持教育數字化、出版融合化的發展方向,以實現創新驅動、合作共贏。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技術上的突破、數據上的完備、出版上的創新將會使教育出版與AIGC迎來真正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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