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5938/j. cnki.iper.2025.03.001
中圖分類號:D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9749(2025)03-0001-07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偉大抗戰精神,是中國人民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將永遠激勵中國人民克服一切艱難險阻、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1]抗戰精神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切實把紅色基因傳承好,把紅色資源利用好,把紅色傳統發揚好,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凝聚磅礴精神力量。”[2]口述史方法是史學、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等廣泛運用的研究方法,在挖掘、轉化、傳承與弘揚偉大抗戰精神方面具有顯著優勢。通過口述史方法實現跨學科交叉與技術賦能,能夠更好地展現抗戰精神的個體經驗和主觀感受,直觀地反映個體生命歷程與社會發展之間的耦合互動,有效構筑具有歷史在場感的抗戰精神集體記憶空間。因而,本研究結合抗戰老兵的采訪與口述史料整理,結合抗戰老兵口述“活的歷史”個案分析,探討以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價值意蘊、運行邏輯和實踐路徑,為以口述史方法的具身敘事實現抗戰精神的可感化傳播與活態化傳承提供參考借鑒,發揮以古鑒今、以史育人的作用。
一、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偉大抗戰精神的 價值意蘊
口述史方法能夠增強“擁有相同的集體記憶的命運共同體及其成員間鮮明的認同感。”[3]以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偉大抗戰精神,能夠“‘打撈社會成員的思想政治教育記憶’,發現社會成員精神生活、生命體驗與集體記憶。”[4]講好抗日戰爭光輝故事與賡續弘揚抗戰精神,需要挖掘與梳理口述史方法傳承抗戰精神的價值意蘊,創新精神傳承與凝神聚氣的途徑方法。
1.搶救發掘抗戰紅色資源的迫切需要
作為戰爭親歷者的在世抗戰老兵年事已高,記憶消逝速度大于史料采集速度,迫切需要通過口述史方法整理抗戰老兵口述史料,搶救性挖掘這一重要紅色文化資源。
首先,口述史方法適配抗日戰爭史料挖掘的特殊需要。作為抗日戰爭親歷者的老兵存在年齡較高、身體機能衰退與文化水平相對不高等特點,需要根據這些特點選擇適配度高的資料搜集方法。口述史方法在操作上具有便利性與靈活度較高的突出優勢,“可讓會說不會寫的人留史”[5],更能適配抗戰老兵這一高齡受訪群體。口述史方法主要在雙方輕松談話中進行,采用受訪者口述的形式,避免傳統訪談中“詢問”式的壓迫感、緊張感與標準化流程,使受訪者的接受程度更高,拓寬口述資料收集的范圍與程度。其次,口述史方法能夠滿足多學科協作與多項目并行的資料搜集要求。口述史方法是多學科廣泛運用的研究方法,可以通過跨區域聯動等協作形式,建立跨學科口述史訪談項目,開展區域性抗戰老兵群體口述資料整理,能夠在有限的時間里調動大量人力物力資源。此外,口述史方法還得以借助現代信息技術提高資料收集的效率和質量。口述史方法已不局限于傳統的面對面文字記錄的形式,而擴展為線上推進、視頻語音記錄與音頻實時轉錄等智能模式。除了傳統的文字資料外,視頻與音頻可同時作為佐證材料,有效豐富口述史料的豐富性與完整性,為傳承弘揚抗戰精神提供生動具體的數字資源和數字存檔資料。
2.推進抗戰精神時代轉譯的傳播創新
隨著數字技術快速發展,媒介傳播形態發生深刻變革,抗戰精神傳承弘揚面臨三重傳播困境:一是單向度傳播模式與當代受眾的交互需求脫節,灌輸式的宣傳模式效果式微;二是歷史記憶的抽象表達難以激發情感共鳴,宏大敘事與微觀傳播語境存在話語鴻溝影響話語傳播效度;三是傳播主體的單一性與網絡空間的多中心結構張力影響傳播認同力。面對現實問題,口述史方法對于抗戰精神時代轉譯與傳播創新具有重要優勢。
首先,口述史方法能夠促進抗戰精神多元主體的交互性傳播。在融媒體傳播條件下,多維立體、即時互動與用戶自發的社交傳播模式逐漸成為主流,具有故事情節與情感傾向的內容更易獲得關注。口述史方法的參與性高、互動性強,能夠讓受眾成為傳播鏈條上的重要參與者,為傳承弘揚抗戰精神贏得海量傳播主體,增強其認同度和傳播力。借助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抗戰精神打破傳統的傳播模式,構建內容立體、情感飽滿與視角廣泛的交互傳播模式。口述史方法通過抗戰老兵的主體敘事適配跨平臺傳播的數字環境,構建起全媒體時代的抗戰記憶傳播生態和歷史人物群像。其次,親歷者口述能夠充實抗戰精神的傳播內容。口述史方法關注個體經驗和主觀感受,聚焦于記錄抗戰老兵的親身經歷,以抗戰老兵吃棉絮草根、背受傷軍人、英勇奮戰等多維度微觀和鮮活事件彌補宏觀敘事局限,為抗戰精神傳播提供真實可感的敘事資源。口述歷史能夠跳出書本上與文件中的文件話語和政治話語的宏大敘事,既具備歷史在場感,又契合網絡原住民追求新鮮感的認知偏好,以真切的敘事內容吸引參與者注意與情感共鳴。
3.促進抗戰精神集體記憶的代際傳承
“集體記憶由社會建構而成”[6],是特定群體所共享、傳承與建構的關于過去全部知識的總和。口述史方法作為連接個體生命史與集體精神譜系的記憶介質,不僅能夠以微觀敘事完善抗日戰爭的集體記憶,更在代際對話中完成從集體記憶到文化符號的傳承與轉化。
首先,口述史方法有助于貫通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紅色文化記憶空間。口述歷史呈現的個體記憶是歷史群像與集體記憶的表征形式。依托“共同的社會生涯及由此結成的密切關系、集體的解釋框架,以及由思想、語匯、修辭乃至各類儀式組成的表意系統”[7],實現個體記憶向集體記憶“轉身”。口述史方法收集抗戰老兵個人的親身體驗,在本質上是通過一個個抗戰老兵個體記憶搜集,構建抗日戰爭的集體記憶和身份認同。“尋訪、關愛這些老兵就是一種非同尋常、不可再復制、應該倍加珍惜的踐行方式。”[8]在時間維度上,口述史方法追溯抗戰老兵從參戰覺悟到戰后體悟的心路歷程。在空間維度上,口述史方法呈現抗戰老兵在整個抗日戰爭期間的具身體驗。在情感維度上,口述史方法以個人情感解析家國情懷與國際主義的精神共振歷史,為抗日戰爭留下豐富的記憶空間,將抗戰精神具象化呈現為可觸可感可想的歷史群像和英雄史詩。其次,口述史方法有利于完成抗戰精神代際傳承的文化使命。抗日戰爭是過去的歷史,需要以口述史方法促使其從一代人的奮斗體驗,傳承發展為幾代人的集體記憶,將偉大抗戰精神轉化為代際間的價值共識。“建構伴隨口述史研究的全過程”[9],本質上是一種主體間性的意義生產實踐。在抗戰口述史料的采集與研究過程中,訪談者通過預設問題激活老兵的記憶庫存,老兵在訪談者的引領下不斷回憶和結合現實進行反思。在此過程中,訪談者的現代視角促使老兵提煉出更具普適性的精神符號和話語敘事,而老兵的原生記憶則重塑了訪談者對歷史的理解維度,減少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代際認知差異,增進集體情感共鳴和政治認同。口述史方法通過以采訪人訪談抗戰老兵的形式,能夠有效促進代際間情感、思想與行為互動,激活抗戰精神傳承弘揚的時代群像與集體記憶。
4.增進抗戰精神價值共識的認知認同
以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抗戰精神,能夠以參與式話語創新傳承方式,以數字技術豐富傳承形式,強化人們對抗戰精神的價值共鳴與情感認同。
首先,口述史方法以對話性敘事重構抗戰精神傳承方式。口述史是“說”出來的歷史,是更為直觀與可感的歷史,是具有個性與參與性的活態歷史。在口述訪談者與受訪者的雙向互動中,經過敘述與求證的歷史資料互證,能夠將抗戰歷史轉化為可感知的微觀個人經驗,觸發強烈的抗戰精神歷史在場感和真實參與感。這種抗戰精神的具象化敘事能夠通過細節還原,使受眾情感融入,在認知層面建立個體遭遇與國家命運的聯結,實現采訪者從信息接收者到情感共鳴者的身份轉化。其次,口述史方法以數字技術豐富抗戰精神的情感認同。數字技術能夠復原真實戰爭場景,并呈現為多向度的傳播形式,能夠幫助受訪者重現歷史、浮現記憶。在數字技術強大復現能力之下,抗戰歷史內容呈現為生動的數字敘事。抗日戰爭的親歷者現身說法,展現其個體生命歷程與社會政治發展的主體交互。抗戰老兵對微觀具體事件的個性化描述,更使受眾仿佛身臨其境,在抗戰老兵構筑的抗戰記憶空間中真切感受,實現感性認同與價值內化。在數字技術營造的全媒體傳播環境中,口述史方法的去中心化訪談實踐進一步提升了抗戰精神的關注度,不僅增強了抗戰老兵歷史闡釋的立體性,更通過參與式傳播避免年輕受眾對主流敘事產生疏離感,在價值層面達成代際認同。
二、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偉大抗戰精神的運行邏輯
口述史方法能夠發揮個人與集體、歷史與現代的記憶鏈接作用,生成紅色抗戰的紀念空間,塑造抗戰精神的認知載體,活化抗戰敘事與再現抗戰記憶,激發延續革命精神的情感共鳴與價值認同,深化抗戰精神的價值實踐,推動抗戰精神傳承的行動自覺。
1.生成紀念空間,塑造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認知載體
抗戰精神的話語體系和社會記憶需借助紀念空間這一載體得以保存和運作。這一空間“既可能是真實具體的地理空間,也可能是抽象的虛擬空間。”[10]口述史方法通過資料獲取、具身敘事與符號轉譯,生成具備歷史在場感的紀念空間,打造抗戰精神的認知實體。
首先,以歷史物件構建抗戰精神的歷史記憶。在口述史料的獲取過程中,研究者可獲取到抗戰老兵留存的珍貴照片等寶貴一手物件。研究者可以留存記錄抗戰老兵的功勛證、紀念勛章與筆記本,將其作為口述文本的補充,有力地支撐具體紀念空間構建和發揮歷史見證者的作用。“抗戰時期部隊十分困難,我入伍后領到了軍帽和一件很大的上衣,沒有發褲子,戰友們穿各色軍服的都有。”(口述人HZH)老兵HZH在描述入伍時期的困難時,就向訪談者展示了當時的軍帽。這些老物件與老兵的口述史料相互支撐、補充,展現出一幅幅有溫度、有力度的真實抗戰歷史圖景,是構建抗戰精神紀念空間的寶貴資源。其次,口述史料構建抗戰精神的認知載體。口述史料可直接作為抗日戰爭主題展覽等的輔助性展品或配合展覽敘事的特色展項。“在部隊的伙食主要是饅頭、煎餅、小米粥,米飯很少,糧食都是老百姓相贈,村長到村里收集糧食,再送到部隊來\"(口述人HSF)“我們軍校入伍生穿的是粗布軍裝、草鞋,吃的是雜糧糙米素菜,偶爾能吃上一次鶯,晚上點桐油草芯燈看書。”(口述人HJW)可借助口述史料展示抗戰老兵在部隊的日常生活。口述史料可以豐富抗日戰爭主題展覽的情感建構和記憶敘事,提供兼具歷史在場感和人物鮮活感的紀念空間,化解抗戰精神的抽象性與民眾認知的通俗性之間的認知阻礙,有效拉近與觀眾的距離、強化移情效應。第三,數字技術豐富抗戰精神的認知載體。口述文本的細致入微,為以數字技術還原歷史提供可能。研究者可以從文本中提煉出具象化精神象征符號,以數字技術推動創設虛擬紀念展覽空間。“在大別山區的時候,正好是梅雨季節,每個人領到一個斗笠,草鞋包著布,就這樣走了二十多天,最后腳都磨爛了。”(口述人JTZ)這一細膩場景經由AI技術的合成,能具象化地呈現出老兵們在戰場上的真實圖景,從而構建出極具視覺沖擊力和聽覺感染力的虛擬紀念空間,激發受眾的歷史在場感,繼而產生深刻的社會歷史記憶和沉浸式主體體驗。
2.活化抗戰敘事,激發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情感共鳴
口述史方法活化傳統抗戰敘事的敘事內容、敘事主體與敘事表達,將靜態的、抽象的歷史敘事轉化為動態的、可感知的情感敘事,從而激發偉大抗戰精神的情感共鳴。
首先,口述史方法豐富抗戰敘事內容。口述史方法從微觀切入,展現散落于線性歷史之外的記憶話語,并關注個體生命歷程與社會發展的互動敘事,更為全面真切地呈現出抗戰精神生成的時空背景。“當時我被分配在炮兵營,也見證了中國炮兵在戰場上的無助與困難。那時條件十分艱苦,敵我軍事實力懸殊,我們用馬車拉炮,而敵人是用汽車拉、飛機運。\"(口述人GRS)老兵GRS就用運輸炮彈的對比展現了敵我軍事實力的懸殊,讓受眾印象深刻,深化情感共鳴。其次,口述史方法創設沉浸式敘事場景。口述史方法的具身化敘事能夠喚醒受眾的感官記憶,將抽象精神轉化為可感知的情感符號,使受眾沉浸在敘述的歷史情境,深刻且細膩地體會到抗日戰爭對于微觀個體的真實意味。“連長說日本飛機在放毒瓦斯,命令我們臥倒不動,要我們都用浸濕的毛市捂住口鼻,沒有水的就用自己的尿打濕毛巾捂上”(口述人CZM)“晚上我們三千多人慢慢朝敵人占領的高地上匍匐前進,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直潛伏到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僵臥著一動不動,愣是沒讓近在咫尺的敵人發現。”(口述人CSZ)這就展現出惡劣環境里老兵作戰的艱苦細節。最后,口述史方法形塑以情動人的敘事表達。口述史資料中存在諸多具有個人主觀情感的細膩表達。“我參軍前心想自己都22歲了,待在家里隨時都會被日本人打死,參軍也可能會犧牲,那還不如參軍。\"(口述人FNX)這種極具個性的表達方式彌補了對于親歷者思想情感的忽視,向受眾展示通俗易懂、情感豐富的抗戰記憶,引導受眾在情感共鳴中沉浸式體驗抗戰場景和歷史細節,從而引發情感共鳴和增進自我教育。
3.再現抗戰記憶,促進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價值認同
口述史方法能夠推動抗戰記憶的具象化,通過各種訪談實踐環節反復再現抗戰記憶,使受眾增強對抗戰精神的價值認同。
首先,以口述史方法提取抗戰記憶符號,構建價值認同的意義錨點。歷史記憶是一種能被社會成員獲取的且由社會維持和存儲的符號系統。從抗戰老兵的口述史文本中,研究者可以提煉出豐富的符號和極具感染力的情境,生動再現抗戰精神淬煉的歷史記憶。“我們那時3到5天沒有吃過飯,渾身都沒有力氣。后來國家送來了炒米粉。那米粉很干,直接吞,根本咽不下去,又為了省水,我們就一把米粉,一把雪,這樣子吃下去”(口述人GRS)“民工用擔架將我送到前線急救站,部長見我肌肉發黑壞死且粉碎性骨折,只能按當時的醫療條件進行了截肢手術。”(口述人BBC)借助口述史方法,人們得以從中挖掘“食物短缺”“醫療匱乏”等記憶符號,并通過老兵的細節敘述塑造真實可感的戰爭環境,喚起并強化受眾對于老兵艱苦抗戰生活的記憶。“因為天氣寒冷把山上的水都被凍上了,雪里有血,炮灰什么的,非常腥,還可能有毒。在那種極度缺水的情況下,小便是非常珍貴的,我們會把小便專門儲存起來。”(口述人GRS)“包扎時紗布不夠用,就把紗布放在蒸籠上,用鹽水蒸煮,隨后再消毒以反復使用。”(口述人BG)利用老兵對于“飲水”“消毒”等抗戰細節的描述,也能提取出“存儲小便”“鹽水消毒”等抗戰情境,深化受眾對于艱苦抗戰的感受與認同。其次,以口述史方法促進抗戰記憶構建,深化價值認同的內生凝聚。“集體框架的存在為口述史的情節記憶形式向價值記憶本質的飛躍創造了可能,最終指向鞏固共同體內部認同的根本需求。”[11]抗戰精神淬煉于中國人民偉大抗日戰爭。中國人民這一命運共同體為抗戰老兵通過口述還原集體生活提供了敘事基礎。抗戰老兵個體形成抗戰共同體時產生的突生機制,使得抗戰老兵的口述能夠超越個體的限制,成為帶有共同體意志,構建具有抗戰精神特征的集體記憶。“老百姓對部隊的援助很大。我們部隊駐地晚間經常移動,不論到哪里,老百姓都在房子里鋪上厚茅草給我們住。”(口述人LH)老兵們對于抗戰期間軍民關系的描述,也凝聚成軍民團結一致共同抗戰的集體記憶。第三,口述史方法通過群體情感記憶的共享強化,實現偉大抗戰精神的價值認同。口述史方法收集的文本、視頻等資料經由抖音、小紅書等網絡平臺的二次創作,并通過算法推薦機制實現受眾自發的分享和傳播,構建抗戰精神傳承的虛擬共同體。在生產、傳播與共享中不斷再現抗戰記憶,強化偉大抗戰精神的價值認同。
4.深化行動覺解,推動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知行合一
偉大抗戰精神的傳承賡續,“既是社會化過程,也是文化合成過程,參與實踐是促成價值內化與行為自覺的直接途徑。”[12]口述史方法深化受眾群體的主體實踐、互動實踐與群體實踐,實現對抗戰精神的時代解碼,增進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行動自覺。
首先,口述史搭建價值實踐的參與平臺。口述史方法的跨專業特性和實施的便利性使得更多的人可以參與到全國各地的抗日戰爭老兵口述史項目中,在親身訪談、記錄的實踐體驗中,形成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情感共鳴與行動自覺。“哪有什么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聽了抗戰老英雄口述,我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那段激蕩人心的歲月…每一次想起他的經歷,我的心中都涌動感動和敬意,仿佛感受到了他那份不屈的精神在我心中的回響。”(訪談人LM)尤其是對于青年群體來說,他們正處于自我同一性生成的重要階段。對其進行抗戰精神熏陶能有效回應其價值訴求,引導青年主體能力與主體責任的增長,實現抗戰精神的行為外化。其次,口述史推動訪談者與受訪者的交互實踐。在抗日戰爭口述史研究中,訪談者基于敘述者對具體事件和行為的講述,探究敘述者本人對抗日戰爭的理解和闡釋,構建老兵個人體驗與社會背景的關聯,發揮雙向的記憶建構主體作用,實現集體記憶的再生產,完成自身的主體實踐。訪談者可根據老兵的口述探究他們參軍的契機與動機,構建起老兵個人行為與當時社會背景的關聯。同時,雙方通過口述史訪談這一過程完成抗戰記憶的互動實踐,包括言語、動作的互動與物件的展示和交換,在互動中將抗戰精神升華為雙方的價值共識。第三,口述史方法營造群體踐行的社會氛圍。抗日戰爭口述史項目的推行,能夠不斷吸納多元社會群體,引發更為廣泛的社會關注。通過相關志愿活動與儀式展演,能夠完成社會歷史記憶到個體記憶實踐的轉化。同時,借助自媒體的交互式傳播特點,能夠形成抗戰精神的參與式傳播共同體,營造共創、共享與共勉的社會氛圍,增進全社會傳承弘揚偉大抗戰精神的行動自覺。
三、口述史方法傳承弘揚偉大抗戰精神的 實踐路徑
每一位抗戰老兵都是一本厚書,一個故事和一段歷史,他們的故事和事跡需要我們記錄、傳承與弘揚,隨著老兵們年事已高,“搶救”老兵故事,賡續傳承老兵精神,越發顯得迫在眉睫。增強紅色文化記憶與傳承的歷史自覺,保護好、運用好紅色資源,應發揮口述史方法的優勢,從紅色資源的深度挖掘、紅色記憶的多維轉化、紅色故事的創新傳播與紅色空間的有機整合人手,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擔負起新的文化使命。
1.提升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闡釋效度
近年來,國家逐步推進的抗日戰爭老兵口述史項目,搶救保存了大量原始史料,為抗日戰爭紅色記憶的傳承與轉化提供了寶貴資源。但是,由于口述史資源整理缺乏統一的規范和要求,缺乏資源交流共享平臺,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抗戰紅色資源的深度利用。以口述史方法搜集抗日戰爭史料,需要加強頂層設計,運用信息技術賦能,構建紅色資源共建共享機制,提升口述史料收集信度與效度。
首先,加強頂層設計,推動多元力量協同。組織抗日戰爭口述史資源和口述史團隊,整體協同、各有側重地開展抗戰口述史的采集與整理,收集整理抗戰圖書、史料、回憶錄等,建立抗戰精神史料集成式資料庫和電子數據庫。如組織實施建立抗日戰爭口述史資料電子共享平臺,統籌整理全國抗日戰爭口述史的文本及相關資料。其次,注重方法規訓,發揮高校優勢。需要共同制定抗日戰爭口述史資料的采集規則與記錄整理規范,為后續采集開展提供基本遵循,減少因重復采集,信度不足造成的人力財力損失。在口述史資料采集過程中,相關高校作為學術研究和立德樹人的主陣地,應加強與地方退役軍人事務相關部門交流合作,協同開展當地抗戰老兵的口述史采集工作。需要發動廣大教師與學生群體,廣泛吸納有一定調查研究基礎和獨特優勢的社會群體,并對他們進行學科規范培訓,在保證口述文本真實性和規范性的同時,搶救保存抗日戰爭口述史資源,提高社會參與度,促進抗戰精神的價值內化。再次,強化數字賦能,提升史料數據整理質量。在準備階段,可精準定位潛在的受訪者群體,并調取受訪者的背景資料,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輔助設計個性化訪談提綱與受訪者社會關系圖譜,實現差異化針對性的訪談準備。在現場采集階段,可以運用全息影像等現代影像技術記錄留存口述資料,使訪談過程中的聲音、動作、表情、氛圍得到完整記錄,并運用如訊飛、豆包、元寶等智能轉錄工具實時生成口述文本,降低資料整理難度與提升整理效率。在數據留存管理階段,需要加強口述史料電子數據庫建設,搭建共享的口述史料存儲平臺,實現信息化、結構化存儲,并以在線形式呈現,以便檢索、獲取和傳播。
2.創新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傳播模式
口述史方法具有將歷史精神從抽象符號轉化為可感知、可參與、可傳播的現代文化基因的獨特優勢。傳播偉大抗戰精神應充分發揮其敘事創新與傳播革新效能,在傳播話語、傳播維度與傳播形式方面著力,建構內容、平臺、機制“三位一體”的數字時代紅色文化記憶生成矩陣,不斷提升抗戰精神傳播的影響力、感染力和號召力。
第一,傳播話語要從說教式向故事化轉型。要利用好口述史文本語言通俗、細節生動、情感豐富的優勢,以平等視角講好抗戰老兵故事,拉近與受眾的距離。可將口述文本轉化成“老兵講抗戰故事”系列的公眾號推文,以第一人稱敘述抗戰過程中的小故事,用真實敘事吸引人,用細膩描述打動人,用真情實意感染人。也可在線下主題展覽中以口述文本輔助展覽抗戰物件等,以老兵或后人真實口述講述物件背后的故事,強化受眾的移情效應。第二,傳播維度要從單向度向互動化轉型。口述史采集過程天然契合數字媒體社交化、互動性強的特點,應將口述史采集過程的互動融入抗戰精神的傳播,利用新媒體設計提升受眾對抗日戰爭口述史的參與度,如可向受眾征集老兵口述訪談的問題與相關文字、物品資料等,也可以以直播形式開展口述訪談,實現受眾與抗戰老兵的直接互動,激發受眾的歷史在場感與參與感,形成分享式傳播。第三,傳播形式要從分散式向立體化發展。要以傳統媒體融合廣大新興網絡媒體,形成偉大抗戰精神時代化傳播機制。具體來說,首先要堅守主流媒體傳播抗戰精神的主陣地,著力打造具有強大傳播力與公信力的主流媒體。同時,依據各新興網絡媒體的特點,最大程度發揮各自優勢。如可利用抖音平臺發布老兵口述視頻中極具感染力的片段,將口述史料整理創作成短視頻,創設“英雄口述故事”“抗日戰爭光輝記憶”等相關話題,增進吸引力與關注度。第三,搭建傳播主體多元參與平臺。鼓勵多元主體自發推廣與創作相關內容,通過網絡社會借助數字技術實現沉浸式體驗的情感投入與實時互動的情感連接,發揮“兩微一抖 +B站 + 小紅書\"媒體平臺矩陣,發揮全媒體傳播的合力作用,形成抗戰精神的立體化宣傳矩陣,拓展抗戰精神的傳播廣度與深度,引導紅色文化記憶建構,營造廣泛的情感認同和價值認同。
3.拓寬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應用渠道
現代信息技術為紅色資源檔案的留存、轉化、傳播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撐。需要從口述史資料的文本挖掘、內容呈現與場景搭建方面入手,以技術賦能拓寬現有口述史資源的轉化渠道。
首先,要從口述史文本中深度挖掘抗戰精神的精神內核。要深度挖掘口述史文本中蘊含的細膩情感、具象符號與關鍵情節,提煉文本的精華內容,展現抗戰精神的深刻表達。同時借助信息化手段,利用Nvivo等現代數據處理技術,高效整理分析文本,從眾多口述史文本中提煉共性內容,從表層符號的拼接轉向價值表達。其次,注重組織保存抗戰精神的歷史記憶系列活動。如出版抗戰記憶的歷史圖書、完善記憶網站、修繕歷史建筑、提升節日活動社會參與度。同時,利用全息影像、虛擬場景、運動追蹤等數字技術,推進“數字 + 抗戰精神”建設,利用虛擬現實技術立體化重現老兵口述的戰爭場景,使得受眾有沉浸化的文化體驗。如在口述史資料收集整理過程中,利用數字技術捕捉并精準呈現,給予受眾直觀震撼的戰爭體驗,喚起他們對和平的熱愛與對英雄的尊重。再次,實現虛擬空間與現實空間的交互。要借助數字技術讓虛擬成像擁有實體,歷史物件飽含生命力,讓受眾在虛實感知中實現對抗戰精神的深刻價值認同,使得受眾在具身行走中實現數字化具身實踐,加深其歷史在場感和現實體驗感。可以利用抗戰老兵留存的老物件,創造其虛擬化身、數字化身,配合抗戰歷史相關介紹和衍生產品。當受眾在紀念館參觀抗日戰爭紅色物件時,以數字孿生技術使得每一歷史物件都有虛擬化身彈出,賦予冰冷的物品以時代溫度,激發人們對抗戰歷史的探索欲、對抗戰精神的感受度和認同感。
4.整合傳承弘揚抗戰精神的育人空間
思政課是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重要環節和關鍵課程,偉大抗戰精神是思政課優質教學資源。應深度挖掘抗日戰爭口述史資料的思政價值,提升思政課內容厚度,引領學生堅守理想信念。
首先,將偉大抗戰精神融入思政課程。善用“大思政課”,依托相關教研團隊深人探究抗戰精神融入思政課教育教學,挖掘整理與課程內容相關的口述史料。一方面,開展抗日戰爭專題講座,編寫輔助讀本,帶領學生了解抗戰精神的生成背景與時代發展,并引導學生利用好口述史資料這一“活教材”去理解歷史、感悟歷史,細致深入地了解抗戰老兵的親身經歷,強化對于抗戰精神的認同。另一方面,可以通過數字賦能,將口述史巧妙融入各門思政課程,利用口述史文本的數字轉化打造虛擬現實與混合現實等抗戰精神教學場景,讓學生在思政課堂上沉浸式體驗歷史記憶,增強教學的感染力,加深學生認同感。其次,將偉大抗戰精神融入課程思政。要將抗日戰爭口述史融入課程思政實踐,發揮抗戰口述史料的實踐育人效能。一方面,專業課教師應加強自身在抗戰精神領域的專業素養和綜合能力,推動思政課教師與專業課教師協同合作,組建跨學科教學團隊,通過集體備課、小組研討等方式,提升課程教師對于抗戰精神的理論認知與思政素質。另一方面,高校可以組織學生會、紅色文化協會、志愿服務會等學生組織開展口述史料搜集與整理行動,鼓勵學生積極參與口述史采集項目活動,在社會實踐中培育大學生的抗戰精神情感認同。同時,要注重發動全社會力量,注重環境渲染和氛圍營造,“在內容的規范化引導、意涵的符號化表達、認同的數字化滲透、記憶的青年化刻寫上實現優化”[13],善用社會大課堂和青年志愿服務活動作用,發揮抗戰紀念館、博物館、革命舊址等作用,發揮國際學術交流作用,構建抗戰精神國際傳播話語體系,提升抗戰精神話語吸引力、傳播力與影響力。
口述史方法能夠承擔搶救抗日戰爭紅色資源的歷史使命,搶救發掘更多珍貴的文字和影像資料,留存“紅色記憶”。口述史方法能夠萃取微觀經驗以塑造紀念空間、豐富敘事內容激發情感共鳴、再現紅色記憶強化價值認同、深化社會實踐推動精神內化,在偉大抗戰精神的傳承弘揚中具有搶救紅色資源、創新傳播方式、促進代際傳承與構筑價值共鳴的多重價值。需要指出的是,仍然不可忽視口述者的記憶偏差與主觀建構,需要在口述史研究中以多方檔案文獻進行印證、補充與解釋,回應對于口述史料“真實性”的質疑,彌補口述史研究中存在的有限性。總之,我們要在紅色資源的大力挖掘、紅色記憶的多維轉化、紅色故事的創新傳播與紅色空間的有機整合方面著手,以口述史方法不斷推進偉大抗戰精神傳承的理論構建、方法創新與實踐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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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邢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