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發生時,我正在“日蝕號”飛船上修理那臺使用頻率最高的半自動咖啡機。我們的目的地是人馬座A*旁的一顆行星。恒星際旅行聽上去驚心動魄,實際上枯燥得像在辦公樓里熬夜加班。儀表盤上的綠燈一直亮著,像一排冷漠的眼睛,提醒我們一切正常。
我隨意朝舷窗外瞥了一眼,結果差點兒把嘴里的咖啡噴到控制臺上。
一團黑影,無聲無息地貼著星星滑過。它沒有固定形態,像是一種液態的、不斷翻滾的存在,比我們的飛船大。你沒法用“它擋住了星光”來形容,因為它本身仿佛就是一種吞噬光的存在,像是宇宙被挖出了一塊。
“船長,那東西……它好像在‘說話’。”
科學官激動得手舞足蹈,嘴里嚷著“歷史性發現”之類的大話。但我聽到的,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概念,一種脫離了語法、詞匯和語義邊界的“表達”。
“聽不懂。”我低聲說。
船長皺眉道:“我們有任務,別管閑事。”
可結果呢?
不到一個小時,船員們開始倒下,咳出黑色的液體,身體像枯萎的花朵一樣迅速凋零。儀表盤上的綠燈依舊亮著,嘲弄般地告訴我們:一切正常。
那團黑影完全不符合任何物理規律,它像一只漫不經心的巨獸,隨意穿梭在太空中。它經過飛船時,船體微微震顫了一下,仿佛被誰輕輕拍了拍肩膀。
科學官嚷著要追上去研究,船長堅持按計劃前進。我呢?我只是個設備修理工,我只想修好飛船上的生活電器,等到飛船順利抵達目的地,然后乘坐另一艘飛船返回地球。
可惜,醫療艙里已經擠滿了痛苦哀嚎的船員。
他們喃喃自語,說著某種不屬于地球的語言。沒有哪種發聲器官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它更像是一種“結構”,一種無法線性解析的符號堆砌。
事情從這里開始徹底失控。
飛船里突然出現大量半透明的膠狀物質,靠近這種物質的人開始紛紛雙手抱頭,大聲嚎叫。
通信系統發出了無意義的信號,像是某種古老語言的碎片。但它不是聲音,也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意識”的殘余,一種無法被人類大腦解析的信息流。
“它”不只是路過,它留下了一部分。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某種奇怪的……共鳴。腦海里浮現出陌生的幾何形態,它們不斷旋轉、重組,像是在強迫我理解某種更高維度的邏輯。
第一個站起來的船員,制服上沾滿了黑色液體,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他望著我們,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試圖組織語言,最終擠出一句:“你們的……符號……不夠。”然后,更多人站了起來。
他們的肩膀上生出了扭曲的突起,有的展開成黑色羽翼,有的伸出帶有骨刺的觸手,像是某種未完成的雕塑作品。他們的身體時而透明,時而扭曲,仿佛現實的規則對他們已不再適用。
我們試圖封鎖醫療艙,可他們只是輕輕一推,艙門就像紙糊的一樣碎裂。
此時,我開始聽懂他們的語言了。
我們躲進餐廳,封住門,以為他們會沖進來把我們撕碎。但他們沒有。他們站在外面,開始“交流”。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超越維度的共振,一種直接作用于認知的體驗。它不像是語言,更像是“存在”本身。
一個接一個,船員們迷失了。他們放下武器,推開門,步入那群變異者之中,臉上帶著安詳的微笑。我開始明白只有我一個人已經無法維持這艘飛船的運作。
餐廳里空蕩蕩的,只剩我和那臺修了一半的咖啡機。外面的“交流”聲越來越近,它們在呼喚我。
我打開了餐廳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