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225(2025)02-0070-08
引論:關于該課題研究及所謂黃平杜琢章墓碑真?zhèn)伪?/p>
(一)研究現(xiàn)狀
杜琢章,四川樂山人,咸豐二年(1852)進士,授貴州修文知縣,咸豐五年署廣順(今貴州長順縣廣順鎮(zhèn))知州,七年九月調(diào)署黃平知州,八年十月農(nóng)民起義軍圍攻黃平舊州(今開陽縣)時陣亡。關于杜琢章在黔宦跡及郭沫若母親,公開發(fā)表的研究成果不多,目前僅見張順發(fā)《杜琢章在貴州》《郭沫若學刊》2007年第1期)和張廷華等《杜琢章之墓碑的發(fā)現(xiàn)與查證》(《郭沫若學刊》2010年第3期),兩文因所據(jù)史料有限,對杜琢章在貴州宦跡梳理比較模糊且多出于臆測。關于郭母出生地,郭開文《先妣事略》及趙光品撰文都明確說生于貴州開州,并有不少史料可資佐證;而郭沫若《芭蕉花》稱其母“是生在貴州黃平的”缺乏其他史料印證,
(二)所謂杜琢章墓碑當為黃平知州陳世鑣衣冠冢碑
1.張廷華等對該碑解讀缺乏史據(jù)。關于該碑,目前公開發(fā)表成果僅見張廷華等《杜琢章之墓碑的發(fā)現(xiàn)與查證》一文:
杜琢章墓碑,2003年7月在黃平縣舊州鎮(zhèn)塘沖灣發(fā)現(xiàn)。碑殘存兩塊,拼接后呈不規(guī)則六角形,缺上兩角和下存中間部分。碑正中為豎行大楷\"道銜黃平州知州\"7字,字高6cm、寬 7cm 。碑右有三行陰刻中楷,豎行排列,第一行\(zhòng)"龍泉調(diào)牧黃平\"6字,第二行\(zhòng)"口月口望風口\"6字。①
據(jù)碑文“龍泉調(diào)牧黃平\"就可以推斷并非杜琢章墓碑,因為杜琢章是從修文知縣調(diào)署黃平州知州的,故其碑文按清代禮制應如光緒十六年(1890)四川總督劉秉章奏折一樣直書“貴州修文縣知縣署理黃平州知州杜琢章”,不應該有“龍泉調(diào)牧黃平\"字樣,而該碑更像是從署龍泉知縣調(diào)任黃平知州的陳世鑣的。因此,所謂黃平杜琢章碑其實可能是其前任黃平知州陳世鑣衣冠冢碑
碑正中碑文“道銜黃平州知州\"符合陳世鑣陣亡后追贈道銜。“光緒十一年,牧(陳世鑣)子(陳)沄來攝州掾,移柩回籍,復以衣冠葬之,立碑以志,墓碑刊‘牧以道銜追贈人祀昭忠’。\"①可見,該碑主碑文與陳沄等為陳世鑣所立衣冠冢碑文中“牧以道銜追贈入祀昭忠”恰好可以印證。
陳世鑣從“龍泉調(diào)牧黃平”。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有宗人府經(jīng)歷司咸豐四年(1854年)四月十二日 《為鑲紅旗覺羅學漢教習陳世鑣三年期滿帶領引見已經(jīng)奉旨行各該處事》和貴州巡撫蔣遠咸豐七年二月初七日 《為委令胡祖寅署理定番州知州并陳世鑣署理黃平州知州事》。鳳岡縣(明清名龍泉縣)龍泉鎮(zhèn)龍井社區(qū)龍井至今保存完整的龍井摩崖石刻,為“咸豐丙辰(六年,1856)秋\"“蜀南陳世鑣書”,“飛雪洞”三個大字,已公布為遵義市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巖門牌坊:在貴州省鳳岡縣城西8公里,四柱三門,建于咸豐五年(1855)。明間二柱有陳世鑣楷書對聯(lián)一幅:“釗股亦尋常六十載養(yǎng)老撫孤人稱大義;捫心差慰藉兩三行褒貞表壽天與榮名。”落款:署龍泉縣事玉屏縣正堂陳世鐮題贈。②
陳世鑣,字鸞生,道光癸卯科(1843)舉人,覺羅官學權教習,任五城兵馬司副指揮,授貴州玉屏縣知縣,委署龍泉縣知縣,帶練克復石阡、思南府城,保升知州,調(diào)署黃平州事。奉檄救援甕安,受傷陣亡…子一:先準,早殤;撫兄子先涵為嗣。③
光緒十三年(1887年)署甕安縣知縣甘雨時立有州牧陳世鑣盡忠碑:
盡忠碑:在甘棠,黃平州牧陳世鑣援牛場殉難處。附碑文:前任黃平州陳公字鸞生大人盡忠之地,公即世鑣,四川筠連邑舉人。咸豐六年丙辰六月初七日(按:此時間有誤),統(tǒng)帶練團由上塘出洛柳進攻牛場賊匪,己午時先鋒大隊已至上壩橋邊。賊分股由潘家壩抄出甘棠,恰遇公隨身士卒單弱,遂遇害。④
據(jù)此,陳世鑣大概咸豐四年由玉屏知縣調(diào)署龍泉知縣,咸豐六年(1856年)仍在龍泉知縣任上,在龍泉(今鳳岡)留下“飛雪洞\"石刻保存至今,次年奉命從署龍泉知縣調(diào)署黃平州知州,與該墓碑碑文“龍泉調(diào)牧黃平\"吻合。
“口月口望風口\"疑為\"七月朔望日”。
(咸豐七年)六月,黃平苗毀新州,陳世鑣等敗之黎樹坳于是王敬烈率團首蕭明士、王士秀始赴援,至候場,擊賊紅燈堡,世鑣與會于白果樹,劉升平繼至,合擊。賊悉解,退牛場。世鑣以舊州警,回防…秋七月,黃平知州陳世鑣率師援甕安牛場,至甘棠中伏敗歿。原按:“陳世鑣戰(zhàn)歿之年,據(jù)《平黔紀略》與《黃平縣志·勇烈稿》皆作丁巳。《黃平縣志·武備稿》作八年五月,自相矛盾。《甕安縣志》據(jù)《平越州志》作八年三月,又引甘時雨刊碑作六年六月,并誤。”⑤
可見,陳世鑣可能是咸豐四年(1854年)下半年署龍泉知縣,咸豐六年(1856年)秋仍在龍泉任上,咸豐七年(1857年)二月奉命從龍泉縣調(diào)署黃平知州;同年六月黃平新州城被義軍攻毀后,陳世鑣先在黎樹坳挫敗義軍,繼與團首蕭明士會合于白果樹,再回救舊州(今黃平縣舊州鎮(zhèn)),大約到七月初又奉命赴甕安縣牛場,戰(zhàn)亡于甘棠。因此,所謂杜琢章墓碑碑文中“口月口望風口\"6字,疑為“七月朔望日”,朔望即初一,“日”\"月\"都與\"風\"形似,而清代“風\"肯定刻繁體“風”,故該碑所刻可能為七月朔望日,應是陳世鑣陣亡日期。
‘甘棠猶昔風\"有陳世鑣陣亡于甘棠和黃平紳 民懷念其恩德兩層意思
(咸豐)八年(按:應為七年),苗匪由小河攻撲牛場,(陳)世鑣救之,取道上塘,賊偵知之,別由潘家寨出一支襲其后。世鑣大隊先行,止護衛(wèi)十余人隨身至甘棠,猝與賊遇,殲焉。①
可見,“甘棠猶昔風”一語雙關,既指陳世鑣英勇戰(zhàn)亡于貴州甕安甘棠的豪氣猶存,又指黃平紳民懷念其“甘棠遺愛”。因此,所謂杜琢章墓碑可能是陳世鑣之子陳沄等率子弟和黃平紳民一起為陳世鑣所立衣冠家碑
按清代禮制,杜氏不能領頭為父立碑并刻名 入碑,張廷華等對該碑的解讀缺乏史據(jù)
第三行\(zhòng)"楨回籍后以木主口口\"9字。墓碑中刻有“楨回籍后以木主\"字樣,這是此碑立碑人的碑序中一個殘缺的句子。由前述兩項查證表明,此碑即為杜琢章墓碑,其豎碑之人當系琢章的子女。而在他的子女中,最符合這一記述和最為需要前去舊州的,當推杜邀貞。其一,邀貞有流落昆明返回原籍的經(jīng)歷,與碑中所刻的“回籍”相吻合。其二,句中有邀貞之名“貞”的同音字“楨”。據(jù)《辭海》字目“貞”字的第6種解釋:“通楨”。因此可將其名的省稱“貞”寫為“楨”(原注:這也許是以她“命中缺木”而增添“木旁\"之故)。②
上述解讀全出于臆測,缺乏史據(jù)支撐2.郭氏后人基本否認郭母杜邀貞之名。
“杜邀貞”成了一個來龍去脈不清晰的孤證。近幾年,有學者對這個名字的真實性提出懷疑,我們贊成這樣的謹慎態(tài)度。在找不到其他旁證資料的情況下,郭沫若的母親叫“杜邀貞”的說法不要再繼續(xù)使用。③
1986年8月《沙灣文史》發(fā)表了郭開鑫的《郭沫若家譜》。他經(jīng)過和郭橙塢三女兒郭琴軒商討,認可了杜福蓀一說。其實郭沫若侄媳魏蓉芳也有相同的印象。她還記得杜福蓀這個名字是在郭母杜夫人過世的時候,在為她操辦的道場上使用的。道場請僧人來主持,做得很隆重,燒了很多超度亡靈的紙錢。紙錢外面包著“祔子”,所有的“祔子”上都寫著“杜福蓀”的字樣。郭開鑫、郭琴軒和魏蓉芳的記憶證實“福蓀\"這個名號確實用于郭母杜夫人。④
據(jù)此,郭氏后人基本否認郭母名杜邀貞,杜福蓀之名雖也不一定可靠,但“楨\"字不管辨認是否有誤,或疑為陳世鑣之子陳沄的號,或疑與其孫陳其樟的“樟\"字相似誤讀都有可能
郭沫若譜名郭開貞,豈能毫不避其母名諱。郭沫若《先考膏如府君行述》:“府君因年少失學,恒以為憾,故于不孝等課讀綦嚴。\"⑤
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的大型畫冊《轉變中的近代中國》叢書之一《郭沫若》,在郭沫若母親相片下的說明中也注明是“杜邀貞”。我認為這種看法十分不妥。因為郭沫若原名郭開貞,他的家庭是書香門第,斷不會不知道兒女對父母的名字要避諱,而母子姓名同用一個“貞”字的。⑥
因此,郭父自幼受儒家文化熏陶,不可能出現(xiàn)為兒子取名毫不避母諱的現(xiàn)象。郭氏后人公開否認郭母名杜邀貞,可證郭開貞未犯母名之諱。
杜琢章有嗣子杜開誠。按清代禮制,有兄在根本輪不到杜氏領頭處理其父后事,而咸豐九年杜開誠赴黃平處理杜琢章后事時杜氏年僅兩歲,根本無法參與其事;杜氏即使參與其事,按清代禮制,她作為女兒也不可能刻名于碑上。
一、杜琢章在貴州任職軌跡
(一)杜琢章任修文縣知縣的時間
應寶時《平越直隸州兼攝開州知州事贈太常寺卿世襲騎都尉戴公墓志銘》:戴鹿芝“咸豐三年(1853)署開州,四年調(diào)署修文縣\"①。俞樾撰《戴鹿芝墓表》:“其攝修文令也,修文民屠福生謀叛,前令上變,大府即命君往代之,君急馳至修文。”②修文縣知縣:咸豐朝“杜琢章,樂山人,進士,簽分貴州。\"廣順州知州:咸豐朝\"杜琢章,五年任。\"③修文縣知縣“咸豐朝:杜琢章,樂山人,進士;萬良治;戴鹿芝,浙江蘭溪人,進士\"④。可見,戴鹿芝咸豐四年調(diào)署貴州修文知縣并立即赴任,六年調(diào)署永寧州(今關嶺縣)知州。所以,杜琢章任修文知縣可能在咸豐三至四年(1853\~1854)間,咸豐五年署廣順州知州,咸豐六年(1856年)回修文任上。
(二)杜琢章署廣順州知州
杜琢章“字寶田,咸豐五年署廣順州掾。\"③
周敬典,廣順增生。自咸豐五年(1855年),疊次帶團練剿賊,殺賊無算。后陣亡于餓士坡。經(jīng)州牧杜琢章詳報,賜恤入祀昭忠祠。
咸豐六年正月丙子“威遠汛(駐廣順州長寨)之賊,經(jīng)署知州杜琢章等擊斃數(shù)十名\"③。可見,杜琢章咸豐五年至六年(1855-1856年)以修文知縣署廣順州知州,且兩年都有事跡記錄,
(三)杜琢章丁憂期間臨危受命署黃平州知州赴任過開州
(陳世鑣)咸豐七年署黃平州知州,時新 州為苗賊所毀,文武職官皆駐舊州…世鑣 敗賊落柳,賊悉大至,圍之,遂戰(zhàn)死。③
陳世鑣,“四川舉人,咸豐戊午年(1857)救援平越戰(zhàn)歿”⑨
咸豐七年七月,高本仁、石虎臣軍敗績, 檄參將賈連升、黃平知州陳世鑣等援之,世鑣 陣歿鑣初敗賊于落柳,繼而賊悉大至,圍 之,鑣中伏歿。①
咸豐七年冬十月戊申朔,“予貴州陣亡知縣陳世鑣祭葬世職。如知州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有四川總督吳振棫咸豐七年五月十三日 《題報貴州修文縣知縣杜琢章丁憂日期事》(但未見清廷批復同意其丁憂)廣西巡撫勞崇光咸豐七年七月初一日《題請以洪壽錕補授修文縣知縣事》。杜琢章\"由進士出身,陳州牧戰(zhàn)歿,奉委來攝州掾”。郭開文《先妣事略》:但“太史欲撫為義女,會舅氏赴黔輿梓(帶著棺材,戰(zhàn)亂時期表明自己以必死之心葬父),以祖命婉卻\"。可見,咸豐九年杜琢章之父杜慕樊(杜氏祖父)仍健在。因此,咸豐七年(1857年)五月杜琢章在修文知縣任上申請丁母憂,同年七月初黃平知州陳世鑣陣亡,廣西巡撫勞崇光立即提請以洪壽錕補授修文縣知縣,清廷則命丁憂的杜琢章臨危署黃平知州。洪壽錕疑為廣西人或在廣西任職,杜琢章可能在修文任上,由于公文傳遞加上赴任路途遙遠,同年九月初新署修文知縣洪壽錕到任,杜琢章在修文與之做了交接,隨即趕往黃平上任。據(jù)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四川總督劉秉章的光緒十六年(1890年)《奏為貴州修文縣知縣署理黃平州知州杜琢章并妾女捐軀盡節(jié)請于原籍分別附祠附祀事》和次年正月二十一日《奏為已故前修文縣知縣杜琢章及妾女捐軀殉節(jié)請旨分別附入原籍忠義節(jié)烈兩祠事》兩份奏折,可以確定咸豐七年(1857年)九月杜琢章在陳世鑣陣亡后是從修文縣知縣調(diào)署黃平州知州,并非從龍泉縣調(diào)任黃平知州,
(四)杜琢章從修文赴黃平上任走危險捷徑過開州
咸豐七年,苗匪陷黃平,撫軍檄(杜琢)章攝事初,章之赴黃平也,其友以事屬危急,勸章勿行。章日:“緩急皆國事,吾擇其緩,誰當其急者?”①
民國《樂山縣志》等所載相同。《平黔紀略》云:咸豐七年九月一日,“時丁憂知縣代理黃平知州杜琢章未至。”貴州省開陽縣花梨鎮(zhèn)十字村與甕安縣中坪鎮(zhèn)茶店村交界處現(xiàn)存道光二十六年(1846 年)六月所立《馬路河橋碑》,碑文開篇云:“馬路河口□也,西南赴黔省東北黃平,往來者絡繹焉。”可見,咸豐七年杜琢章臨危受命署黃平知州是在其丁憂期間,他本可借故推脫或推遲赴任,但他胸懷忠君報國之志,受命后立即迅速趕赴黃平上任。當年修文過開州(今開陽)到黃平的商道已十分暢通,按道光《黔南識略》《貴陽府志》和光緒《平越直隸州志》等所載,修文到開州110里加開州到甕安125里加甕安到黃平120里合計355里,修文到貴陽65里加貴陽到黃平310里合計375里;從修文走開陽比繞道貴陽赴黃平要近約20里;關鍵是咸、同起義時期黃平一甕安一開州一貴陽正是黃號軍圖謀省城的戰(zhàn)略路線,開陽是義軍進攻貴陽必經(jīng)的門戶。咸豐七年黃平、甕安、開陽戰(zhàn)事正酣,先有黃平知州陳世鑣陣亡于甕安,杜琢章赴任后又有開州知州石虎臣和戴鹿芝先后陣亡于甕安和開州。因此,杜琢章毅然選擇走充滿危險的開州赴任,不僅是為了走捷徑,可能更重要的是為了解官軍與義軍交戰(zhàn)情況。當時跟在身邊的妾史氏早已懷孕,估計預產(chǎn)期可能應到黃平之后,但因路途顛簸才早產(chǎn)于開州,否則杜琢章可能會讓史氏留在修文生產(chǎn)。
(五)杜琢章在黃平舊州陣亡
“咸豐七年,苗匪陷黃平,撫軍檄(杜琢)章攝 事。”②
(咸豐七年)九月初一日,大、小冷水賊犯舊州,焚附郭平寶寺,據(jù)大翁鋪、蝦蟆塘;時丁憂知縣代理黃平知州杜琢章未至,張福震嬰城守。(次年夏四月十一日)劉文魁時屯塔紙屯,團眾頗苦之;又其部練見敵即潰,(王)漢章往祈援不至,杜琢章同張福震赴屯趣之。③
(咸豐八年五月十一日,陳)大六(貴州天柱侗族起義領袖)分黨竄黃平,王漢章率革老團御之不勝。劉文魁時屯塔紙屯,團眾頗苦之。又其部練見賊即潰,漢章往乞援,不至。杜琢章同張福震赴屯趣之,文魁他徙,亦不。”④
(咸豐八年)十月朔,城陷,公率隊巷戰(zhàn)被 創(chuàng),反署呼女、三姑、四姑至,手刃之;妾史氏 (郭沫若外祖母)赴水死。公杖刀伏門側,賊 入,駢斬十余人。賊大集,環(huán)茅刺之,公大罵, 鋒刃交加,遂遇害,年四十有三(同治《嘉定府 志》作四十五)…事聞,詔贈道銜,子開誠襲 云騎尉。③
今州(指新州城,今黃平縣城)既失,舊州偏安一隅,先賴權州牧陳世鑣固守,世鑣以援甕安戰(zhàn)死,檄杜琢章權州事。琢章亦干練,能激勵士卒。戊午(1858)八月,城中奸民姬、郭二姓通賊,賊賄以白金二百,約舉火內(nèi)應,事頗泄,琢章提鞠,無左驗,驅郭出城,囚姬不殺。適前銅仁守楊書魁至促戰(zhàn),敗績。郭潛回,十月初一夜,舉火應賊,城遂破,書魁先遁,琢章殉焉。⑥
咸豐八年十一月辛丑,“予殉難知州杜琢章、祭葬世職。妾史氏暨二女旌表如例。\"①可見,杜琢章咸豐七年九月赴黃平上任后立即參與平義軍;次年十月初一,黃平舊州城被義軍聚集圍困,城內(nèi)郭氏等兩大姓與義軍里應外合攻破舊州城,杜琢章寡不敵眾戰(zhàn)亡于州署,清廷按知州旌表如例并追贈道員,以表彰其守城陣亡之功。
(六)樂山杜琢章故里杜氏祠堂仍有跡可循
咸豐八年(1858年)十一月,清廷賜予杜琢章祭葬及撫恤金后,據(jù)傳同治五年(1866年)其子杜開誠等用獲得的部分撫恤金在樂山縣安谷鄉(xiāng)一團響水灘(今樂山市市中區(qū)安谷鎮(zhèn)杜家場村二組)新建了杜氏宗祠。民國《樂山縣志》所附樂山縣地圖不僅明確標明杜琢章故里杜家場和郭沫若故里沙灣等,而且對杜氏宗祠及公祭杜琢章等也有記載:
(安谷鄉(xiāng))校名:第一小學校;地址:一團杜宗祠;款項:洋一百三十六元、錢一百七十釧;備注:初查表詳:系地租十六元、杜寶興四十元、杜公項六十元、杜上下支廿元…業(yè)在烏尤壩落安村、一團杜祠等處。②
據(jù)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光緒十七年(1891年)正月川督劉秉璋《奏為已故前修文縣知縣杜琢章及妾女捐軀殉節(jié)請旨分別附人原籍忠義節(jié)烈兩祠事》,樂山縣忠孝義祠遂供有“清知州杜琢章\"③。1945 年榮縣人劉漢馗有《嘉州杜祠》詩3首,注云:“嘉州杜祠,指杜家場附近之杜氏宗祠。\"④可見,樂山杜氏宗祠抗戰(zhàn)勝利前后仍保存完整并作為安谷鄉(xiāng)第一小學校舍;清末樂山縣忠孝義祠也奉旨供奉杜琢章。目前杜氏宗祠仍有部分建筑遺跡及同治五年(1866年)匾額等殘存
二、郭母生于貴州開州及避難廣順州
(一)郭母杜氏出生于貴州開州
1.郭母生于貴州開州城內(nèi)公寓及在黃平幸免 于難
目前,郭沫若關于其母生于黃平、避難云南及受到虐待之說尚難找到其他史料印證。而清末官費留學日本帝國大學法科政治經(jīng)濟科畢業(yè),1912年任過交通總長的郭沫若長兄郭開文,記述其母于咸豐丁巳年(1857年)九月誕生于貴州開州公寓(今開陽縣城)及劉奶媽背負杜氏逃到廣順州避難有其他史料可以佐證。但陳棟培說郭沫若母親生于1857年7月9日明顯有誤,或疑為9月7日之誤也未可知,因為清末史料說咸豐七年九月初一日杜琢章并未到黃平上任③,故其有可能九月初七(10.13)左右從修文經(jīng)過開陽,在史氏生下杜氏后趕赴黃平上任。杜氏在義軍圍困黃平舊州城時幸免于難,多虧劉奶媽身體強壯且明智負逃
2.郭母可能出生于開州公寓三元棧
(1)郭母可能出生于開州官辦公寓三元棧。明清時期貴州官辦公寓也稱公館。思南府“地施公館在府南百八十里,地施鋪之左\"。明代興隆衛(wèi)(清康熙時裁并人黃平州)有月潭寺公館,碑記為貶謫龍場驛(今修文縣城)的大儒王陽明所撰。此外,據(jù)萬歷《銅仁府志》明代銅仁府本府及所屬銅仁縣與省溪、提溪、萬山、平頭等長官司都有官辦公館。據(jù)嘉慶《黃平州志》,清代黃平州有本城(今黃平縣城)和重安江(今重安鎮(zhèn))兩個官辦公館。貴州著名的遵義會議會址其實就是國民黨第102師(原黔軍25軍第2師)師長柏輝章的公館。按道光《貴陽府志》,清代貴陽作為省會有大公館、二公館和三公館3個官辦公館;道光末貴陽“六嗣橋公館為各府、直隸廳、州晉省公寓,每年租息銀五百兩”@
(2)清末民國時期各地公寓叫三元棧或三元客棧的很多。取農(nóng)歷正月初一三元之始為美好開頭或科舉考試鄉(xiāng)試、會試、廷試解元、會元、狀元合稱三元的美好寓意。如北京\"李鐵拐斜街(今鐵樹斜街)三元店,房屋甚多,茶水亦備,飯菜外喚”①。光緒二十年(1894年)八月二十一日鄂督院(張之洞)有《致江寧(南京)三元棧湖北委員錢永林沈廣貞電》。②“四川瀘縣有座玉蟾山,山下有一家小客棧名叫三元棧。” (3)1907 年6月14日上海《申報》報道:“英界山西路三元客棧主王紫云前因無端失慎,捕房疑其縱火圖賠。”民國時期,貴州正安縣“三元場為商旅食宿站口,各旅棧生意亦較興隆,吳伯熙改租三元棧開設旅棧。”此外,清末民國時期貴州鎮(zhèn)寧、道真等縣也有三元棧旅店;務川有三元店。可見,清末民國北京、南京、四川、上海及貴州正安、鎮(zhèn)寧、道真等縣都有官辦或商辦公寓三元客棧、三元棧或三元店。
(3)清末民國開州公寓三元棧比較著名。據(jù)1941年日本編《新修支那省別全志·貴州省》所附開陽縣城圖,在天主堂(今開陽縣城正街與東街交界處正街西側)東北寓標注有三元棧。而開州三元棧是該志唯一在貴州各城市地圖上標明的客棧。因此,清末民國時期開州三元棧是貴州比較著名的官辦公寓。杜琢章赴任經(jīng)過開州時所租住的可能就是三元棧。依據(jù)上述考證,清末民國開州三元棧在武廟(今開陽縣人民醫(yī)院)附近,大概就是郭母出生的具體地點。
3.郭母在開州和黃平生活的時間
(1)杜氏可能在開州城生活了1個月左右。杜琢章妾史氏生下杜氏后,按中國古代坐月子習俗,至少要在開州坐完月子才能赴黃平。中國婦女坐月子習俗已有兩千多年歷史,《禮記》云:“妾將生子,及月辰,夫使人日一問之。子生三月之末,漱浣夙齊,見于內(nèi)寢,禮之如始入室。\"宋代陳自明《婦人良方大全》不僅列有《妊娠門》《坐月門》《產(chǎn)難門》《產(chǎn)后門》等,提出了婦女懷孕、生產(chǎn)、坐月和產(chǎn)后諸多禁忌和藥方,還特別明確提出了坐月:“妊娠疾病既明,須知坐月避忌。\"南宋《東京夢華錄》
云:
(催生后)就蓐分娩訖,人爭送粟米炭醋之類。三日落臍炙兇,七日謂之“一臘”,至滿月則生色及繃繡錢,貴富家金銀犀玉為之,并果子,大展洗兒會。③
胡長新《黎平府袁公(開第)去思碑序》:“又通寨冒姓與男女賄離,以及吟歌、坐月等陋習,皆出示嚴禁。”據(jù)此,我國早在春秋時期就已形成婦女坐月子的習俗,到宋代逐步形成了坐滿月“浴兒”等習俗,明清時期坐月廣泛盛行于各地民間,清末貴州黎平府知府袁開第甚至出告示嚴禁民間坐月等習俗。杜琢章之妾史氏咸豐年九月七日左右(1857年10月13號前后)生產(chǎn)后,史氏可能按坐月習俗至少在開陽住到同年11月中旬才到黃平去。
(2)杜氏在黃平生活了近1年。杜氏咸豐七年十月抵達黃平,次年十月初一(11月6日)其父杜琢章等遇難后被劉奶媽背負逃難貴州廣順州。可見其大概在黃平生活了1年左右(1857年11月中旬—1858年11月6日)。
(二)郭母杜福蓀由劉奶媽背負逃到廣順州避 難
1.杜氏由劉奶媽背負逃到廣順避難1年左右
劉媼謂宋娼日:“赴水與遇賊,等死耳。不如逃,或幸生。”…劉媼本黔人,有女在貴陽,思女情切,負先妣從署后遁。苗匪劫其釵鐲,及先妣壓勝品,娼吝不予,匪持刀斫之,中娼眉際,刃傷先妣額,娼暈絕,匪舍去。娼旋蘇,復狼犯行,又與土寇遇,盡褫其衣襁。寒冬十月,先妣僅著單衣二,娼赤身,更分一衣遮胸際,向鄉(xiāng)農(nóng)乞草索綯,絡之前進。晝則沿門托缽,夜則破廟棲身,露宿風餐,卒間關至省,流寓但太史家。太史遇先妣善,欲撫為義女,會舅氏赴黔與梓,以祖命婉卻,次年乃獲同歸。①
可見,杜氏在咸豐八年(1858年)十月初父親杜琢章等親人遇難時年僅1歲多,由強壯明智的劉奶媽自作主張背負著歷經(jīng)千辛萬苦先逃到貴州省城貴陽劉女家暫避,再輾轉逃至廣順州避難1年左右,直到次年兩歲左右(1857-1859年,虛歲3歲)才由郭開誠赴貴州從廣順但鐘良家接回樂山,且稱但鐘良“遇先妣善”;至于郭沫若說母親最后逃到云南昆明及寄人廬下受到虐待等說法,目前還找不到其他史料佐證
2.郭母杜氏避難于廣順州但鐘良家
但明倫,字天敘,號惇五,一字云湖,廣順州人。嘉慶庚午(1810)舉人,已卯(1819)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擢御史…晚年治林園池館于原籍。②
但鐘良,字小湖,道光十八年(1838)進士,翰林院檢討,武英殿協(xié)修,兩淮鹽運使但明倫之子。明倫臨膏腹之地,處潤自豐。嘗輦鉅金筑園廣順,引河水入城,擅池館林園之勝。③
(但鐘良)戊戌(1838)成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以乞假養(yǎng)母回籍。咸豐五年(1855),安順江籠扁擔山土匪滋事,擾州界,鐘良請自備糗糧,招募壯兵八百名,協(xié)同防堵。黔撫令隨同提督孝順追剿威遠鴿隴一帶賊匪,蕩平后,經(jīng)蔣撫蔚遠保奏,奉旨加侍讀銜,賞戴花翎。旋因下游苗匪亂作,鐘良請留練丁,保衛(wèi)桑梓。④
陳田按:“太史名鐘良。太史父名明倫,官兩淮鹽運使,蓄資巨萬。\"咸豐十年五月“初五日,粵賊自歸化走廣順陷之(眉批:但鐘良太史全家死難,一字不及,殊為疏漏)\"⑥。可見,但鐘良之父但明倫任兩淮鹽運使期間收入豐厚,父子先后花巨資在故里廣順州(今貴州長順縣廣順鎮(zhèn))新建了私家園林西園。杜琢章咸豐五年至六年(1855-1856年)署廣順州知州期間,但鐘良任翰林院討假回家養(yǎng)母,正遇咸同農(nóng)民起義,便出資招兵練丁保衛(wèi)桑梓,杜琢章大力支持并轉報貴州巡撫蔣麝遠批準令但鐘良隨貴州提督孝順一起平義軍。由此可見,杜琢章咸豐五年至六年署廣順州知州期間,但鐘良與其有交往,故明智的劉奶媽才背著幼小的杜氏逃到但鐘良家避難并得但鐘良收留照顧1年左右,但鐘良本想收杜福蓀為養(yǎng)女,被杜開城以祖命難違婉拒帶回樂山。據(jù)此,如果杜福蓀被但家收為養(yǎng)女留在廣順,咸豐十年(1860)可能再遭太平軍攻廣順城的劫難,杜開誠執(zhí)意把杜福蓀帶回樂山讓其又躲過一劫。
(責任編輯:陳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