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日本的近十年期間,郭沫若的社會活動、人際關系,乃至其文學創作與學術研究,完全置身于日本社會之中,許多人、事與他此前的生平活動并不相干。于是,關于郭沫若在此期間生平活動史料的發掘、整理,就出現了兩個難點:一是文獻史料比較遺乏,在一些時間段,一些方面,我們對于可能存在過的史跡甚至一無所知。一是文獻史料涉及內容比較繁復,而我們可能僅僅了解其中的點滴,但不知全貌。《郭沫若與竹內好的交游考論(1934-1937)》一文涉及的郭沫若與竹內好交往(稱交往更合適吧)的情況,郭沫若與日本“中國文學研究會”關系的史事,就是這種情況,只有一些零散的史料。
《郭沫若與竹內好的交游考論(1934-1937)》從竹內好的文章、日記、《中國文學研究會年譜》該研究會同人的文章等一手的文獻資料入手,從竹內好與郭沫若交往的開始,系統梳理了兩人交往的內容、經過,比較清晰地敘述了郭沫若歸國之前與竹內好交往的史跡。同時,又從作為“中國文學研究會\"核心創始人的竹內好的角度,考察了郭沫若與“中國文學研究會”聯系的點點滴滴。文章中考察到的一些史料,其實也曾為其他研究者所關注到,但發掘整理的視角有所不同,呈現的史料也就會略有差異。對于這些共同涉及的史料,研究者可以兩相對照,讓它們更加完整、準確。
文章題日“考論”,就是在考證史料之外還有“論”。作者從研究的意義上解讀了自己考訂的這些交往史料,“并淺析郭沫若與竹內交游,對于竹內本身,對于中國文學研究會,抑或是對于日本國內的‘支那’,‘支那學’研究的革新意義。”這樣的思考是很有必要的,應該說是對于史料深入的開掘。
此外,由“竹內好與郭沫若”,是不是可以提示我們:是否可以從“中國文學研究會”其他成員武田泰淳、岡崎俊夫、增田涉、松枝茂夫、飯塚朗、千田九一、曹欽源、實藤惠秀等人與郭沫若的關系中,去進一步發掘郭沫若流亡日本期間的這一類文獻史料?
有關郭沫若母親家世的史料,一直是關于郭沫若生平活動很少能觸及到的史料。2003年貴州省黃平縣發現了一塊殘損的墓碑,是年9月黃平縣文體廣電局印行了張廷華等人編訂的小冊子《杜琢章之墓碑的發現與查證》,認定該墓碑為郭沫若外祖父杜琢章的墓碑,并引出對于一些相關史事的推斷。之后,這方面的史料再沒有新的發掘和進展。《郭沫若外祖父杜琢章貴州宦跡新考》一文在二十年后重新提出了墓碑的問題,而且是從真偽的角度提出了問題。這篇文章耙梳了大量檔案資料(清代的、民國的)地方志、文獻資料,厘清了該殘碑的來龍去脈,斷定其并非杜琢章的墓碑,而是前任黃平知州陳世鑣的衣冠冢碑。文章同時考證了杜琢章任職黃平知州前后一些史跡,以及郭沫若的母親從出生到幼年因父親罹難所經歷的種種艱難。這應該是關于郭沫若母系家世很有價值的史料考訂。
文章主要是從辨真的角度進行考證,這對于發掘整理郭沫若生平的早期史料非常必要。郭沫若生平的早期史料比較少,其中又有一些僅僅是根據后人的回憶、口述。這樣的史料要成為信史,是需要做些辨真的考證的。譬如,在這篇文章與之前考訂所謂杜琢章墓碑的文章中均引述到的郭沫若母親的姓名。在前一篇文章中作“杜邀貞”,成為考訂墓碑的最重要的依據,但這并非為郭沫若研究界認可的姓名。《郭沫若外祖父杜琢章貴州宦跡新考》中作“杜福”,亦是依據后人的回憶性文章而來,并以此名敘述了其生平史跡。兩者都不是出自直接的文獻資料,恐怕還是以郭開文所記“先妣姓杜氏”(見郭開文《先妣杜宜人事略》)的說法更為恰當,史料歷史真實性的確認有時需要(新的資料補充)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