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歌劇藝術發跡于意大利的佛羅倫薩,距今已有漫長的發展歷史。20世紀上半葉,歌劇藝術漂洋過海來到中國,開啟了長達百年的民族化與本土化歷程。在默默的探索道路上,中國藝術家臥薪嘗膽、砥礪前行,打造出許多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使歌劇藝術具有東方神韻,在中國大地上生根落戶。新時代的今天,中國民族歌劇以特有的創作構思、題材選擇、歌唱形式、舞臺表現手法,展現出特有的藝術魅力,更在創作題材及內容的聚焦方面獨樹一幟,呈現出卓越的風格特性。
一、在回溯中傳承民族文化的新視角
中國民族歌劇在過往的發展歷程中,始終回顧歷史瞬間的點點滴滴,將五千年文明收納其中。無盡的寶貴文化財富可以給歌劇創作提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感,而對于傳統文化及歷史過往的回顧,也可以展現出中華民族的悠久與廣博,更能夠從中感受民族文化點點滴滴的璀璨與崢嶸。在新時代民族歌劇的創作探索過程中,對于如何提煉與彰顯民族文化特性顯然擺到了十分重要的位置上。“通過挖掘民族文化題材,貫穿民族哲學思想,弘揚傳統道德精神和注入民族音樂旋律等多樣化的方式,將民族歌劇的品牌成功塑造,更在舞臺藝術表達的過程中使觀眾真切且沉浸式地感受到中華民族的偉大,勾勒出氣勢恢宏的格調。”[1]
在時代歌劇創作中,對于華夏文明歷史的回顧勢必會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上。通過考古和文獻資料的佐證以及民間走訪過程中人民群眾口口相傳的故事與傳說,均是當代民族歌劇創作不可或缺的重要素材與靈感來源,其間蘊含了王朝的更迭興衰,也有獨特的儒家思想和仁、義、禮、智、信的傳統倫理道德貫穿。歌劇藝術工作者們通過耳濡目染的過程,將這些寶貴的文化資源悉心收集、整理與提煉,再通過藝術化的加工使其具有戲劇表達的可能性。利用人物形象塑造、戲劇矛盾對立和情境渲染等多樣化的方式,打造出別有洞天的歌劇藝術面貌,并通過詠嘆調、宣敘調、重唱、合唱等多元化的方式在舞臺上完美演繹。比如:神話傳說類的歌劇作品以《天地神農》《木雕的傳說》《大禹》《白蛇傳》等最為典型。這些歌劇作品以唯美且蕩氣回腸的戲劇表達方式講述動人的歷史故事和傳說,謳歌了華夏祖先勇往直前,不畏艱險的探索精神。更以古典文學名著和傳說故事等多樣化的形式傳道授業,將古典哲學和文化觀、道德觀、價值觀等重要的信息融入其中。在欣賞過程中既有令人心曠神怡的浪漫主義色彩,也有精致且生動的人物形象刻畫雕琢,更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戲劇矛盾穿插其中。“特有的視角和鮮明的立意在回顧古典文化的過程中,也折射與觀察著當代社會所發生的真人真事,如同一面鏡子照亮中國社會的發展道路。”[2]近年來,在“國家藝術基金”和“中國民族歌劇傳承發展工程”的鼎力支持下,有更多創作質量精湛、藝術風格多元的優秀作品相繼出現,包括《木蘭詩篇》《韓信》《楚霸王》《孔子》《岳飛》《花木蘭》《穆桂英》等在內的諸多有關中國文化歷史的優秀歌劇作品,以不同的創作視角展現出中國文化的洋洋灑灑,更借助膾炙人口的歷史典故,在蕩氣回腸的戲劇故事中感受中華文明的厚重基底。
需要指出的是,在這些類型化題材的歌劇作品中,不僅對于戲劇故事和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有著濃郁的民族風格,還可以憑借史實資料或傳說故事打造純粹的民族文化景觀。更為重要的是,在歌劇的舞臺藝術表現方面更可以融入聽覺、視覺層面的豐富資源,使其由內而外地展示出原生態的民族文化屬性。比如:在音樂旋律的打造方面,無論是對于中華民族各個歷史時期的文化回顧或是側重于地域或民族的戲劇故事結構,均可以融入豐沛的民歌小調和地方音樂素材,甚至可以將曲藝和戲曲音樂穿插其中。這樣的藝術表現力能夠在聽感方面營造濃烈的民族文化氣息,更使歌劇作品具有典型的文化辨識度,可以令觀眾體驗到純粹且質樸的民風民情。在舞美設計和服裝配飾的選擇方面同樣具有典型的古典氣息,根據戲劇故事所特定的年代及人物身份形成山水景致、亭臺樓閣以及服飾裝扮造型方面的特有創意。尤其在數字科技和多媒體技術的加持下,更能夠打造多層次的舞臺藝術元素,令觀眾在現場欣賞的過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沉浸之感。
在眾多民族歌劇作品的創作中,有關古典文化歷史的歌劇作品是最能夠代表中國民族歌劇創作風貌的題材之一,其所營造的舞臺藝術氛圍往往可以在先進科技和藝術創意的輔助下呈現出真實的文化場景。而在歌唱方式、作曲表達及戲劇故事的編創方面,則同樣借助豐富的資源儲備打造立體化的演繹與欣賞空間,真正激勵中國民族歌劇走出一條開放自由且具有傳承和發揚精神的偉大道路。
二、關注紅色經典作品的新氣象
自20世紀上半葉以來,中國民族歌劇在成長歷程中始終以紅色歌劇為主題與核心內容展開豐富的創作表達。通過揭示紅色年代跌宕起伏的風云滄桑來講述中國人民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所走過的風雨兼程,更展現出中華民族強大的韌性與不朽的精神。曾幾何時,包括《白毛女》《江姐》《洪湖赤衛隊》等一眾經典的民族歌劇作品,照亮了中國民族歌劇藝術發展的前路,更使民族歌劇深入人心,獲得了人民群眾的認可與喜愛。在新時代的今天,中國民族歌劇的發展仍舊堅定不移地以紅色題材歌劇作品為依托,展現出東方歌劇文化的厚重積淀。
近年來,紅色主題歌劇作品通過繼往開來與革故鼎新的方式,在發展進程中呈現出豐碩的果實,良好地繼承了經典歌劇的主題音樂、構思方式以及戲劇表達語言。同時,也結合中國民族歌劇整體的走向,以與時俱進的眼光充分彰顯中國民族歌劇藝術特有的質地。在眾多紅色題材歌劇作品中,涵蓋有英雄人物形象為主體的民族歌劇《方志敏》《與妻書》《拉貝日記》《沂蒙山》,也有記錄軍民團結,魚水情深的歌劇作品《沂蒙山》和以重大革命歷史史實為核心的《金沙江畔》《長征》,更有呈現中國人民當家作主的歌劇作品《塵埃落定》。“在這一個階段的作品成果高峰中,豐富多彩的歌劇作品呈現出多元化的視角和創意,他們著眼于中國革命各個重要的歷史時期的史料素材、文獻記載和口述為憑證,使作品兼有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氣息。”[3]這些作品刻畫出真實生動的人物形象、激烈的戲劇矛盾和有情有意的內容主題,使紅色革命精神在當代社會文化環境中良好的保護傳承與發揚光大。其所提煉出的文化主旨及藝術內涵更顯現出歷史性、現實性和針對性的特點。
從這一題材類型作品的戲劇敘述手法來看,較之以往各個時期的同類型作品有著較大的差異。比如,在戲劇編創的過程中,打破了傳統的正序邏輯方式。眾所周知,中國民族歌劇對于戲劇事件的呈現方面擅長采用起、承、轉、合的正序順序,通過賦、比、興等多樣化的編創技巧,展現出中國古典文學特有的語言模式,并隱藏著深奧的哲學理念。當然,在當代民族歌劇的創作中,對于紅色歷史的渲染和表達,同樣借助了正序的敘事方式。但是一味的墨守成規勢必會造成審美疲勞。為此,作為歌劇編創和導演,便尋求在正序為主線的基礎上穿插倒敘、插敘,以及借助影視作品中的“蒙太奇”效果等呈現出多維度的時間和空間順序交錯。這樣的表現方式顯然更符合當代觀眾的審美,同時也能夠突破一直以來類型化歌劇題材固有的思維與理念,以更為新穎的方式來醞釀情緒、表達情感,展現紅色精神的更多可能性。又如,在紅色題材歌劇作品的編創過程中,一直以來都將敵我雙方的矛盾作為焦點,通過正邪勢力之間的博弈,最終以喜劇或悲劇的形式結尾,使主題得到升華。這樣的真實歷史事件不勝枚舉,因此在歌劇創作中也能夠喚起觀眾的感動與內心共鳴。但從另一方面而言,這種“二元對立式”的矛盾結構體也使戲劇作品的編創陷入到一定的固有模式之中,難于突破和創新。為此,在當代紅色題材歌劇的創作中更擅長采用“一元獨焦式”的編創方法,弱化敵對勢力的角色形象、出場頻率及戲份,將更多的焦點放置在正面人物的個人生平履歷、革命貢獻、生活情感當中。這使得紅色題材歌劇作品有了更多創作創新的空間,也使觀眾欣賞這一類型化題材歌劇的過程中感受到不同尋常的藝術質地和魅力。比如,在《松毛嶺之戀》和《英雄》兩部歌劇作品中,始終將鏡頭對準象征著紅色年代文化精神的主人公,管窺他們內心復雜的心路歷程和對革命事業所作出的貢獻。通過他們的堅守、忍耐、抗爭、犧牲來展現革命道路的崎嶇和艱險。除此之外,當代紅色歌曲作品也融入了更加豐沛的情感,對于人物形象的描寫敘述也顯得更為立體化。在對于這種正邪勢力形象極為鮮明的歌劇作品中,稍有不慎便會出現人物角色形象臉譜化的問題,一味地歌頌和贊美使得人物形象僵化和過度夸張,失去內心世界的復雜性、生活中的平凡性。顯然,這樣的問題得到了當代歌劇藝術工作者的重視,并在作品創作的過程中極力扭轉負面效果。無論是對于家喻戶曉的革命英雄,或是默默無聞的革命戰士,抑或是虛構的革命年代人物,都在對其敘述的過程中深度挖掘內心世界和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使其能夠變得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在對于正面革命戰場敘述的過程中,融入了大量有關親情、愛情、戰友情、軍民情等豐沛的情感元素。不僅十分有助于個體人物形象的塑造,更使得整部戲劇作品變得張弛有度、溫暖有愛。
可見,當代中國歌劇的創作過程中,紅色題材歌劇占據了很大比重,其特有的藝術魅力更感染當代人民群眾,不忘初心、砥礪前行。對于紅色題材歌劇的創作,既有歷史的一脈相承,也有新時代的新風貌。其所塑造的革命英雄形象和革命年代風起云涌的革命浪潮,是激昂慷慨且溫暖人心的。這對于當代社會大眾,尤其是青年觀眾,有著重要的思想教育功能。總體而言,呈現出百花齊放、與時俱進的特點。這也使得紅色題材歌劇作品常唱常新,能夠真正與人民群眾的審美喜好相關聯,展現出中國民族歌劇藝術核心的創作水準及藝術靈魂。
三、當代歌劇作品聚焦新時代
任何一種藝術形式都有其特定的生長土壤環境。在歌劇藝術歷時性的發展變遷過程中,始終與人民群眾的生活緊密相關,反映真實的社會面貌及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有些事情看似微不足道,但卻能夠打動人心,正是因為所表演的戲劇內容與生活中真實的感受不謀而合,能夠激發觀眾的共鳴點。因此,在當代歌劇創作中也會尋求與時代同步,呈現出具有現實主義色彩和時代精神的全新藝術作品。
當然,作為一種具有社會使命感和責任感的藝術形式,當代主題的歌劇作品大多會呈現社會發展中的主要潮流和重要事件人物,“通過歌劇語言進行轉化與呈現,使人民群眾在欣賞的過程中能夠準確把握時代脈搏,唱響主旋律。”[4]一方面,當代題材的中國民族歌劇關注在社會主義建設進程中所涌現出的真人真事,通過揭示、謳歌、贊美等多樣化的表現形式,觀察在各條戰線上涌現出的英雄模范。以他們的先進事跡為依托,令觀眾在欣賞的過程中能夠感受到時代的最強音。比如,《焦裕祿》《有愛才有家》《馬向陽下鄉記》《導彈司令》等歌劇作品,就是以人物形象塑造為核心所創作的優秀歌劇。他們在舞臺上還原了時代先鋒的偉大精神,贊頌了他們在平凡崗位上作出的不平凡貢獻。這樣的創作構思源自于紅色題材歌劇作品的創意,同時又在其基礎上進一步展現出中國民族歌劇藝術對于人物行為、形態及內心精神世界無比強大的彰顯能力。這樣的歌劇作品在上演過程中與觀眾內心產生了深切的感染和影響,通過歌劇藝術的形式對這些時代先鋒楷模進行了稱贊和嘉獎。與此同時,還有一些當代歌劇作品聚焦和管窺一些重要的社會實踐,不但發人深省,也體現出當代中國民族歌劇創作中濃烈的現實主義風貌。比如,《天鵝之林》和《命運》這樣的作品,就響應了近年來國家號召的“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深度揭示在城市發展建設進程中所存在的不易為人察覺的污染問題,將保持生態平衡作為歌劇創作的核心焦點。在敘述過程中,通過真人真事或杜撰的猶如童話般的故事來講述環境保護的重要性,以及環境污染過程中所帶來的一系列連鎖社會問題。在具體的敘述過程中,有著針砭時弊的直指要害,也有對不良現象的抨擊和批評,更有對于綠水青山的美好憧憬向往,以及在實際行動過程中為此所做出的努力。這與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一些問題焦點有著密切的結合,充分體現出當代中國民族歌劇創作的人文主義特征和獨立思考精神。而在歌劇《平凡的世界》中,則以小人物的生活以及情感變化來以小見大地展現出改革開放進程中,中國社會日新月異的快速變化和在巨變中人民群眾生活、工作及情感世界所帶來的一系列影響。這樣的作品源自于小說原著的移植,更具有文學性、思想性。同時,通過歌劇表演方式將其具象化地呈現于舞臺之上,也顯得作品織體更加豐滿,形象更加質樸平和,戲劇矛盾的產生發展、激化與升華也動靜相宜,節奏名麗。這種歌劇題材所聚焦的社會現實問題,更體現出文藝作品與社會發展保持高度一致的特點,也體現出當代中國民族歌劇作品重要的社會價值和現實主義特征。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當代中國民族歌劇作品的創作中,由于題材類型的多元開放和藝術表達手法的豐富多彩,使得人們所看到的歌劇作品充滿了歡笑淚水,更多豐富的現代藝術元素也穿插其中。這使歌劇作品的創作手法更為多元,所展現出的藝術風格充滿青春氣息和時代朝氣。
綜上所述,新時代中國民族歌劇在創作中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優秀的歌劇藝術工作者廣開思維,革故鼎新,用豐富的創意和對中國民族歌劇特有的理解貫穿古今歷史,將中華民族過往的林林總總和當代社會中所存在和真實發生的事件和盤托出,通過藝術化的改變呈現在觀眾面前。這樣的創作筆力和構思方式,也使得中國民族歌劇藝術在新時代展現出不同于以往的特點和魅力,通過豐富的視角聚焦和彰顯,展示出中華民族的博大精深與源遠流長。
注釋:
[1]操奕恒:《探索以“經典唱段”為媒的當代中國歌劇發展路徑》,《中國戲劇》2024年第7期,第76—78頁。
[2]孟錦慧:《回溯·審思:對國家藝術基金資助歌劇項目的探析與思考》,《天津音樂學院學報》2024年第2期,第79—86、95頁。
[3]牛啟夢:《文化自信視域下的中國歌劇藝術創新發展路徑探討》,《藝術教育》2024年第1期,第88—91頁。
[4]徐雨薇:《新時代原創民族歌劇生產及觀眾培養》,《藝術評鑒》2023年第17期,第141—146頁。
劉村澍 上海音樂學院音樂學系歌劇學專業研究生在讀
(責任編輯 楊嘉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