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政府提出,要加快建設高質量文化強市,豐富城市“精神糧倉”,讓身邊市民有更多的“詩與遠方”,讓深圳更有文化親和力和感染力。城市音樂文化作為城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承載著豐富的歷史記憶與多元文化,更是城市形象與軟實力的重要體現。其對于塑造城市精神、提高城市影響力、打造城市文化品牌、豐富人民群眾精神文化生活等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本文的研究旨在探討深圳城市音樂文化對提升文化軟實力的作用,分析其在國際交流、思想凝聚、教育教化及經濟驅動等方面的獨特功能,為深圳城市音樂文化的高質量發展提供理論和實踐依據。
一、城市音樂文化的內涵
“城市音樂文化”這一概念最早由西方學者布魯諾·內特爾(Bruno Nettle)在其《八種城市音樂文化:傳統與變遷》(1978年)一書中提出。內特爾從音樂人類學的視角,基于亞洲、非洲及美洲等不同地區音樂文化的案例分析上,指出城市音樂文化是一個多元、動態且功能多樣的文化現象。這既反映了傳統與變化、全球化與本土化之間的復雜關系,又承擔著社會、文化和個人表達的多重功能。在澳大利亞學者塔拉·布拉巴宗(Tara Brabazon)看來,城市音樂文化不僅是城市文化身份的重要象征,而且是城市歷史、社會問題與居民情感的反映。澳大利亞學者安德烈亞·貝克(Andrea Baker)亦提出,城市音樂文化是藝術表達的形式,與城市空間、文化身份、經濟活動緊密結合,成為城市品牌和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
自2001年起,國內學者逐漸重視對城市音樂文化的研究。洛秦在對上海等城市音樂文化的研究中,指出城市音樂文化不僅反映了藝術表達,更體現了城市文化身份、社會變遷與經濟發展的互動作用[1]。湯亞汀強調城市音樂文化的流動性和全球化與本土化的互動關系,提出音樂作為聲音景觀在城市生活中的重要性[2]。戴定澄則揭示了澳門作為中西文化交融典型案例的音樂文化特征,提出城市音樂文化是歷史、社會和文化互動的結果,具有鮮明的本土特色和全球化特征[3]。國內學者還從多學科交叉融合的角度豐富了該領域的研究。如劉士林強調,城市音樂文化的研究應避免西方中心主義的影響,提出應以中國城市觀為基本立場[4]。薛藝兵則提出,城市音樂文化的研究應結合社會學、音樂人類學等方法,全面揭示城市音樂的多樣性和復雜性。[5]
綜上所述,城市音樂文化是指在特定城市空間內,以音樂這一藝術形式進行城市多元文化的交融、社會互動及經濟活動而形成的音樂實踐與現象。它不僅是城市文化的重要元素之一,而且是城市歷史、社會變遷與居民情感的動態反映。因此,提升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對于促進城市全面發展、提高城市文化品位、打造城市文化品牌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城市音樂文化由于受到現代化、全球化及多元文化的影響,因而迥異于那種根植于特定的地域和歷史背景中的鄉土音樂文化。首先是主題不同,城市音樂文化的主題大多反映了都市人的生活狀態、情感和社會現實,鄉土音樂文化表達的是一方水土民眾的喜怒哀樂、自然風光、歷史傳統、風俗習慣等;其次是風格不同,城市音樂文化涵蓋了從經典音樂、電子音樂、嘻哈、搖滾到流行音樂等多元類型,鄉土音樂主要包括民歌、戲曲、說唱、勞動歌曲等,音樂風格相對較為穩定;再次是狀態不同,城市音樂文化離不開創作、演奏、傳播、消費和教育等諸多方面的協同,而鄉土音樂文化更多的具有“自生自滅”“自娛自樂”性質;最后是場景不同,城市音樂文化需要音樂廳、街頭廣場、咖啡廳、歌舞廳等特定場景,而鄉土音樂文化則可以在日常生活、耕作勞動、民俗節慶、婚喪嫁娶等活動中隨意表現。城市音樂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也傳承了鄉土音樂,如美國西部鄉村音樂成為流行音樂、我國上世紀80年代“西北風”在北京風靡一時等,說明城市音樂文化是一個融合的、不斷變化的多元文化現象。
二、城市音樂文化的功能
城市音樂文化除了一般音樂文化所具有的休閑娛樂、文化傳承、心理疏導、社會傳播與交流等功能外,還對城市的社會經濟發展起到以下幾個重要的作用。
(一)國際交流功能
隨著全球化的加深,作為一種通用語言,音樂文化已不再是地域性的獨立存在,而是能夠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理解和對話,強化全球文化網絡中的聯系。在這一過程中,城市音樂文化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在世界主要文化城市中,借助國際音樂節和跨文化交流活動,進而推動了全球文化的融合。例如:美國奧斯汀作為“世界現場音樂之都”(Live Music Capital of the World),通過“西南偏南”(South by Southwest, SXSW)、“奧斯汀城市極限音樂節”(Austin City Limits)等音樂活動搭建了國際文化交流的橋梁;“紐約國際音樂節”也通過與世界其他地區的音樂文化相互融合,讓美國本土的音樂傳統,尤其是爵士樂和現代音樂文化得到了全球觀眾的認可,推動了世界各國藝術家的合作,形成了更加多元和包容的音樂生態;柏林作為德國的首都和世界古典音樂的重要發源地之一,擁有“柏林音樂節”(Berlin Music Festival)、“斯坦伯格鋼琴藝術周”(Sterinborgh Piano Art Week)等多個國際著名的音樂節及音樂賽事,將音樂文化的國際交流功能發揮到了極致;哈爾濱于2010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音樂之城”稱號(亞洲唯一獲此稱號的城市)。兩年一次的“哈爾濱之夏音樂會”吸引了國內外知名的藝術院團參加演出,甚至國際知名的勛菲爾德弦樂比賽也永久落戶哈爾濱,“哈夏”搭建了高端的國際文化交流平臺,把哈爾濱這座美麗的城市和熱情友好的民風宣傳到世界各國,極大地促進了世界人民對中國哈爾濱的了解。哈爾濱交響樂團是中國第一支交響樂團,曾與以色列愛樂樂團、德國柏林交響樂團、俄羅斯烏拉爾模范愛樂樂團等中外多支交響樂團以及祖賓·梅塔等中外著名指揮家聯袂演出,并登上了俄羅斯、奧地利、丹麥、瑞士、日本、韓國等國家的舞臺,不僅讓各國觀眾見識到了一流的演奏水準,更成為提升哈爾濱這座城市國際知名度的新名片,哈爾濱也因此擁有“世界音樂之都”的美譽。
(二)社會凝聚功能
在全球化背景下,城市的多元化和移民化趨勢使得音樂文化在身份認同和社會凝聚方面發揮著獨特的作用,音樂文化往往成為跨越社會和文化邊界、加強群體認同和社會融合的重要紐帶,成為人們交流和表達身份認同的共同平臺。倫敦作為全球化的典型城市之一,近年來吸引了大量移民和國際勞動力,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和語言在這座城市交匯,倫敦通過各種音樂活動等形式,為不同文化背景的群體提供了一個共同的空間,幫助他們克服文化隔閡,建立新的身份認同。2008年,中國駐紐約總領事彭克玉與當地華僑華人手牽手合唱《讓世界充滿愛》,將海內外中華兒女的心緊緊連在一起,200多位演藝界人士與到場觀眾一起哀悼四川汶川大地震遇難者,并為災區踴躍捐助款。2020年意大利抗擊新冠疫情期間,博洛尼亞抗疫一線的醫護人員在病毒肆虐、人心惶惶的艱難時刻,集體合唱90年代經典老歌《小心有狼》(中譯,寓意疫情當下提高警惕嚴守,也不要過于壓力焦慮)。歌聲和輕快的旋律如一束溫暖的陽光穿透陰霾,為處于焦慮與苦悶中意大利人民帶來了希望。音樂的力量跨越了語言和文化的障礙,為整個社會注入了戰勝疫情的強大凝聚力和向心力。因此,城市音樂文化活動在增強社會共識方面,起到了其他藝術形式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
(三)教育教化功能
作為一種強有力的藝術形式,音樂深刻地影響個體的情感、行為和思維方式,因此在提高市民的文化素養的同時,音樂文化也發揮著獨特的教育和教化功能。維也納作為世界音樂之都,在全球音樂文化教育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當地的學校將傳統音樂教育作為培養學生藝術修養與音樂素養的重要途徑。韓國大邱也是聯合國授予的“音樂之城”,該城市非常重視青少年音樂教育,推出“一人一樂器”項目,鼓勵中小學生至少學會演奏一種樂器。并把每月的最后一個周三設為免費或支付很低的費用向社會開放的“文化日”,提供各類演出。深圳市宣傳文化基金資助的各類音樂演出及講座等,使更多的人接受到不同類型和層次的音樂教育。例如:深圳市音樂廳的“美麗星期天”“音樂下午茶”定期舉辦形式多樣的演出,同時加強與深圳本地院校及音樂協會組織之間的合作,邀請到知名教育家、藝術家作客“音樂大講堂”,充分發揮了音樂的教育教化功能,提升了市民的藝術修養和文化素養。深圳大學藝術學部創新推出“藝術+思政”融合課程,將音樂融入黨史教育,開發出“歌曲中的輝煌黨史”等專題講座及藝術黨課,創編了原創沉浸式詩劇《逐日百年》、舞劇《生命之花》、音樂劇《我心中的歌》等紅色劇目,讓思想政治教育“聲”入人心??梢哉f,在城市音樂文化的熏陶下,學生和居民在無形之中接受了多樣化的音樂教育,能夠體驗到音樂背后蘊含的歷史與文化意義,進而提高藝術修養、社會責任感與集體意識,幫助他們建立更為深刻的社會價值觀和行為規范。
(四)產業發展功能
在現代城市的發展過程中,城市音樂文化的產業功能已變得愈發顯著。作為一種文化產品,城市音樂文化通過各類音樂活動、藝術表演和文化節慶活動,不僅豐富了城市的文化生態,還帶動了多個產業領域的發展。音樂文化產業的繁榮,推動了服務行業如酒店、餐飲、交通等的增長,也促進了音樂制作、發行、演出等相關產業的協同發展。越來越多的城市開始意識到,音樂文化不僅是精神層面的享受,它的經濟潛力同樣巨大,它已成為推動城市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之一。作為全球音樂產業的重要中心之一,洛杉磯音樂文化的產業功能已經成為城市經濟的重要支柱。洛杉磯的音樂產業不僅吸引了世界各地的音樂愛好者,還為城市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洛杉磯的格萊美獎(Grammy Awards)每年都吸引著全球頂級音樂人和制作人參與,已成為全球音樂產業的年度盛會。格萊美獎的舉辦直接帶動了洛杉磯的酒店、餐飲、交通、零售等多個行業的經濟活動。在音樂會和節慶期間,成千上萬的游客涌入洛杉磯,城市的商業氛圍也達到高潮。尤其是在大型音樂節和演唱會期間,酒店的預定率、餐飲和交通需求顯著上升,帶動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并為城市經濟注入了可觀的資金。
三、深圳城市音樂文化特征
(一)多元性
深圳是我國最大、最具代表性的移民城市之一,長期以來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大量人口。據統計,2023年末,深圳的常住人口已達到1779.01萬人,其中來自廣東省外的人口占比超過70%。該龐大的移民群體在城市的社會、經濟和文化層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深刻影響了深圳的音樂文化。隨著不同地區、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背景的群體相互融合,他們將各自的生活方式、文化習俗及音樂傳統帶入了這座城市,形成了深圳獨具特色的音樂移民文化。基于此,深圳的音樂文化深受多元文化交融的影響,而這種交融不僅體現在風格的多樣性上,還在音樂創作、演出和傳播的各個環節得到了體現。與傳統的地方性音樂文化不同,深圳的音樂作品并不拘泥于地域特色。如知名歌曲《春天的故事》的作曲家來自湖南,這首歌曲的風格、旋律和歌詞并未體現出濃厚的嶺南文化元素,反而呈現出一種全國性和普適性的情感表達,這種音樂作品可以在全國范圍內廣泛傳播,成為具有跨區域認同感的作品。近年來,深圳的原創音樂作品逐漸獲得全國關注,由深圳人打造的歌曲《一路生花》(2024特別版)獲中宣部表彰的第十七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優秀作品獎,這展現出深圳文化高質量發展的突出成果,不僅是對深圳原創音樂發展的一次肯定,更是反映了深圳音樂文化在全國范圍內的影響力。可以說,深圳的音樂人正是通過他們的創作,探索如何將個人情感與城市文化聯系在一起,推動了音樂作品從地方走向全國的跨越。
(二)開放性
深圳特區鄰近港澳,這種特殊優越的地理位置使人員流動和往來更加頻繁,是特區音樂文化具有開放性的基礎。外向型經濟的發展,不但推動著特區的經濟建設,也促進了文化觀念的更新,形成了一種開放型的文化氛圍。這種開放是在對內弘揚優秀傳統音樂文化的基礎上,對外借鑒吸收外來文化,由被動滲透變為主動引進外來優秀文化。自特區建立之初的80年代起,深圳的樂團和音樂家們便活躍于國內外的巡回演出和音樂比賽,逐漸吸引了世界著名音樂家和藝術團體的參與,成為展示深圳開放性和文化多樣性的舞臺。這一時期,深圳憑借其特殊的地理和經濟優勢,迅速成為了一個文化交流和創意展示的重要平臺。而深圳的樂團與國內其他城市的音樂家進行深入交流,并借助定期舉辦的國際音樂節、文化交流活動,迎接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和音樂團體。這些國際化的交流促進了深圳音樂風格的多元化,涵蓋了古典、現代、民間、電子等多種音樂元素,使深圳的音樂文化逐漸走向全球。與此同時,深圳的音樂活動也吸引了眾多國際著名的音樂家和藝術團體的參與,尤其是在深圳舉辦的各類音樂節和演出中,許多世界級的樂團和獨立藝術家與深圳本地的音樂人共同演出,推動了深圳音樂文化的創新與多元化發展。如深圳大劇院、音樂廳等重要文化場所,每年都會邀請世界級的音樂家來深圳演出。這種文化融合和創新精神,為這座城市注入了更多元化的文化動力,使深圳的音樂文化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獨樹一幟,成為了跨文化交流的橋梁和音樂創新的源泉。
(三)原創性
深圳自建市之初便將創新精神作為發展的核心理念,廣泛地將其融入到城市的各個方面,包括文化領域。這種創新思維不僅推動了科技、經濟的飛速發展,也深刻影響了深圳的音樂文化。深圳的本土原創音樂文化從一開始就展現出強烈的創新性和獨特性,成為了“深圳精神”的體現之一。借助音樂這一文化載體,深圳的音樂創作者緊跟時代的步伐,探索出了屬于這座城市的獨特聲音。作為深圳音樂歷史中的經典之作,《春天的故事》便是深圳文化創新的一個重要標志。創作背景與改革開放緊密相連,歌曲以其振奮人心的旋律和簡潔有力的歌詞,成為了那一時代的象征,并被廣泛傳唱。此曲的成功不僅僅在于其藝術性和娛樂性,更在于它作為文化象征的意義,傳達了深圳人奮發向上的精神面貌。隨后的“深圳40年40首歌”,更是以一種全新的音樂方式,講述深圳四十年來的奮斗歷程與城市變遷。當然,深圳的音樂創作還體現了“敢為天下先”的創新精神和“面向世界”的開放眼光。作為一項文化傳承與創新的結合體,“銀河計劃”聚焦本土音樂創作,不斷積極引入國際視野,邀請世界級藝術家合作。這種跨文化交流和音樂創作方式,將深圳的聲音帶向全球,提升了深圳音樂文化的國際影響力,為更多的年輕音樂創作者提供了展示平臺,推動了音樂文化的多元化發展。
(四)兼容性
“陽春白雪,和鳴低徊?!鄙钲诘囊魳肺幕材茉诟叨伺c群眾之間找到平衡,使不同層次的音樂形式得以蓬勃發展。因此,深圳的音樂文化體現出獨特的兼容性,既有高雅的藝術表現形式,又有廣泛吸引群眾參與的民間音樂活動,這種融合不僅推動了音樂藝術的多樣性,也增強了城市文化的包容性和社會凝聚力。深圳的群眾合唱團就是這種兼容性的一大典范。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等國際頂級舞臺上,深圳的合唱團屢次獲獎,這反映了深圳在傳統音樂教育方面的深厚積淀,展示了這座城市在音樂藝術領域的創新和國際化視野。而深圳的音樂創作與演出不僅僅局限于高雅藝術的傳播,更是通過群眾文化活動為更廣泛的社會群體提供參與平臺,使不同背景和社會階層的人們能夠在音樂中找到共鳴,進而促進社會的和諧與文化的融合。可以說,用音樂文化幫助移民適應新環境,融入當地文化習俗、提升生活幸福指數、尋找身份認同成為了深圳城市音樂文化的一大社會功能。而音樂可以把人們凝聚在一起,使民眾在不同的空間產生溝通和交流,形成并找到自己的社交圈,從而使他們找到屬于自己的身份認同。如通過“深圳十月音樂匯”“鵬城歌飛揚”“中國傳統民歌新人新唱歌手大賽”等各種音樂活動,不斷創新音樂文化交流。打造了包容性和參與性的音樂生態,進而增強了城市的社會凝聚力。
(五)市場性
與其他城市相比,深圳在音樂產業方面的獨特之處在于,雖然官方支持力度相對較小,但民間音樂活動和產業卻得到了蓬勃發展,形成了一個依賴市場驅動、充滿活力的音樂生態,推動了深圳音樂產業的快速成長。深圳的市場化運作模式促進了民間音樂和文化創意產業的繁榮,涌現了一大批音樂產業龍頭企業。如作為全球最大的在線音樂娛樂公司之一,騰訊音樂,憑借其強大的平臺優勢、內容生產和版權管理,促進了深圳乃至全國范圍內的音樂文化傳播與商業化。借助QQ音樂、酷狗音樂等平臺,騰訊音樂將音樂消費與數字化平臺結合,實現了音樂產業從創作到消費的全鏈條發展,成為了深圳乃至全國原創音樂文化的重要支撐。作為本地的文化創意公司,深圳合縱文化不斷通過音樂演出、制作和音響設備等多個領域的布局,為深圳的音樂產業注入了強大的市場動力。2023年,深圳市規模以上文化產業企業實現營業收入達到了11007.95億元,占全省文化產業總收入的49.0%、全國的8.5%,營收首次突破萬億大關[6]。這一成績凸顯了深圳在文化產業尤其是音樂產業中的重要地位,尤其通過互聯網、短視頻、數字音樂平臺、在線直播等新興渠道與市場需求緊密結合,催生了大量的音樂創業公司和音樂相關的新興業態,形成了產業與市場雙向驅動的格局。深圳的A8新媒體等公司則通過投資音樂版權、音樂推廣、藝人經紀等,推動了深圳音樂產業的商業化運作,帶動了更多創新型音樂工作室的興起,尤其是知名的音樂人工作室和獨立音樂制作團隊,憑借靈活的市場運作和強大的創作能力,在深圳的音樂市場中扮演了越來越重要的角色。這些工作室依賴市場為生,借助互聯網平臺和新媒體,獲得了來自全球的聽眾與粉絲支持,打破了傳統音樂產業模式的局限,實現了全球化的傳播和商業化運營??梢哉f,深圳音樂產業的市場化特征,結合數字化、互聯網技術和社會文化需求,形成了一種獨具活力的商業生態。這種市場驅動的產業模式,標志著深圳在音樂文化方面的獨特性與前瞻性,為其他城市音樂產業的成長提供了寶貴的經驗與借鑒。
四、深圳城市音樂文化的構建路徑
深圳建市歷史不長,但音樂文化的發展還存在著不少問題,主要表現在音樂文化的基礎設施和資源分配不均,音樂教育體系尚不完善,音樂文化的國際化水平相對較低,城市音樂文化的品牌建設不足等問題,對文化軟實力影響力還不太大。這需要不斷提升深圳音樂文化的影響力和軟實力,不斷優化資源配置,促進音樂產業的繁榮和社會認同的提升。
(一)打造大灣區音樂文化窗口
深圳是改革開放的“試驗場”,城市音樂文化的“灣區窗口性”是其作為粵港澳大灣區文化樞紐的核心特征之一。習近平總書記對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進行了有效的謀劃和部署,并將其視為我國重大的發展戰略之一。而在大灣區建設的過程中,深圳則發揮著重要的引擎作用,以前海灣、深圳灣為主連接的經濟文化通道已有基本雛形,這是深圳特區城市音樂文化具有“灣區性”的基礎。其主要體現在國際化音樂交流平臺、區域音樂協同網絡和文化價值觀輸出窗口三方面。依托開放政策,深圳成為國際音樂資源入口,推動本土音樂走向全球;與灣區城市實現文化共享,推動灣區文化建設;融合多元文化,傳遞“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盀硡^窗口性”這一特征顯著使特區城市音樂文化在任何時候都能不斷進取,以特區窗口充分展示著文化自信、深圳精神和中國力量,實現文化共享,促進特區的文化軟實力和核心競爭力的提升。未來,深圳可進一步深化“窗口”功能,探索跨界融合的灣區文化建設,為全球城市文化軟實力建設提供“灣區范式”。
(二)塑造深圳城市音樂文化品牌
對于一座城市而言,擁有自己的文化品牌十分重要,而作為城市文化形象“有聲名片”的音樂文化品牌尤為重要。深圳作為移民城市,充分發揮了“粵港澳大灣區”和“先行示范區”這兩大平臺的作用的同時,更加強化了創新意識,打造城市音樂文化品牌需要的正是這種創新意識和特色發展。例如:由中共深圳市委宣傳部“宣傳文化發展專項資金”立項支持的各種音樂活動及賽事,充分吸收和融合了廣東、香港、澳門地區多樣的音樂風格及多元文化元素,確立了具有獨特性和辨識度的城市音樂文化品牌。
近年來深圳越發重視文化品牌的塑造,開展了“一帶一路”國際音樂季、“音樂下午茶”“深圳蓮花山草地音樂節”“吾城吾歌”等多種音樂文化品牌活動,這些活動都成為深圳這座城市的文化名片,提升了深圳的城市形象。但是,作為新興移民城市,深圳尚缺乏歷史積淀的傳統音樂資源。因此,需要通過品牌化戰略構建獨特的、國際化的音樂文化標識。在塑造音樂文化品牌中保持創新的動力和活力,這將對深圳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的提升有積極作用。
(三)推動音樂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
長期以來,深圳的音樂產業作為影視、動漫、游戲等產業不可或缺的要素,與其他文化產業領域共同構成了深圳文化創意產業的多元化生態,成為文化創意產業的核心賽道。推動音樂文化創意產業蓬勃發展,可將豐富的文化資源轉化為經濟資本,形成“以產業繁榮帶動文化興盛,以文化興盛助力城市發展”的良性循環。
深圳特區建立40周年以來,涌現出大量的音樂精品。截至2024年底,共有54部深圳作品獲得了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其中包含18部音樂作品[7],占比33.3%。建設了深圳梅沙原創音樂前沿基地、南山區數字文化產業基地、深圳華僑城創意文化園、深圳鹽田山海音樂空間等藝術基地,音樂消費能力也快速增長。在今后深圳音樂文化產業的發展中,可以發揮政府的引導功能,為文化產業發展相關政策的完善提供有力支持。音樂文化產業健康有序的發展,提高了深圳這座城市的知名度和社會競爭力,促進著城市音樂文化的創新和發展,也快速提升著深圳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
(四)規劃音樂科技新業態
人才是文化創新的主體,深圳音樂文化的發展離不開音樂人才的付出。憑借“雙區”疊加的政策優勢,深圳吸引了大量國內外優秀音樂人才,他們以國際化視野和銳利的文化見識,為城市注入文化自信與自覺,推動了音樂文化創新人才隊伍建設,促進了城市音樂文化的繁榮。深圳政府也認識到,作為新興科技之城的深圳,只要培育好人才,完全有條件打造音樂科技新業態。
高校音樂專業和專業音樂院校是創造、發展和傳承音樂文化的重要載體,也是培育高素質音樂人才的搖籃。深圳已擁有深圳大學藝術學部音樂舞蹈學院、香港中文大學(深圳)音樂學院、深圳技術大學音樂學院等高校音樂專業。這些院校匯聚了來自不同地域、思想多元的師生,他們在交流碰撞中完成音樂文化的創新與傳承,為社會輸送了大量高質量音樂人才,滿足了社會需求,引領了音樂文化發展方向,提升了深圳音樂文化軟實力。尤其是作為特區“長子”的深圳大學,近幾年卯足勁兒要建成高水平綜合性大學。深圳大學不但新增了金融科技、機器人工程等新工科專業,更是在2024年創辦了由著名音樂人何沐陽牽頭的“AI音樂研究院”,同時與華為、騰訊等科技企業深度合作。未來在AI作曲、人工智能音樂創作等方面探索城市音樂文化發展新路徑,規劃音樂科技新業態,將從根本上推動音樂文化產業發展,進而提升文化軟實力。
(五)注重傳統音樂文化的傳承保護
中國傳統音樂文化博大精深,是中華民族的“根”,記錄了民族的歷史、情感和生活方式,是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的源泉和基礎。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了傳統文化的重要性,由此可見,傳承保護好傳統音樂文化順應了國家和時代發展的需要。深圳的傳統音樂文化包括廣東粵劇、客家山歌、東山漁歌以及嶺南古琴音樂等音樂類別,在這些傳統音樂文化中都蘊含著深圳的城市精神、風俗習慣、審美情趣等,形成了具有深圳特色的傳統音樂文化,它們是深圳深厚的文化軟實力資源。
傳承和保護好傳統音樂文化,賦予其時代內涵,對提升深圳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推進文化建設、擴大城市影響力具有重要意義。具體措施包括:教育普及,將傳統音樂文化融入學校教育,依托高校音樂學院開展社會普及活動,提升全民藝術修養;創新發展,鼓勵創作者融合傳統與現代元素,創作富有時代特色的作品;宣傳推廣,利用網絡、電視等媒體展示傳統音樂魅力;政策支持,政府應制定政策法規,提供資金和人才保障,鼓勵社會力量參與;品牌建設,打造城市音樂文化品牌,將傳統音樂文化與城市品牌相結合。通過多管齊下,深圳將有效提升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增強綜合競爭力。
結語
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先鋒城市,深圳的音樂文化在全球化和現代化進程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深圳的城市音樂文化表現出顯著的多元性、開放性、原創性和兼容性,形成了全球化背景下獨具特色的文化標識,成為世界音樂文化的一個重要樞紐。這一過程展示了深圳在文化產業上的強大潛力,為其他城市的文化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與啟示。深圳音樂產業的蓬勃發展,折射出深圳在全球文化競爭中的嶄新地位。然而,深圳在持續提升文化軟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同時,依然面臨基礎設施建設、音樂教育體系、國際化進程等問題。因此,深圳的音樂產業需要強化市場化運作和數字化創新,不斷突破傳統文化產業的局限,推動文化與經濟的深度融合。當然,深圳在實現音樂文化賦能城市發展的過程中,更需要深刻理解傳統音樂的文化價值,結合現代社會的需求進行創新,使之能夠煥發新的生機與活力。只有在這兩個維度上持續創新,深圳的城市音樂文化才能成為其軟實力和全球文化影響力的重要支撐,推動城市的高質量發展邁向新的高度。
本文系廣東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9年度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專項研究項目“深圳市城市音樂文化軟實力研究”(2019GXJK066)的研究成果。
注釋:
[1]洛秦:《論城市音樂研究的“四維性”理論與實踐——再釋“音樂上海學”的內涵與外延》,《音樂藝術》2021年第4期,第6—25頁。
[2]湯亞?。骸兑魳返牧鲃泳坝^與家門口的民族音樂學——讀謝勒梅新著〈聲音景觀:探索變化中的世界的音樂〉》,《音樂藝術》2001年第4期,第91—94頁。
[3]戴定澄:《澳門城市音樂文化研究》,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22年版。
[4]劉士林:《關于城市音樂文化的闡釋語境問題》,《音樂藝術》 2003年第2期,第7頁。
[5]薛藝兵:《中國城市音樂的文化特征及研究視角》,《音樂藝術》2013年第1期,第64—75+6頁。
[6]深圳市社會科學院官網2024-12-18.http://www.szass.com/skkx/skjx/content/post_1477637.html
[7]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于1992年設立,初時只評選好書、好戲、優秀影片或電視劇,1995年,補充列入歌曲和廣播劇。
參考文獻:
[1]Andrea Baker,The Great music city:Exploringmusic,Space and Identity,Cham:Palgrave Macmillan, 2019.
[2]Bruno Nettl, Eight Urban Musical Cultures: Tradition and Change,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1978.
[3]Joseph Nye,Bound to lead:The Changing Nature of American Power,Basic Books,1990.
[4]Tara Brabazon, City Imaging:Regeneration,Renewal and Decay,Dordrecht:Springer, 2013.
[5]程暉暉:《樂籍制度下的女樂與城市音樂文化》,《中國音樂學》2008年第2期。
[6]戴定澄:《澳門城市音樂文化研究》,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22年版。
[7]關杰:《哈爾濱城市音樂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
[8]劉士林:《關于城市音樂文化的闡釋語境問題》,《音樂藝術》2003年第2期。
[9]劉燕:《媒介與移民文化身份認同的建構——以澳門內地移民為個案》,中國傳媒大學出版,2016年第10期。
[10]羅爾夫·利茲科格,張大川:《音樂對流散群體形成族群認同的作用:一項研究綜述》,《國際社會科學雜志(中文版)》2018年第2期。
[11]洛秦:《城市音樂化與音樂產業化》,《音樂藝術》2003年第2期。
[12]洛秦:《城市音樂及其跨區域現象的音樂文化詩學闡釋——近代漢口音樂活動及其與“音樂上海學”關聯性問題的探討》,《黃鐘》2022年第3期。
[13]洛秦:《城市音樂研究的語境、內容與視角及“中國經驗”的方法論思考》,《中國音樂學》2017年第3期。
[14]湯亞?。骸兑魳返牧鲃泳坝^與家門口的民族音樂學——讀謝勒梅新著《聲音景觀:探索變化中的世界的音樂》,《音樂藝術》2001年第4期。
[15]楊建:《深圳藍皮書:深圳文化發展報告(2024)》,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4年第12期。
劉 琨 深圳大學藝術學部副主任兼音樂舞蹈學院院長,教授
(責任編輯 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