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小型博物館如何以“小”謀“好”

【中圖分類號】N2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8—232—03

據全國博物館年度報告信息系統顯示：截止2022年，我國中小型博物館已經達到4680家，占同期全國博物館總數比例約 70% ，看起來中小型博物館發展勢頭強勁。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小型館的觀眾接待量卻相對低迷，2022年全國年接待觀眾不足1萬人次的博物館當中，81.9% 都是中小博物館。近年來，各界人士紛紛開始聚焦一個問題——中小型博物館生存與發展的問題。中小型博物館規模小微、場館局限、館藏資源有限、人才隊伍短缺、資金保障缺乏、乏人問津。這指向一個不爭的事實：中小型博物館并非看上去那么生機勃勃，相反，良莠不齊、困難重重、步履維艱。大家就癥結方面也達成了共識：因“小”而來的弱點和局限。

有關思考和實踐爭相出現：有本著學習思路去借鑒優秀的博物館以尋求生機的，有高屋建瓴提出政策和制度層面支持和保障的，有提議通過“博物館 + ”進行資源聯動的，有希冀引入科技帶動發展的。思路大都圍繞在解決“小”這件事。從資源有限性和投資回報率來看，資源投放均等化，甚至過度傾斜并不現實；中小型博物館的數量之大、情況之復雜，廣泛實現“由小到大”的發展模式也是天方夜譚。以外援、引進的方式，試圖獲取與自身條件不匹配的資源，甚至于擺脫自身的“小”，不具備太大的可操作性，不僅事倍功半、難以實現，還會陷入自憐和被拯救的角色。片面追求“大”對于中小型博物館而言，絕非良策。想要解決“小”、擺脫“小”的思路，顯然只見“小”帶來的弱點，未見得其優勢和價值。大館小館本各有利弊，作為中小型館盲目追求壯大，跟風大館發展思路，無異于邯鄲學步。相反，接納自身的小，探索如何在“小”中尋得生存之道，更適合中小型博物館的發展。

一、中小型博物館“小”中藏生機

作為經營者需得遵從現實，認清自身條件能夠匹配哪些資源，在自身環境條件中如何尋求生機。辯證看待自身的“小”，以“小”見長，在此基礎上探索以“小”謀“好”的方法，或可真正幫助中小型博物館實現質的提升。

（一）“小”未必弱，以“小”見長

徹底正視自身的小，不排斥、不回避，充分認識自身的優勢，才能真正給自己底氣和自信，給外援以信心和動力。

1.以小見大

中華歷史一脈相傳，多民族融合共生，作為見證物的文物間具有天然的關聯性，這決定了以文物為資源核心的博物館之間也并非彼此孤立。例如，汪鋒故居紀念館中涉及渭華起義的相關資料，與渭華起義紀念館中涉及汪鋒同志的相關資料存在文物關聯，而這樣的關聯遠不止于此一物一館之間。這意味著中小型館的實際文物資源并不限于，甚至遠超于自身館藏資源，小館未必真小。既然以小能見大，又何必追逐大！這一認識的轉變是實現從心理上對“大”祛魅。

2.小之獨特

博物館所賴以生存的根本在于館藏文物資源，館藏文物的獨一無二決定了博物館價值不在規模，而在獨特性。汪鋒故居紀念館為例，占地380平方米，館藏二十余件文物，百余幅照片，百余張文獻，是典型的小館。館藏見證了汪鋒同志七十余年的革命歷程，是全國唯一的一座汪鋒故居紀念館，是附近鄉鎮唯一的一處對外開放的革命紀念類場館，具有獨特的鄉村振興文化建設助力作用。這表明了中小型館雖小，但自有其獨特性和不可替代的價值。既然不可替代，小又何妨！實現認識上對小的接納。

3.小中見優

改革是發展的必由路徑。因其小，中小型館沒有自信和底氣，束手束腳，不敢輕易嘗試走自已的路；因其小，社會沒有信心和動力提供外援，支持其進行改革發展。實則是沒有看到中小型博物館在改革方面獨有的優勢。宏觀來看：規模小微，其改革成本更低、代價更小；機制靈活、糾錯能力強，風險可控性更高；體量小，等量的成果其成效會更突出。微觀來看：規模小微，改革成本可控；機制靈活、資源協同性強、執行度高，改革阻力小；體量小，成效更顯著，改革動力大。中小型館或可成為更理想的先進理念、方法和技術試驗田。

（二）以“小”謀“好”

充分發揮“小”的特色和優勢，發掘有效模式和路徑，找到適合中小型博物館的發展之道。

1.資源共濟

解決將以小見大從認識轉化為現實的路徑問題。基于文物關聯性匹配館際合作關系，實現資源共濟，能更大程度上發掘可用的隱性文物資源。優勢有三：一是立足文物關聯性的彼此資源需求，更容易匹配到適配度高、意向度高的合作對象，達成合作。二是可以根據自身的場館、資金、人員等情況進行合作方式的調整，靈活可控。三是可以基于自身資源基礎進行多類別、多方向、無限量的模式復制，實現相較自身數倍、數十倍的資源擴充。這樣的模式建立在能夠實現對館藏資源系統、清晰的整合，以及機制靈活、機動，易于實施的基礎上。恰好適合規模小、館藏局限的小館，對于館藏相對復雜、機制約束更強的大館，實施起來反倒有諸多掣肘。可以說是為中小型博物館量身打造的生存發展之路。此前，汪鋒故居紀念館已經做出了一次嘗試，制作了《汪鋒與渭華起義》專題展板，從實踐情況看，館際交流過程順利，資金、人才、場館等要求不高，實現了對汪鋒同志早期革命經歷相關館藏內容的補充，豐富了展陳內容，實踐效果顯著。

2.特色聯動

解決發展中定位和定向的問題。立足自身資源特性結合環境條件明確核心價值，發掘實現路徑，能更充分地發揮自身獨特價值。優勢在于：立足自身資源特性和環境條件，更容易找準自身不可替代的核心價值。以核心價值為中心，清晰地定位自身的價值半徑和層級，更容易成功實現與目標對象和領域的關聯。可以進行跨地域、同類型的模式復制和拓展，具備持續發展性。這種思路建立在館藏具有相對明確、獨特的核心價值的基礎上，更適合資源類型相對單一、結構相對簡單的中小型館，過程也更具可控性。相反，資源體系和結構相對復雜、機制約束更強的大館，執行起來難度更大，更加費時費力。可以說這是中小型博物館占有絕對優勢的賽道。當前不少文旅項目存在一種慣用手法：在人造景區開設各種“博物館”以增加文化氛圍，使博物館淪為景區的“美顏相機”。單就博物館自身來講，丟掉核心無以自立，作為裝飾難以自恰。就整體來看，對博物館這顆“棋子”定位失準，對游客的認知預判不清，博短時熱度難謀長足發展。足以見得以博物館獨特性核心價值為基礎實現特色聯動的重要性。

3.敢于嘗試

解決發展中的動力問題。始終堅持自身的改革主體地位，自立根生。生機蘊藏在探索嘗試之中，只有敢于嘗試才有突破的可能。自身有自信和底氣，才能給予社會各方信心和動力。

自身敢于嘗試才可能獲取社會信任和支持。充分認識自身優勢，建立改革自信和勇氣，將這份底氣和自信帶給社會，給予各方充分的信心和動力。敢于邁出嘗試、修正、改進的改革步子，把這勇氣和決心傳遞給社會，更多地獲取外援力量支持和合作。內外合力，通過改革走出困境，實現發展。北京市西城區文化和旅游局為應對專業人員短缺問題，以郭守敬紀念館為突破口，積極探索社會力量參與博物館運營。將部分運營權委托給專業企業團隊，開展了為期3年的改革實踐，在志愿者發展、文化活動、對外交流等方面都作出了令人滿意的成績。吸納專業的團隊提升了博物館運營水平，實現了盤活國有文博資源，提升博物館服務社會水平，為人民群眾提供更豐富、多元的公共文化服務。這次成功的探索為類似的國有小微博物館提供了極具參考價值的經驗，更重要的是帶來一個信號：要敢于嘗試。

二、中小型博物館改革路上如何“避坑”

辯證地看到小的優勢，找到以“小”謀“好”的路徑，解決了定位和路徑的問題，但通往發展的路上仍布滿荊棘。如何成功避坑，對于抗風險能力有限的中小型博物館稱得上是生死攸關的要事。

（一）始終堅持以藏品資源的獨特性為核心支點，規避“不適配”的坑

大小館之間的強弱差距，容易讓中小型館陷入“大成就好，大才能好”的思維誤區。進而走上自我定位不明確，布局不合理，盲目效仿、照搬的發展方向，形成千館一面、缺乏特色的局面。如此舍本逐末，與大型博物館強弱分化只會愈演愈烈。千館千面，丟掉自己的獨特性就如無本之木，難以發展。堅持獨特性，才能走出適合自己的路。老舍故居紀念館就做出了成功的嘗試。根據館藏的獨特性，明確自身定位，立足北京特色和社區服務，結合老舍先生的作品和時令民俗，推出了《微神：愛情的幻象》等專題展，深受觀眾歡迎。成功將自已打造成了頗具特色的京味博物館和社區群眾的情感與文化分享站。

（二）完善制度機制體系，優化制度保障，規避“走不動”和“收不住”的坑

改革的路上，制度機制約束過度容易造成阻礙，過于寬松容易造成失控，要明確“哪些該緊、哪些該松，拉多緊、放多松”，做到“松緊適度”。制度機制的優化有賴于行業層面的重視和協同努力，社會各方已經開始有了積極的推進。而中小型博物館作為自身改革最根本的力量，要嚴格明確基本的原則性要求，尤其是規則性、保障性要求，給改革以制度托底保障;其他部分抓大放小、寬松化，采取更加靈活、可調整的機制，為改革松繩子。史家胡同博物館開啟第三方運營后，嘗試對組織架構進行了調整，將以人為中心的“固定員工 + 流動崗位”的模式，變成了業務為中心的“主理人運營 + 業務分流、外包”的模式，成功降低了人才壓力和運營難度。

（三）立足于“小”的前提，規避“不切實際”的坑

智者見智的思考和勇敢的嘗試層出不窮，中小型館抗風險能力有限，要思辨地進行經驗借鑒、方式介入，尤其不能脫離自身“小”的前提。比如互聯網新媒體運用，門檻低、速度快、受眾廣、易操作，是提升宣傳和服務效果的最佳手段。但信息更新快，沒有足夠的引流能力，投放的宣傳很容易被湮沒，達不到效果；輿論風險對于服務性機構尤其致命，輿情監控不到位容易弄巧成拙、得不償失。對于中小型博物館來說，盲目追逐流行趨勢去復制成功模式并不可行，需要理性分析自身流量密碼和實現方式，客觀評估自身流量潛能，高度重視輿情監控，用好、用對新媒體這把“雙刃劍”。

（四）高度重視公共關系管理，規避“孤立無援”的坑

改革之路不可能閉門造車。維系良好的公共關系能夠助力其在改革時易于獲得支持，改革中易于實現合作，遭遇挫折時易于獲得援助。不少博物館都做出了成功的嘗試。西大博物館主動走向社會與公眾，和相關部門簽訂共建協議，獲取運營經費、轉變自身定位，用豐富的校友資源，建立了豐富多元的收藏和展示體系，解決了人員問題。曲江藝術博物館與當地酒店聯合，成功開發了“五星級酒店 + 精品博物館”模式，為酒店品牌賦值的同時利用投資方的資金豐富了自身館藏和設施，開創了獨樹一幟的安防體系和展覽風格。

三、結語

對于亟待提質增效的中小型博物館而言，走特色發展之路十分必要。需要博物館自身始終堅持務實求新的精神，接納自身“小”的現實，立足“小”，發掘獨特性核心價值，以資源共濟破解館藏短板困局，以特色聯動實現資源價值化、價值現實化，積極改革、勇于嘗試。任重而道遠，有賴于各方共同關注、協同作用。相信在社會共同努力下，中小型博物館未來可期，也將為社會創造更多、更大的價值。本文拙見，希望為大家提供一些參考，不足之處，敬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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