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音樂的形式與內容作為音樂美學的核心命題,歷來是學界爭論的焦點。立足音樂美學,采用哲學思辨的思維去研究音樂藝術的形式和內容,有利于在音樂藝術實踐中更準確地把握規律,提升藝術實踐能力。筆者以本校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學成果選拔賽為研究對象,從美學視角出發,結合哲學思辨與案例分析,探討音樂形式與內容的辯證關系,通過解析代表性參賽曲目《楓橋夜泊》《行者》《春蠶》等作品,揭示形式與內容在音樂實踐中的動態互動,以探討出二者相輔相成的重要性,并總結反思我國民族器樂在當代審美語境下的傳播困境與解決路徑。
[關鍵詞] 音樂的形式;音樂的內容;辯證統一;民族器樂
[中圖分類號] J605"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 1007-2233(2025)07-0184-03
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育教學成果展示活動作為國家級藝術教育實踐平臺,其價值已突破傳統競賽的單一維度,更凸顯出我國民族器樂學科建設的全景式展演。通過比賽的形式,系統呈現了“以賽促教、以演融創”的教育理念,而我們在比賽的過程中如何才能深刻領會其背后的意義?如何才能站在審美的視角下探索音樂?其中音樂形式與內容又是如何來表現的?一系列思考成為本文所討論的中心議題。回顧音樂形式與內容的爭論,我們可以追溯到周海宏曾對形式與內容關系進行的深度探討和梳理,早期他在《“內容”與“形式”問題的梳理》中提出由于音樂美學學科缺少良好的科學規范從而導致簡單問題復雜化。[1][2]可以看到,周海宏認為形式與內容之所以會形成長年累月的爭論,可能是因為音樂美學學科建設的缺失。該文章影響重大,隨后的文章均在該文章發表后對音樂形式與內容展開討論。龍曉勻的《從音樂美學角度論音樂藝術的形式與內容》[3]、王玲莉的《論音樂的形式美與內容美的和諧統一》[4]等,都從音樂美學的角度闡述了音樂的形式與內容,都注意到了需要站在美學視角下討論二者的關系,上述文章不僅對音樂的形式、音樂的內容各個環節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同時還提到了各個環節之間的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相互推進的辯證關系。由此分類歸納二者的區別對于二者的辯證統一極其重要。
一、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學成果
選拔賽概況
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育教學成果展示活動(原“文華獎”)作為我國民族音樂教育領域的權威賽事,是由中國文化和旅游部主辦,文化和旅游部科技教育司、江蘇省文化和旅游廳、南京藝術學院共同承辦的權威性專業賽事活動。該活動自創辦以來,始終以“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動民族器樂教育創新”為宗旨,通過搭建高規格的實踐平臺,集中展現我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育的階段性成果,本屆活動以筆者所在學校開展的校級選拔賽為起點。2024年3月26日晚,我校首屆民族器樂展示周暨“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育教學成果展示活動”校級選拔賽在逸夫報告廳舉辦。此次活動為期三天,參賽作品包含《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等經典曲目的傳承性演繹,活動包括賽事選拔以及與省內兄弟高校聯合舉辦的“青春揚藝”民樂專場音樂會等系列活動,依托學院深厚的藝術教育底蘊,為學子構建了一個民族器樂教育成果展示與交流的平臺。
此次展示周不僅是一場技藝比拼的賽事,更成為高校民族音樂教育成果的立體化呈現。從教育影響層面看,此次活動產生了多重積極作用:其一,通過“以賽促教”機制,推動教學改革縱深發展。賽事要求參賽者不僅需掌握演奏技巧,還需提交作品創作札記與美學闡釋,促使學生從“技術型演奏者”向“文化型音樂人”轉型。其二,構建了“校際聯動”的合作模式,江蘇省內六所高校通過聯合展演、學術沙龍等活動,共享教學資源,形成了區域性民族音樂教育共同體。其三,強化了非遺活態傳承的社會功能,活動中呈現的一些非遺作品,通過現代技術手段賦予傳統音樂新的表達形式,使地域文化在高校場域中實現創造性傳播。推動了民族音樂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激發了學生們對民族音樂的熱愛和追求。
二、音樂藝術的形式與內容
(一)音樂的形式
在西方美學視角下,追溯到漢斯立克的“自律論”,他提出“音樂的內容即樂音的運動形式”,主張音樂的美僅存于形式本身。[5]蘇珊·朗格則是站在表現論的基礎上認為音樂是“情感生活的符號化”,形式需服務于情感內容的傳遞。[6]回到我國傳統美學觀念中,《樂記》中“聲、音、樂”的層級劃分,強調“樂”需承載倫理與情感內涵,聲和音即音樂的形式是達意的基礎;嵇康《聲無哀樂論》雖否定音樂直接表達情感,但仍承認形式可通過象征引發聽者共鳴。對此聚焦于音樂形式,音樂是需要一定的藝術形式去表達,而音樂藝術形式的形成也離不開基本的語言。對音樂藝術形式而言,節奏、曲式、旋律、和聲、調式、配器等要素便是其必需的藝術語言。這些基本要素便成了音樂的基礎載體,它們通過彼此的組合,共同構建起音樂藝術的外在形式。[7][8]音樂形式中的節奏、旋律、力度、速度、曲式、調式、和聲以及織體等基本要素時刻影響著音的高低、音的強弱、音的長短和音色。音樂藝術的美學建構不僅依賴于音高、節奏、音色等基礎元素的獨立存在,更需通過系統性結構策略對這些元素進行有機整合與秩序化重組。
(二)音樂的內容
音樂藝術的內容是一個多維度的概念,涵蓋形式、情感、文化、社會等多個層面,既包含技術性的創作元素,也涉及抽象的精神表達。[9]音樂藝術的內容本質上是動態的意義生產過程——從振動頻率到文化記憶,從個體情感到集體無意識,其內涵隨歷史語境不斷重構。理解音樂需同時關注樂譜符號、演奏者的身體實踐、聽眾的認知解碼以及技術媒介的轉化作用,這種多重互動使音樂成為人類最復雜的符號系統之一。
由此可見,在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學成果選拔賽中,諸如古箏、二胡、琵琶等民族樂器所奏出不同曲子的節奏、曲式、旋律通過不同的組織和演奏方式來呈現給觀眾,正是音樂形式的表現方式之一,這些不同的樂器所發出的音色也是音樂藝術形式的基本要素之一,總而言之,所有能夠通過感官直觀地感受到,即音樂的形式,是音樂最顯著的、最易表達的特征,其所表達的核心思想感情即音樂的內容。
三、教學成果選拔賽中音樂形式與內容的辯證統一
音樂藝術是人類情感與思想的凝練表達,其形式與內容的關系問題貫穿音樂美學史。如前文所述,不管是從古希臘亞里士多德的“模仿論”到漢斯立克的“形式自律論”,還是從黑格爾的“內容優先”到蘇珊·朗格的“情感符號說”,不同學派圍繞這一命題都展開了激烈交鋒。在中國傳統音樂美學中,“形神兼備”“聲情并茂”等理念亦強調形式與內容的不可分割性。
而在這次選拔賽中,我校在彈撥樂橫彈、豎彈以及精選課組的老師和同學們,憑借卓越的藝術才華與不懈的努力,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經過省級文化和旅游行政管理部門的嚴格初評推薦及文化和旅游部組織的專家復評,有五位選手脫穎而出,成功入圍終評名單。在這里,筆者通過討論其入選名單的曲目實例《楓橋夜泊》《行者》和《春蠶》,深入剖析在實踐中形式與內容的統一對于探索當代音樂藝術意義的價值。
其中的《楓橋夜泊》,由兩位選手分別演奏,首先從二位選手所彈奏的音響效果上來看,開頭便奠定了整首曲子凄苦的愁緒,通過結合民族調式和傳統音樂結構的模式、節奏的變換、旋律的走向等音樂形式,能夠感知到二位演奏者想將原詩“憂愁”的內容與意象傳達給觀眾,其中演奏開頭將觀眾帶入悠揚舒緩的情緒,緊接著高音區的一系列刮奏把旅人內心的那一抹幽怨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整首曲子渾然天成地帶領聽者走進深秋,極具江南地方音樂特色,把以往人們所理解的《楓橋夜泊》中那略帶晦暗、濃郁的失意文人的“旅愁”進行了詮釋。演奏者在泛音段落采用“輕吟慢揉”技法,通過微弱的音色波動模擬“夜半鐘聲到客船”的悠遠意境,形式上的節制反而強化了內容的空靈之美。長弓與跳弓的交替使用,隱喻詩人張繼從靜謐到激蕩的情感變化。例如,快板段落的跳弓短促有力,象征鐘聲驚破夜色的瞬間,形式技巧直接服務于內容的情節推進。
但是筆者在此有疑問,前半段過于平緩悠長,選擇曲目是否占據優勢?在比賽的場合下,演奏者能否將自己想要傳達的曲目風格、情緒等內容傳達給觀眾?這種類型的曲子可否當作比賽曲目來用,此曲和《行者》比起來,先不談技術的高低,給人的感覺確實是《行者》在氣勢上更加突出,如果加上好的技術和情感表達,是否《行者》才能更勝一籌?再如琵琶曲《春蠶》,曲子運用揉弦、輪指、彈挑和正反彈等技巧體現此曲的靈動鮮活,使用各種技巧來表現具有濃厚維吾爾族風格的音樂特點,靈動的曲子具有強烈的異域風情,維吾爾族音樂特有的“活音”(微升降音)在琵琶上需通過推拉弦實現,若演奏者僅追求技術準確性而忽視音高游移的韻味,則會剝離內容的民族性,淪為形式化表演。但是在聽賞的過程中筆者并沒有感受到西域的風情,旋律線條也感覺較為模糊,如果不看《春蠶》標題和對此曲的查閱,或許難以領會到作者和演奏者想要表達的內涵,因此音樂的內容在這里顯得尤為重要,演奏者需以高超的技藝傳遞標題背后的蘊意。
四、民族器樂的傳播困境與創新路徑
民樂一直以來存在著門檻低的認知誤區,要想表達出民樂的意味是需要長期的藝術實踐浸潤才能領悟其核心,而比賽評分機制傾向于即時感染力,導致部分曲目“曲高和寡”。通過對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學成果選拔賽的欣賞和分析,比賽中形式創新的路徑需要亟待探索,筆者有以下幾點設想:第一,復合媒介的運用,如古箏與投影藝術的結合,在演奏《春蠶》等具象化曲目時同步展現動畫,通過視覺形式輔助聽覺內容的傳達,吸引年輕受眾;第二,在民樂演出中保留核心旋律,也就是音樂的內容的同時,鼓勵演奏者根據現場氛圍變換形式也就是自由變奏,增強藝術表現的靈活性,當然一切改編的基礎都是為了錦上添花,而不是刻意地去改變節奏、音符而打破音樂的嚴謹性。
此次觀賽經歷及其他大型比賽都促使學者重新審視自身的審美偏見,實現從局外人到參與者的審美意識覺醒,以困境和瓶頸為出發點,首先,尋找“聽懂”與“感受”的辯證關系,從初學者自身角度出發,初次接觸古琴曲《廣陵散》時,因不熟悉減字譜與打譜邏輯,難以捕捉內容深意,后通過研習琴學文獻和教師的幫助,方領悟其“聲微而志遠”的形式之美,印證內容理解需以形式認知為前提。其次,尋找民樂“破圈”的可能性,青年演奏家彭家鵬將琵琶與電子音樂結合,在B站獲百萬播放量,他的成功證明形式創新可為民樂內容注入青春活力,但需警惕過度娛樂化對藝術深度的消解。
再度審視我們的視角,學術評論不應止步于“形式與內容是否統一”的評判,而應引導公眾關注二者如何通過具體作品實現共生,如為《春蠶》撰寫深度賞析文章,融入形式與內容在藝術實踐中的表現方式,討論形式與內容如何才能推進演奏者的表現,力求通過學術研究架起普通聽眾與專業音樂間的橋梁。音樂藝術的形式與內容絕非靜止的二元對立,而是動態演進的共生體。第八屆全國青少年民族器樂教學成果選拔賽既是對傳統的致敬,亦是對未來的叩問,我們當代青年學者如何守護好中華傳統根脈?怎樣以學術研究的視角厘清形式與內容的歷史關聯?怎樣才能避免在創新中丟失文化基因?諸如此類問題,都需要我們進行延展與拓寬。民樂急需走出國門,在現在越來越強調多元化音樂的國際視野中,
怎樣構建全球話語權?通過形式與內容的國際化表達與輸出,采納先進科技元素,汲取國外先進養分,才能將民族器樂從“東方奇觀”提升為“世界語言”,實現文化價值的全球共享,不斷提升大眾的審美教育觀。
結" "語
觀看這次民族器樂教學成果選拔賽后,筆者深刻感受到了音樂形式與內容的辯證關系,或許對于一個外行者或是自幼學習西洋樂器者來說,除非旋律線條特別鮮明音樂旋律足夠打動人,或者演奏者技術超群令人嘆為觀止,普通觀者才能夠接收到演奏者所要表達的音樂內容,否則音樂的內容只是侃侃而談、紙上談兵罷了。由此可以看出,音樂內容彰顯的是音樂創作者、演奏者的思想情感,是主觀意識層面,而音樂形式體現的則是音樂創作中的藝術修養、理論和技術水平,是客觀表現層面。無論是偏主觀的內容還是偏客觀的形式,都會以個性化、實體性的音樂作品的方式呈現給聽者。如果一個不了解民樂的人還沒有領悟到民樂這種音樂形式更何談上升到音樂內容。但是換句話來講,比賽是要專業的評委評判打分,要求的是演奏者能夠將音樂形式與內容相結合,演奏者的技巧和感情的表現缺一不可,所以音樂的形式和內容相輔相成,只有真正做到結合才能將音樂的意義詮釋出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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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