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格爾首次系統提出異化(Alienatio)概念后,異化便成為哲學界津津樂道的話題。馬克思在歷史唯物主義的根基上對以往異化思想進行了整合,并在政治經濟學批判的視角下提出了異化勞動的問題。在他看來,消除異化必須對社會進行徹底的革命改造。到了20世紀,資本主義通過生產關系的調整緩和了日趨尖銳的階級矛盾,于是異化現象出現了馬克思異化理論難以回答的新問題?;隈R克思的異化勞動論,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布洛赫(ErnstBloch)捕捉到資本主義社會的新癥候。他指出,異化現象已逐漸從經濟領域向精神與文明的維度延伸。面對這一困境,布洛赫創造性地提出了以喚醒潛藏于人的“烏托邦精神”為核心的解放路徑。這一理論不僅深化了馬克思異化批判理論的當代闡釋,更為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過程中擺脫資本主義異化邏輯的規訓提供了思想理論參考。
一、異化勞動的幽靈:布洛赫異化觀的馬克思主義基石
(一)馬克思異化理論的具體內容
在馬克思看來,異化即人與自身的勞動產品、勞動過程、類本質以及社會中的他者相疏離的現象。這一現象不僅是經濟領域的內容,更深刻反映了資本主義制度下社會關系的物化與人性的異化本質。這種政治經濟學視角下的異化理論對布洛赫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并奠定了布洛赫對異化現象多維拓展的理論基石。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基于資本主義私有制,從四個維度詳盡闡釋了異化勞動的本質。首先,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相異化。馬克思指出:“勞動所生產的對象,即勞動的產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作為不依賴于生產者的力量,同勞動相對立。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下,勞動者生產的勞動產品不是用于滿足勞動者自身的需求,而是滿足資本家的逐利活動需要,勞動者在此過程中投入的勞動越多,他所創造的異己性力量就越強大,勞動者所受的剝削就愈發嚴重,勞動者也愈發廉價。
其次,勞動者與勞動過程相異化。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者的勞動成了異化于自我本質的“外在的東西”,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受到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在馬克思看來,這種異化勞動消解了屬于勞動的自由性與自覺性內核,取而代之的是被動性與強制性的標簽,故而這種勞動全然是一種自我犧牲、自我折磨的被迫勞動。
再次,勞動者與其類本質相異化。馬克思將有意識的生命活動作為區別人與動物的直接標志,在他看來,人的類本質在自身有意識地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中得到證明。然而,異化勞動通過褫奪實踐對象的方式剝奪了勞動者的類生活,同時,它“把自主活動、自由活動貶低為手段,也就把人的類生活變成維持人的肉體生存的手段\"2。在這種勞動過程中,勞動者因無法獲得自身價值的滿足而陷入自我認同的危機,自由的勞動者淪為普遍性的被束縛的生產工人,人的精神本質與類本質也逐漸被工人的異化尺度取代。
最后,勞動者與他者相異化。馬克思指出:“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3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模式下,工人被迫將自身的勞動力商品化,資本家則通過勞動支配,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徹底淪為工具性交換。隨著剝削的不斷加劇,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壓迫也逐漸衍生至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這種全方位的壓迫最終演化為二者間不可調和的階級矛盾。
(二)布洛赫對馬克思異化理論的繼承與發展
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中異化現象的非凡洞見對布洛赫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布洛赫在其著作中強調了自己對馬克思主義人道主義批判精神的繼承。首先,布洛赫繼承了馬克思的資本主義批判理論。馬克思的異化觀率先將矛頭指向了資本主義制度,在他看來,所謂資本主義的“自由勞動\"實質上是一種“間接的自我出賣的奴隸制”,這種“自由勞動”用利益取代了人的發展,并將“貨幣\"視作生產活動的目的性追求,它映射出資本主義制度的剝削本質。在馬克思的影響下,布洛赫獲得了關于現實社會異化根源的真理性認識,他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利潤驅動本身已被絕對化。以前是一種鞭打,如今它卻變成一種食人者,以前是滿足封建消費需求的手段,現在卻變成一種絕對無限的目的本身。\"[4這為布洛赫的精神異化與文明異化批判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其次,布洛赫吸收了馬克思異化理論中的人道主義價值內核。在馬克思看來,私有制下的勞動者因其類本質的異化淪為“勞動的動物”;因其主體性的喪失淪為資本增值的工具;因其潛能的壓抑淪為機器生產的附庸。因此,馬克思呼吁人的解放,只有實現人的解放才能使人自由自覺地發揮自身的本質力量,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這種人道主義的價值關懷深刻影響了布洛赫的思想建構,他認為“社會主義越是科學的,它就越是具體地實現下述目標:它恰恰把人當作自身關注的中心,把人的自我異化的現實廢除當作自身奮斗的目標\"[5]?;趯θ舜嬖趦r值的深入思考,布洛赫發現了精神與文明層面的異化現象,于是他主張通過喚醒潛藏于人的烏托邦精神來超越異化的桎梏。國內學者張雙利指出:“通過喚醒烏托邦的精神,布洛赫所要完成的實際上是一項最為偉大和崇高的使命,那就是拯救人類,使人重新回歸到自己,回歸到走向完滿的道路上來?!盵6]
再次,基于對人類解放問題的關注,布洛赫極力強調馬克思主義的實踐性與革命性本質,并將其融入自己的烏托邦哲學。馬克思將革命的實踐視為實現人類解放的唯一出路,這種觀念給予了布洛赫極大鼓舞,在他看來,馬克思主義作為科學真理“是一種地地道道的理論一實踐一關系\"7,它強調對世界“批判地解釋”與“實踐地改造”,其落腳點是變革現存世界。如布洛赫所言:“馬克思主義哲學中的嶄新之處在于對世界基礎的激進變革,而無產階級革命的使命就是實現這一激進變革。\"[8鑒于此,布洛赫在提出喚醒人的烏托邦精神的過程中多次強調實踐的重要價值,并主張同外在現實進行革命斗爭,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主義便作為“革命的烏托邦”成為布洛赫思想中不可或缺的養料。
二、精神與文明:布洛赫對馬克思異化理論的擴展(一)精神異化
馬克思對異化勞動的政治經濟學批判為布洛赫的異化理論奠定了歷史唯物主義的根基,而盧卡奇的物化意識理論為布洛赫從經濟異化轉向精神異化搭建了橋梁。在盧卡奇看來,資本主義的物化不僅表現為勞動異化,還使人的意識被“合理化”的物化結構支配。在盧卡奇的影響下,布洛赫發現了精神領域的異化現象。資產階級通過控制文化工業與宣傳機器制造的“虛假意識”,使人們沉迷于現存的病態秩序;工具理性急劇膨脹并逐漸統治價值理性,功利主義的精神邏輯逐漸流俗,人類的精神、希望都朝向商品化的趨勢發展。
在布洛赫看來,精神異化是資本主義社會異化問題的根源,這種現象在一戰后表現得尤為顯著。戰爭不僅摧毀了歐洲社會的物質基礎,更通過集體創傷瓦解了傳統價值體系。在生存危機與虛無主義的沖擊下,個體逐漸走向自我封閉,成了“單向度的主體”。布洛赫稱這種異化狀態下的人為一種可悲的\"社會的動物”,“我們中間的所有人都或者崇拜自己的肚子;或者崇拜國家;所有其他的一切都已經淪落到玩笑和娛樂的水平\"9。外在的虛假物欲覆蓋了內在的“真我”呼喚,個體因自我精神的枯萎而逐漸喪失了人之為人的根本。
當享樂主義與虛無主義在個體精神中甚囂塵上時,希望的曙光也隨之暗淡并漸趨異化。布洛赫將希望視作追求美好生活的原動力,然而,資本通過符號價值的再生產將希望降級為消費欲望。商業廣告將人類終極價值偷換為具體物象,在資產階級“娛樂至死\"的口號下,即時的滿足逐漸取代了長期的規劃,人們不再認真思考與籌劃未來,代表人類真正理想的解放與自由則伴隨著希望意向性能力的逐漸消失而消磨殆盡。
當希望逐漸淪為消費的附庸,人的精神世界也日趨貧乏。資本主義的分工肢解了主體的完整性,生產者被限制在既定的角色中,人的類本質被異化為功能化的零件,思維活動的意義被下降,享樂與物欲逐漸流俗。如布洛赫所言:“職員、小市民并非鐵板一塊,但是屬于日益一體化的階層。他們僅僅滿足于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物欲,即滿足于面對他們的某一陳列品所喚起的物欲。”[10]可見,在資本邏輯的規訓下,現代人正經歷勞動過程中主體性的消解與閑暇時間中精神維度的坍塌這雙重維度的異化。
(二)文明異化
隨著個體精神異化的不斷加劇,人類文明也不可避免地向異化的趨勢發展,資本邏輯將文化商品化,使其從解放性的精神活動異化為壓迫人的工具。在布洛赫看來,文化常隱含著某種\"超前意識”,“各種藝術都是前假象(Vor-Scheins),各種宗教都是幻象(Illusion)\"[]。置于現象學的視角下,藝術與宗教的對象是虛構的事實,它啟發觀賞者通過藝術假象來類推本質現實。因此,布洛赫認為所有的文化形式都包含超越匱乏事實的批判性力量。然而,資本的介人卻扭曲了這一希望屬性。文化生產者被迫屈從市場與價值規律,逢迎出版者的謀利需要,最終導致文化生產者的創造性與自主性被壓抑;文化產品日趨同質,其藝術價值與社會意義整體滑坡從而徹底淪為資本增值的工具。
大眾文化的興起使文化出現庸俗化的問題。布洛赫并非全然否定大眾文化,在他看來,大眾文化仍存有“烏托邦的剩余”,但這種文化往往被資本收編為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操縱工具。借助大眾文化,資產階級將娛樂與消費的觀念灌輸進人的思維。雜志與電影宣揚著美好而舒適的虛假圖像,這種欺騙性的藝術形式將尖銳的社會矛盾轉移到消費主義的浪潮中。布洛赫對此斥責道:“這一切都是謊言,盡管這些謊言甜蜜人耳,但又是不可能實現的?!盵12]在他看來,大眾文化的本質是“意識形態的戰場”,它的核心目的是鼓吹現存秩序的合理性,在它的影響下,文化的批判性與反思性功能逐漸邊緣化,文化不再成為人自由思維的凈土,轉而墮落為維護統治階級意志的幫兇。
文化商品化與庸俗化的后果是文化認同的徹底瓦解。狂熱的消費主義浪潮裹挾了個體對特定文化的歸屬感,在資本主義社會,“自我被兌換成可通行的,燦爛奪目的商品”[13]。消費行為取代文化元素成為定義社會身份的首要因素。伴隨著世界市場的開拓,資本將其意識形態擴張至全球,文化被重塑為可量化流通的價值符號,各國的傳統習俗與價值體系被拆分為可拼貼的審美元素,在資本的運作下成為所謂的“文化產品”。這種去語境化的文化再生產使以消費主義為主導的新型大眾文化逐步占領全球市場,地域文化被邊緣化,世界文化出現了同質化的趨勢,在此環境下,本雅明所謂代表文化原真性與不可復制性的\"靈韻”14將逐漸消散,人類文明也將滑向一片虛無的“空地”。
在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結構性轉型的語境下,布洛赫在馬克思異化理論的基礎上揭示了異化現象在精神與文明維度上的雙重展開,但要構建完整的理論體系,仍需對擺脫異化的方法做出回答。在他看來,新型異化現象是個體超越維度的消解,其根源在于精神異化,因此,要對抗異化,實現人的解放,必須從根本上重塑人的超越維度,即喚醒潛藏于人的烏托邦精神。
三、烏托邦精神的覺醒:擺脫異化的布洛赫方案
馬克思在對勞動異化展開詳盡論述的同時,給出了相應擺脫異化的方案:對社會進行徹底的革命改造。但需要指明的是,馬克思的方案立論于19世紀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矛盾極其尖銳的時代背景,這種矛盾在他看來是不可調和的,因而矛盾雙方必然走向暴力沖突。然而,馬克思并未預見20世紀資本主義通過消費社會對階級矛盾的緩和策略。面對這種新變化,布洛赫認為,異化已從馬克思筆下的勞動異化演變為更深層的精神異化—它不再僅由經濟剝削導致,而是源于人對烏托邦希望的壓抑。因此,他提出唯有喚醒主體內在的烏托邦精神,才能徹底消滅異化。
烏托邦精神的喚醒工作是布洛赫烏托邦哲學討論的核心議題,在他看來,喚醒烏托邦精神應率先進行內在道路的挖掘。布洛赫在康德的理論基礎上提出了“自我相遇”的議題,“沒有我們自己,我們也永遠看不到將來會是怎樣的”[15]。“自我相遇”的起點是“瞬間的黑暗”,在布洛赫看來,我們的意識能夠捕捉的經驗對象永遠停留于過去而無法真切地理解當下的現實,因此,我們對本已存在的認識在當下的瞬間中仿佛置身黑暗。但這種黑暗并非束縛人的囚籠,恰恰相反,它為我們屏蔽了外在世界的虛假誘惑,使我們內心更加空明澄澈,進而發現照亮黑暗的烏托邦精神之光一希望。
在我們的意識捕捉到這片烏托邦的曙光時,我們就會產生一種天光破云般前所未有的主觀感受,布洛赫將這種感受命名為“驚奇”,正是“驚奇”打通了我們內在的烏托邦之路。在布洛赫看來,驚奇是一種打破慣性的瞬間體驗,它拒絕重復,指向未來,以突如其來的力量撕裂日常經驗的麻木,正是這種突然的沖擊使人們心中重燃烏托邦的圣火。這種“驚奇”與\"瞬間的黑暗”是相應的,“它們起初是否定性的,因為兩者都永遠不能被看到,因此最終保持非客觀性,而后是積極的,因為兩者不僅在形式上代表了世界中的新事物,而且在實質上表達了我們相同的意圖”[16]
“驚奇\"在打開烏托邦大門的同時,也指向了“自我相遇\"的終點:與自我完滿狀態的相遇。在布洛赫看來,驚奇與希望的對象不是外部世界的“既定存在\"而是內心世界的“尚未存在”,它嚴格遵循著自我內在之路的軌跡,代表了個體對自身完滿性的籌劃。同時,內在的“自我相遇”之路并非空中樓閣,它在現實世界依然有章可循。布洛赫指出,現實社會道德與良知的觀念都源自對未來的希望,代表了對匱乏現實的超越,因而這些觀念實質上仍是烏托邦精神的外顯。這也進一步表明,人存在的本質性規定就是烏托邦精神,因為具體的人在外部世界的實踐活動總是在烏托邦精神的引導下完成。
“自我相遇\"的最終目標是實現完滿之我狀態的統一。通過內在道路,我們獲得了亟須實現的目標性指向,“如果沒有內在的世界,我們投向外在世界的目光都將是空洞無神的,都將是毫無吸引力的\"[17]。但僅在內在世界中規定個體完滿性的存在而不思考其外在的現實實現問題,就會重新墮入空想烏托邦主義的深淵中。在哲學觀上,盡管布洛赫宣稱他的烏托邦理論繼承的是康德對人內在性追問的道路,但他同樣指出,康德的道路是不徹底的,外部維度的缺失使康德的烏托邦精神走入死胡同,因而布洛赫要實現對康德的超越,就必須在內在性分析的基礎上進行外在轉化。
將人的內在訴求轉化為外在實現是源自人類生命的自覺。布洛赫認為:“只有人能夠照亮自身,照亮自己所處的地方?!盵18相較于自然界的動植物,人類意識具有透過他者的“類屬性”來審視自身“我屬性”的能力,因而只有人能夠發現并追問內心的真實訴求,人的生存本能在個體內心深處自覺性的引導下迫切地希望突破現存“匱乏”狀態的限定,擺脫異化狀態,進而轉化為近乎革命的良知,推動社會革命與人類解放。
在最后的轉化過程中,我們應超越對死亡的恐懼。布洛赫強調,死亡不是褫奪靈魂的兇手,而是靈魂綻露的契機,它使“生前事”的記憶與“身后事”的期許在希望之光中統一。個體唯有超越對死亡的恐懼,承擔烏托邦精神的歷史使命,在與外部世界虛假性的抗爭中突破有限性,方能成為本真的存在。這種超越使外部世界轉化為屬人的世界,使靈魂在轉世中實現從個體向人類整體的精神躍升,最終在革命實踐中實現個體的生命價值。
四、結語
基于20世紀資本主義發展的新變化,布洛赫對馬克思主義的異化理論進行了豐富和發展,他不僅揭示了異化現象從經濟領域向精神領域的轉向,并且給出了區別于馬克思革命道路的擺脫異化現象的布洛赫方案一一喚醒潛藏于人的烏托邦精神。布洛赫的異化理論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一種批判性鏡鑒。盡管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取得的輝煌成就有力地證明了社會主義模式相較于資本主義模式的優越性,但這種異化理論仍警示人們:現代化并非簡單的物質堆砌過程,其更應注重人的解放與文明形態的重構。在國家經濟高速發展的過程中,人們必須警惕技術主義對人性的統治,維持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平衡。在智能制造與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時代語境下,人們要重視對價值理性框架的構筑,在兼顧科學技術創新的同時完善科技倫理審查制度,保護人文精神的棲居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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