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引用格式:.基于《孤勇者》的“兩代人”話語差異與媒介經驗探討[J].藝術科技,2025,38(5):138-140.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5)05-0138-03
《孤勇者》是動畫電影《英雄聯盟:雙城之戰》的主題曲,因為題材取自經典游戲《英雄聯盟》,備受90后關注。同時,其又因反叛氣息與激昂風格,在00后與10后人群中受到極大歡迎。這首歌成為流行歌曲并不奇怪,但將其流行歸因于兒童的追捧并為其貼上“兒歌”的標簽,或指涉著這場通俗文化審美爭鳴背后的價值碰撞與多元的身份認同模式。
1流轉性的爆火與兒歌論的回歸
《孤勇者》作為近年來在年輕群體中少見的持續性流行的歌曲,目前大概經歷了三次爆火。
第一次爆火是隨著《英雄聯盟:雙城之戰》的公映,在英雄聯盟與陳奕迅兩個重大IP的加持下,其作為影片主題曲受到關注,這說明《孤勇者》是優秀的符合商業邏輯的文化商品。隨后,B站UP主祖婭納惜等眾多歌手對歌曲進行翻唱,同時英雄聯盟比賽總決賽結束,歌曲熱度不斷提高,在受眾圈內基本達到頂峰,即成為分眾內的共同文化共識。
《孤勇者》第二次走紅是在2022年4月,其受到主流媒體的關注與引用。在人民日報轉載的禁毒短片《爸,我回來了》中,能指《孤勇者》的歌詞“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對應緝毒警察暗線工作的所指,意指直達國際禁毒日反毒禁毒的思想。此時《孤勇者》被主流話語接收與承認,也實現了對英雄聯盟主題的延異,成為一個符號物不斷被重組入新的話語形式。
《孤勇者》第三次進入公眾視野,則是自《孤勇者》被指摘變成“兒歌”[1]。在一段小學聯歡會節目錄像中,三名小學生伴隨著《孤勇者》的歌聲進行自創的戰斗表演,他們表情投入、姿勢夸張,沉浸式地與假想對手作戰。《孤勇者》歌曲所展現出的逆風而行的精神符合這些孩子的英雄幻想,成為其激情的宣泄口。由此,“兒歌”成為其最顯著的受眾標簽[2]。而不滿意歌曲被貼上這種標簽的受眾,也展開反擊。圍繞《孤勇者》是不是兒歌與是兒歌好不好兩個問題,所有該歌曲相關視頻、音樂下的評論均表現出一種分裂性。
本文選取這段論爭中具有典型性與影響力較大的視頻與相關評論,展現出這種論爭背后不同的身份構建、話語取向與媒介使用慣習上的差異。
2文本外的論爭:兒歌話語的構建與抵抗
首先將《孤勇者》貶為兒歌的,既非對《孤勇者》本身的嫌棄,也非對小學生的拒絕。作為一首流行歌曲,《孤勇者》常常成為街邊巷口與社會集體空間與活動的背景音樂,由于成了流行的符號,其攜帶著流行空間對私人空間的擠占,承受著被擠占者的怨恨與不滿。當《孤勇者》在小學生中爆火后,被擠占者得到了指責的證明與宣泄一—這種流行已然過火,并侵入本不該出現的小學校園里。在多元亞文化社區背景下,在自身小圈子內自娛自樂不打擾與強行拉請他人的“圈地自萌”成為一種共識與相處基礎。而《孤勇者》的火爆勢必引來不了解或不遵守這種共識者的自我狂歡,進而導致其被視為粗魯與違反社區道德的符號代表。不注意公共文化空間的自我狂歡正是一種偏執與幼稚,這恰好與小學生的沉浸與幼小吻合,將《孤勇者》定為兒歌,首先是對“粗魯流行”的不滿。
對這首歌保持喜愛與中立的人自然不滿意這種帶有諷刺性的標簽,對其的反擊也會從各自的身份立場與價值得以窺視。對兒歌話語的反擊話語首先從對構建主體的權力抗爭展開:其一強調,具有正能量性質的歌曲火爆無可置疑;其二認為,只要孩子喜歡與對教育無害,任何評頭論足均是一種傲慢。兩者抱有一種文化寬容主義態度,卻傾向于兩種不同的反抗話語邏輯。前者是一種精英文化觀的抵抗性延伸,當更具有文化資本的90后發聲時,缺乏文化辯護力的文化邊緣者只能以一種樸素的文化無罪的建構主義觀念進行反對。而這部分文化邊緣者盡管在身份上站在00后甚至10后的立場,但本身由90后中文化資本較弱的群體組成,抵抗本身包含一種文化地位的貧弱下的不滿,源于一種精英主義文化觀管轄下的抗拒。而后者的批評則已上升到對話語主體的權力質疑,通過指正批評本身并不關切兒童與教育本身,質疑兒歌話語的本質是利用自身的符號資本對其他話語進行攻擊與威壓,進而消解這種話語成立的前提與正當性。
在這份話語斗爭的陣營圖譜中,表層是一種“左中右”的認同陣營結構,即將《孤勇者》視為絕唱的10后、視作正常流行歌曲的00后與視作具有貶義色彩的90后組成了話語斗爭的譜系。但在實際斗爭中,由于90后掌握更大的文化資本與網絡輿論主導權,以及10后在網絡話語斗爭中的缺位——其位置被其他反對者取代,這張圖譜更像一種“一超多強”的狀態:具有較為成熟完整的話語體系的90后、正在自我構建話語體系的00后、反對兒童話語的傲慢審視的90后。其中,后兩類群體在抵抗《孤勇者》的兒歌式貶低方面,具有共同的目標與融合性。
390后的內部撕裂:話語背后的身份構建
在厘清關于《孤勇者》的這場話語爭斗下的群體圖譜后,可以發現處于話語中心的10后群體,即所謂的小學生在爭斗中是失語與缺位的,代替其發言的是一群與支持兒歌話語的90后相悖的另一群90后。如果將00后溫和的反對看作一場基于自身話語環境的自我言說,與兩種相對立的話語斗爭無關,那么這場話語斗爭可以視作兩種或三種90后群體之間的對抗性話語建構。
3.1迷茫的90后群體
正如90后將《孤勇者》定位為兒歌,本質并非對歌曲或兒童本身懷有不滿,而是對借喜愛之名侵占公共文化或輿論空間的行為表示嫌棄。這反映出一種被外物強迫與擺布的深層不滿,當這種擺布一旦出現在文化與私人娛樂領域,便形成一種情緒宣泄出來。對《孤勇者》的兒歌話語構建,是對自身話語與訴求被忽視和打壓的遷回式回擊。回擊的對象,則是所有“小學生”式的自顧自狂熱對他者話語的空間侵占。在兒歌話語里,《孤勇者》成為一種能指,指向小學生癡迷《孤勇者》的一種狂熱。這種狂熱成為一份新的能指,指向街頭巷尾不分場合地播放《孤勇者》造成聽覺污染的感受。兩者結合為一種符號并意指借喜愛之名對公共空間的侵占。

在某種意義上,這是迷茫的一代,在后現代主義思潮中生長,對外肯定不恭的流行文化價值觀,對內卻又渴望現代主義的穩定性的文化構建。這種斷裂在某一種流行文化過于火爆近乎侵凌的傳播過程中被放大,在90后邁向社會中堅的現實人生軌跡中被引爆,于是在表象中產生了對《孤勇者》復雜的情感與傲慢的否定。
3.2自安的90后群體
反對兒歌敘事、將兒歌話語視為一種傲慢的90后群體,則以平和的心態看待這種現象。他們同樣遵循和認同“不給他人添麻煩”的公共道德,并用這一邏輯回擊和解構兒歌敘事。傲慢話語的前提是,當下兒童癡迷的《孤勇者》,與10后推崇的《逆戰》以及90后的戰歌《本草綱目》等在本質上是一致的。這一判斷構成另一種話語圖式,當兒歌話語展開在這一圖式下時,《孤勇者》被勾連上90后自身的童年經歷,兒歌敘事作為一種能指被指向90后對自身“童年戰歌”的敘事。兩者構成的意指則將厚此薄彼的兒歌定性為一種不公與自我的遮丑。進而,這種自我遮丑成為一種顯文本,將迷茫90后建構的自我形象諷喻為一種自身成長獲得話語權力后對未成長一代的霸權形象。于是,從符號到話語,從能指到意指,傲慢敘事通過對兒歌話語的解構,完成自己的話語體系構架。不輕易表現出對其他領域的橫加評議,謙卑的態度是因為自知而導向的自安。
然而,傲慢話語的架設前提,恰恰也是“不要給他人造成麻煩”的公共道德。正視將兒歌話語打入傲慢與話語霸權的界定,才能反諷其丟掉了這種公共道德,進而肯定自身捍衛它的形象。也就是說,兩個90后群體雖然展開針鋒相對的話語構建與權力斗爭,但背后的價值主張與文化認同的規范是相似的。
4媒介使用的潛流:話語構建的原初起點
兒童話語的建構群體恰恰反映出90后中另一種視覺藝術的門類的觀賞者角色一一電視劇。同樣回到90后的青少年構境,由于并未產生類似動漫一樣偏于小眾的內容愛好,他們更多隨著父母、同學與好友的偏好與信息逐漸形成自身的電視內容喜好,其中最為典型的便是電視劇。跟隨父母的喜歡“伴看”電視與受到同伴推薦的“共同喜好”是其在內容接觸中的主要方式。在其群體的潛意識或兒童話語的前理解中,一種媒介文化應當符合一種公共的審美認同后才能形成潮流,如果缺失了這一公共認同的環節,那么這種媒介文化的正當性是存疑的。當《孤勇者》突然不分場合地響遍大街小巷時,首先便激起兒童話語的群體對其正當性的懷疑;而當其進入幼兒的“歌單”后,這一群體聯想到其他公共空間的侵入而將之視作一種不合時宜的入侵時,對其的否定情緒便形成話語通路,迅速產生出將《孤勇者》貶責為兒歌的話語沖動。
人通過對語言文字全方面的學習與使用,在全程參與信息生產、傳播的過程中產生一種錯覺一自身是完整的主體,并通過一種抽象的書寫在生活中彰顯自身的價值。而這種彰顯成為人追求的生活動力,極致的彰顯也成了浪漫主義文化。而當書寫媒介逐漸被機械媒介乃至電子媒介取代,這種信息參與的完整性被打破,主體也變得無所適從。這與兒歌敘事下90后所展現出的敏感、防衛與渴求安全感(彼此相安無事的獨立文化空間)的訴求高度重合。聯想其從小生活在一種筆試教育的成長環境下,并在學校畢業后走向社會的整體經歷,這種防衛與敏感的心態是正常的。浪漫主義話語使其不斷尋求在一種更高的確保下確證自身的存在,弗雷德里希·基特勒將這種確保用一組等式描述:母親 Σ=Σ 女性 Σ=Σ 自然[3]。這種絕對的可依賴的母親或是自然賦予主體自身的權能與價值,能給予人安全感。某種意義上,90后處于改革開放初見成果、部分地區與人民的生活尚顯括據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變化中,社會發展的速度舉世矚目。但正因如此,90后一代對過去主導媒介下的思維習慣有所遺留也是情理之中。
5結語
將《孤勇者》與小學生聯系起來的兒歌話語的構建模式,暗含其對大眾文化產品的正當性判斷的認知作為一種話語的理解前置,而這種理解前置產生于其長期觀看電視劇的過程中的模仿。而傲慢話語的理解前置則沒有這種正當性的關心,各個文化小認同圈彼此相安才是首要的倫理原則,而這樣的倫理原則又是在長期使用電視觀看動漫的過程中自然習得的。外界環境的限制與自身內容偏好共同塑造的媒介使用習慣構成了使用者對待媒介文化產品的一般認知,進而產生了不同的話語解讀與構建。在構建話語本身的過程中,人們也利用話語資源構建自身在文化群體中的形象。
參考文獻:
[1]羅君藝.小孩愛唱《孤勇者》的教育敘事分析[J].少年兒童研究,2023(1):5-12.
[2]羅融融,梅鈺瑩.“新兒歌”《孤勇者》的話語建構及隱喻生成[J].文化與傳播,2022,11(4):50-54.
[3]車致新.媒介技術話語的譜系[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