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月1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結束訪問沙特、卡塔爾與阿聯酋后,聲稱共簽署3.6萬億美元經濟合作協議。2017年和2025年,特朗普兩次將當選后的首次國事訪問放到海灣阿拉伯國家,充分說明海灣地區在全球格局中的重要性在不斷攀升,而首要原因便是這些國家掌握著大量的石油美元。石油和石油美元從誕生開始,就不僅僅是一種經濟資源,還具有顯著的戰略性和政治性。
海灣阿拉伯國家手中到底有多少可支配的石油美元?據統計,其目前主權財富基金達5.4萬億美元,占全球總量的1/3以上;在全球十大主權財富基金中,海灣阿拉伯國家便擁有四家。若統計主權財富基金和家族、私人投資基金的總量,海灣阿拉伯國家手中的資金可能高達15萬億美元。截至2022年,這些國家共持有海外資產5.24萬億美元,其中阿聯酋持有1.79萬億、沙特為1.35萬億、科威特為1.09萬億。從數量上看,這筆錢在全球資本市場上的占比并不大,全球規模最大的十家資產管理公司的資產規模都分別在2萬億美元之上。
顯然,海灣資金的重要性不是體現在數量上,而是由其性質決定的。在全球資本市場中,政府能直接決定資本流向的財富占少數,這讓海灣資本顯得彌足珍貴。2021年全球財富為809萬億美元,流動資本為450萬億美元,其中274萬億美元為私人資本,占比為62%;176萬億美元為政府資本,占比為38%,由中央銀行、主權財富基金或國有金融公司控制。即便是在國有資本中,絕大多數國家的中央銀行、主權財富基金和國有金融公司都具有相當大的獨立性,政府并不能直接控制其經營權。而海灣阿拉伯六國都是君主制國家,國王對國有資本的流向擁有決定性權力,這是海灣資本引人注目的主要原因。因此,戰略性和政治性是海灣資本的重大特色之一。
回顧近50年來海灣資本的流向,始終是由經濟和政治兩重因素共同決定的。經濟利益是海灣資本追求的首要目標。從政治角度看,海灣資本首先服務于國內政治利益,然后是地區政治利益,最后才是全球政治利益。
經濟轉型是當前海灣阿拉伯國家最大的政治,主權財富基金開始大幅度轉向國內投資。傳統上,海灣阿拉伯國家通常將財富的很大一部分投資到境外,但近十年,這些國家紛紛推出經濟轉型規劃,想盡快擺脫對石油的過度依賴。一方面,政府開始將大量資金投到國內經濟建設中,并積極吸引外國投資;另一方面,這些國家危機意識上升,資產開始向國際高風險行業集中,期望獲得高收益。例如,沙特在“2030年愿景”中提出,要讓投資成為政府收入的主要來源,而非石油;卡塔爾的財富基金偏愛投資股票、房地產和基礎設施。
海灣資本對中東政治的影響不可小覷。據統計,2011年至2022年,海灣阿拉伯國家注資的部分地區國家金額分別為:埃及475億美元、巴勒斯坦110億美元、約旦85億美元、巴林63億美元、也門60億美元。對這些國家而言,海灣資本往往事關政權存亡,海灣阿拉伯國家的政治影響也隨之而來。2011年所謂“阿拉伯之春”發生后,由于埃及的穩定事關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安全,海灣阿拉伯國家不斷向埃及提供資金,且規模呈快速增長之勢。2013年至2022年,阿聯酋、沙特和科威特以各種形式向埃及注資340億美元,2024年阿聯酋還再次承諾向埃及投資350億美元。顯然,在海灣阿拉伯國家對埃及的投資中,利潤不是首要考慮因素。2023年5月土耳其大選前,阿聯酋宣布與土達成超500億美元投資協議,政治支持土總統埃爾多安的色彩非常明顯。因為資金優勢,海灣阿拉伯國家在敘利亞、黎巴嫩、加沙戰后重建等問題上的政治影響也非常大。
在全球政治格局中,海灣資本的重要性則大打折扣。據估計,海灣資本流入美國債務市場可能使美國的借貸成本降低0.25個百分點,這在2005年至2023年為美國納稅人節省了約7000億美元,平均每年節省368億美元。對經濟規模達28萬億美元的美國而言,這些錢的影響并非特別巨大。但是,若海灣資本突然向某個特定產業集中,就會產生重大影響。特朗普此次中東行,海灣阿拉伯國家承諾向芯片、人工智能產業投資數千億美元,若能全部落實,海灣將成為繼美國、中國之后的全球第三大人工智能中心,改寫全球人工智能產業格局,進而影響大國政治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