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北京城之禮制考

摘要：禮制思想在明北京城的都城規劃中占據核心地位，明北京城的中軸線確定軸線東西南北中不同建筑的等級和秩序，以紫禁城為核心的向心式格局的四重城部署充分體現“尊卑有序”的等級制度，還有“左祖右社”、四郊壇、孔廟等壇廟，皆是禮制思想的直接表達。明北京城布局中所表達的“秩序”與“中庸”思想，是中國禮制文化數千年的智慧結晶，深刻影響了后世的思想行為與治國理念。明北京城中承載“五禮”之首“吉禮”功能的壇廟建筑，其祀典中所蘊含的神譜，數百年來扎根于中國人的傳統信仰世界中，成為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其廟文化所承載的“祖先崇拜”，形成強大的民族凝聚力，成為維護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文化紐帶。明北京城為后世保留了獨特的歷史風貌和深厚的文化底蘊，是北京珍貴的文化資源。

關鍵詞：明北京城；禮制；中軸線；壇廟；祖先崇拜

北京擁有3000多年的建城史、870多年的建都史，今天的北京舊城大體上是明代奠定的格局。北京獨有的中軸線、以紫禁城為中心的向心式布局和“左祖右社”“四郊設壇”等，成為東方禮制式都城的典范。

《禮記·曲禮》曰：“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禮”從遠古蒙昧時代祭祀鬼神的儀式，演變成為古代社會的禮儀、規范、制度和思想觀念，并在之后的2000多年時間里，一直是中國傳統社會的思想文化根基。考究明北京城之禮制，挖掘其價值內涵，有助于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民族自信和文化認同。北京作為一座歷史文化名城，其禮制文化具有獨特魅力，豐富的禮制文化資源是今天北京文化旅游產業的重要支撐。因此，深入挖掘和整理明北京城的禮制文化，有助于推出價值深刻的文旅產品和服務，滿足廣大游客的文化需求，推動文化旅游產業發展，助力北京歷史文化名城建設。

一、歷史沿革與都城規劃思想

從薊城初立，到戰國燕都、漢唐幽州城、遼南京城，并在之后的800多年時光中，北京經歷了金中都、元大都到明清北京城的古代都城歷史變遷。

1153年，金海陵王完顏亮遷都燕京，改名中都，北京成為王朝之都。1272年，忽必烈定國號為大元，改中都為大都，定為京都，北京從此成為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政治中心。明初“靖難之役”后，朱棣宣布改北平府為順天府，改北平為北京，“北京”之名始于此。明永樂年間，在元大都的基礎上修建紫禁城、皇城和內城以及太廟、社稷壇、天地壇、山川壇等壇廟建筑。明嘉靖年間，在北京城南修建外羅城（北京外城），并進行壇廟制度改革，建成以紫禁城為核心、中軸線貫穿南北的四重都城，奠定了今天北京城的總體格局。1644年清軍入關，隨后宣布定都北京。清承明制，不僅宮殿沿用明紫禁城，壇廟類禮制性建筑同樣沿用，并在清乾隆時期大舉修繕京城壇廟，北京壇廟建筑達到鼎盛。

縱觀800余年的都城史，金、元、明、清都給北京留下了豐富的城市遺產，其中禮制思想在都城規劃中占據核心地位。“禮”代表天下秩序，“禮以地制”確定天下秩序是君王治國的重中之重，亦是營建都城的核心理念。元代開始，北京都城規劃即遵循周禮祖制——“左祖右社”“前朝后市”。明北京城之中軸線、以紫禁城為核心的向心式格局的四重城，皆是禮制思想的直接表達。而承載“五禮”之首“吉禮”功能的壇廟類建筑，更是從金中都開始便在北京大規模修建。后來金中都修建的11座壇廟雖被毀，但其對元大都的壇廟建設產生重大影響。元大都修建的壇廟后亦相繼被毀，而孔廟的基本結構則遺存至今。明代從永樂始建至嘉靖改制，修建太廟、社稷壇、天壇、先農壇等中心建筑群，奠定了今天北京壇廟的總體格局。清代除了在乾隆年間對明代壇廟進行大規模修繕外，還修建堂子、雍和宮等具有民族色彩的廟宇。北京這座禮制式都城，代表東方文明的最高成就，充分展現了傳統文化的巨大魅力。

二、明北京城布局中的禮制思想

《周禮·考工記》曰：“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這個西周開國之初制定的王城規制，依然體現在今天北京城的中心格局之中。明北京城總體布局是以紫禁城為中心的向心式格局，以中軸線為中心，左面為太廟，右面為社稷壇，前面是外朝，后面為市場，是典型的傳統禮制式都城。

1.中軸線的神圣與秩序

北京中軸線南起永定門、北至鐘鼓樓，直線距離長約7.8公里。它就像一根城市的脊梁，串聯起象征皇權的幾座主體建筑——天安門、午門、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神武門、景山（萬歲山）、地安門、鐘樓和鼓樓。中軸線上的六大宮殿建筑由南至北按照中國傳統宮殿“前殿后寢”的規制排列，外朝的前三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按照功用輕重排列，內廷的后三宮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按照使用者的地位主次排列。中軸線又是一條中心分割線，左右對稱分布著多組重要建筑：天安門左右有太廟和社稷壇，前三殿左右是文華殿和武英殿，后三宮左右是東西六宮五所，天壇與先農壇分布于明北京內城南墻外中軸線的東西兩側，日壇與月壇分布于明北京內城的東西墻外。

中軸線在承擔串聯都城主體建筑和分割重要建筑群功能的同時，也蘊含著豐富的傳統禮制、政治和宇宙觀的寓意。早在《周禮·考工記》里就體現中軸線在都城規劃布局中的強化與引領作用，這根中軸線確定不同建筑的等級與秩序，主體建筑由南至北依次排列在中軸線上，重要建筑依制平衡分布于兩旁，從空間關系上體現并強調“尊卑有序”，這是中國傳統社會最注重的禮制秩序的空間表達。在政治上，中軸線賦予一種“江山一統”和“天下歸一”的強烈暗示，在它的統領下，所有建筑均按等級規制有序布局，禮儀秩序與社會秩序相吻合。

2.以紫禁城為中心的向心式格局

明清北京城的總體布局是以紫禁城為中心的向心式格局（見圖），中軸線連著四重城——紫禁城、皇城、內城和外城，皇城包著紫禁城、內城包著皇城。明嘉靖時期，原先的設計是外城包著內城，后因財力不足，外城只包到內城的南邊。每一層城墻都有護城河環繞，紫禁城就這樣被層層拱衛在全城的中心。明北京城的最高點萬歲山在皇城內，皇城內主要分布著服務皇家需要的各種作坊、倉庫、工局和管理機構。皇城外是內城，內城周長40里，四面九門，明代中央官署大多在大明門北面、廣場兩側的城墻外。內城街道如“九經九緯”，井然有序。外城全長28里，共七門，正南為永定門。

這種以宮城為中心的向心式格局，是《周禮》中理想都城的范式。孔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在中國古人的傳統思維中，有一種空間關系上中央統轄四方、時間順序上中央早于四方、價值等級上中央優于四方的觀念①。《呂氏春秋》記載的“古之王者，擇天下之中而立國，擇國之中立宮，擇宮之中立廟”，便是基于這種源自天地宇宙觀的中心觀念。四重城的功能部署也依次體現“尊卑有序”，宮城是皇室居住與辦公的場所，宮城外圍的皇城分布著服務于皇家生活需要的各種功能機構，明中央官署分布在皇城南墻外及廣場兩側宮墻外，普通百姓居住在內城與外城。這種“尊卑有序”代表等級制度，“等級”既是中國古人從原始蒙昧走向農耕文明的標志，也是禮制的核心基礎。“禮者，天地之序也”，“禮”的天下秩序是明北京城規劃的核心理念。

三、壇廟之禮制考

壇廟是古人祭祀自然之神和歷代祖先、先賢的場所，中國古代早在西周時期就已逐步形成“左祖右社”“兆五帝于四郊”的壇廟營建制度。北京最早的壇廟建筑可以追溯至公元前11世紀的薊城，有文字記載的壇廟建筑出現在東晉十六國時期②，歷史上大規模建造壇廟則是在金中都時期。今天北京的壇廟建筑，大體是明代奠定的格局。

1.左祖右社

“五禮”之“吉禮”，在中國古代被視為“國之大事”，包括祭天、祭社、祭祖三大祭禮，祭祀的對象包括天神、地祇、人鬼，旨在祈求神靈保佑國家安寧、風調雨順、人民安康。古代圣王治國之法，重在祭祀。“左祖右社”是營建都城時與宮殿同等重要的禮制性建筑，“祖”為太廟，“社”為社稷壇。

太廟初建于明永樂十八年（1420），是祭祀明皇室歷代祖宗的場所。祭祖是古代社會生活習俗的核心內容，以血緣為基礎的宗法制度和“禮”所倡導的“以孝為德本”的道德規范，是幾千年來中國傳統社會的根基。從太廟的位置與規制可以看出祭祖在明代的重要性，其位于皇城內、天安門左側。太廟的享殿建筑體積僅次于太和殿和長陵，其檐角的蹲獸數量只比太和殿少了一只，太廟三大殿都采用廡殿頂，覆黃琉璃瓦，與紫禁城三大殿級別不相上下。明代太廟采用過兩種格局，明太祖朱元璋于都城南京初建太廟時，采用“都宮別殿”格局，明洪武九年（1376）于“闕左”新建太廟時，則效仿唐宋時期采用“同堂異室”格局：“德祖玄皇帝、皇后御座于正殿之中，南向；懿祖恒皇帝、皇后御座于正殿之東……寢殿各設床榻、衾褥、篋笥、楎椸之類，如生事之儀。”③按《春明夢余錄》記載，永樂朝太廟建制“如洪武九年改建之制”④，明世宗朱厚熜曾于“大禮議”時期恢復“都宮別殿”格局。北京太廟發生火災后，于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在原址建新太廟，又改回“同堂異室”制，并保留至今。太廟兩種格局的變化，反映古人“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觀以及對祖先的崇拜。作為國家祭祀場所的太廟，舉行皇族祭祖在民間具有強烈的示范作用。祭祖禮制是維系家族血脈的重要方式，而體現宗法制度的祖先崇拜，數千年來已滲透到每個家庭中，成為重要的民間習俗。

社稷壇是祭祀社稷的場所，“社”為土地之神，“稷”為五谷之神。《孟子·盡心章句下》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在以農業為經濟基礎的農耕社會，歷代帝王都極為重視祭祀社稷，祈求五谷豐登、國泰民安。北京社稷壇位于天安門西側，與太廟相對，壇內筑五色土，壇中立上尖下方的石質社主。明代社稷壇的祀典制度有過兩次修改，朱元璋于吳元年（1367）初建南京社稷壇時，采用“同壝異壇”格局，分祀社稷，祭社神以勾龍配享、祭太稷以后稷配享。明洪武十年（1377），新建社稷壇于“闕右”，改為“同壝同壇”格局，社、稷共為一壇，罷勾龍、周棄配位，奉仁祖配享。永樂朝在北京初建社稷壇時，其規制及祀典制度悉如南京（洪武改制）。明嘉靖九年（1530），明世宗以“奉祖配天，又奉祖配社，此禮官之失也”⑤，按洪武初制改為“太社以后土勾龍氏配，太稷以后稷氏配”。祭天神地祇配祖之大享禮源于周公，《孝經·圣治》中見有“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的記載。在中國人的傳統思想觀念中，神靈世界同人間社會一樣有等級和分工，并只有通過與之相匹配的人祖才能與神靈進行溝通，這里的人祖可以是民族共祖，也可以是皇室先祖。祭天配祖強化中國古人敬天法祖的價值信仰，也契合周禮所宣揚的孝道。

2.四郊壇

《禮記》曰：“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之；捍大患，則祀之。”始于西周的“兆五帝于四郊”，數千年來被歷代君王傳承，祭祀典禮發展至明清時期已形成一套比較完備且制度化的禮儀。北京祭壇無論是在建筑哲理還是形式上都是古代祭壇中最完備、最精致的，代表中國古代建筑文化藝術的最高水平。除位于“闕右”的社稷壇外，還有位于明北京城內城之四郊的天壇、地壇、日壇、月壇和先農壇。

永樂初建北京城時，襲洪武改制后的合祀天地之制，四郊壇中只建了天地壇。根據《大明一統志》和《春明夢余錄》記載，天地壇規制如南京，以大祀殿為核心建筑。大祀殿大致在如今祈年殿的位置，殿正中石臺上設上帝、皇地祇神座⑥，殿外紅色臺階東西兩側設四壇，祀日月星辰，大祀門外東西列二十壇，祀岳、鎮、海、瀆、山川、太歲、風、云、雷、雨、歷代帝王、天下神祇⑦，每年孟春合祀天地。明嘉靖九年（1530），明世宗朱厚熜恢復洪武初制，于大祀殿之南建圜丘、安定門外之東建方澤壇，分祀天地于南北兩郊。《明史·禮志》記載明世宗改制的理由，引用朱熹之說——“祭之于壇謂之天，祭之屋下謂之帝”，大祀殿所祭為屋下之帝，并非祭天之禮⑧。圜丘建成后，于同年冬至日舉行祀天大典，次年（1531）正月在大祀殿舉行孟春祈谷禮，五月夏至日大祭祀地于方澤⑨。至此，郊祀和明堂大享禮這兩種周朝重要的典禮，在“大禮議”之后得以恢復古制⑩。明嘉靖十三年（1534），圜丘更名為天壇。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于大祀殿舊址建大享殿，沿襲大祀殿下壇上屋的結構，用于季秋饗帝、行明堂大享禮。清乾隆十八年（1753）祈年殿更名，改為祈谷于上帝之所，因此也叫祈谷壇。

在明代祭祀體系中，日月星辰是祀天時第一等級的從祀天神，并將日、月單獨設置正祭。嘉靖朝分祀天地后，于明嘉靖十年（1531）建成朝日壇、夕月壇。據《春明夢余錄》記載，朝日壇面向西，春分祭祀時大明之神也面向西，皇帝穿祭服進行拜跪儀式，飲福酒、受胙肉。夕月壇面向東向，秋分祭祀夜明之神也面向東，神東向，二十八宿及木、火、土、金、水五星和周天星辰從祀，皇帝著皮弁服親祀，儀式同朝日儀" " 。

郊祀之禮體現古人對神靈的敬畏和崇拜，此禮之中蘊含著一個井然有序的神譜，支撐這一神譜的是古人的宇宙觀以及對神靈擬人化的共同聯想。“祭天配祖”之明堂大享禮中，強調與神靈相配的帝王之祖和民族共祖，以及家族血緣和民族血脈。北京四郊壇作為明清兩代祭祀天神、地祇的國家祭壇，極大強化了傳統禮制中等級、秩序、祖先、血脈的概念和文化認同，增強了民族凝聚力。

3.孔廟與歷代帝王廟

北京孔廟位于國子監內，始建于元大德十年（1306），明永樂元年（1403）重建，在全國孔廟中級別最高，是元明清三代官祭孔子的場所。歷朝歷代帝王都非常重視祭祀先師孔子，以表達對儒學的尊崇。元至順元年（1330），元文宗詔令加封孔子為“大成至圣文宣王”，故元時稱文宣王廟。明太祖改為北平府學，明永樂元年（1403）八月于故址重建" "，仍改稱國子監、孔子廟" "。明嘉靖九年（1530），“大禮議”涉及孔廟祀典，對祀典制度做如下更正：關于孔子的謚號，認為宋真宗尊稱孔子為“至圣”，充分表達了孔子的崇高地位。規定國子監及天下學府在孔子神位前都統一使用“至圣先師”的稱謂，廢除之前給孔子加封的王號。關于祭祀孔子的廟宇，應統一稱“廟”，而不應再稱“殿”，因為“廟”更符合祭祀孔子的傳統和禮儀，將孔廟之正殿大成殿改稱“先師廟”。同時，提出對孔子祭祀禮儀的進一步規范，包括廢除塑像、制作木制神主，并明確神主的規格，以維護祭祀的純潔性和正統性，避免與宗教偶像崇拜相混淆" "。由此可以看出，明代對儒學和傳統禮儀正統性的重視，以及祀典制度的嚴格。

《大明集禮》之“吉禮十六”為祀“三皇”和祀孔子。唐代之后，對于圣帝賢王的祭祀都在其陵墓之處進行，唐玄宗曾在京城內建立三皇五帝廟，但自元成宗開始，在府、州、縣等地方普遍建立三皇廟。明初襲元制，以祭祀伏羲、神農、祝融“三皇”為國家祀典，以三月三、九月九遣官祭祀“三皇”，配享人神為勾芒、祝融、風后力牧，十大名醫從祀" "。明洪武四年（1371），朱元璋命禮臣稽考祭祀圣帝賢王制度，結果發現從元代開始祭祀“三皇”都是由醫藥界人士在春秋兩季主持祭祀，他因此認為這不合禮法。明洪武六年（1373），朱元璋稽考古制、厘正祀典，命禮部參考歷代帝王開基創業有功于生民者，立廟祀之" "。故此，歷代帝王廟建制開創于明代，北京歷代帝王廟始建于明嘉靖十年（1531），襲南京制，于每年秋季進行祭祀。

孔廟與歷代帝王廟均體現中國傳統文化中“法祖尚賢”的價值取向，“法祖尚賢”是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傳統。祭祀孔子具有崇儒的含義，通過祭祀活動來宣揚儒家思想，強化其在文教領域的地位，穩固王朝的統治。歷代帝王廟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文物見證，所奉的三皇五帝是中華民族的共同祖先，象征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的歷史脈流，具有巨大的民族情感價值。

四、明北京城禮制文化的傳承與影響

自周代以來，禮制思想一直是都城營建的核心理念，并在元明清三代北京城的營建與維護中得到延續和創新。禮制文化隨著明北京城傳承與發展至今，不僅影響今天北京的城市布局，更對現代社會的文化認同和行為理念產生深遠影響。

首先，明北京城之中軸線和以紫禁城為核心的向心式空間布局所體現的“秩序”與“中庸”思想，深刻影響著中國人的行為理念。中國人重視秩序的傳統，源于對生存環境穩定、和平的渴求，從先秦開始，秩序便成為諸子百家思想體系和價值追求的重要內容。中庸之“中”為不偏、“庸”為不變，中庸強調中正平和，中庸之道提供一種平衡、適度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準則。“秩序”與“中庸”的思想觀念數千年來深入人心，深刻影響了人們的思想行為與統治階級的治國理念。

其次，祭壇祀典中的神譜，深深扎根于中國人的傳統信仰世界中，已成為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在中國古代祭祀體系中，將眾神排列成一個有秩序的譜系，位于譜系中最高位置的“上帝”是一位超越社會與人間的自然之神，有諸神之神的權威，其余諸神各司其職。人們將眾神按譜系分組，享受不同等級的祭禮與犧牲，又將祖宗之靈與祀神靈配享。隨著祭祀程序的秩序化，神譜通過祭祀被一代代傳承下來，從一個遠古蒙昧時代的宇宙觀和共同聯想，演變成為中國人的一種文化認同。

最后，廟文化所承載的“祖先崇拜”成為強大的民族凝聚力。“廟”是祭祀歷代祖先、先賢的場所，蘊含著中國傳統文化“法祖尚賢”的價值取向。“法祖”基于對祖先的崇拜，祖先崇拜來源于血緣家族制度的世俗親情，一個傳統的中國人嚴肅認真地看待自己的祖先、自己和自己的子孫，既是一種血脈的傳承，又是生命意義的擴展。在古人心中，祖先的靈魂能護佑子孫的興旺平安，廟宇、祠堂、墓葬就是祭祀祖先亡靈并強化這種生命意義的莊嚴場合，因此對于祖先的重視和崇拜是中國傳統社會一個極為重要的觀念。“尚賢”也是中國數千年的一個傳統，炎帝、黃帝、堯、舜、禹等杰出領袖和關羽等民族先祖受到后世的崇拜和祭祀。中國人對祖先的崇拜和對古圣先賢的崇尚，歷經數千年的傳承，成為深厚的民間習俗和社會生活的核心，形成一種強大的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認同感，成為維護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有力的文化紐帶。

明北京城的文化遺產也影響著今天北京的城市規劃、建筑設計乃至居民的生活方式，使北京在快速發展的同時，依然能保持那份獨特的歷史韻味與文化自信。在新時代，明北京城的珍貴文化遺產成為北京的文化資源，也成為連接過去與未來、溝通中國與世界的重要橋梁，激勵人們不斷探索與傳承這份寶貴的文化遺產，使北京這座城市在世界文化舞臺上綻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五、結語

綜上所述，明北京城獨特的都城布局和體系完整的壇廟類禮制性建筑，是傳統中國禮制思想的重要實踐，為后世保留了獨特的歷史風貌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其珍貴的文化遺產成為北京的城市資源，我們應不斷探索與傳承這份寶貴的文化遺產，使北京這座古老都城綻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作者簡介：

酈昕澤（1997—），男，漢族，浙江紹興人。碩士研究生，文博助理館員，研究方向：科技考古與文物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