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單元門口前面的長臺子上又擺滿了花花草草。我一眼認出來中間那個土陶花盆里的一株植物。“哇,桃紅!”像異鄉熱鬧的街頭遇見舊年的故知,驚喜得竟也顧不得溫婉淑女的形象,揚起手臂,大聲呼叫她的名字。
清風徐徐拂過,桃紅如柳葉一般的翠綠長葉悠然搖曳,宛若聽見了我的呼叫,也揚起手臂,歡喜地與我打招呼。
桃紅是陪伴著我一路成長的植物。和胡同里的女孩子一起種桃花,等桃紅慢慢開花,用桃紅的花瓣包紅指甲,是年少歲月里美好芳香的一段舊時光。后來知道她的大名叫鳳仙花,也蠻好聽的,但還是叫著不習慣,不如桃紅可親。是的,念舊。生活需要向前看,而念舊也沒什么不好,起碼我們活得不冷漠,活得有深情。
桃紅也是我今年種的植物。桃紅的種子來自家鄉的老院子,也許就是年少時的那株桃紅一年又一年所綿延下來的吧,這樣想著,便覺得眼前這一粒粒小小的桃紅種子蘊藏著光陰的厚度和溫情,種花這樣的日常小事也讓人不由得鄭重而歡欣,我把桃紅種子撒在月白的陶瓷花盆里。澆水,觀察,期待。
桃紅從土里冒出了一點小芽。桃紅長出了兩片指甲蓋大小的小葉。桃紅長高了一厘米。桃紅又長出了兩片新葉……日子在這樣的期待和希望中像清晨的陽光一樣溫情滿滿地鋪展開。
我還種了名叫荊菜的蔬菜,這也是從小陪伴我長大的一種植物。我們那兒每家的小菜園里都會種上一小片。荊菜有一種很特別的清香,我們用西紅柿做疙瘩湯的時候,到菜園里掐一把荊菜葉放湯里,綠盈盈的,不但色澤好看,味道別提多清香鮮美了,過了幾十年,還能讓人念念不忘。
可惜,我現在生活的地方,就是沒有荊菜。每次去菜市場或趕集,我都先去找荊菜的身影,每回都是空落落的。后來就干脆從老家帶了荊菜種子,自己種。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生活常常就是這樣。自己種荊菜,養在花盆里,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很像小時候,這邊鍋里的湯沸騰著,那邊去掐一把荊菜葉下鍋,時光里的美好兜兜轉轉,總在我們身邊環繞,那熟悉的清香無端地讓人覺得快樂。我常稱荊菜為忘憂菜。
還有一種屬于我的忘憂平躁的蔬菜名叫藿香,這也是來自家鄉的一種蔬菜,像荊菜一樣,每家的小菜園里都會有的很平常的蔬菜。可是我現在住的地方卻沒發現,那就如荊菜一樣自己種吧,也自有樂趣在。
藿香的葉子味道也很特別,和荊菜的清香又不一樣,香得有些濃烈,后味里又帶些微微的甜。燉湯時放幾片,或切碎了煎雞蛋餅,都十分美味,依然是小時候的味道。
世界的變化是快的,但植物是慢的,經歷多少光陰,多少人世的塵埃,味道還是那個味道,有著恒定如一的從容淡定。任憑外界千變萬化,我自巋然不動。
我很樂意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慢下來,閑下來。做什么都需要趁早嗎?出名、成功……答案也許是對的,也許是錯的,因人而異吧。人一輩子不過匆匆百年,有多少好時光,屈指可數。好時光就做一些歡喜熱愛的事情,不應該讓自己陷入忙碌焦躁里,不應該掉入焦慮抑郁中。
看到一位作家的散文里說:“簡單的生活,貴重的安寧。”靜謐的草木也是這樣吧。我想讓自己以植物的方式慢慢成長,靜靜地沐浴陽光,緩緩地迎來每一個美好的風晨月夕。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