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喬木( 1912~1992 ),原名胡鼎新,杰出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政論家和社會科學家,我黨思想理論文化宣傳戰線的卓越領導人。他以淵博的學識、深邃的思想和優美的文辭,被譽為“中共中央第一支筆”。
全民族抗戰時期,胡喬木兩赴重慶,踏足紅巖村,參與了中國共產黨在大后方的宣傳、統戰、新聞和青年工作。他與戰時重慶、與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歷史交集,既構成其個人革命生涯的重要篇章,亦成為中國共產黨在國統區開展革命斗爭工作的生動縮影。
1939年:投身大后方青年工作
1939年,中國抗戰進入相持階段,國際國內局勢發生深刻變化,國民黨的反共傾向愈加明顯。1月,國民黨召開五屆五中全會,提出“溶共、防共、限共”方針。會后,出臺《限制異黨活動辦法》等文件,限制中國共產黨在國統區的活動。同年夏,國民黨制造多起反共摩擦事件,嚴重破壞國共合作抗戰大局。
此時,中國共產黨面臨的兩大任務日益凸顯:堅持持久抗戰,爭取民族解放;鞏固國共合作,團結一切抗日力量。中國共產黨開始重新思考青年的革命作用,充分認識到青年是民族解放斗爭的先鋒,更是工農民眾的宣傳者和組織者,在國統區開展好青年的統一戰線工作尤為重要。為此,南方局在重慶籌備召開第一次青年工作會議,研究如何在大后方開展青年工作,團結和引導青年力量。
1939年8月11日,南方局第一次青年工作會議在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召開。中央青委副書記馮文彬、宣傳部部長胡喬木作為中央代表赴重慶參會。會議由南方局宣傳部部長凱豐主持,南方局青委書記蔣南翔及韓天石、李銳、何功偉等各省委、特委負責人20余人參會。
會上,蔣南翔代表南方局青委作《大后方的學校工作》的報告,從大后方學校工作的意義、學校工作的具體環境、半年來學校工作中的經驗教訓、今后學校工作的基本方針、學校的支部工作五個方面分析了大后方學校工作對開展青年統一戰線的重要性。他認為大后方的學校是現行教育制度下的正規化學校,學生的生活是長期的、穩定的,在大后方做學生工作“應該有長期性的計劃和準備”,目的是“爭取這整個一代的學生青年走到我們黨的影響下來”。最后,他著重強調了學校中的支部工作,認為“學校支部工作是整個學校工作的決定力,假使支部工作做得不好,那么一切大計方針均是白費”。
胡喬木作《關于宣傳教育工作》的報告,具體闡述了宣傳工作的環境與基本任務、學校青年的教育問題、青年出版物、黨內教育等內容。他認為當前青年的思想確已有了很大進步,進步書籍在青年群體中很受歡迎,但由于國民黨當局的壓制,進步刊物發行量受限,其讀者仍只占青年中的少數。同時,在校學生對政治表現出冷漠甚至厭惡態度,因此宣傳任務應放到青年統一戰線上,讓共產主義教育青年,團結青年力量,擴大青年影響。對于如何將共產主義進一步普及到青年中去這個問題,胡喬木強調,廣大青年走上共產主義的道路是曲折的,方法也比較遷回,要利用好學校教育對青年進行教育引導,啟發他們思考人生意義,引導他們追求真理、信仰馬克思主義,創造有意義的生活。他建議,利用讀書會、座談會等形式擴大宣傳,同時提醒應注意活動固定后的暴露問題,因此“到一定的時間,在適當時期便不要繼續固定而消解它,因為已經盡了擴大和群眾接近的責任”。演講會、辯論會等不固定的活動,則要以平穩立場、幽默有趣的風格進行,這樣既能傳遞黨的思想,又不會引起國民黨頑固勢力的注意,以盡可能影響到全體學生,
最后,馮文彬從南方青年工作的估計、三青團的問題、關于民主問題、關于組織問題、黨的干部教育問題、領導問題、關門主義問題、支部與秘密工作問題、傳達和轉變問題等方面總結了會議。他高度評價此次會議的重大意義:“南方局第一次青年會議召集的時候,正是國際形勢突變,國內抗戰已進人相持階段,青年工作亦走向新階段。如果說去年大后方沒有工作的基礎的話,則現在已有基礎,全國青運一般的普遍發展,走入鞏固工作階段,大后方正由無組織到有組織,由不鞏固走向鞏固,成分由狹隘走向廣泛。”
此次會議貫徹了黨的六屆六中全會精神,具體總結了南方各地青年工作經驗,組織討論了新的工作方式和任務,是“南方青運徹底轉變的開始,是發展南方青運的主要關鍵,不僅在南方有意義,即全國青運上亦有很大的意義”。會議結束后,胡喬木和湖南省委組織部負責人李銳一同前往湖南各地考察調研后返回延安。
同年,胡喬木在《文藝突擊》上發表詩歌《青年頌》,將革命理想與青春激情融為一體,向青年傳遞革命思想。詩中寫道:
人們唱歷史上的英雄豪杰,我們唱自己這一代青年:
提起槍我們跨上快馬,迎著暴風雨直奔前線。
我們的吶喊震搖山谷,我們戰斗著,不知道疲倦;
我們的力量,翻轉地球,把今天的世界,變作明天。
這首詩歌還被譜成曲,在延安廣為傳唱,并在青年黨員中產生了廣泛影響,成為激勵青年追求進步、投身革命的經典之作。
共產黨員賈唯英(賈夢萍)便是深受《青年頌》影響的青年之一。1942年,她從延安到重慶,在時任南方局組織部部長孔原的領導下,以私立南川協和初級中學教師的身份開展青年統戰工作,負責該校女生班的管理及國文課教學。賈唯英以補充讀物的形式選取一些進步作品給學生們講解,受到學生歡迎。其間,她結識了在該校半工半讀的古承鑠。通過編選的進步課外讀物,古承鑠逐漸了解了賈唯英的政治傾向,他總是暗暗幫助支持賈唯英做打鐘、繕寫、油印等雜事,賈唯英也向他推薦進步詩文。二人還成立歌詠隊,利用課余時間教學生唱《黃河大合唱》。1942年4月14日,古承鑠在日記中記載:“晚上我和賈先生練習《黃河大合唱》后,他介紹一首詩給我,詞句那么有意義,有活力,真使人讀后感到青年無比的崇高與偉大。”這首詩就是胡喬木的《青年頌》。
1945年:重慶談判的幕后身影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取得最終勝利。為爭取戰后和平民主團結統一,毛澤東應邀同周恩來、王若飛等人赴渝,與國民黨當局進行和平談判。胡喬木作為毛澤東的秘書,隨行前往重慶。8月28日,在乘機飛往重慶的途中,胡喬木問毛澤東:“我們能不能回來?”毛澤東回答:“不管它,很可能是不了之局。”

1945年8月28日,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國民黨代表張治中到延安接毛澤東赴重慶談判。
左起:張治中、毛澤東、赫爾利、周恩來、王若飛、胡喬木、陳龍

毛澤東抵達重慶后,蔣介石在歌樂山林園設宴招待。胡喬木隨行,并在林園留宿兩天。30日,毛澤東一行離開林園前往城區,分別拜會了宋慶齡、張瀾、赫爾利等,后入住紅巖村八路軍重慶辦事處。胡喬木的房間在辦事處二樓毛澤東房間旁邊。
談判期間,胡喬木白天跟隨毛澤東在桂園討論工作,座談接待中外人士,晚上回紅巖村參與毛澤東和周恩來、王若飛等人的深夜商談,整理會議紀要。43天的和平談判中,胡喬木以敏銳洞察力和扎實的理論功底,參加了其中大多數會談,成為談判團隊中不可或缺的幕后力量。
經過艱苦談判,國共雙方簽署《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即“雙十協定”),胡喬木參與了協定的起草工作。10月11日,毛澤東一行乘機返回延安。胡喬木根據毛澤東指示留在重慶傳達貫徹延安文藝座談會精神,與文藝界人士廣泛接觸,了解并研究大后方文藝思想,同時指導《新華日報》工作。
當時,國統區一些文藝家鼓吹唯心論和個人主義,與延安文藝座談會強調的文藝工作者深入群眾、深人生活、改造世界觀的精神相違背。10月19日,胡喬木跟隨周恩來參加了重慶進步文藝界在白象街西南實業大廈舉行的紀念魯迅先生逝世九周年大會。同日,他以“北橋”為筆名在《新華日報》發表題為《文藝工作中的群眾路線》的紀念文章。他指出“魯迅先生是一個真正的具有群眾觀點的人,而在我們今天的文藝工作中,最感緊要的也是群眾觀點。那么,就讓我們用堅持和發揚文藝工作中的群眾觀點,來紀念魯迅先生吧”。他主張“新的文藝運動是一個群眾運動,它的內容是為群眾的,它的方法是經過群眾的。就是說,一方面作家一讀者一人民群眾連成一片,一方面提高工作一普及工作一人民群眾的文藝活動也連成一片”。胡喬木對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和黨的文藝路線方針作出的闡釋和宣傳,在國統區文藝界和知識分子中產生了熱烈反響。
在此期間,胡喬木還對《新華日報》的工作提出了寶貴意見。他隨毛澤東從延安到重慶時,曾負責領導《新華日報》的言論工作。1945年12月,他在虎頭巖的新華日報社作了一次報告,對報社工作進行了指導。他認為,“新華日報是一個民主的報紙,但創辦在不民主的環境下”,因此必然存在著“很大的斗爭”。通過分析《新華日報》斗爭面臨的利弊形勢,他指出“報館的一切工作,都要計算這些條件,要經常調查有關這些條件的材料,研究力量的對比”。
胡喬木從黨報與人民的報紙、黨性與人民性、無產階級立場與小資產階級立場、普及與提高、前進的少數與其余的多數、革命與改良、政治與非政治的配合、暴露與歌頌、團結與斗爭等方面深刻論述了報紙的性質,并從政治與技術、個人與集體、干部與群眾、黨報與其他報紙、報紙與文化運動、原則性與靈活性等方面指導了新華日報社的工作。具體到報紙的版面,他都提出了建設性意見。他認為,新聞“是最重要的宣傳形式”,“一般說新聞的重要性不下于一篇社論”。他建議副刊要打破嚴肅的風格,“應該春風滿面”,“應該更廣泛,打破一切界限,真正使什么人都可讀,什么人都可投稿”,讓不同層次的讀者都能從中受益。他的這篇報告后以《人民的報紙》為題發表在新華日報社內部刊物,成為指導《新華日報》發展和黨報理論的重要參考。
1939年和1945年,胡喬木兩次赴渝,前后在重慶工作生活半年左右。這兩次重慶之行,見證了他對黨的青年工作與宣傳工作的深刻思考與實踐,更書寫了中國共產黨團結青年、爭取和平的生動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