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陶塤

愛，與人類相始終。愛不能現(xiàn)代化，也沒有原始，愛總是一個樣子。

——題記

頎，高大強(qiáng)壯，是個優(yōu)秀的獵人。就是剛剛，他射中了一頭獐。氣喘呼吁的顧坐下，查看石簇與弓。

水黽在水面上飛來繞去，如云如霧。頒嘆道：“這不是好兆頭。水要干了，可怕的大旱要來?！?/p>

春天已末，狠毒的陽光讓他感到燥熱難耐，感覺血管中流的是火。他擦了把汗，將肥碩的獐用白茅包上。這頭獐，是雄的，長長的牙露在外面。這副獐牙，做成飾物，掛到女人的頸上，肯定美極了。

顧唱歌了：

水龜嚶嚶兮

相逐葦荻

求美人兮

我獨(dú)望跂

鹿已伏地兮

誰與共之

頎唱著，聽到不遠(yuǎn)處有歌聲，是少女之聲。少女唱：

膚如羊脂兮

誰解我衣

頎朝那方向?qū)と?，歌聲卻出現(xiàn)在另一個方向。

如丹砂兮

誰接我唇

頎再尋找，歌聲出現(xiàn)在又一個方向。

心如烈火兮

誰為我熄

頒喊：“莫要急死我，你快出來！”喊得頎嗓子變聲，一位少女從草叢中緩緩站立出來。那眼晴晶瑩明亮，臉紅紅的，腰細(xì)細(xì)的，臀渾圓肥大。少女唱：

圓頸長長

誰為我飾

頒大吃一驚，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的女人。少女驚訝，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強(qiáng)壯的男子。

顧問：“你是哪個部落的？叫什么名？”

“我叫靜，是那個部落的。”叫靜的少女指著身后。

顧指地上的獐，說：“看這長長的牙，多么潔白，正好配你白白嫩嫩的頸?！?/p>

說著，頒就動手了。

靜說：“急什么！莫要動我的衣裙。早晚是你的?！?/p>

靜緩緩解衣裳，一旁的獵狗狂叫上來。

“快快讓你的狗閉嘴，會招來人的?！膘o說。

這是一片甜蜜的草地，綠草全倒了，花瓣零落了一地。

頒說：“回去我就給獐牙鉆孔，為你做頸飾?！彼谋亲淤N在靜白皙的脖子上。

靜在頎起伏的胸上畫著：“你這兒應(yīng)該有一只塤。等著，我為你燒只最好看的。”

最后，靜說：“我住在部落最邊上。你要來喲，到我的房間來，我等你?！?/p>

可是，靜等啊等，頎也沒來。

靜想，他肯定是遠(yuǎn)行狩獵了。不來也好，給他的損還沒有制成。

其實，靜已經(jīng)燒出了好幾只塤，但全不滿意一一不是器形不流暢，就是彩繪不美麗；器形與彩繪滿意了，又吹不出想要的音色。

已過了五天，頒還是沒有來。

靜的塤制成了，摸在手上像自己滑滑的皮膚，彩繪是一個開口大笑的人形圖案，吹出的聲音深厚幽遠(yuǎn)，像顧說話憨憨的聲音。

天焦氣熱，日灼如火。靜有了可怕的念頭：這個壞家伙，是不是忘了我？再也不能等了，她要到頎的部落去問個究竟。

她準(zhǔn)備螳過小河，一手拎著鞋子，一手提著裙子。撥開菖蒲與蒹葭時，靜大吃一驚：河水不見了，只有龜背一樣開裂的干泥片。

靜到了頎的部落，只見人人面色難看，原來，已經(jīng)沒有飲水了。原來，頑是找水去了。

“他去了哪里？’“他一直朝那邊走了?！?/p>

“他走了多少個日落？”

“他只帶了四個日落的水，應(yīng)該兩個日落就返回，可是，現(xiàn)在是第五個日落了?！?/p>

靜離開眾人，她要去尋找頎。

老女酋長道：“孩子，不要去。你找不到他的?！?/p>

“不就兩個日落嘛，我能找到他?！?/p>

“可是，已經(jīng)是第五個日落，他怕是遇上了兇險。孩子，回到你的部落吧?！?/p>

靜這女孩子，頭也不回，朝那個方向走去。她認(rèn)為，一定能找到頎，頎一定是找到了水。

翻過了七座山，靜再也走不動了。她沒有水了，更沒有力氣。算一算，已經(jīng)走了五個日落，難道說顧走了這么遠(yuǎn)？

到第八座大山的最高處，靜伏地四望，見黃沙中有一個黑點。靜來了力氣，她支撐起來，朝那黑點爬去。

黑點漸漸變大，果然是人，啊一一是頎。頎在沙地上，蜷曲著。

靜驅(qū)走了盤桓的禿鷹，跪在頎的身邊，將那只塤拿在手上，吹出好聽的調(diào)子。

雞又鳴矣

聽我歌兮

日爛爛兮

鴻起飛兮

醒來兮醒來兮

攜我塤兮

射鳧去兮

頎一動未動，怎么抓他，怎么打他，也 是不動。靜哭得禿鷹紛紛后退，哭得天上有 了云彩，哭得下起雨來。

靜手捧雨水，澆頎的臉上，頎還是一動不動。

靜將那只精美的塤放在頎的胸前，把一捧一捧的濕土，蓋在頎與那只塤上。

這是仰韶遺址中極為偶然的發(fā)現(xiàn)：首先這里并不是墓地；然后，這樣精美的塤，擁有者應(yīng)該身份很高，而這個人，這個人除了一只塤，再無別的陪葬品。

考古工作者百思不解。

老專家說：“這呀，其中必有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