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間 [組詩]

山里人家

走了幾天幾夜

看見一戶

有人的人家

他輕飄飄

從林子里出來

落葉一樣

落在暗淡的屋檐下面

我聞到了雞屎味兒

狗屎味兒

草木淡淡的腐朽味兒

我不認識他

也沒陌生感

在大好河山的

內心深處

古 鎮

遇到門檻坐門檻

遇到石墩坐石墩

水流過看流水

山不動我安分守己

路隱隱約約

天黑得早

都來古代了

有什么

值得慌張

妖

她從書里出來

引我入深山

叫我在溪水邊等她

自己涉水過了小河

我猶豫著等到天亮

看水，看石頭

看云天

猶豫著看春

看夏，看秋實

猶豫著搭起一個棚屋

種土豆、蘿卜

養雞鴨

我對我的小狗說

我不想翻那么多山

找回去的路

我的小狗搖著尾巴

冬 天

進入冬天，我的沉默開始轉向

開始和落葉、枯黃保持一致

下意識向冰凌、雪花學習

熱情低了，內心的冷

看得見，摸得著

但我還是要把降臨的時間、地點

映照過的山川、村寨

復述一遍

包括落在你凍得通紅的手心時

那一聲尖叫，或微微的嘆息

高興的部分融化了

雪把我叫醒后

就再也沒有說話

任我看她

撫摸她

高興的部分融化了

流走了

許多雪，在我觸及不到的地方

一天天僵硬

古老

成為哀愁

反復講述

閑 游

老房子沒人

新房子也鎖著

白云在天上睡覺

翻身就到了山腰

山腰的土地廟

香火斷了

菩薩在想些什么

野草不說

麻雀見我走來

飛走了

紅是她的棉大衣

一身紅的女人

叫我幫她拍照

不斷變化的姿勢

好像我們一點兒也不陌生

在闊大的冰雪背景上

她看我，實際上是看鏡頭

她眼里的欣喜

是冰雪刺激的反應

莞爾一笑，她就走了

現在，我把她的照片

放大，縮小

反復翻轉

紅

是她厚厚的棉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