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法學和經濟學雙學士,現居北京。小說、散文見于《兒童文學》《少年文藝》等刊,獲第六屆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第七屆“周莊杯”全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大賽三等獎及第八屆二等獎。已出版長篇小說《冰上飛馳》。
應邀參加一個筆會,被要求提交一篇新作,因今年太忙,沒有存留新作,于是被提醒修改我曾經投的那篇小說。我一直記得那篇小說,投稿距離現在已快兩年了,當初因為寫得不夠理想被打回來改,但我始終找不到感覺,起初幾次嘗試撿起來都失敗了。于是一直擱置到了現在。我打開塵封已久的文件,重新讀了一遍,對當時懵懂接受的審稿意見有了更深的理解。雖然仍沒倒出空來具體修改,但大致明確了修改的方向,并多了幾分完成的信心。這個生活小點滴觸發了我要聊一聊時間的力量的沖動。
每當有人問我寫一則短篇小說需要多長時間時,我都會停頓一秒才回答。因為我不太確定,“寫一則短篇小說的用時”究竟應該以怎樣的尺度計算。如果只是從動筆到落筆,那么時間很短,大概要三五個夜晚或者一個周末的時間。如果是從靈感的發生,到小說的完成,那么時間就會非常漫長,甚至需要長達幾年的醞釀。我曾急于完成一篇小說,但在絞盡腦汁后以失敗告終,即使有成品也并不令人滿意。
后來我找到了適合的方式,那就是去記錄,去等待。我習慣記下生活中觸動我的細節,一句話,一個動作,或者一個人的姓名。偶爾會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多是一些情節的碎片,或者人物的某些側面。在某個契機的推動下,那些相隔迢迢的細節會匯聚在一處,碰撞出豐滿的人物和完整的故事,進而落在我的筆端。
我很難形容在這個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我仍然平靜地生活著,把很少的時間花在文學上,用更少的時間來關心自己的寫作,可一切就這樣水到渠成。這不能不說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我只能將其歸結為時間的力量。
時間的推移不受我們的意志左右,它只是行進著,沒有形象,沒有聲音,卻通過萬事萬物表現出來。時針、分針和秒針以不同的節律行走,是時間;春夏秋冬四季輪回,是時間;爬上眼角的皺紋和漸漸生發的白發,是時間;一篇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小說背后蘊藏的,同樣是時間。
如果讓我只用一個詞來描繪時間,我會用“改變”。初中時一位我很喜歡的語文老師拿它當作電腦的開機密碼。我們的關系很好,她準許我進教師機房用她的電腦。
‘你知道change是什么意思嗎?
“改變。”
‘對的,”她笑了,“密碼就是這個。”
這段對話在教學樓三樓的窗邊發生,當時我的身高還不足以與她平視。這對話的內容連同從窗外吹進來的風,被我一直記到現在。
這種改變的性質則難以一言以蔽之,它是從生存到死亡似乎有些悲壯的必然,也是一顆種子從萌發到破土再到向陽而生的成長和發展。時間仿佛一條沒有止境的、流淌著的河流,我們便是河流上的過客。王侯將相,義士豪俠,尋常草民,說到底都只是過客而已。當然,有些人的思想與精神會被其他的船只承載著向前行進,從而超越肉體概念的生命,在更久遠的時間里留下自己的痕跡。
無論我們如何評價這種改變,我們都無法控制時間的流逝。但這并不意味著除了被動地接受,我們別無選擇。縱使不可能扭轉河流的流向,至少可以讓自己的航程更加精彩。努力不一定能帶來時間的禮物,但可以增加那禮物到來的可能性。
看似靈機一動寫就的小說背后,是生活的沉淀,是閱讀的積累,它們是那些碎片拼湊成完整的拼圖真正必要的條件。時間以它不休的力量打磨我們的軀體,而我們變換著姿勢讓它將自己打磨成理想中的樣子。
這使我想到汪暉《重影》的結尾:就像被攪起的沉在河底的落葉,再次翻卷于寬闊的水體,那些微瀾并不只是水面清風的造物,落葉自身的微力或許也是造成變化的成因。在湍急的流程中,誰能區別浪花和深流呢,它們相互轉化,本屬一體,倒是落葉的漂流標示著運動的方向。”汪暉在講的是自己塑造的過去與現實的關系,而這比喻讓我想到我們與時間的關聯。起初我覺得落葉的說法不太準確,但和歷史浩瀚的進程相比,我們的所為難道不是微力嗎?說不定正是這落葉的微力賦予了時間意義一至少在我們的視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