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梳青絲綰情思

提及女子時，讓人很難不想到“青絲”一詞，二者似乎永遠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在。微風吹拂的午后，桌上的線裝書還泛著古樸的韻味，此時，窗外的綠藤搖搖曳曳，總是容易讓人想起從《詩經》中緩緩走來的女子。“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她那及腰的青絲在風中飄搖，宛若水面上時不時泛起的漣漪。是何事牽動了她的心扉，是昨夜惹人憐愛的星月，還是信紙上被人寫下的一行相思？那些柔軟的情意和風中的青絲一樣，輕易地就讓人感受到了無邊的美好。

我總是覺得女子的風情自頭上而來，那一絲一縷的青絲是如此秀美柔軟，可以被綰成不同的模樣。或是出游時的嬌俏靈動、活潑可愛；或是出席正式場合時的沉穩大氣、端莊素雅；或是因為邀約好友飲酒品茶，故而心境無拘無束，青絲便也帶著些隨性的味道，頭發有時風情萬種，有時慵懶隨意……恍然間，從發絲便可瞥見女子的性情與此刻的心境。

青絲與女子緊緊相連倒也無可厚非。試想，晨起梳妝時對鏡而坐，哪位女子的腦海中不會想著：今天應該梳怎樣的發髻呢？是“片片行云著蟬鬢，纖纖初月上鴉黃”那樣輕盈飄逸的蟬鬢，還是《宋人半閑秋興圖》里面的雙蟠髻？抑或“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這個傳說中連楊貴妃都愛的發髻？將青絲綰成喜歡的樣子，去與好友踏青游玩、與心上人湖畔相約，連時光都漫出了些許溫潤如水的觸感，隱秘的心事可不正伴隨著微風里的青絲起起伏伏嗎？

一位女子內心的情感就像春天的柳枝一樣輕盈，隨風而蕩，任意東西；那滿頭的青絲則像湖邊一陣陣清淺的風，溫軟無骨又帶著令人無法拒絕的香，魅惑又妖嬈，純真又幽秘，不知不覺間就讓人迷失在了時光里。這樣看來，折騰自己的一頭青絲，賦予其情感，何嘗不是對愛自我生命的另一種詮釋？

古人常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青絲自然也是身體的一部分，平時是斷不可輕易剪斷的。唯有真情流露，情深如山，才會將自己的情思用青絲展現出來。或是贈發以表相思，或是斷發以絕情意，皆是內心情感的涌動。我與你相愛時，歲月緩慢得像一首古老的詩歌，那些諸如桃花、蝴蝶、蒹葭般美好的意象都是永恒的誓言，于是剪斷青絲打成結，許愿“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可感情一事變幻莫測，人心不可猜。突然間，往日情誼便如薄冰一碰即碎，亦如覆水一去難收，那便以青絲為祭吧，“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若非刻骨銘心，若非情感如大浪洶涌澎湃不能停止，怎會用青絲來表情達意呢？

青絲，情思，一絲絲、一縷縷，或濃或淡，就好像江南春日里的一場如煙細雨，緩緩地落在了村舍人家的青瓦上。沒有淺斟低吟、沒有激昂高歌，只有一種近乎纏綿的恰好之意。柔軟的青絲似苔痕，如老松，像夏夜里的二三兩清風。起伏的情思像窗外綠藤般蓬勃，像梔子花一樣馥郁。兩者如齒輪般貼合得毫無縫隙，呈現出一幅墨綠色的畫來。而古老的畫卷一旦被打開，便有綠意瘋長、青絲如瀑、情思不止。時光無痕，但在某個瞬間拂動青絲時，我們也許會想起那些被淡化的相逢與離別、歡愉與苦痛、生死與悲歡……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