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地里的芬芳

車輪在蜿蜒的土路上碾出細碎的痕，李可的黑色轎車像條離水的魚，闖進了這座沉寂的小山村。父親李德成蹲在院門口，旱煙桿在暮色里明明滅滅，火星子映著他皺如核桃的臉。

“爸，我打算在村里建草莓大棚。”李可把圖紙攤在斑駁的木桌上，彩色的示意圖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格不入。李德成的手指重重敲在圖紙上，震得茶杯里的茶葉上下翻滾：“祖祖輩輩守著這幾畝薄田，沒聽說種草莓能發(fā)家致富。當年你非要進城念書，現(xiàn)在又回來瞎折騰！”李可耐著性子解釋，草莓市場需求大，通過科學種植和網(wǎng)絡銷售，肯定能打開銷路。可李德成只覺得兒子是異想天開，氣沖沖地回屋，甩下一句：“我看你能撐幾天！”

第二天清晨，李可在田間丈量土地，父親扛著鋤頭路過，冷哼一聲：“等你把錢賠光了，就知道鍋是鐵打的。”李可沒有反駁，他望著遠處霧氣繚繞的山巒，仿佛已經(jīng)看到草莓在日光下泛著紅寶石般的光澤。此后，李可四處奔波，聯(lián)系供應商、申請貸款、學習種植技術(shù)，忙得不可開交。李德成嘴上不饒人，卻總在兒子深夜歸家時，留一碗溫熱的面條。

三個月后，大棚骨架在風中發(fā)出吱呀聲。李德成背著手繞著工地轉(zhuǎn)圈，看著兒子被曬得脫皮的脖頸，幾次欲言又止。暴風雨來得猝不及防，狂風裹挾著暴雨，如猛獸般撲向大棚。李可在風雨中加固棚頂，父親舉著煤油燈在泥濘里跌跌撞撞：“你個愣頭青，命都不要了！” 父子倆渾身濕透，卻默契地將一根根鋼梁重新固定。雨水順著臉頰滑落，李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父親雖然嘴上反對，可是卻始終關(guān)心著自己。

草莓苗種下的那天，李德成蹲在壟間，粗糙的手掌輕輕撫過嫩綠的葉片：“這苗兒嬌貴，得像伺候月子里的娃娃。” 從那天起，清晨的露水還未消散，就能看見父子倆在大棚里忙碌的身影。李德成教兒子辨別病蟲害，李可則給父親講解溫控系統(tǒng)。一次，大棚里的溫度監(jiān)測儀顯示異常，李可判斷是設備故障，李德成卻堅持是通風出了問題。兩人各執(zhí)一詞，差點吵起來。但最終，李可通過檢查確認是設備故障，及時解決了問題。李德成雖有些尷尬，卻也默默認可了兒子的專業(yè)。

收獲季，紅彤彤的草莓像繁星般綴滿枝頭。批發(fā)商的貨車停在村口，李德成數(shù)著一沓沓鈔票，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當年我怕你走彎路，沒想到這草莓真種出了名堂。”李可望著漫山遍野的大棚，輕聲說：“爸，時代變了，咱們腳下這片土地，也能長出新希望。”

暮色四合，父子倆坐在大棚旁，草莓的甜香混著泥土的芬芳。遠處的山巒輪廓漸隱，而新的生活，正像破土的草莓苗般，蓄勢生長。李德成磕了磕煙袋，感慨道：“以前總覺得老法子最保險，沒想到新路子能帶來這么大的變化。”李可笑著說：“爸，其實老經(jīng)驗和新想法并不矛盾，咱們把兩者結(jié)合，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在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上，父子倆的故事，如同這漫山遍野的草莓，散發(fā)著獨特的芬芳，見證著時代的變遷與傳承。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