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一樣鮮活

二月

二月像站立在指尖的一個詞

隱于時間的犄角孵化出春天

傲慢的晨風裂開了黑夜的外殼

稔熟的詩粒卻從草葉間消失

以流水的方式驚醒了花朵

盛開的世界是人間萬物的過失

大地的掌聲保持陽光的樣子

古老的雨水捧出籠中的一粒鳥鳴

把火紅叫上山頭

一朵花的輕，把火紅叫上山頭

翅膀高過流水

所有的土地，都在春天里燃燒

彎曲的山道，埋下紛紛揚揚的欲念

水杉做了白日夢

我的頭項，漫過人潮洶涌的喊聲

一只畫眉，撿一片落葉又扔了

流水越來越淺，打著旋渦

陽光折斷在風中

一朵花的輕，把火紅叫上山頭

有些花落在春天后面

天空垂下最柔軟的羽翼

光芒或光

星子和流水是今晚的支點

銀杏葉沐浴了所有的星光

風從山岡上下來

蟲鳴浩蕩有開闊的去處

客棧里夜濃還是茶濃

指針一聲攆一聲，相見歡

月亮破碎在抖動的樹葉上，并且記得你

星子和流水是今晚的支點

沒有玉蘭及一切已逝之花

面對光芒或光，我們開始思念

愛與不愛都明目張膽

水的靜默

江海相吞于耳畔的礁石

浪濤聽見自己的第一聲重音

水的靜默，在月港的槳里

失眠的浪花雕刻魚骨

偃月亭是一枚灰色的鏡子

岸邊長出菱形的事

碼頭的古石碑，截取一條河流

等待搖落的星光墜落于水的黎明

詩行里的螢火灼傷了晚風

七座碼頭是脫扣的盤紐

譬如一些陳舊的月亮，系不住臃腫的鄉愁

天子南庫，海舶鱗集，閩南都會

無法越過的鐵軌，被記憶移出海洋

博物館里的魚群反溯

朱子簾滲出“內外有別”的瘀青

落日正圓，沒有風帆跌落影子

一些送行寫成水面一封封未拆的家書

山上來的桫欏

桫欏沿著夜色長出嫩芽

她青春的華服是綠色的火焰

春天來的時候擠進我的生活

葉子上的鳥鳴深陷在贊美里

我的嗅覺延伸到她風中的舞姿

直到暮色蒼茫

陌生的路徑升起了燈盞

桫欏與夜一起沉默

把世界拉近，皈依一朵花

葉脈里的夢蝶把春天再造一遍

失眠的紫荊

天地縮成一朵影子

微笑深藏的烈焰

一棵樹孵化出了春天

抱緊一瓣沉入水底

抱緊爐火把天空照亮

像卡明斯把時間收集在葉子

花的臉孔終浮出水面

風落在肩頭，風落進夢里

如失眠群星的相冊

夜雨，飛花，水的火焰

讓麥子蓬勃

花朵朝向生活降臨

麥子在田野中蓬勃

詞語醞釀的云朵撥亮汛期

河流脫掉方言的外衣

一場雨奔跑成自然主義者的臺詞

葉脈上的影子抽走了光

目光里的波浪溢出花開的密語

黎明把詩句隔開，成為彼此的風景

雙唇吐出的玫瑰

飛翔在你天空的高原

今晚的河流

涂坊河與汀江，一小一大

歡騰的身體卷起了舌頭

夜晚的梨花把風放在山野

被囚禁的語粒進入夢鄉

整個村子都屏住了呼吸

溪流，江水

可以用作牲口的飲料

可以洗帶著春天泥土的墻壁

水里的灰塵供人從此岸渡到彼岸

水里的詞語不曾與風交換

今晚的河流裝得下整個月亮

每一條河流都像一個故鄉

責任編輯 李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