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云谷學校：未來已來

隨著ChatGPT的橫空出世，AI對很多行業造成了沖擊，學校教育也難以置身事外。我們應該怎么認識AI？是完全擁抱還是拒絕？在學校，我們如何更好地利用AI來促進學習？帶著這些問題，我來到杭州云谷學校聽了三天的課。從2023年上半年開始，云谷學校的老師們就在課堂上探索運用AI，積累了很多經驗。

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門叫作\"AI創未來\"的課程。開設這門課的老師叫俞星，他曾在谷歌公司做了十幾年計算機工程師?！癆I創未來\"是云谷學校計算機課程的延伸，屬于選修課，每周上兩節。在這門課上，同學們可以幾乎無限制地使用AI。他們的目標是在AI的幫助下，自主開發一個軟件項目。

那是一個周一的下午，課堂上有七八位同學，他們坐在靠墻的一排座位上，面前擺放的是臺式電腦，有的同學桌上還放著從家里帶來的筆記本電腦，幾塊屏幕連起來，頗有技術小極客的模樣。

我注意到一位叫戴光遠的同學，他今年讀初二，留著短發，臉上胖嘟嘟的，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瞇。他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ChatGPT的聊天界面。他說自己正在開發一個學習規劃軟件，但進展似乎不太順利一AI給它生成的代碼總是報錯，軟件無法正常運行。戴光遠忍不住吐槽：“它怎么這么笨。\"

戴光遠已經上了幾個學期的AI課，剛開始的時候，他可不會覺得AI\"笨”。俞星老師最初向同學們介紹AI時，會讓它當場編一款坦克大戰的簡易網頁游戲，AI很快就能完成。彼時的戴光遠和同學們一樣，覺得AI太神奇了，對它持完全信任的態度。但用了一兩年后，大家發現，不能完全相信AI，因為它也會犯錯。

我好奇地問戴光遠是怎么想到做這個軟件的，他笑嘻嘻地打開了ChatGPT的歷史對話記錄一一那里藏著前后經過。

他起初問ChatGPT：“我是一個14歲的初中生，有什么方法能讓我月入3萬元？\"戴光遠解釋說，因為媽媽曾告訴他，將來他要是能月入3萬元就很滿足了。ChatGPT給了他一些分析，他不滿意，繼續追問：“我比較喜歡使用AI編程，然后我的理科能力還不錯，文科能力也很好，我的學習能力很強。\"于是ChatGPT給出了更具體的建議：“1.開發和銷售小型AI工具或插件，比如一些自動化腳本、生產力工具等；2.提供AI咨詢或教程服務，幫助其他學生或初學者學習如何使用AI工具（這也可以結合你的文科優勢）；3.創作內容（比如通過B站或其他平臺）分享自己學習編程的過程和技巧，通過流量變現。\"

經過一番討論，戴光遠最終決定做一個學習輔助工具，并將其命名為“AI學習規劃師\"。首先，他想讓這個軟件實現作業管理與規劃的功能，比如幫同學們從學校系統上自動讀取作業，而且能夠按照個人興趣、難易度等將各科作業分出優先級，幫他們規劃好做作業的時間。戴光遠已經在這個項目上投入了幾個月的時間，經常放學回家接著弄?，F在，他的軟件已初具雛形，可以把頁面調出來演示了。

戴光遠使用的是爸爸共享給他的ChatGPT賬戶，他也用豆包、通義千問等國產的免費大模型。和班上的其他同學一樣，戴光遠常常同時打開好幾個AI工具，而且已經摸清了不同AI的風格和特點，學會了讓不同的AI組團給自己“打工”—它們就像一個工程開發團隊，分成項目經理、開發人員、測試人員等不同角色，會彼此配合，互相檢驗。

戴光遠的同學里，有的在做食堂菜品的評價系統，有的研發出了背單詞軟件，還有的看到了食堂的糧食浪費問題，想做一個智慧廚余管理器。這些項目都源于同學們在生活中發現的問題。有了AI之后，他們找到了用科技去解決問題的思路。不過，大家都認識到，AI也不是方能的，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形成主動學習與探究的習慣，學會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俞星老師答記者問

“AI創未來”是一門怎樣的課程？

首先，這門課不是教學生如何去搭建大模型、開發神經網絡、進行語料訓練，這些都是計算機專業學生做的事。AI將來會深入人們學習、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我們把未來的事情提早到現在來思考一一在那樣的時代，AI如何輔助我們找到一條更好的學習路徑。

這門課以做計算機的項目為主，學生們帶著自己的想法來，有的學生想做3D游戲，有的學生想做網站，有的學生想做系統。原來他們只能停留在“想”的層面，等上大學學習了專業知識后才能去開發。但現在，學生可以在AI的輔助下開發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并從中挖掘出用AI輔助學習的方法。

您怎么看待AI和學生之間的關系？

我在第一節課就告訴學生，要擺對自己和AI的位置。很多學生一開始把AI認知成他們用過的智能音箱，用關鍵詞來驅動AI做事。實際上，如果你把AI當成一個伙伴，它對你的幫助會更大。你可以用常規的自然語言和它溝通，而非關鍵詞，因為自然語言可能帶有更多信息。AI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我們可以取長補短，和它協作。整個過程中，AI更像一個人，而非一個工具。這樣來，學生使用AI的效率也會提高。此外，AI肯定會出錯，就像你去問老師或父母問題時，他們給的答案也不一定對，但這個答案可能會啟發你往下一步走，這是使用AI比較合理的方向。

根據您的觀察，學生在學習使用AI的過程中發生了怎樣的轉變？

很多學生會經歷四個階段。第一階段，學生覺得AI太厲害了，它可以回答出很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瞬間寫出一款游戲。隨著與AI產生更多交流，學生會進入第二階段，覺得AI很笨，無法理解自己的想法。這時我們會和學生探討怎么去和AI交流，怎么提問題，怎么把問題層層分解告訴AI…接下來就是第三階段，學生覺得AI還不錯，它能懂自己的意思。但與此同時，學生會發現，無論DeepSeek、ChatGPT有多強，它的能力總有上限，怎么辦？這時我們開始探討學習的方法論怎么去解決一個問題。傳統課堂中，學生從基礎

點點學習，就像爬山，你要從山腳把基礎一層層夯實，直到爬到山頂。但AI能夠直接把你空降到山頂，你從山頂往山腳走，慢慢知道爬山需要有哪些儲備和積累，你帶著目的去學習。我們將傳統課堂的教學方式稱為“上山式學習法”，在AI的輔助下，我們可以采用“下山式學習法”：從一個半成品的結果出發，去做細化的學習。到了第四階段，學生又發現，在第三階段學到的知識是不系統、不扎實的。因此，我們在這個階段補

上“上山式學習法”。也就是說，你在下山的過程中，先用AI掌握一些概念，再用“上山式學習法”把這塊內容補扎實。此時，學生已經基本鍛煉出與AI交流的能力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這些學生已經不再需要我手把手告訴他們做什么，而是會主動鉆研自己感興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