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智賦能甲骨文跨文化傳播的三階進路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歷史文化遺產不僅能生動述說著過去，也深刻影響著當下和未來。”[1]甲骨文作為解密商周文明的“源代碼”，距今已有3600多年的歷史，承載著漢字體系的原生密碼和中華文明的基因。2017年，甲骨文入選《世界記憶名錄》，這標志著其世界文化遺產價值得到國際共識，成為全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在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全面提升國際傳播效能，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的戰略背景下[2]，甲骨文作為中華文明基因的核心文化符號，既是講好中國故事的關鍵敘事載體，更是貫通古今、連接中外文明的紐帶。隨著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不斷推進，在數字技術的支持下，文化傳播場景持續擴展，讓承載著“文化走出去”重任的甲骨文突破傳播壁壘，從博物館的展柜走進世界文明的對話場域，是數字文明時代賦予其新的文化使命。

長期以來，甲骨文跨文化傳播受到多重因素的制約，如語言壁壘、認知差異、傳播手段單一等外在挑戰，以及研究門檻高、釋讀難度大、物理壁壘高（實物空間離散、脆弱、難觸及）等內在阻礙，導致其長期被視為“神秘的東方符號”。在全球化與數字化深度融合的背景下，文化遺產數字生存成為共識，如何借助數智技術突破傳播藩籬與文化隔膜，實現甲骨文在跨文化背景下的有效傳播，提升中華文化國際傳播力和影響力，成為數字文明時代亟待破解的命題。

“數智化”應用為甲骨文的跨文化傳播提供了系統性破題的路徑，其憑借智能交互的特性，以及基于互見、互動、互鑒的場景化、社交化和浸潤式的表達方式，成為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提升中華文明國際傳播效能的重要引擎[3]。其中，以“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為代表的數智化實踐，提供的不僅是技術解決方案，還是中華文明深度參與全球數字文明建設的創新范式，為提升中華文化國際傳播力開辟了“互見一互動一互鑒”的浸潤式傳播進路。

一、“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破解甲骨文跨文化傳播困局的數智化實踐

“殷契文淵”（http：//jgw.aynu.edu.cn）由安陽師范學院甲骨文信息處理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以下簡稱“甲骨文實驗室”）和中國社會科學院甲骨學殷商史研究中心共同建設。2019年10月18日，在甲骨文發現120周年國際研討會上，該平臺面向全球公眾免費開放，其包括甲骨字形庫、甲骨著錄庫（含綴合庫）、甲骨文獻庫和甲骨文知識服務平臺，簡稱“三庫一平臺”，為甲骨文研究與傳播提供了重要支持。

以“殷契文淵”的數據為基礎，2024年5月8日，騰訊SSV數字文化實驗室與甲骨文實驗室攜手在第六屆全國甲骨文整理與研究暨首屆數字甲骨共創計劃發布儀式上，正式推出“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https：//www.jgwlbq.org.cn/home）。該平臺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數據庫，而是一個集成AI工具的協同共創空間。在發布儀式上，騰訊SSV數字文化實驗室、甲骨文實驗室、中國社科院先秦史學會、英國劍橋大學、法國高等研究實踐學院等15家單位共同發起“數字甲骨共創計劃”，并建立“數字甲骨共創中心”，標志著“全球甲骨數字回歸計劃”的正式啟動。“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通過應用數智技術，不僅助力了甲骨文的破譯，還為破解甲骨文跨文化傳播困局提供了切實可行的數智化實踐范例。

當前，智能翻譯工具的應用，有效消除了文化傳播中的語言障礙。文章，系統探討數智技術如何提升甲骨文的跨文化可見性、如何驅動甲骨文互動傳播以及如何促成跨文化認同互鑒，進而構建起甲骨文跨文化傳播“互見一互動一互鑒”的數智化傳播三階進路。“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通過多維度數字化呈現與多模態交互設計，構建了一個“活化”中華文化符號的創新傳播空間，使甲骨文從單一的文化傳遞者，轉變為全球文化交流互鑒的重要參與者。這一轉變不僅顯著增強了甲骨文的全球吸引力與感召力，還促進了其作為中華文明符號在全球范圍內的廣泛傳播，為基于甲骨文的跨文化對話與價值共創開辟了新的空間。

二、互見：從“被遮蔽的文化符號”到“可互見的文明界面

文化交流與文明互鑒，以“互見”為基本前提。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看見”彼此是不同文明加深理解、增進對話的基石。然而，甲骨文跨文化傳播長期以來深受“物理壁壘高、符號斷裂和語義斷層”三大桎梏的束縛。數智技術的引入為打破這些桎梏提供了全新路徑，甲骨文實驗室通過“物質一符號一語義”的三層重構，將甲骨文轉化為可觸及、可辨識、可解碼的符號，構建起文明互見的數字化橋梁，不僅突破了傳統傳播的局限，還推動了甲骨文跨文化傳播模式從“單向展示”向“多維互見”的范式躍遷。

（一）物質層：數字化重現可觸及

甲骨文已有3600多年歷史，目前共發現約16萬片甲骨，分散在海內外274家機構或私人藏家手中[4]。由于甲骨材質脆弱、表面疏松粉化，殘損較為普遍，甲骨實物的保存、展示、利用十分不易。空間離散、實物脆弱、難以觸及，帶來的物質遮蔽性使得甲骨文跨文化傳播中文化認知建構缺乏物質在場性。數智技術通過三維空間重構和高精度數字建模突破物理限制，將甲骨實物轉化為可觸及的數字內容，從而實現其“物質性在場”的數字化重現。

全球甲骨數字回歸是數智技術破解甲骨文物質遮蔽的重要實踐。數智技術使甲骨實物以“數字化”形式回歸成為可能。2023年11月，“讓甲骨文以數字化形式回歸殷墟”入選世界互聯網大會實踐案例集，全球僅60件案例入選。2024年9月30日，全球首批回歸的7片數字甲骨通過高清視頻、高保真圖像，配以相應釋文，并采用圖板、互動等形式在中國文字博物館展出，其中一片甲骨還通過裸眼3D視頻展示，在全球范圍內首次向大眾呈現數智技術加持下的甲骨狀態[5]。同時，這7片數字甲骨被轉化為可視化、多層次的微痕增強全信息數據模型，上傳至“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的甲骨全信息著錄庫。目前，該庫已經收錄14401張數字甲骨著錄。

（二）符號層：數字化修復可辨識

甲骨文是鐫刻于龜甲、獸骨上的古老文字符號。歷經3600多年的風化侵蝕，目前發現的16萬片甲骨中有 90% 以上為碎片，同時甲骨上的字跡逐漸變淺甚至消失，原始刻痕難以辨識。此外，甲骨拓片、照片和摹本因技術、保存條件及學者經驗等因素的影響，常常出現褪色、模糊、筆畫粘連和字形失真等問題。這些因素共同導致甲骨文視覺可辨識性的不斷降低，符號信息面臨不可逆的流失風險。數智技術通過智能綴合、微痕分析及三維建模突破肉眼局限，再現甲骨字形，在數字空間實現古老符號的永久留存。

數智時代，兩條技術路線破解了甲骨文符號斷裂、甲骨字模糊的難題。一是堪稱“再發掘”的甲骨綴合，甲骨文實驗室基于人工智能、深度學習、數字圖像技術研發的“甲骨文智能綴合系統”，實現了零散甲骨的自動綴合，已成功綴合110組，讓斷裂的文字符號得以修復，重歸完整卜辭序列。二是甲骨文數字煥活，甲骨文實驗室與騰訊SSV數字文化實驗室合作，基于人工智能技術突破“微痕分析”和“甲骨三維建模”技術難點，成功構建涵蓋三維模型、微痕增強圖、微痕灰度圖、數字摹本、數字拓片及科學影像層等多維的“甲骨文全信息模型”，并生成甲骨數字著錄，用戶利用甲骨全信息查看器，不僅能看清甲骨文字，還能看到甲骨上筆畫疊壓、涂改刮削等原來看不清的內容[6]。甲骨文符號的細節和形態在數字化空間的清晰“顯影”，不僅能推動全球甲骨學領域學者深入研究和釋讀甲骨文符號，還能使得全球不同受眾“看清”這些古老的文化符號，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將其轉化為有意義的視覺符號。

（三）語義層：數字化關聯可解碼

甲骨文字釋讀是解密商代文明的關鍵。在目前已發現的16萬片甲骨中，約4500個單字被識別，其中近1500字已被破譯，剩余的約三分之二單字或因缺少對應的現代漢字，或因后世不再使用（如人名、地名等）而難以釋讀，導致單字釋義孤立[7]。此外，甲骨文字歷經多年演變，字符形式差異顯著，許多字符雖外形不同，但對應同一漢字，異體字的存在進一步增加了釋讀難度。同時，甲骨在收藏與流轉過程中，大部分拓本圖像存在多個版本，“重片”數量龐大，加之 90% 以上的甲骨為碎片，信息冗余、版本差異與碎片化問題并存。數智技術基于人工智能算法能夠破解字義孤立、字形復雜、符號與語義斷裂等難題，在數字空間中建立不同甲骨字之間的語義關聯，促進文字破譯。

數智技術能夠為孤立的甲骨文字構建起可溯源的語義關聯。首先，“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上的“甲骨文總字表”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甲骨文單字數據庫，甲骨文實驗室從“殷契文淵”24萬甲骨拓片中利用人工智能算法提取出143萬個字形，并分為已釋字和未釋字；對已釋字，用戶可以查看其字體流變、異體字、相似字形及出自的甲骨；對未釋字，用戶則能查看相似字形及出處。這一設計實現了相似字形和相關甲骨之間的精確匹配與關聯。其次，甲骨文實驗室將標注釋讀、科學影像、三維數據、拓片、摹本及基礎數據等全信息分層次進行數據融合，生成甲骨文全信息數據模型，利用甲骨全信息查看器，用戶可以清晰查看數字甲骨著錄上的“辭條”，而AI字形匹配技術則實現了甲骨字的高效查詢，建立了實物與文字的高質量關聯[6]。最后，甲骨文實驗室開發AI查重工具，利用人工智能算法獲取甲骨拓片中的字形及相對位置信息，基于字形特征、拓撲結構和圖像特征等多維度信息進行重片檢索；在“查重”過程中，甲骨文實驗室不僅能夠發現更全、更清晰的甲骨拓片圖像，還能通過圖像互補提供綴合材料，輔助自動化綴合工作，消除冗余信息的干擾，還原文化語境。數字空間語義關聯的構建，不僅為全球甲骨學領域的學術研究建立了語義推理鏈條，還為跨文化受眾搭建了“文化轉譯”的橋梁，推動甲骨文從“文化密碼”向“語義共鳴的文明符號”的轉化。

三、互動：從“學術高塔的封閉場域”到“人機協同的開放生態”

文化交流與文明互鑒，以“互動”為關鍵紐帶。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不同文化之間的積極“聯動”是激活文明對話、促進理解的重要驅動力。然而，甲骨文跨文化的互動交流長期受限于學術門檻高與“專家艱難釋讀一博物館靜態展示一受眾被動接受”的線性傳播模式。數智技術通過構建協同研究平臺與沉浸式交互場景，推動甲骨文傳播從“學術高塔的封閉場域”向“人機協同的開放生態”轉變，從而實現跨文化主體間的多方協同、多元互動與共建共享。

（一）學術協同：AI驅動開放式學術生態重構

甲骨文研究與考古學、古文字學、歷史學等多個學科緊密相關。長期以來，甲骨字釋讀依賴專家經驗與文獻考據，僅憑學者知識積累與人工記憶進行綴合、校重和挖掘考釋線索，收效甚微。此外，甲骨實物離散、脆弱且難觸及的特點，進一步加劇了學術資源孤島化，導致跨機構、跨國界協作效率低下。數智技術的引入為突破這些困境提供了全新方案，通過構建協同研究平臺與開發智能研究工具，我們能夠推動甲骨文研究從傳統的“封閉式”個體研究向“人機協同”的開放式學術生態轉型。

“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具備強大的甲骨文數據采集、存儲與計算能力。該平臺通過與國內外甲骨收藏與研究機構協作，采集甲骨實物高保真數據，生成數字甲骨，并上傳至甲骨全信息著錄庫。同時，平臺與國內外機構共創數字著錄，利用AI摹本、AI查重、AI字型檢測工具和微痕成像等技術，使模糊的甲骨字“看得清”，配以釋義使其“看得懂”。此外，所有用戶均可進行自由標注，提供不同考釋線索，實現人機協同破解甲骨文考釋難題。跨學科協同進一步加快了甲骨文研究的數字化和智能化進程，平臺面向全球開放首個“甲骨文多模態數據集”，為人工智能領域學者研究甲骨文檢測、識別、摹本生成、字形匹配及釋讀等方向的智能算法提供了重要支持。“殷契文淵AI協同平臺”為全球甲骨學者提供了學術社交媒介，使冷門絕學轉變為全球智力共創的“活態學術共同體”。

（二）人文感知：數智驅動文化共情通道構建

長期以來，甲骨文傳播遵循“專家艱難釋讀一博物館靜態展示一受眾被動接受”的線性傳播模式，導致晦澀難懂的甲骨文知識難以與海外受眾建立情感聯結。同時，語言壁壘與文化差異導致的認知隔閡，進一步阻礙了海外受眾對甲骨卜辭深層含義與文化隱喻的理解，制約了甲骨文作為文明符號的全球傳播效能。數智技術通過構建多層次、交互式、場景化的傳播體系，重塑甲骨文與全球受眾的對話模式，形成了“雙向互動一情感共振”的共情通道[8]。

“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上的“了不起的甲骨文”小程序，針對不同用戶群體提供分層內容，構建多模態學習路徑，使用戶獲得了多元化的學習體驗。在研究模式下，小程序集成“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的甲骨文全信息模型，提供高精度微痕分析圖、三維模型等專業工具，支持學者進行深度研究；在普及模式下，小程序通過圖文、視頻、動畫等形式呈現信息，用戶可以臨摹、創造文字，并參加知識闖關，提供未釋字破譯線索，并將自己的甲骨文作品或學習成果分享至微信朋友圈，實現裂變式傳播；在教學模式下，小程序提供“精品甲骨文、甲骨探究、競猜和六書造字”四個適用于中小學的研學工具包，將甲骨文知識融入課堂，引導學生探究古人造字智慧。此外，小程序中推廣的“甲骨文廣播體操”，將19個靜態的甲骨字創造性轉化為兼具藝術性與體育價值的廣播體操，讓古文字“舞動”起來，以好看、好玩、好學的形式“活化”了古老的甲骨文。

通過多模態學習路徑、游戲化互動設計與社交化傳播機制，小程序為用戶提供了“參與一學習一分享一創造”的完整體驗模式。這一模式不僅將原本艱深的甲骨文知識學習轉化為低門檻、高黏性的文化體驗，還使甲骨文從冷僻的學術資源轉變為可感知、可互動、可傳播的文化載體，在數字空間中成功搭建起全球文化傳播的“共情通道”。

四、互鑒：從“單向靜態的文化輸出”到“多元對話的文化互鑒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跨文化傳播的深層價值不僅在于“看見”彼此、交流“互動”，還在于通過相互的碰撞與交融，實現文明的互鑒共進。數智技術賦能的動態交互，能夠打破傳統文化單向靜態輸出的局限，實現甲骨文所承載的中華文明基因與全球多元文化的對話性重構，從而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流互鑒的新生態。

（一）從被動凝視到主動參與：多模態交互深化文化認同

“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與“了不起的甲骨文”小程序，通過多模態互動設計，將甲骨文轉化為全球可觸達、可交互的數字文化符號。借助三維建模、微痕增強和全信息模型，甲骨文的每一處細節都能夠被清晰精準地呈現，使受眾可以從不同角度觀察甲骨文的結構。同時，智能綴合、重片檢索、數字甲骨和相似字形匹配技術，讓破碎、混亂、離散的甲骨文符號重歸原本卜辭序列，使受眾能夠從更完善的語義和語境層面理解其歷史背景及文化意義。此外，“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與“了不起的甲骨文”的甲骨字臨摹與創造、自由標注、破譯線索提供等功能，使受眾能夠主動參與到甲骨文的解讀中；平臺還提供了適配多元文化認知習慣的多模態學習路徑，使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從被動的“凝視者”轉變為主動的“參與者”。

甲骨文符號在數字化空間的重現，不僅是一個學術性的體驗過程，還是一個文化符號的認同過程。在自由訪問、研究、互動、分享與創造的過程中，用戶的共創響應使甲骨文從“神秘符號”轉變為可對話的文化文本。同時，甲骨文的文化意義在對話與碰撞中不斷被重塑，在多元的文化交融中逐漸形成深度認同。數智賦能文化互鑒，搭建起甲骨文全球化的多維交互沉浸式傳播場域，通過多模態敘事、場景化嵌入與社交化傳播機制，甲骨文文化逐漸融入全球數字文化生態。在跨文化受眾的參與中，文化意義得以構建，并在差異化語境中推進文化認同向文化互鑒的躍遷。

（二）從學科壁壘到眾創對話：分布式協作促使文化互鑒

“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與“了不起的甲骨文”小程序，通過分布式協作和開放性設計，為全球學者搭建了基于甲骨文的深度對話場域，將甲骨文研究的物理壁壘、學科邊界和文化隔閡解構為動態交互的協同節點，形成多模態學術資源共享、跨學科協作和全球智慧融合的開放知識生態，重塑了全球甲骨學者的研究流程，加速了未識字的破譯，為中華文明基因的解碼提供了助力。同時，平臺搭建起全球甲骨文文化愛好者的開放對話場域，消解文化異質性帶來的認知壁壘，將甲骨文轉化為可感知、可參與的文化符號，使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在數字化界面中完成對符號的意義解碼和對異質文化的理解接納，重新審視、解讀與再創造甲骨文的符號和內涵，使文化認同不再局限于表層符號的接受，而是深入價值內核的相互借鑒。

依托“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與“了不起的甲骨文”小程序等數智化平臺，全球學者與甲骨文文化愛好者能夠深入探索甲骨文的文化內涵，提出基于不同文化背景的見解。在不同文化的碰撞與交鋒中，甲骨文符號及其文化內涵逐漸在全球范圍內實現理解與認同。在跨文化語境下，參與者找到相互接納與融合的共通點，開辟文化交流、合作與創造的新空間。這一過程不僅實現了不同價值體系的動態調適與融合，還完成了甲骨文所承載的中華文明基因與全球多元文化對話范式的重構，推動全球文明的交流互鑒與共同發展。

五、結論與思考

甲骨文跨文化傳播不僅是文化遺產傳承的必然要求，還是全球化語境下促進文明互鑒、增強文化多樣性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文化實踐。文章構建的“互見一互動一互鑒”數智化傳播路徑，是受到“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的啟示，展現“技術賦能一主體激活一文明互鑒”的三階躍遷進路：“互見”，即從感知層面建立可互見的認知基礎；“互動”，即從行為層面構建可參與的傳播生態；“互鑒”，即從價值層面形成共認同的文明生態，揭示了數智技術賦能甲骨文從神秘符號到文明界面、從封閉研究到開放協同、從文化輸出到文明互鑒的演進路徑。

值得強調的是，“殷契文淵甲骨文AI協同平臺”并非孤例，在國內古文字研究領域，AI技術驅動的跨學科、跨國界的協作網絡不斷拓展。例如：首都師范大學甲骨文研究中心與河南大學聯合研發“綴多多”軟件、與微軟亞洲研究院合作開發甲骨文校重助手Diviner，顯著提升了甲骨綴合與校重效率；攜手華為云AI工程師團隊打造甲骨文字形匹配模型和語義推理模型，從字形檢索、語義關聯等維度突破考釋困境。這些實踐表明，AI技術驅動的全球化的跨學科協作網絡，加速了知識的生產與傳播，形成了“技術賦能研究一研究反哺傳播一傳播激活共創”的良性循環，為文化遺產數字化傳播提供了可借鑒的實踐范式。

然而，數智賦能破解甲骨文跨文化傳播困局的同時，仍面臨多重挑戰，亟待系統性思考與應對，如全球甲骨數字回歸過程中，需要考慮數字甲骨資源建設標準，明確數據格式、元數據描述及存儲規范；需要考慮數字甲骨的確權問題，只有清晰界定所有權、使用權，并建立跨機構、跨國界的學術對話機制，解決協同共建中面臨的標準不統一與確權機制缺失的問題，才能實現數字甲骨資源的共建共享。此外，數智技術雖能實現符號的數字化轉譯，卻可能因“工具理性”的過度介入，削弱文化本體的精神內核，導致文化傳播的表層化與符號化，無法傳遞甲骨文所承載的深層文化內涵和歷史意義。因此，在技術應用中研究團隊應保持文化自覺，探索“技術一文化”的平衡點，避免技術簡化對文化深度的消解，從而讓甲骨文真正成為貫通古今、連接中外的文明對話媒介。

甲骨文的跨文化傳播實踐為文化遺產數字化傳播提供了范式啟示：技術賦能的本質在于構建“人的連接”，而非“物的復制”。當文化遺產通過數智化轉型成為開放、動態、互鑒的文明界面時，其承載的不僅是歷史的基因，還是未來發展的無限可能。面向全球數字文明，以“互見”促對話、以“互動”育共識、以“互鑒”謀共進的傳播路徑，或將成為中華文化深度參與全球治理、推動文明互鑒的創新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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