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20日,大連理工大學教師及學生一行前往中國科學院力學所,拜訪大連理工大學第一屆學生、“感動中國”2023年度人物——俞鴻儒校友。作為中國激波風洞領域的開拓者,俞鴻儒用一生踐行著畢業決心書中的錚錚誓言。實驗室中盤旋的激波風洞,不僅見證了一次次科研攻堅,更孕育著一代代國之重器,為我國科技突破與國防實力提升筑牢根基。

高超音速導彈作為國防重器,擁有20+馬赫的飛行速度,且兼備高機動性和自主變軌能力,是名副其實的“和平之矛”。當全球驚嘆于這“不可能實現”的技術參數和科技突破時,孕育這項技術的核心——深藏于實驗室穹頂之下的激波風洞,正精確模擬著高超音速的飛行環境,為科研攻關提供著一組組重要數據。
站在中國科學院力學所的實驗室里,看著正用于實驗的激波風洞實驗臺,我的腦海里反復響起這樣一句話:“這東西能把‘天空’搬到地面。”這如同長龍盤旋的龐然大物,低鳴著,短短0.1秒內就能復現30倍音速的高超音速飛行環境。
在學校組織的采訪活動中,我有幸親眼見到了讓激波風洞現世,讓中國高超音速飛行器領先于國際的科學家——俞鴻儒。
“求學不怕路途遙”
在力學所的辦公室里看著俞老,我心里無數次涌現出想要叫一聲學長的沖動。“學有用的知識不怕時間長,不怕路途遙。”在求學路上,俞老最初在同濟大學數學系有3年的學習經歷,認識到新中國成立之后要進行大規模經濟建設,工科在這一過程中很重要;而在工程上要解決問題、開拓研究,需要理科知識的應用參與實戰。俞老對工程應用在國家發展中的重要性產生了深刻思考,他毅然前往當時的大連大學工學院機械系重新開啟本科學習。畢業時,俞老寫下錚錚誓言:“我將為黨的事業貢獻自己的一切。”
多年后,我們帶著俞老畢業時親手寫下的決心書來拜訪這位時年96歲的老學長。回想起在大連理工大學的學習和工作經歷,俞老總想起屈伯川、錢令希、李士豪等建校初期的前輩,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下,踏實工作、務實研究的態度銘刻在老先生心里。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俞鴻儒的工作能力和科研態度受到錢學森的賞識,他與力學所的緣分也就此開啟。那一年,俞鴻儒從大工來到力學所,同時,力學所的一位年輕人去到了大工。這個年輕人,就是日后計算力學的大家——鐘萬勰院士。
馴服爆轟
新中國成立初期,資金、科研條件、理論基礎等方面都極為欠缺。郭永懷提出研究的激波管,這在當時是極新的概念,國外正投入大量人力資金到激波管的研究中。在與國外資源環境相差極大的情況下,俞鴻儒選擇不走尋常路。“激波風洞的核心是驅動技術”,俞老決定研究國外曾放棄的爆轟驅動方案——將氫氣與氧氣混合燃燒產生高溫高壓氣體,再通過特殊設計的噴管形成激波,這種方法由于極其危險被國外放棄,而俞老則下定決心,馴服爆轟。“爆炸教會我們怎么控制燃燒波,失敗的數據比成功更值錢。”爆轟幾經波折,在近乎玩命的工作中,研究終于取得了突破。20世紀60年代末,俞鴻儒帶領團隊以約十分之一的加工費造出了和國際水平相當的JF-8激波風洞。

回想起往事,老先生激動地說:“國家給我們實驗室提供的條件非常好,資金供給很快,但是我們研究出來的方案一定要省錢,一定要能給國家省一些資源。”1998年,中國建成了世界首座爆轟驅動高焓激波風洞JF-10,實驗時間從微秒級提升到毫秒級,數據采集精度提高10倍。回想當年的研究過程,俞老說道:“我不怕反對。沒人反對,那可能就是平庸的工作。”如此的鉆研精神,使得風洞技術的研究一再突破。如今,我國風洞更是領先于全球,正是由于有極其嚴謹、優越的風洞實驗條件,我國高超音速飛行器的研發才能夠持續領先。
“為國家干一點事兒”
談及對年輕一代的教育時,老先生尤為激動:“年輕人做研究要務實,不能追求新穎而忽略實干,寫的論文、做的工作要對國家科學技術的發展真正有用。”這是俞老對國家技術發展的憂慮,年輕一代不能只圖名利、不求實干,只有造出真東西,才能為國家安全提供保障,這或許也是俞老從青年一路走來對自己的要求,更是錢學森、郭永懷、屈伯川等前輩們科研精神的傳承。
走出辦公室,老先生指向力學所墻面上“創新”一詞的英文,細致地講述它和如今網絡上廣泛應用的譯詞的區別,細致認真、求實求是,這也正是老先生希望青年人在成才路上銘記的態度,在這樣嚴謹細致的教育下培養出的人才,才是科技強國的支柱。我很想問問老先生怎么消化挫折情緒,怎么調整理想和現實的差距但每每想到老先生的話語“年輕人要盡量為國家干一點事兒”,我的心就堅定起來。
300多米的激波風洞如長龍盤旋在實驗室中,托舉測試著無數強國重器,科研工作者代代交接,引導培養著國之棟梁。老先生熱情地笑著,仿佛無言地說著“加油!”
(馮嘉健,大連理工大學機械工程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馬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