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太空同盟的日美太空安全合作

摘要日美太空安全合作以日美軍事同盟為基礎。兩國太空安全的密切合作，導致日美決定把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領域，直接拓展與深化了日美同盟。兩國太空安全合作是一個漸進、擴大與深化的過程，從信息交流提升到協同作戰。兩國的太空安全合作與太空民事、科學、商業合作齊頭并進；各種正式與非正式機制相互嵌套，共同推進兩國太空安全合作；兩國采取不同的敘事方式，淡化兩國太空安全合作所產生的地緣政治影響。兩國太空安全合作將傳統軍事同盟擴展到太空，旨在跟蹤、攔截特定國家的導彈，遏制中國等國家的太空發展，同時促進日美同盟的平等性，從而整體提升日美同盟的太空威懾能力，進而助力整體軍力威懾的提升。未來兩國可能會在聯合協同作戰、信息共享以及太空工業等方面進一步加強合作。日美太空安全合作可能掀起亞太地區新一輪導彈競賽，也會加劇太空武器化、戰場化程度，同時進一步加劇東西方塑造太空國際秩序的競爭程度。

關鍵詞太空安全日美同盟集體自衛權太空同盟國際秩序軍力威懾

一、問題的提出

2015年4月，日本發布《日美防務合作指南》（以下簡稱《指南》），明確指出日本自衛隊與美軍將開展太空安全合作：如果太空系統受到威脅，兩國將采取適當措施抵御風險并防止其太空系統遭受損害；一旦太空系統遭受損害，兩國將酌情合作重建相關能力。

TheMinistryofForeignAffairsofJapan.TheGuidelinesforJapanU.S.DefenseCooperation［EB/OL］.（20150427）［20250212］.https：//www.mofa.go.jp/files/000078188.pdf.該《指南》暗示著兩國將在太空采取軍事行動保衛其太空資產，為兩國將集體自衛權擴展到太空進行了鋪墊。2023年1月，日美兩國正式宣布，對從太空、在太空向日本以及在日美軍，或向二者在太空的資產實施的攻擊，兩國將依據日美安保條約實施集體自衛，對對手進行回擊。

ChrisGordon.USandJapanAgreetoProtectEachOtherinSpace，CitingChineseThreat.［EB/OL］.（20230112）［20240921］.https：//www.airandspaceforces.com/usandjapanagreetoprotecteachotherinspacecitingchinesethreat/.該聲明將上述2015年《指南》的暗示明確化與具體化，正式向外界宣告日美同盟將集體自衛權擴大到太空。該聲明是日美軍事同盟的升級，也是以往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的結果，即美國對日本在太空安全領域付出的“獎賞”，因為日本的付出提升了其軍事實力，進而減輕了美軍負擔。當然，該聲明也暗示著日美兩國未來會進一步強化太空安全合作，并盡可能消除兩國在太空協同作戰方面的障礙。

實際上，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的深化，離不開日本太空安全政策的持續轉變。在美國的幫助下，從20世紀50年代便啟動的日本太空工業獲得長足發展。但是，受制于1969年“太空只能用于和平的、非軍事目的”的國會決議，日本太空工業長期只限于民事、科學領域。1985年，日本國會雖然同意自衛隊購買國內外商業衛星服務，但是仍禁止自衛隊自主研發、部署衛星。

RobertS.Wilson.JapansGradualShifttowardSpaceSecurity［R］.Virginia：AerospaceCorporation，2020：6.https：//csps.aerospace.org/sites/default/files/202108/Wilson_JapansGradualShift_20200512.pdf.盡管存在諸多限制，這一政策的調整仍標志著日本太空政策的較大變化。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朝鮮核計劃的推進，美國同意了日本開發、部署偵察衛星與反導系統的請求。這是日本太空政策的再一次較大變化，也是冷戰后日美在太空安全領域合作的開端。2008年，日本頒布的《宇宙基本法》允許出于國家安全目的利用太空。這是日本太空政策的重大轉變。此后，政府逐步放開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JAXA）、具有開展太空業務實力的企業參與太空安全事務的限制，旨在利用太空系統提升軍隊現代化水平與作戰能力。

如果說上述日本涉及太空的政策只是著眼于為國家安全發展太空能力，未涉及太空系統安全保障的話，那么，2018年日本的《防務計劃綱要》則明確提出建立反太空能力，即“破壞對手的指揮、控制、通信和信息的能力”

TheMinistryofDefenseofJapan.NationalDefenseProgramGuidelinesforFY2019andbeyond［EB/OL］.（201812）［20240925］.https：//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591426/www.mod.go.jp/j/approach/agenda/guideline/2019/pdf/20181218_e.pdf.，并計劃在2027年將航空自衛隊改組為航空宇宙自衛隊，TheMinistryofDefenseofJapan.NationalDefenseStrategy［EB/OL］.（20221216）［20241002］.https：//www.mod.go.jp/j/policy/agenda/guideline/strategy/pdf/strategy_en.pdf.意圖通過主動實施太空攻防作戰，實現破壞敵方太空系統、保障本國太空系統安全的雙重目標，進而為國家安全服務。這是日本政府第一份宣示要建立太空作戰系統的官方文件，標志著日本作為太空軍事國家在世界舞臺上粉墨登場。RobertS.Wilson.JapansGradualShiftTowardSpaceSecurity［R］.Virginia：AerospaceCorporation.2020：13.https：//csps.aerospace.org/sites/default/files/202108/Wilson_JapansGradualShift_20200512.pdf.盡管如此，該文件并沒有討論何為太空安全，但是2022年的《國家安全戰略》《國防戰略》《國防建設計劃》（簡稱日本2022年“安保三文件”），制定了有史以來第一份太空安全線路圖。這是日本太空安全政策前所未有的飛躍。SuzukiKazut.SpaceSecurityinJapansNewStrategyDocuments［EB/OL］.（20230621）［20241003］.https：//www.csis.org/analysis/spacesecurityjapansnewstrategydocuments.2023年6月，日本政府公布的《太空安全倡議》不僅明確了太空安全的定義，而且將太空安全線路圖具體化。《太空安全倡議》開宗明義地說，太空是“國家在外交、國防、經濟和情報方面進行地緣政治競爭的舞臺”，太空安全的目標就是促進國家安全與繁榮、國民的安全（safety）與安保（security）、與盟國共同維持太空穩定與可持續利用。該倡議也明確太空安全包括三個方面，首先是國家可以自由地利用太空促進國家安全；其次是保護太空系統，抵御對手對太空系統的攻擊；再次是建立具有韌性的太空工業系統。為此，該倡議要求大幅度拓展太空系統在國家安全領域中的利用，并提出具體實施方案，即增加太空領域感知（SDA）衛星、能夠跟蹤導彈的多層次衛星星座、足以抵御干擾的通信衛星與定位導航系統等，從而實現2022年“安保三文件”中有關太空安全的構想。TheSpaceDevelopmentStrategyHeadquarters，Japan.SpaceSecurityInitiative［EB/OL］.（202306）［20240929］.https：//www8.cao.go.jp/space/anpo/kaitei_fy05/enganpo_fy05.pdf.依據該倡議，日本將使用攻防作戰手段確保太空系統的安全，保障其為國家安全服務的能力。日本政府同時公布第5版《宇宙基本計劃》，系統性地勾勒了實現該倡議的工程計劃表。該文件被標榜為日本的“太空轉型”。內閣府「宇宙基本計畫」［EB/OL］.（20230730）［20241024］.https：//www8.cao.go.jp/space/plan/plan2/kaitei_fy05/honbun_fy05.pdf.

“日本的太空安全活動以與美國的合作為前提”，RobertS.Wilson.JapansGradualShifttowardSpaceSecurity［R］.Virginia：AerospaceCorporation.2020：12.https：//csps.aerospace.org/sites/default/files/202108/Wilson_JapansGradualShift_20200512.pdf.日本太空政策的變化亦始終離不開美國。當然，日美太空安全合作也是日美政府、軍方、太空主管機構、太空企業、學術界等各種層級的正式與非正式協商機制互動的產物，或者說這些機制進一步鞏固與推動了日美太空安全合作。而且事實上，在與美國結成軍事同盟的所有國家中，日本或許是第一個與美國在太空開展國防合作的國家；AbhyudaySaraswat.SpaceSecurityPolicyJapan［EB/OL］.（20030617）［20241011］.https：//dras.in/spacesecuritypolicyjapan/.日美同盟也是繼北約之后把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的首個同盟，2021年北約峰會確定把集體自衛權條款引入太空，宣示他方在太空、從太空對北約成員國發起攻擊，或對北約的太空資產發動攻擊時，北約啟動集體自衛權條款，實施集體自衛。參見：NATO.BrusselsSummitCommuniqué［EB/OL］.（20210614）［20250211］.https：//www.nato.int/cps/en/natohq/news_185000.htm.如果考慮到2015年的《指南》，日美同盟則是最早把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的軍事同盟；日美全面太空對話是美國與盟友進行的首個此類對話，而且對話時間遠早于2022年美國與法國形成的第二個全面對話。這些都顯示了日美太空安全合作對于美國的重要性。那么，日美太空合作包括哪些方面，又是如何發展的？兩國太空安全合作具有怎樣的特點？兩國太空安全合作要達到哪些共同戰略目標？本文將對此進行介紹與分析，并預測未來兩國太空合作領域以及可能的影響。

這里需要對太空安全與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等概念作些簡單說明。太空安全，原本包括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是在軌太空資產（衛星等航天器）免受太空天氣（如太陽磁暴）、太空碎片干擾；二是包括太空在軌資產、鏈路、地面系統在內的太空系統免受人為破壞與摧毀。前者是指在軌航天器的物理安全（safety），后者是指太空系統的安全保障（security）。在本文中，太空安全特指后者。安保意義上的太空安全，就是日本官方所界定的太空安全。這一界定沿襲自美國。

確切地說，日本的界定只從保護太空資產的軍事手段上沿襲了美國的界定。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國家太空政策、國家太空安全戰略等都沒有對太空安全進行界定，但是從上述官方文件來看，安保語境下太空安全的內涵是比較廣泛的，包括整體太空技術的領先、太空領域的國際領導地位、所謂“公平公正”的太空軍控協議、太空武器或技術、太空規則，等等。日美兩國主張使用軍事攻防手段確保太空系統安全的目標是一致的，這也是兩國構建太空同盟的基礎，但畢竟兩國太空利益存在差異，限于篇幅本文不打算對此進行討論。不過，日本的太空安全概念一直處于演進中，最初是指太空系統要為國家安全服務，即將太空系統作為軍力賦能器，用以提升軍隊現代化水平與作戰效能。后來日本才效仿美國，將太空安全概念發展為使用軍事手段確保太空系統安全，服務于國家安全與繁榮。美國與盟國通過既有條約構建的軍事同盟（如北約、日美同盟等）的自衛權僅涉及陸海空，沒有涉及太空。2021年，北約把集體自衛權擴大到太空引起了法律爭論。何奇松.北約太空政策的調整及其影響［J］，國際問題研究，2024（3）.也許正是因為預見到可能產生爭論，所以北約將在個案的基礎上作出是否援引集體自衛權條款的決定。當然，日美同盟雖不同于北約，但在太空援引集體自衛權也存在法律爭議。所以，日美太空軍事合作并沒有援引集體自衛條款的要求，這體現為前述的2015年《指南》所說的“酌情”處理條款。

在行文之前，本文將進行簡單的文獻回顧與梳理。日本太空政策的變化，是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的前提，因此，中外學者主要聚焦日本怎樣從和平利用太空轉向軍事利用太空。SetsukoAoki.CurrentStatusandRecentDevelopmentinJapansNationalSpaceLawanditsRelevancetoPacificRimSpaceLawandActivities［J］.JournalofSpaceLaw，2010，35（2）：363438;RobertS.Wilson.JapansGradualShifttowardSpaceSecurity［R］.Virginia：AerospaceCorporation，2020;李秀石.安倍內閣“重啟”日本宇宙戰略——從和平研發技術到“軍事利用宇宙”的演變［J］.國際觀察，2015（1）：6074；何奇松.日本太空政策的轉變：從“和平利用”到“軍事利用”［J］.社會科學，2016（3）：318.隨著日本太空政策的變化，學者們將研究拓展到日本太空安全觀程群，何奇松，項斐.日本太空安全觀的演變［J］.東北亞論壇，2016（5）：7587;LionelFatton.JapansSpaceProgram：Shiftingawayfrom“NonOffensive”Purposes？［J］.Asie.Visions，2020，115.、太空安全戰略李秀石.論日本太空戰略與日美拓展“同盟對接”［J］.日本學刊，2016（5）：4469；張育僑.日本太空安保政策的演化及影響［J］.國際太空，2021（1）：3236；王謙，李蘇軍，豐松江.淺析日本太空安全戰略［J］.國防科技，2021（6）；謝文君，范家瑋.日本加速推進太空戰略軍事化進程［J］.軍事文摘，2023（8）：32.以及日本太空軍力建設現狀王謙，姜榮.日本太空安全力量現狀及趨勢分析［J］.國際太空，2023（12）：2229.等領域。當然，日美太空安全合作也是國內外學者關心的課題，李秀石關注到日本太空戰略的轉型，認為日美太空合作是日美同盟對接的擴展。李秀石.論日本太空戰略與日美拓展“同盟對接”［J］.日本學刊，2016（5）：4469.江天驕也探討了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的領域，分析了兩國合作的原因，并認為兩國太空合作反映了日本改變“美主日從”現狀的努力。江天驕.美日深化在太空安全領域合作探析［J］.美國研究，2016（2）：78+109119.國外學界尤其是美國學界、智庫則系統梳理了兩國太空合作歷程，指出兩國合作存在的問題，并從政策方面提出改進建議，設立中短期發展目標。ZhannaL.MalekosSmith.GoingFarthertogether：TheU.S.JapanSpacePactIsanAccelerator［EB/OL］.（20230202）［20241017］.https：//www.csis.org/analysis/goingfarthertogetherusjapanspacepactaccelerator;KariA.Bingen，MakenaYoung.FromEarthtoUchū：TheEvolutionofJapansSpaceSecurityPolicyandaBlueprintforStrengtheningtheU.S.JapanSpaceSecurityPartnership［R］.Washington，DC：CSIS，2024.長期跟蹤日本太空進展的佩卡寧（SaadiaM.Pekkanen）則從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角度分析了日美太空合作。SaadiaM.Pekkanen.SpaceandtheUSJapanAlliance：ReflectionsonJapansGeopoliticalandGeoeconomicStrategy［J］.JapaneseJournalofPoliticalScience，2023，24（1）.總體而言，上述文獻側重于日美太空合作內容，但在合作特點、戰略意圖等方面缺少分析。

二、日美太空安全合作領域及進展

正如前述，日美軍事同盟或許是首個在太空開展防務合作的軍事同盟。日美太空安全合作是一個發展并逐步擴大、深化的進程，也是兩國互動的結果。

（一）聯合探測、攔截導彈、高超音速飛行器

日本解除太空軍事化禁令，主要源于20世紀90年代的朝鮮核計劃。為了及時了解、跟蹤或者攔截朝鮮導彈，日本要求與美國進行導彈防御合作，雙方于1999年8月正式簽署導彈防御合作協議，由是開啟了兩國在導彈防御領域的正式合作。這種合作從共同研發海基標準2（SM2，后來融合進標準3）反導導彈開始，后來合作范圍逐步擴大。2007年5月，日美安全磋商委員會（SCC，也稱“2+2會議”）決定由美國在日本部署X波段探測雷達與愛國者3（PAC3）攔截彈。2007年12月，兩國成功試射了海基標準3攔截導彈。此后，隨著特朗普政府公布導彈防御評估，美國致力于建立多層反導系統。2019年，美國向日本出售岸基宙斯盾導彈防御系統。U.S.ApprovesMissileDefenseSaletoJapan［EB/OL］.https：//www.armscontrol.org/act/201903/newsbriefs/usapprovesmissiledefensesalejapan.這樣，在日美合作背景下，日本陸續部署了海基、岸基宙斯盾、標準3與陸基愛國者反導系統。

隨著東北亞安全局勢的變化以及朝鮮高超音速飛行器的試射，在2023年與2024年日美首腦峰會上，兩國強調聯合研發滑翔段攔截器（GPI），以應對高超音速飛行器，并就此于2024年5月達成協議。根據協議，日本研究攔截器的引擎與推進部件；計劃2032年攔截器具備全面作戰能力。JenJudson.USandJapanSignAgreementtoCodevelopHypersonicInterceptor［EB/OL］.（20240515）［20241106］.https：//www.defensenews.com/global/asiapacific/2024/05/15/usandjapansignagreementtocodevelophypersonicinterceptor/.根據《太空安全倡議》，日本的第二個優先事項就是與美國合作發展導彈防御系統，不僅要求系統攔截來襲的導彈，而且要求偵察對手研發與部署的導彈、發射車。隨著日美在此領域合作的推進，以及日美韓三邊峰會的召開，三國也致力于監測朝鮮導彈預警系統的合作。TheWhiteHouse.JointStatementofJapan，theRepublicofKorea，andtheUnitedStates［EB/OL］.（20241115）［20250214］.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4/11/15/jointstatementofjapantherepublicofkoreaandtheunitedstates/.

（二）太空態勢感知（SSA）、太空領域感知合作

日美兩國在導彈防御領域的合作無法繞開偵察、遙感衛星。對于探測、跟蹤甚至攔截來襲的導彈、高超音速飛行器，天基偵察系統無疑是一個高效的手段。為此，美國同意日本以信息收集衛星（IGS）的名義發展偵察衛星。于是，在支持以服務國家安全為目的而利用太空的《宇宙基本法》的加持下，日本得以大力發展偵察、遙感衛星，而且其技術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

在日本獲得不俗的天基偵察能力之后，2013年日本與美國達成了共享太空態勢感知信息的協議，旨在使兩國獲得確定太空物體信息，避免衛星與其他衛星、太空碎片相撞的能力。到目前為止，雖然日本自衛隊一直依賴本國偵察、遙感衛星以及由美國太空軍監管、運營的太空監視網絡（SSN）提供的數據和信息，以規避太空碎片風險，但是日本研發的衛星監測范圍也可以彌補美國太空監視網絡未能覆蓋的區域，兩國都能從中獲得收益。因此，自從雙邊達成共享太空態勢感知信息共享協議之后，日美皆致力于采取進一步措施增強太空態勢感知能力。例如，2013年美日首次召開太空全面對話（ComprehensiveDialogueonSpace），兩國同意利用美國全球定位導航系統（GPS）與正在建設的日本區域定位導航系統，即準天頂衛星系統（QZSS），為太空態勢感知服務。

美日不斷臆測中俄等國家的反太空能力，認為太空有滑向戰場的可能，實際上，將太空戰場化的正是美西方。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首次明確將太空視為戰場（warfightingdomain）；2019年，北約將太空視為作戰域（operationaldomain）。為此，美國將太空態勢感知提升為太空領域感知，后者不僅要求確定太空物體的位置，更要求判別衛星在軌操作、意圖與能力，也就是實現航天器遭襲的歸因，以便作出相應的回應。2019年，美國將SSA改為SDA，而日本繼續保持這兩個概念。這里需要說明的是，不管日美采取哪種概念，有一點是明確的，就是自從2013年美日全面太空對話開始，日美便討論共同使用天基系統提升兩國海洋領域感知（MDA），服務于日美介入南海、臺海等事務，旨在干涉并牽制中國發展。隨后，日美合作再次升級。2020年，日美決定由日本2顆導航衛星各攜帶美國1個軍事載荷，幫助美太空軍進一步將太空情報、偵察與監視、跟蹤（ISRT）的覆蓋范圍擴大到整個歐亞地區。2023年，美國已經將這兩個軍用載荷運抵日本；2024年12月，日本第6顆準天頂衛星已經攜帶1個美國軍用載荷升空。

（三）兩國太空系統的兼容性與互操作性

無論是出于探測、跟蹤、攔截導彈，還是出于看清太空物體位置及其意圖、能力的目的；也無論是出于探明哪個行為體對衛星進行了哪種方式的攻擊，還是出于雙方聯合太空作戰的目的，這些都要求日美雙方數據共享，這就要求雙方太空系統具備相互兼容性與互操作性。2022年的“安保三文件”與2023年的《太空安全倡議》反映出，提升日美太空系統兼容性與互操作性是日本念茲在茲的事，而美國也同樣有所期待。自從日美合作研發導彈防御系統以來，雙方一直在此領域進行討論與磋商，并且邁出了實質性步伐。在導航系統領域，兩國從2008年開始討論導航定位衛星系統的合作事宜，日美共同決定利用日本準天頂導航衛星系統增強美國GPS系統在東亞地區的精度，同時將之作為GPS在東亞地區的備份系統。前述的日本導航衛星攜帶美國軍用載荷，也是日美為導航衛星系統相互兼容所作的努力。在軍用通信衛星領域，兩國決定日本軍用通信衛星系統采用美國X波段、使用美制地面終端設備，保障兩國X波段通信無縫銜接。目前，兩國正討論日本使用美國“先進極高頻”（AEHF）衛星，進一步增進兩國通信衛星系統的融合。RobertS.Wilson.JapansGradualShifttowardSpaceSecurity［R］.Virginia：AerospaceCorporation，2020：12.https：//csps.aerospace.org/sites/default/files/202108/Wilson_JapansGradualShift_20200512.pdf.在偵察衛星領域，日本研制的偵察衛星（IGS）的核心與關鍵技術也來自美國。

日美兩國衛星系統越多，就需要越強的兼容性與互操作性。就日本2023年《太空安全倡議》所設想的太空安全構架而言，無論是天基通信衛星，還是情報、監視、偵察和定位衛星星座；無論是定位和導航衛星，還是太空領域感知系統，都為兩國太空系統的兼容與互操作提供了空間。從作戰角度來看，在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領域之后，未來日美必然會采取進一步措施實現兩國太空系統的兼容性與互操作性，以真正實現信息共享。

隨著日美太空系統的兼容性與互操作性不斷推進，雙邊加強太空系統的網絡安全也被提上議程。太空系統無論是空間段，還是地面段以及鏈路段，都有被網絡攻擊的可能性。因此，日美雙方也強化了太空系統的網絡安全合作。例如，2024年8月召開的日美第9次全面太空對話，確認網絡安全對于確保整個太空生態系統的韌性以及雙邊太空合作的極端重要性，雙方一致認為要采取措施，以尋求統一的太空系統的網絡安全標準與要求。

（四）兩軍聯合演習、探討聯合作戰

日美把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其目標指向性很明確，就是便于雙方在太空進行聯合作戰，懾止對手發起攻擊。為此，除了前述的各種安全合作作為鋪墊，兩國還進行了以下合作。首先，日本受邀參加聯合軍演。為了促進兩國的太空態勢共享，2015年，美國邀請日本觀摩美軍戰略司令部太空態勢感知桌面演習（SSXTTX）；2016年，美國邀請日本作為成員正式參與該演習——后來該演習演變為全球哨兵（GlobalSentinel）演習；2018年起，日本受邀參加美國只對五眼聯盟成員國開放的施里弗網絡太空戰（SchrieverWargame）演習。當然，日美也會利用其他演習訓練兩國太空軍之間、太空軍與其他軍種之間的協同作戰。其次，日本成為美國太空軍聯合作戰中心（CSpOC）成員。美國太空軍聯合作戰中心是由美軍2005年組建的聯合太空作戰中心（JSpOC）改組而來，是美國太空軍指揮作戰的中樞神經。2023年日本受邀成為該中心的正式成員，并參與該中心的演習，而該中心成員也僅限于美國的幾個核心盟友。再次，日美相互派駐聯絡官。在美國組建太空軍之后，2021年兩國達成協議，日本自衛隊向美國太空軍派駐聯絡官，加強兩國太空領域戰略與戰術層面的軍事伙伴關系。2023年，日本在組建太空作戰群及其指揮架構之后，歡迎美太空軍進駐其太空作戰群。KariA.Bingen，MakenaYoung.FromEarthtoUchū：TheEvolutionofJapansSpaceSecurityPolicyandaBlueprintforStrengtheningtheU.S.JapanSpaceSecurityPartnership［R］.Washington，DC：CSIS，2024：3233.2024年12月4日，駐日美軍正式組建太空軍部隊，而此前，美國已向駐日美軍派遣了太空軍作戰人員。最后，兩國討論聯合作戰事宜，并制定聯合作戰合作線路圖。在兩國宣布把集體自衛權引入太空半年之后，2023年7月，美日兩國軍方高層舉行了首次太空接觸對話（SET）。美方由負責太空作戰、戰略、計劃等事務的太空軍副司令加蘭特（PhilipA.Garrant）中將領導。這次會談旨在加強聯合太空作戰以及為此制定雙邊線路圖。為落實兩軍高層會談達成的意向，兩軍還組建了工作組商討具體措施。GregHadley.SpaceForceHoldsFirstEverForumwithJapantoBuildNextStepsforCooperation［EB/OL］.（20230721）［20241112］.https：//www.airandspaceforces.com/spaceforceforumjapancooperation/.

三、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的特點

太空本身是一個極其具有地緣政治性質的領域，或者說太空本身承載著地緣政治載荷，因此，太空安全合作具有明顯的政治意涵。為了減少這種政治軍事屬性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日美想方設法地給太空安全合作披上合法、合理的外衣，甚至搶占道義制高點。同時，為順利推進兩國合作，日美創設了正式與非正式的對話與合作機制。

（一）將太空安全合作寓于太空民事、科學、商業合作之中

日美太空安全合作與兩國太空科學、太空探索齊頭并進，或者說日美通過利用太空科學探索合作掩蓋兩國太空安全合作。日本太空技術的發展離不開美國的幫助，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借助冷戰的機遇，日本太空技術在美國的幫助下取得突飛猛進的發展，日本成為一個太空強國，甚至某些反太空能力還領先于美國。SaadiaM.Pekkanen，PaulKallenderUmezu.InDefenseofJapan：FromtheMarkettoMilitaryinSpacePolicy［M］.Stanford，Calif.：StanfordUniversityPress，2010.正是日本擁有的先進（反）太空技術促進了美國與之合作的意愿，因此兩國依然希望借助太空科學、太空民事合作，巧妙推進太空安全合作。

2023年1月兩國簽署的《和平利用包括月球和其他天體在內的外層空間合作框架協議》2023年11月，美國國務院網站公布了具體文本的影印件，參見：https：//www.state.gov/wpcontent/uploads/2023/11/23619JapanSpaceCooperation1.13.2023TIMS63329.pdf.（以下簡稱《框架協議》），是最近幾年日美兩國太空科學探索合作的具體體現。這個框架囊括了此前兩國的諸多太空科學探索合作項目，如日本參與美國領導的門戶（Gateway）空間站項目、載人登月項目阿爾忒彌斯使命（ArtemisMission）等。門戶空間站是美國載人登月項目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2022年兩國達成的協議，日本為門戶空間站提供重要組件，包括動力系統、宇航員起居空間系統、環境控制與生命支持系統（ECLSS）、熱冷卻系統和攝像頭等部件。就載人登月合作而言，除2020年日本簽署《阿爾忒彌斯協定》（ArtemisAccords），加入美國月球開發項目外，日本還將為美國提供一個月球著陸器，攜帶尋找水等資源的有效載荷以及可讓宇航員在月球表面旅行45天的設備。作為回報，美國將給予日本2次與其一同載人登月的機會，這讓日本成為美國以外首個利用該項目實現登月的國家。除上述合作外，兩國還在蜻蜓（Dragonfly）與羅曼（Roman）太空望遠鏡、太陽觀測衛星（SolarC）、火星衛星探測（MMX）、X射線觀測衛星（XRISM）、宜居世界觀測站（HWO）等項目上進行合作。當然，使用衛星監測氣候變化、太空天氣也是兩國太空科學合作的重要內容。

在與美國的合作中，日本選擇性地專攻一些特定項目，為兩國合作作出貢獻。例如，在進行國際空間站合作時，日本主要致力于感興趣的項目，如材料與生命科學實驗，尤其是在軌衛星服務。在軌衛星服務項目對于處理軌道碎片可以發揮作用。SaadiaM.Pekkanen.SpaceandtheUSJapanAlliance：ReflectionsonJapansGeopoliticalandGeoeconomicStrategy［J］.JapaneseJournalofPoliticalScience，2023，24（1）：72.這也是現今日本商業軌道碎片清除技術領先的原因所在。日本在軌服務項目包括“生命末期服務”（ELSA）、“在軌生命延續”（LEXI）。太空碎片清除項目包括“商業清除碎片示范”（CRD2）、“太空碎片微型清除器”（SDMR）、主動碎片清除衛星（ADRASJ）等。上述兩類項目都具有作為反衛星武器的潛能。

鑒于太空技術本身就是軍民兩用技術，因此，日本與美國在民事、商業、科學方面的太空合作，都能提高日美同盟的太空軍力。所以，時任首相岸田文雄在評價兩國簽署的上述《框架協議》時就說，該協議能夠促進“日美兩國之間的整體雙邊太空關系”；而時任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則說該協議使得“兩國走得更遠、學得更多”。ZhannaL.MalekosSmith.GoingFarthertogether：TheU.S.JapanSpacePactIsanAccelerator［EB/OL］.（20230202）［20241207］.https：//www.csis.org/analysis/goingfarthertogetherusjapanspacepactaccelerator.實際上他們的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就是太空民事、商業、科學合作促進了兩國太空安全合作，擴大與深化了日美同盟。

（二）各種機制相互嵌套，軍民商學協商機制相互交織

各層級的正式交流協商機制確定與落實兩國太空合作大方向，而非正式交流機制則助力兩國合作。首先，日美兩國首腦強調太空安全合作對于日美同盟的重要性，指導兩國太空合作方向，甚至確定具體合作領域。例如，2024年4月的日美首腦峰會宣布兩國將開展衛星星座合作，用于探測與跟蹤包括高超音速滑翔飛行器在內的導彈。再次，兩國中高層級別機構與官員舉行定期與不定期會議，在具體操作層面落實高層決策。其中，日美太空全面對話機制發揮了承上啟下的銜接作用。該機制起始于2013年，是由日美太空安全對話、日美民事太空對話機制合并而成。除新冠疫情期間外，對話每年定期召開，到2024年8月，日美已舉行了9次會談。參與磋商的雙方人員，包括來自雙方外交與防務等部門的官員。兩國航天機構（即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定期舉行會談，落實全面對話機制推進的有關民事（科學）項目；在2023年7月日美兩軍確立太空接觸對話機制之前，該全面對話機制對兩軍太空安全合作項目起到了推進作用。太空接觸對話機制則具體磋商如何促進兩軍的安全合作，如太空協同作戰。

非正式機制配合正式機制，助力兩國太空安全合作不斷深入。兩國企業、大學、智庫也廣泛參與兩國官方活動：受邀全程參與兩國正式機制的對話，例如兩國航天機構邀請兩國企業領導人直接參與2023年的對話，商談兩國太空工業的合作事宜；另行舉辦2.0軌會議，配合兩國正式機制的對話舉行，例如在舉辦第9次全面對話之際，兩國相關太空協會與企業舉辦了一次2.0軌會議，討論兩國太空商業合作事宜；受邀參加兩國舉辦的1.5軌會議，例如，在2024年第9次日美太空全面對話期間，美國商務部舉辦了一次1.5軌會議，兩國至少有40個企業參與了全球太空態勢感知、規則相互協調、太空飛行安全、太空可持續性等議題的討論。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民間組建正式機制，以配合官方正式機制。2014年組建的美日太空論壇（USJapanSpaceForum，USJSF），就是民間的正式機制。該論壇由日美太空政策專家組建，建立了常設委員會，定期開會研究、探討雙邊和多邊太空相關活動的關鍵發展領域和發展機遇。該機制也向官方開放，邀請官員參加他們舉辦的會議。

日美太空安全合作中的正式機制與非正式機制、各種層級、官民商相互嵌套，不僅突出了太空安全對日美聯盟的重要性，而且通過創造各種網絡，整合政府、學術界、企業界的主張、觀點，服務于美日太空安全合作。同時，其力圖消解世人對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的擔憂，給日美太空安全合作創造所謂的合法性與合理性。

（三）采用淡化安全合作所產生政治軍事影響的敘事方式

兩國太空安全合作無疑對地緣政治產生了重大影響，必然引起利益攸關方的回應。為了降低這一影響，日美兩國采用了新敘事方式。20世紀90年代，朝鮮核計劃為日本發展偵察衛星與反導系統提供了借口。經過兩國磋商，美國許可日本發展偵察衛星，并與日本聯合發展、部署反導系統。為了更好地探測、跟蹤來襲的導彈等太空物體，兩國也需要更多的偵察（遙感）衛星、定位導航衛星等太空系統。前述的日美決定讓日本導航衛星攜帶美國軍事載荷，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兩國聯合開發的反導系統已經完全具備直升式反衛星能力。“與防御來襲導彈相比，導彈防御可能在技術上更適合作為一種反衛星武器。”［美］瓊·約翰遜弗里澤.美印關系轉向分析［M］.葉海林，李穎，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8：114.

日美兩國也充分利用太空軌道碎片大做文章，試圖從保護太空環境的國際責任方面打開突破口。太空碎片來源多樣化，既包括塵埃等自然碎片，也包括衛星解體產生的碎片，還包括來自反衛星試驗產生的碎片等。美日兩國充分利用軌道碎片，尤其是利用俄印等國進行反衛星試驗產生的碎片，為兩國太空安全合作尋找道義制高點。2013年美日兩國簽署的太空態勢感知信息共享協議，正是以了解太空碎片信息為理由。要做到實時探測、跟蹤太空物體信息，兩國就需要發展更先進的地面與天基系統，因此，兩國軍民商共同發展太空領域/態勢感知能力，便具有合理性與合法性，甚至還帶有道義屬性。

為了搶占道義制高點，兩國政府、太空機構多次聯合聲明，表示兩國致力于清理太空碎片。但是為了降低敏感性，日美兩國通常借助商業機構掩飾國家軍事行為。2021年兩國設立“軌道開啟”（OrbitalPrime）項目，鼓勵私營部門專注于主動清除太空碎片技術的研發。正如前述，日本商業太空碎片清除技術實力本就雄厚，在美國等國的加持下，日本商業太空技術必將為日美天基反衛星能力增加實力。

消除太空碎片產生的安全威脅，是兩國采取的新敘事方式，有助于消除兩國（尤其是日本）國內對聯合建立太空領域感知能力給世界安全造成威脅的擔憂；而日本組建致力于完成太空領域感知等任務的軍方與民間機構，為日美在太空碎片清除以及其他領域的太空安全開辟了新戰線。SaadiaM.Pekkanen.SpaceandtheUSJapanAlliance：ReflectionsonJapansGeopoliticalandGeoeconomicStrategy［J］.JapaneseJournalofPoliticalScience，2023，24（1）：71.2020年日本航空自衛隊組建了宇宙作戰群，后來該作戰群又增加了幾個作戰單元，最終形成了日本宇宙作戰群。除司令部、作戰指揮中心外，日本宇宙作戰群還包括負責監控太空物體的單元，負責監視他國太空物體在軌行動、能力與意圖的單元以及負責維護太空系統的單元。總之，新敘事方式不僅消除了兩國國內對清除太空碎片合作產生負面影響的擔憂，反而進一步獲取了兩國國內對在此領域開展合作的支持。

另外，日美通過臆測中國反太空能力，促進美日太空軍事態勢的正常化，而這種正常化又助益日美太空安全合作，包括聯合協調作戰。SaadiaM.Pekkanen.SpaceandtheUSJapanAlliance：ReflectionsonJapansGeopoliticalandGeoeconomicStrategy［J］.JapaneseJournalofPoliticalScience，2023，24（1）：71.就日本而言，這促成了防衛省開展一系列與太空密切相關的活動。2018年《防衛計劃綱要》強調，日本要有進行跨域作戰（multidomain）的能力，尋求“確保從和平時期到武裝應急的所有階段在太空使用方面的優勢”，還要具有破壞對手利用太空的能力。新敘事也為前述的兩軍互派聯絡軍官、美國邀請日本參與美軍多個軍事演習、確立太空接觸對話機制等舉措和機制確立找到了所謂“合理的”理由。

四、太空安全合作的共同戰略意圖

日本太空安全政策的變化，與美國密切相關。尤其是在日本效仿美軍組建太空部隊，宣稱與美國共同應對來自中俄等國的所謂“太空安全威脅”之后，日美或暗示或公開表示在太空領域引入集體防御條款。這是美國對日本為日美同盟所作貢獻的最高“褒獎”：此前，只有北約成員國才享受這樣的待遇。在此半年后的2023年6月，日本公布了《太空安全倡議》，表示未來10年要通過建設強大的太空實力，構筑本國太空安全架構并促進同盟發展。而這個龐大的太空安全項目，又為其與美國的合作帶來了機遇。

軍事同盟隨著軍事技術的發展而擴展到不同領域。從陸地到海洋，再到空中，交戰雙方所力圖爭奪的制陸權、制海權與制空權，促成了戰場的海陸空一體化。無論是《北大西洋公約》還是《日美安保條約》，都涉及主權國家的領土、領海、領空。根據集體自衛的條款，一旦一國受到敵對國家的攻擊，同盟的其他成員有義務提供協助，共同對敵對國家發起攻擊，盡管《日美安保條約》與《北大西洋條約》的適用情形有所不同，前者強調日本或駐日美軍遭到攻擊時，兩國實施集體自衛。

然而太空技術的出現，改變了地緣政治的結構要素，如同飛機的出現之于空域戰場一樣；而且太空技術本身是美蘇爭霸的產物，從誕生一刻起就帶有地緣政治的屬性。于是制天權理論在美國應運而生。冷戰時代與后冷戰時代的局部戰爭均證明太空技術就是軍事賦能器，這導致制天權理論得到了進一步完善。于是，美國政府將太空作為戰場，并組建獨立的太空軍，力圖在發生危機或沖突時掌握太空，并贏得勝利。在此基礎上，美國提出了多域作戰理論（multidomainoperation）與一體化威懾（Integrateddeterrence）概念，也就是美軍要有能力在陸海空天網等領域進行作戰，實施包括常規威懾、核威懾、網絡威懾與太空威懾在內的綜合威懾，懾止對手對美國及其盟友發起攻擊。在美國的施壓下，2019年北約峰會將太空作為作戰域，并于2021年正式將集體自衛權條款引入太空：對從太空、在太空對成員國發起攻擊或對成員國的太空資產發起攻擊的行為，北約在個案認定的基礎上決定是否發起集體自衛。北約是首個明確把太空納入戰場的軍事同盟。

對美國亦步亦趨的日本，也在軍事理論方面效仿美軍。2018年，日本《防衛計劃綱要》明確將太空定位為與網絡和電磁頻譜并列的新作戰領域，與傳統的海陸空領域并駕齊驅，并提出了跨域作戰理論，這與美國的多域作戰理論異曲同工。隨著日美兩國把太空作為戰場以及提出相同或接近的作戰理論，日美順勢把傳統同盟事務擴大到太空，形成太空同盟。這是兩國致力于推動聯盟現代化進程的一個具體表現，其試圖將聯盟提升到一個新高度。

實際上，日美同盟借助太空安全合作提升同盟現代化的戰略意圖很明顯，即通過兩國太空合作塑造“競爭對手永遠無法比擬的非對稱優勢”，提升日美同盟威懾能力與應對威脅的能力，將亞太地區與太空的秩序塑造為日美所希望的那樣。

首先，提升兩國偵察、監視與跟蹤、攔截特定國家的（核）導彈能力。20世紀90年代以來，朝鮮半島的導彈核危機多次上演，日美以其對兩國造成“安全威脅”為由，開發與部署偵察衛星，共同研發海基宙斯盾反導系統，合作部署岸基宙斯盾反導系統，愛國者反導系統，等等。進入21世紀之后，朝鮮的導彈核武器水平有了質的飛躍，尤其是導彈射程大規模提升以及高超音速飛行器橫空出世。而美國也認為世界已重回大國競爭，并無端指責中國擴大核武器和中程與洲際導彈、高超音速飛行器數量。于是，為了打造導彈防御網絡，日美兩國進一步加強太空安全合作：2023年6月，日本自衛隊利用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的“星鏈”衛星系統進行通信，而此前的3月，日本已經在10個地點安裝了“星鏈”終端設備，驗證是否存在任何操作問題，以增強自衛隊的地球靜止軌道衛星的衛星通信能力；聯合開發用于探測與跟蹤包括高超音速飛行器的近地軌道衛星網絡。總之，日美兩國通過太空安全合作“旨在加強導彈防御，對抗正在開發此類武器的朝鮮和中國”。

其次，應對中國太空崛起給日美造成的所謂“太空安全威脅”。進入21世紀之后，日美等國家一直無端指責中國試圖“顛覆”現有國際秩序，而美國也開始重新思考對華政策，并將中美關系視為戰略競爭關系。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認為，中國的崛起正在“侵蝕”美國與西方的國際權力；而且其認為中國也在不斷質疑西方的地區與全球秩序理念。MarkusKaim，AngelaStanzel.TheRiseofChinaandNATOsNewStrategicConcept［R］.NDCPolicyBrief，2022（4）：1.簡言之，美國等一些國家認為中國挑戰了現有國際秩序，企圖塑造有利于自己的國際秩序。而太空領域則是影響國際秩序變化的關鍵技術前沿之一，美國等國家認為中國正在企圖利用太空技術改造太空秩序，進而帶動整個國際秩序的變化。為了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日美不斷夸大中國的（反）太空實力，為其遏制中國太空發展制造借口。美國軍方聲稱“中國繼續發展的反太空能力——包括直升式反衛星導彈、共軌衛星、電子戰和定向能系統——這些能力可以在危機或沖突期間爭奪或阻止對手進入太空領域并開展行動。”2024年2月底，美國太空軍司令斯蒂芬·懷廷（StephenWhiting）聲稱，中國以令人驚嘆的速度發展太空軍事和反太空能力，對美國及盟國的太空系統構成“威脅”，在2027年美國軍方收獲太空投資收益之前，美國太空存在著“脆弱的窗口期”。

為防止多米諾骨牌效應的出現，美國將太空視為戰場，恩威并用迫使北約采取同樣立場。

為了附和美國，日本也一直宣稱中國（反）太空實力進步明顯，這給包括日本在內的諸多國家的國家安全和利用太空造成挑戰與“威脅”，因此日本大力倡導與落實為國家安全而利用太空的主張與政策，甚至連太空安全的界定也與美國靠近，即要用攻防手段確保太空系統安全，使太空安全為國家安全服務。于是就有了前述2018年《防衛計劃綱要》所宣稱的，要破壞對手的太空系統并確保己方利用太空系統的目標；2023年日本正式組建完整的太空作戰群指揮機制與作戰單元，旨在監視太空，并保護與維護太空系統。此外，日本還計劃2027年把航空自衛隊改組為航空宇宙自衛隊，全面提升自衛隊太空攻防作戰能力。為應對中國給日美太空安全、國家安全造成的所謂“威脅”，日美太空安全合作就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

再次，提高同盟太空系統的韌性，提升同盟的太空韌性威懾力。這一點與應對所謂“太空威脅”密切相關。日本在軌太空系統從小到大、從弱到強，以及日美太空系統相互兼容與互操作性的提升，兩軍聯合軍演與交流的增強，這些都提升了日美太空系統的韌性：日本太空系統作為美國的備份，不僅增加了美國太空系統的冗余，而且增加了美國太空系統的韌性威懾力。反之，同樣如此。

根據經典威懾理論，威懾樣式可以分為懲罰威懾、拒止威懾。最近西方理論界又提出了一種韌性威懾（deterrencebyresilience）的概念。韌性威懾與拒止威懾有相同之處，也存在差異。拒止威懾就是增加冗余，打消對手認為能夠在戰場上取得勝利的想法，讓對手望而卻步。韌性威懾則是強調抗打擊能力與快速恢復能力，增加對手取勝的成本或難度，讓對手知難而退。韌性是一種可信的能力或者能力生成模式，通過資源分散與按需組成，韌性威懾不僅可以快速恢復防御能力，而且能形成攻擊能力。學者認為這為管理“可預測的不可預測性”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范式。TimPrior.Resilience：The“FifthWave”intheEvolutionofDeterrence，inOliverThrnert，MartinZapfe，StrategicTrends2018［M］.Switzerland：ETHZurich，2018：6380.最近，美軍又提出了一體化威懾（integrateddeterrence）概念。這是它與拒止威懾的差別。日本按照《太空安全倡議》構想推進太空項目，從理論上增加了美國太空系統的韌性威懾力；反過來，美國系統的加入也增加了日本太空系統的韌性，這也是日本2018年《防衛計劃綱要》所說的破壞對手利用太空能力的底氣。

最后，雙邊致力于打造更加平衡的同盟關系。長期以來，盡管日美視兩國同盟為亞太、印太安全的基石，認為兩國聯盟對于維護亞太、印太安全具有重要作用，但是日本因美國為其提供安全保障而在防務領域投入較少，反而在經濟、社會保障等方面投入較多，由此日本經濟發展較快，在較短時間內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簡言之，長期以來，安全領域的“美主日輔”使得日本將大量財力用于經濟建設，而這導致了美國的不滿。這一點尤其表現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要求日本增加軍費，并承擔更大的防衛責任。另外，隨著日本經濟水平的發展，其對國際地位與國際話語權的野心也開始膨脹，增加軍事費用、突破本土“專守防御”原則，如參與第一次海灣戰爭、在亞丁灣參與護航等在海外用兵的行為，這些都表達出日本試圖恢復正常國家身份，將其國家地位提升至與其經濟大國地位相當的水平。也就是說，日本試圖通過軍力建設，承擔更多防衛責任，尋求改變日美同盟在防務責任上的“美主日輔”現狀，以換取美國支持其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

冷戰后的局部戰爭，已經證明太空技術、AI技術等是軍力倍增器。因此，面對日本大力發展太空實力的野心，美國也樂觀其成，并積極推進兩國太空合作，實現太空系統的兼容與互操作，以期實現“1+1gt;2”的效果，把“美主日輔”轉變為“協同一體”。栗碩.日本“專守防衛”方針虛化演變研究［J］.日本學刊，2024（4）：152153.因此，美國通過太空安全合作，帶動日本軍力建設，打造平衡的同盟關系，讓日本承擔更多的防務責任，減輕美軍負擔。這也是在駐日美軍設立聯合作戰司令部的原因，即把日本相關人員納入聯合作戰司令部，提升日本自衛隊的指揮、控制能力，以更好地與美軍協同作戰。

五、未來合作可能的發展方向及簡要評論

日本以維護國家安全為名，逐步突破1969年“太空只限用于和平、非軍事目的”的規定，確定太空開發要為國家安全服務，并大力發展太空實力。在突破禁令、擴大太空安全利用的進程中，日本利用朝核問題、美國亞太及“印太戰略”等，借力使力地為其發展太空實力服務，以期成為世界強國；而美國則希望日本在中美競爭中幫助其遏制中國崛起。兩國相互利用，逐步強化在太空安全領域的合作，并把集體安全條款引入太空，將傳統的軍事同盟擴大到太空，形成事實上的準太空軍事聯盟。

盡管如此，兩國在太空作戰、信息交流等方面仍存在落差，這也是日美雙邊包括太空接觸對話、太空全面對話等機制所要解決的問題。未來，雙方可能通過正式機制與非正式機制，在以下幾個方面著力，進一步推動太空安全合作，通過兩國的優勢互補，實現太空等防務領域的無縫隙的“協同一體”，并為太空安全提供產業保障。

首先，兩國會進一步推動聯合太空軍演，共同探討與改進太空作戰方式。基于對“實力求和平”原則的執著，美軍不僅努力打造強大的太空系統，也著力打造能與盟國協同作戰的軍隊。盡管美國邀請日本參與諸如施里弗太空戰系列演習和全球哨兵演習，以及其他非專門但包括太空軍力運用的演習等，借此提升兩軍的協同作戰能力，但是兩國認為還存在一些問題有待解決，所以仍需要進行多次聯合演習。2024年2月，日美兩國舉行了銳利之刃（KeenEdge）演習。該演習是級別相當高的雙邊演習，旨在提升兩軍聯合作戰能力與互操作性。從美太空軍首次參加的情況來看，軍事指揮官發現太空能力在聯合部隊部署中發揮的作用關鍵但不明顯，暴露出兩軍在利用太空能力進行協同部署方面存在的短板。

一定程度上講，日美首次高級別的太空接觸對話就是為解決這個問題而設立，旨在討論如何促進兩軍的太空聯合作戰。隨著日本把航空自衛隊改組為航空宇宙自衛隊，以及美國在駐日美軍司令部設立太空軍，加之美國與日本重組聯合作戰司令部，兩軍必將在太空作戰演習方面加大力度，檢驗、提升與實現太空軍之間的協同作戰。這種趨勢體現在2024年3月日本自衛隊參與北約的AsterX24聯合太空演習一事上。該演習針對如何確認并處理衛星被干擾的情況而開展。

其次，兩國進一步推動信息的交流與共享。如前所述，盡管兩國達成了太空態勢感知信息共享協議，但是兩國在實踐中仍主要是通過電子郵件和電子文件進行交流，沒有建立雙方隨時互訪數據的機制以應對與分析太空威脅。就美國而言，有關太空物體的信息都屬于機密，由國防部管理。美國向日本提供信息，必須征得太空軍同意；盡管兩國就日本準天頂衛星攜帶美國軍用載荷探測太空物體信息達成協議，但這是單方面受益的，即日本無權獲取美國軍用載荷的信息。兩國都在強化太空態勢/領域感知能力建設，而且隨著兩國在監視、跟蹤核導彈與高超音速飛行器及建設低軌衛星星座等方面合作的推進，兩國可能從太空態勢/領域感知方面著手，加速數據共享進程，然后逐步擴大到其他領域的數據共享。

最后，日美兩國可能在太空工業方面進一步加強合作。日本強調培育具有韌性的太空工業。日本從俄烏沖突中認識到經濟安全的極端重要性，并視其為國家安全的一部分，日本不可能依賴美國發展太空工業，更何況日本太空工業已具有相當實力。例如，日本已經有能力遙控“隼鳥2號”（Hayabusa2）對距離地球幾億公里之外的“龍宮”小行星進行精準爆炸采樣。盡管如此，日本在開發、生產與部署軍事系統方面仍不如美國。因此，日本在民用衛星與科學衛星方面的優勢可與美國在軍用衛星等方面的優勢形成互補，日美太空安全合作除滿足各種工業發展需求外，還能增加日美同盟的整體威懾能力。當然，兩國必定會加強供應鏈的網絡安全，這也是兩國進行太空工業合作的一個重要領域。

而上述日美太空安全合作也會帶來一系列影響。首先，其可能會引發東北亞地區新一輪的導彈競賽。日美太空安全合作起始于朝鮮半島的核導彈問題，隨著朝鮮導彈技術的進步，兩國太空安全合作進一步加深，并在美國主導下，日美與韓國也形成了三邊合作。2023年，日美韓峰會決定加強三國太空安全合作，建立導彈預警機制，于2023年年底實現導彈信息共享。

2024年2月，三國正式啟動實時導彈預警信息共享機制，并正式推進三國之間的互操作能力。日美韓三國應對朝鮮導彈“威脅”的舉動，反而進一步堅定了朝鮮改進導彈技術的決心。繼2024年4月試射高超音速飛行器之后，2025年1月初，朝鮮再次成功試射12倍聲速的中遠程彈道導彈；1月26日，朝鮮又成功試射海基對地戰略巡航導彈，核打擊能力進一步提升。作為回應，美國與日本不得不研發相應的高超音速飛行器。在此領域，美國取得了較大進展，日本也實現了技術突破。2024年3月與4月，日本進行了高超音速飛行器試驗，射程達到500公里。日本計劃2026財年同時部署海基與陸基高超音速飛行器，2030財年部署射程3000公里的高超音速導彈。此外，朝鮮高超音速飛行器的發展，又使得日美和日美韓三國進一步加強太空安全的合作，增加偵察（遙感）、通信衛星、預警衛星星座，形成朝鮮高超音速飛行器與美日（韓）預警、跟蹤衛星之間的“矛”“盾”式競賽。根據2025年1月日本媒體的報道，日本計劃測試太空紅外傳感器跟蹤高超音速飛行器能力。這些事態的發展說明日美太空安全合作加速了東北亞導彈競賽的升級。因此，日美太空安全合作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反而制造了軍備競賽、地緣沖突等一系列問題。

其次，日美太空安全合作，無疑將太空戰場化，提高了太空軍事化程度。盡管日美沒有宣布在太空部署武器，但實際上，兩國不僅具有較強的天基反衛星能力，而且都希望借助先進技術破壞、摧毀對手的太空系統，使對手喪失太空使用能力。雙方相互學習太空攻防作戰經驗，也不可避免地將導致太空戰場化，并加速了太空軍事化進程。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日美太空接觸對話的機制化以及兩軍共同參與太空演習的常態化，兩國軍事太空政策必定進一步協同，日本將向美國的太空軍事化政策看齊——即使日本不主動效仿，這種趨勢也不可能扭轉，更何況日本具有相當強的天基反太空能力，不可能放棄已經擁有的優勢。日美把集體自衛權擴大到太空，無疑進一步促進了太空軍事化與戰場化。

再次，日美太空合作將使中國倡導的國際太空秩序遭到更多阻礙。日美太空安全合作明顯針對中國的太空崛起，這無疑會破壞大國間的戰略互信，增加大國間的戰略互疑，給全球太空安全蒙上陰影。為了維護太空安全與穩定，塑造基于國際法的國際太空秩序，中國作出了許多努力。中國與俄羅斯多次在聯合國大會、裁軍談判會議上，提出“不首先在太空部署武器”（NFP）、“防止在外空放置武器、對外空物體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條約（草案）”（PPWT）等倡議。中國正試圖利用真正的多邊主義框架，構建一個基于國際法的國際太空秩序，確保太空利用免受人為威脅，實現可持續發展。相比之下，美國企圖利用先進太空技術間接主導太空規則的制定，塑造以其規則為基礎的國際太空秩序。而且長期以來，美國利用盟友體系推行其規則。作為盟友的日本也積極配合美國的訴求與主張：就太空行為規范而言，最初，日本支持奧巴馬政府提出、但沒有形成具體文本的國際太空行為規范；USDepartmentofState.InternationalCodeofConductforOuterSpaceActivities［EB/OL］.（20120117）［20250215］.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20092013clinton/rm/2012/01/180969.htm.后來，日本支持英國代表美國等國向聯大提出“通過負責任行為準則、規則和原則減少太空威脅”的倡議（簡稱“負責任太空行為”）該倡議獲得聯大通過，成為聯合國《第Res.75/36號決議》。，并在不限成員名額工作組討論中，與美國等一同強調并推行“負責任太空行為”。就特定太空武器而言，2020年9月美國向聯大提交“禁止陸基反衛星武器試驗”（DestructiveDirectAscentAntiSatelliteMissileTesting）的倡議，日本不僅積極支持該倡議，還作出不進行此類試驗的政治承諾；2024年4月，日美向聯合國安理會提出限制在太空部署核武器。一方面，日美拒絕就中國與俄羅斯提出的禁止太空軍備的條約草案及修正案進行談判，也反對“不首先在太空部署武器”等倡議。因為日本已經擁有了導彈攻擊衛星能力且暫時沒有核武器，所以要限制中俄等國家的陸基反衛武器或能力、天基核武器，而讓日美自由發展天基反衛星能力，如前述的天基太空碎片清除技術。另一方面，就太空資源開發而言，日本加入美國的《阿爾忒彌斯協定》，企圖借助協定中關于采礦區的“安全區”（safetyzone）規定來謀求采礦區的司法管轄權，變相謀求地外天體主權。作為美國的盟友，日本在太空外交上與美國“一唱一和”，向中俄等國施加外交壓力，為其研發、部署特定太空制定規則。因此，日本實際上充當了美國構建以其規則為基礎的太空秩序的“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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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思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