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圖分類號】F27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5)16-0044-8
一、引言
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是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本質要求。“十二五”和“十三五\"規劃實施的十年間,國有企業控股資產年均增長近 15% ,利潤年均增長5.6% ,營業收入年均增長 7.1% 。然而,當前我國國有企業仍然存在碳減排難度較大與成本較高、數字化轉型方向不明確等問題。“雙碳”自標與數字化轉型是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推動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驅動力,國務院國資委已為中央企業設定了明確的階段性減碳目標,國有企業作為碳減排的重要單位,需承擔更多社會責任。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首次提出“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這是引領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行動指南,能夠為國有企業改革和高質量發展提供戰略指引。其中,低碳發展是新時代對綠色理念的闡釋,數字化轉型是對創新發展的新要求。那么,“雙碳”目標與數字化轉型雙重驅動下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如何?不同產業和功能界定下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是否存在差異?明確這些問題對于改善我國國有企業發展質量、鞏固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集中體現于以下方面:一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隨著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不斷深入,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微觀基礎地位得到確立。黃速建等(2018)認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是一種新狀態,即企業實現或處于高水平、高層次、卓越的發展狀態。進一步地,考慮到國有企業在服務和保障國家戰略實施中的特殊地位,其高質量發展既遵循一般企業發展的普適性規律,又獨具公有制經濟的特征,周健君和胡有林(2021)認為,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是中長期追求高水平的經濟和社會價值、實現持續優化和價值創造的過程與發展范式。二是高質量發展的統計分類與測算。早期的高質量發展指標測度研究以宏觀經濟層面(任保平,2018)和中觀產業層面(師博和任保平,2018)為主,微觀企業層面的研究相對較少。大部分學者采用全要素生產率作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替代指標(劉艷霞,2022;白燕飛等,2022;朱沛華和李軍林,2022),然而單一指標難以客觀評價或反映國有企業承擔社會使命的特殊性。因此,結合國有企業的發展特色與基本要素,黃速建等(2018)提出可以從七個方面衡量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包括經營成效、創新能力、轉型升級、風險控制、社會責任等;在此基礎上,周健君和胡有林(2021)基于國務院國資委對地方國有企業的考核指標,提出了包含產業地位、創新能力、質量效益和可持續發展四個維度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現有文獻雖然對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與測算體系進行了一定探索,但是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與核算尚不統一,需要進一步完善。
因此,本文首先基于新發展理念,結合低碳發展與數字化轉型的現實需求,從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和共享五個方面梳理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與本質特征并構建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然后,從“整體一產業和功能一行業”三個層面測度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最后,運用Dagum基尼系數法以及收斂模型分析功能層面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明確差異的主要來源及其發展態勢。
二、理論邏輯與研究設計
(一)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邏輯
根據新發展理念的核心內容,國有企業理應從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和共享這五個維度來改善自身的發展質量。
1.堅持創新發展。基礎技術創新是發展的基本動能,數字技術創新是轉型升級的新引擎,只有穩固的基礎技術創新以及引領性的數字技術創新,才能保障國有企業不斷向產業鏈價值鏈上游邁進,發展新質生產力。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四次會議上強調,要推動國有企業完善創新體系、增強創新能力、激發創新活力。國有企業承擔著我國絕大部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任務、遍布于國民經濟重點戰略行業,創新要素與創新體系奠定了國有企業可持續的創造力。
2.堅持協調發展。協調發展能力重點體現在國有企業制度變革中治理體系和能力的科學性與協調性上。國有企業改革中,合理的股權結構與人員架構有助于建立良好的內部治理機制(楊瑞龍,2022)。數字經濟能夠緩解企業內部信息不對稱,一方面降低股權制衡度過高導致的管理層控制風險,另一方面緩解股權制衡度過低導致的中小股東無法參與公司治理的問題,股權結構的相對平衡顯示出企業治理體系的合理化。此外,合理的人員架構也極為重要,明確董事職責、推動董事成員多元化能提升企業的治理能力。
3.堅持綠色發展。國有企業是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主體,也是綠色低碳發展的主要貢獻與推動力量。國有企業在制造業、采礦業中占據主導地位,但是存在產能過剩、資源短缺與污染超標等問題。2021年國務院國資委發布《關于推進中央企業高質量發展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指導意見》,要求加快中央企業綠色低碳轉型和高質量發展。因此,綠色低碳是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途徑和重要表現,需貫徹到生產活動的各個環節,以突破環境污染與資源短缺對生產效率的制約。
4.堅持開放發展。開放發展是國有企業開拓視野與提升國際競爭力的主要途徑。根據中國海關數據,2023年我國國有企業進出口總額6.68萬億元,占比 16% ;此外,國有企業對外投資的占比也極大, ??2023 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顯示,中央企業和單位對外非金融類直接投資流量662.3億美元,投資流量占比 41.6% ,重點集中于能源、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國有企業在對外貿易與投資中,展現了中國質量、全球資源配置能力、核心發展能力和生產效益水平。
5.堅持共享發展。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是新發展理念的落腳點,國有企業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物質基礎與政治基礎,其高發展質量必然需要實現全面共享,這是公有制經濟的根本要求。國有企業是保障全面性共享經濟的主體,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同時,國有企業共享成果可獲得自我提升,共享發展的要求是“增加公共服務供給、實施脫貧攻堅、推動義務教育均衡發展、促進就業創業等\"(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2016),這些社會民生問題是其涉足最深的領域。相較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要從根本上做到單一的經濟價值向多元的利益相關方協同共享價值的轉變,將經營經驗、科研成果、先進技術與社會各界共享。具體來說:一是對員工共享,國有企業的勞動成果既可作為勞動者生產生活資料的補充、教育培訓的支出和繁衍后代的費用,又能滿足個人自由精神發展需求以創造更多的生產價值(趙華美,2022);二是對其他企業共享,推動優勢互補;三是對海外共享,援助海外沿線國家基建,降低對外貿易運輸成本,強化生產優勢。
(二)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
基于新發展理念卜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理論內涵,同時考慮到數字化轉型和低碳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目標,本文將數字化轉型和低碳發展分別置于一級指標創新發展與綠色發展中,最終構建由創新發展、協調發展、綠色發展、經濟績效、共享發展5個一級指標和43個基礎指標構成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
表1 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

續表1

1.創新發展。基礎技術創新和數字技術創新是國有企業創新活動的主要表現。其中:基礎技術創新選取研發人員占比、研發投入占比和當年獲得的專利數量三個指標衡量;數字技術創新主要反映企業在人工智能、數字平臺等方面的創新性,參考吳非等(2021)對數字化轉型類別的劃分,采用Python對國有上市公司年報中“數字技術創新\"的關鍵文本①進行詞頻計數,并進一步將四類詞頻加總,獲得國有企業數字技術創新這一指標。
2.協調發展。以現代化公司治理為核心的制衡機制是推進企業內部制度協調發展的重要保障。制衡意味著制約與平衡,本文從股權結構與人員架構兩個層面選取5個基礎指標。其中:在股權結構方面,股權集中度、股權混合度、股權制衡度均反映國有企業內部股權結構的合理性與平衡性;在人員架構方面,委托代理理論認為,董事長與CEO分離有助于監督與控制,多元化的董事成員有助于提升公司治理的獨立性和客觀性。
3.綠色發展。低碳減排與環保投資能夠反映企業治理污染的主觀意愿和行為結果。考慮到“雙碳”目標下國有企業減少碳排放是重要的綠色發展表現,本文選擇溫室氣體( CO2; 排放量、廢水排放量等指標衡量低碳減排情況。其中,溫室氣體( (CO2) 排放量反映出國有企業能源消耗密度與清潔能源的使用狀況,其他廢棄物排放量直接反映企業對一般污染物排放的治理程度。
4.經濟績效。經濟績效不僅能反映國有資本可持續的價值增值,更體現了國有企業開放發展的世界格局。本文從開放發展、可持續發展等5個維度選取15個基礎指標刻畫新發展階段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經濟績效。
5.共享發展。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是共享發展的本質要求和基本使命。本文分別從個體和社會兩個層面衡量國有企業共享發展水平。其中,個體層面包含債權人、企業員工、消費者、其他企業等四類利益相關者,社會層面通過社會捐贈額、是否支持教育、是否支持慈善等反映國有企業對社會的共享行為。
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涉及低碳發展與數字化轉型,相較于其他二級指標,這兩項相關數據的發布存在滯后性,部分數據未能完全公開。同時,考慮到疫情對企業產生的外生沖擊,為了確保研究結果的一致性和穩定性,本文選取 2010~2020 年我國地方國有上市公司作為定量研究對象,并按照以下標準篩選樣本:剔除在樣本期間內私有化、ST以及財務數據極端異常、數據缺失嚴重的上市公司樣本。最終獲得國有上市公司共5731個觀測值,樣本涵蓋71個二位碼行業。
三、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測度
(一)熵值TOPSIS法
參考鈔小靜等(2021)的研究,本文采用熵值TOPSIS法對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測算。熵值法是基于各指標觀測值所包含的信息量來確定各指標權重的客觀賦權方法。熵值TOPSIS法是在熵值法的基礎上,結合優劣解距離法為各指標客觀賦權,以更加客觀地測度綜合指標現狀。具體步驟如下:
首先,由于不同指標的數量與單位不一致,使用極差法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針對正向指標和負向指標采用不同算法進行處理,將指標絕對值轉化為相對值。
Xi,j+=[xi,j-min(xi,j)]/[max(xi,j)-min(xi,j)] Xi,j-=[max(xi,j)-xi,j]/[max(xi,j)-min(xi,j)]
其中,i表示第i個國有企業樣本,j表示第j項評價指標, X+i,j 與 Xi,j- 分別表示標準化處理后的正向指標與負向指標。
然后,計算各個指標的信息熵值 Ej°

其中,常數 kgt;0 ,且 k=1/Lnn U
接著,計算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加權矩陣A。
ΔA=(aij)m×n

其中, aij 為向量標準化與定權的乘積, Aij 代表指標權重,反映各指標在綜合評價中的相對重要程度, Πn 代表樣本數, m 代表指標數。
最后,根據加權矩陣,確定最優方案 A+ 和最劣方案A- ,并分別計算觀測目標與最優方案和最劣方案之間的距離,并求解每個方案之間與理想方案的相對貼合度C C值屬于[0,1],C值越大說明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越高。

(二)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測度結果分析
基于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采用熵值TOPSIS法對 2010~2020 年我國國有企業“整體一產業和功能一行業”三個層面的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測算。
1.整體層面。由圖1可知,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在 2010~2020 年呈現明顯的上升趨勢,從2010年的0.48上升至2020年的0.77,增長0.29個單位,且2019年后上升態勢顯著,這與2019年國務院印發《中央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操作指引》(國資產權[2019]653號)密切相關,該文件明確規定了國有企業的混合所有制改革路徑,具有極強的操作性。此外,從不同維度來看,2013年后國有企業的創新發展、綠色發展和共享發展水平明顯提升,可能是由于2013年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正式開始。具體表現如下:第一,創新發展、綠色發展和共享發展與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變化趨勢基本保持一致,協調發展與經濟績效存在波動性。因此,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提升與創新發展、綠色發展、共享發展三者水平的快速提升緊密相關。第二,共享發展與協調發展的評分顯著高于創新發展、綠色發展和經濟績效。混合所有制改革開始后,民資和外資進入市場引發“鯰魚效應”,優化了公司治理和產權制度。在黨的十九大報告共享共建戰略的推動下,國有企業作為連接政府、市場與社會組織的關鍵樞紐,保障政府共建共享,協調市場中各利益主體的行動,以規模優勢參與共享經濟并與其他共享主體良性互動(趙華美,2022)。

2.產業和功能層面。
(1)產業層面。在整體測度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按照三大產業分類標準對國有企業進行分類②,由圖2可知:第一,處于第二和第三產業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變化趨勢與整體保持一致,呈現波動上升態勢。第二,處于第三產業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明顯高于整體,處于第一和第二產業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顯著低于整體。國有企業在第二產業,尤其是石油化工、汽車制造等關系國計民生的行業中占比較大,其轉型難度大且沉沒成本高,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激勵不足(鄒俊,2015),制約了質量提升。
(2)功能層面。按照國有企業的功能對國有企業進行分類③,公益類國有企業是以保障民生、服務社會為目的,提供公共產品和服務的國有企業,包括以下公共產品服務行業:G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R文化、體育和娛樂業,N水利、環境和公共設施管理業。商業類國有企業又可劃分為商業一類和商業二類,其中:商業一類國有企業是處于充分競爭行業和領域的國有企業,能夠提供具有競爭性和消費排他性的私人產品(“中國宏觀經濟形勢分析與預測”課題組和上海財經大學高等研究院,2017);商業二類國有企業是介于公益類國有企業和商業一類國有企業之間的非完全競爭性,以保障國家安全、主導國家經濟命脈為主要功能定位的國有企業(黃速建等,2018),包含能源及重要資源行業(B采礦業,C制造業中的C251精煉石油產品制造、C2521煉焦及C2530核燃料加工業等,D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關系國家安全的行業(C37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運輸設備制造業等)、通信行業(I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和金融類行業(金融業)。
圖3功能層面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變化趨勢

圖3刻畫了 2010~2020 年功能層面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變化趨勢。從時間序列數據來看,2010~2020 年,公益類與商業類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波動上升態勢,但存在差異。2012年以后,商業二類國有企業的發展質量顯著高于公益類與商業一類國有企業,表明其發展勢頭強勁。商業一類國有企業雖然充分參與市場競爭,但是整體高質量發展水平仍有提升空間。商業二類國有企業兼具社會使命和市場競爭性,能夠發揮公共利益和市場經濟制度邏輯的雙重平衡作用(黃速建等,2018)。商業一類國有企業類似于一般的上市公司,遵循市場經濟制度邏輯,依靠創新等驅動高質量發展。

3.行業層面。在前述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從行業層面分析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依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GB/T4754-2017)劃分國有企業所屬行業,按照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排名將國有企業分為三組:(1)發展質量水平高組。建筑業、金融業及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國有企業 2010~2020 年間行業平均高質量發展水平為0.75。建筑業繼2016年排名第一后,2020年再次排名第一。自國家提出新基建的概念后,國有建筑企業大力推進建筑工業信息化,抓住國內國際市場機會,如雄安新區、粵港澳大灣區、“一帶一路\"等建設,競爭力不斷增強。國有金融企業承擔著將儲蓄轉化為投資的重要社會職責,其同時也是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點領域,相較于其他行業來說是國家重點關注的對象。(2)發展質量水平中組。該組主要包含采礦業,制造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批發和零售業,其平均高質量發展水平是0.61,這些行業的發展均存在某一個維度明顯落后的情況,例如采礦業、制造業以及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的綠色發展與創新發展的評分仍然較低,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的綠色發展評分明顯偏低。(3)發展質量水平低組。該組包括農、林、牧、漁業,房地產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水利、環境和公共設施管理業等行業,其平均高質量發展水平是0.55。科研活動的時間周期往往相對較長,其高質量發展水平偏低。詳見表2。
表2 主要行業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測算結果

注:考慮到2013年《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針對國有企業完善現代企業制度提出了明確的方向,對國有企業后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選擇2013年作為對比基準年份。
四、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行業差異
為了進一步揭示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及其主要來源,采用Dagum基尼系數法對國有上市公司的行業內差異、行業間差異及差異來源展開討論。
(一)Dagum基尼系數法
Dagum基尼系數法目前在學界重點用于分析經濟發展的差異來源(鈔小靜等,2021),因而本文采用該方法測度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行業差異并進行分解,探究國有企業發展質量差異的成因和來源。一般認為,組內基尼系數越小,表明行業內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越接近,反之則表明行業內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差距越大;行業間與行業內相似。根據國有企業的功能差異將國有企業劃分為公益類國有企業、商業一類國有企業和商業二類國有企業,G、 ΔGii 和 Gij 分別表示整體基尼系數(總體差異)、第i組的組內基尼系數(行業內差異)、第i組與第j組的組間基尼系數(行業間差異)。總體差異來源G可分解為行業內差異的貢獻 Gw 、行業間差異的凈貢獻 Gnb 和超密度的貢獻 Gt 三個部分,貢獻率為每部分貢獻占總貢獻的比重。計算方法如下:






其中,i、j代表不同行業的國有企業,h、r代表同一行業內不同的國有企業,K為行業個數。 yih 和 yjr 分別表示i、j組內任意行業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
是各細分行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均值, ni,nj 表示組內i、j行業的國有企業個數, λi=ni/n , si=λiμi/ μ, μi,μj 代表i、j行業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 μii 代表i行業下具體國有企業個體高質量發展水平, Dij 表示兩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相對差距。
(二)國有企業行業差異的演變趨勢
根據上述方法對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進行測算,結果如表3所示。
1.行業內與行業間的差異。我國國有企業總體差異在 0.05~0.21 之間,自2011年的0.11變為2020年的0.05,年均下降率為 1.2% ,并且從2015年開始波動下降。這意味著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總體差異在逐漸縮小。進一步地,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行業內差異表現如下: 2011~2020 年,公益類國有企業的行業內差異普遍略小于商業一類和商業二類國有企業,且小于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的總體水平;從差異增速來看,商業一類國有企業的增速最快,公益類與商業二類國有企業的增速次之,但總體三類之間增速相差不大,意味著不同功能定位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齊頭并進的趨勢。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行業間差異表現如下:不同功能類別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自2015年開始呈波動下降趨勢,且行業間差異的變化趨勢基本相似,在樣本考察期內,行業間差異最大的是商業一類與商業二類國有企業,行業間差異最小的是公益類與商業二類國有企業。
表3 2011~2020年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性分析

2.差異來源及其貢獻。從表3可知:國有企業行業間差異的貢獻率在 0~17% 之間,平均貢獻率為 8.9% ;行業內差異的貢獻率在 45%~50% 的區間內波動,平均貢獻率為 48.6% ,是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的主要來源。其中,區域間超變密度的貢獻率略低于行業內差異的貢獻率,在 33%~50% 之間,平均為 42.4% ,但對總體差異的貢獻度較大,意味著不同行業間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凈差異較大。
五、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行業差異的收斂性分析
(一)收斂模型
依照收斂理論的劃分辦法,本文將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行業差異分為 σσσσ 收斂和β收斂(胡春琦和何宜慶,2025)。
1.g收斂。國有企業不同行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 σσσσ 收斂是指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同行業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離散程度的變化趨勢,反映國有企業行業間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程度。本文依照王許亮和王恕立(2018)的研究,采用變異系數檢驗我國國有企業各行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 σσσσ 收斂特征,該方法是具有良好性質的無量綱化方法。計算公式為:

其中,k表示國有企業所處的行業,K表示行業的總數(本文共涉及15個行業),C表示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幾何均值。
2.β收斂。 β 收斂包括絕對 β 收斂和條件β收斂。絕對 β 收斂表示各行業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增長速度與初始水平存在負相關關系,發展水平較低的國有企業的增長速度要高于發展水平較高的國有企業。絕對 β 收斂的模型設定為:
其中, gk,t+1 表示國有企業k第t年到第 t+1 年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增長率。 β 為收斂系數,如果 β 顯著小于0,則表明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增長率存在絕對 β 收斂。 uk,ηk,εk,t 分別代表個體固定效應、時間固定效應及誤差項。
條件β收斂則表示各行業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增長速度具有明顯的異質性,每個行業都只會向自己的穩態水平收斂。影響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因素有很多,在絕對 β 收斂的基礎上,引入控制變量 (θ1) ,建立條件 β 收斂模型:

為了避免內生性問題,這一部分控制變量的選擇仍以新發展理念為主要依據,但是所選指標并未用于熵值TOPSIS計算,具體包括國有企業經營理念、企業內部技術人員占比、國有企業資產保值增值率、獨立董事網絡中心度、是否存在同一控制人控制多家上市公司的情況。
據此,計算收斂速度(入):
λ=-1/[TLn(1+β)] 其中:T代表共計幾年。
(二)收斂性結果分析
前文討論了功能層面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及其來源,進一步地,對這種差異的收斂性進行分析,探討行業差異在發展速度上的變化情況。
1.g收斂結果。從圖4可以看出,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在 2010~2020 年呈現波動起伏的間斷性收斂特征,自2012年以來變異系數從0.2下降到0.12,意味著國有企業間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在不斷縮小。具體地,商業二類國有企業的變異系數呈現逐步遞減的連續性下降態勢,而商業一類國有企業變異系數在2015年之后呈現緩慢上升的態勢,意味著商業二類國有企業之間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在逐步縮小,商業一類國有企業之間的差異在2015年之后有緩慢擴大的趨勢。公益類國有企業則在2013年后呈現波動起伏的間歇性發散特征。
圖4功能層面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變異系數的變動趨勢

2.β收斂結果。
(1)絕對 β 收斂檢驗。國有企業整體以及不同類別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絕對 β 收斂模型經過豪斯曼檢驗均顯著拒絕原假設,因而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絕對β收斂進行檢驗,如表4所示。根據表4的回歸結果,國有企業整體及不同類別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β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存在絕對β收斂。這意味著國有企業中發展水平較低的企業的增長速度高于發展水平較高的企業的增長速度,不同類別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最終會實現趨同。從收斂速度來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收斂速度存在差異,公益類國有企業的收斂速度最快,商業一類國有企業次之,最后是商業二類國有企業。
表4 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絕對β收斂的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t值,***表示在1%的水平上顯著,下同。
(2)條件 β 收斂檢驗。考慮到收斂速度差異還可能取決于其他外在因素,本文繼續考察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條件β收斂特征。根據豪斯曼檢驗結果,所有回歸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從表5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條件β收斂與絕對β收斂的估計結果一致,國有企業整體以及不同類別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β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各類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均存在條件β收斂,且都將收斂于各自的穩態水平。從收斂速度來看,商業一類國有企業的收斂速度最快,商業二類國有企業次之,公益類國有企業的收斂速度最慢。這可能是因為公益類國有企業與商業類國有企業經營理念的側重點有所不同,以及行業內部的技術創新需求差異較大。此外,所有類別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條件 β 收斂速度都高于絕對 β 收斂速度。
表5 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條件β收斂的回歸結果

六、主要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邏輯與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采用熵值TOPSIS法測算 2010~2020 年我國國有企業“整體一產業和功能一行業\"三個層面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展現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不同維度的動態演變趨勢。隨后,利用Dagum基尼系數法分解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及其來源。最后,采用g收斂、絕對β收斂和條件β收斂模型對收斂特征進行實證檢驗。得到如下研究結論:第一,在整體層面,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上升趨勢。其中,創新發展、綠色發展和共享發展的變化趨勢與整體高質量發展水平基本保持一致,而協調發展與經濟績效隨時間推移呈明顯的波動態勢。第二,在產業和功能層面:處于第二和第三產業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與整體保持一致,呈現波動上升態勢,并且處于第三產業的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明顯高于整體;商業二類國有企業的高質量發展水平顯著高于公益類與商業一類國有企業。第三,在行業層面,國有企業發展質量水平較高的行業主要集中于建筑業、金融業等行業,發展質量水平較低的行業主要是農、林、牧、漁業等行業。第四,我國國有企業行業內的差異是整體差異的主要來源,但國有企業整體以及商業二類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內部差異隨時間推移不斷縮小,并且發展水平較低的企業的增長速度高于發展水平較高的企業。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可知,我國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整體穩步提升,但是仍有單一發展維度落后,集中于除建筑業和金融業以外的其他行業。此外,商業類與公益類國有企業內部分化明顯,呈現非均衡發展特征。對此,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一是“補短”。針對短板明顯的國有企業,借助數字力量,利用數據要素,將數字技術與實體產業積極融合。二是“縮距”。針對商業類和公益類國有企業內部發展差異較大的問題:政府可加強分類指導,推動兩類企業均衡發展,對于發展水平較低的行業,可通過專項扶持政策,幫助其提升發展質量;企業則可通過行業協會、產業聯盟等形式,促進資源共享和技術擴散,以縮小行業內部發展質量的差異;同時,加強產業鏈供應鏈協同,推動產業鏈上下游協同發展,使發展水平高的行業帶動其他行業協同發展。三是“擴綠”。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等綠色發展滯后的行業,應加快綠色低碳轉型,推廣清潔能源和節能技術;政府則發揮綠色金融、碳交易等政策工具的作用,助力國有企業綠色轉型。
【注釋】
① 關鍵文本包括云計算、數字化、智能化、數智應用四類共105個詞匯。② 第一產業:A農、林、牧、漁業;第二產業:B采礦業,C制造業,D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E建筑業;第三產業:F批發和零售業,G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H住宿和餐飲業等。共計15個行業。
③ 國務院國資委、財政部、國家發展改革委于2015年12月7日聯合印發的《關于國有企業功能界定與分類的指導意見》根據主營業務和核心業務范圍將國有企業界定為商業類、公益類兩大類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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