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識漢畫嫦娥奔月圖考

摘 要：南陽英莊早年采集到一件漢代神話故事畫像石，著錄者稱其為女媧像。文章經考證認為，畫中人首蛇身的女神與漢畫中的女媧形象不符，此女神像手持不死藥，乃嫦娥形象，其下方的男性凡人應是嫦娥的夫君羿，因此這是一幅嫦娥奔月圖。嫦娥手持的不死藥，是漢畫嫦娥形象的標識物，也成為后世長生與升仙信仰的文化符號。

關鍵詞：漢畫；嫦娥奔月；女媧；不死藥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12.002

南陽市漢畫館收藏一件漢代神話故事題材畫像石，是早年從南陽英莊采集而來的。該石縱148厘米、橫21厘米，畫面上方刻一人首蛇身神人，頭梳高髻，身著長襦，下垂曲尾，有獸形雙足；其下刻一凡人男性，戴冠，著緊身窄袖衣，翹首仰望神人，躬身躍起，右手高舉，牽拉神人尾尖（圖1）。對于這幅畫像，著錄者稱上方的人首蛇身神人為女媧，其下男子的身份則未加說明①。

畫面中的人首蛇身神人是否就是女媧？凡人男子又是誰？結合考古資料及文獻記載，本文試加分析考釋。

1 漢畫女媧形象的特征

著錄者將圖1漢畫中的神人解讀為女媧像，可能是因為其人首蛇身的形象與漢畫中眾多的女媧形象類似。但如果仔細觀察和比較漢畫中的女媧形象，可以發現與圖1漢畫中的神人像存在明顯的區別。漢畫中的女媧形象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特征。

1.1 女媧與伏羲形象成對出現

女媧的傳說最早見于《山海經·大荒西經》《楚辭·天問》《禮記·明堂篇》等，耳熟能詳的“摶土造人”“女媧補天”等神話故事，使女媧在中國創世神話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不過先秦文獻中的女媧是一個獨立的女性始祖神形象，不依附于男性神，應該是史前母系氏族社會意識的孑遺。而到了漢代，女媧形象發生了重大變化，由獨立神形象轉變為對偶神形象，即與先秦時期同為獨立男性始祖神的伏羲組成了對偶神。

西漢劉安《淮南子·覽冥訓》最早將伏羲與女媧并列：“伏羲、女媧不設法度而以至德遺于后世。”東漢高誘注：“女媧，陰帝，佐伏羲治者也。”此后的神話中，伏羲與女媧進一步發展為兄妹或夫妻關系。

在漢畫中出現了大量的伏羲女媧形象，都是成雙成對的組合。根據在墓葬中的不同位置，以及不同地區、不同的時間段，其組合情況會有所不同。

如江蘇徐州地區出土的東漢時期漢畫像石（圖2）②，圖中伏羲女媧均著長袍，蛇尾卷曲但不相交。伏羲戴冠，雙手上舉捧日輪，日輪中有金烏；女媧梳高髻，雙手上舉捧月輪，月輪中有蟾蜍③。

重慶沙坪壩出土漢代石棺畫像（圖3），伏羲女媧雙尾相交，“一手持規矩，一手捧日月”④。需要說明的是，此畫中伏羲女媧手中所持并非規矩，而是鼗鼓與排簫，類似圖像在四川畫像石墓中常可見到。

安徽宿縣褚蘭一號畫像石墓頂部畫面中央一圓圈內刻一朵蓮花，伏羲女媧上下顛倒，圍繞蓮花作追逐狀（圖4）⑤。

南陽唐河縣湖陽鎮采集一件橫置的伏羲與女媧像（圖5），兩者尾部相交而頭向相反⑥。類似的構圖在南陽英莊漢畫像石墓中也有發現⑦。

南陽英莊漢畫石墓主室東西門柱上的一對畫像（圖6），伏羲女媧分刻兩石，兩神各持靈芝，側身對立⑧。類似的伏羲女媧組合像在南陽漢畫像石墓中最為常見，如南陽草店漢畫像石墓⑨、南陽王寨漢畫像石墓⑩等。

南陽麒麟崗漢畫像石墓前室墓頂天象圖，由9塊畫像石拼接而成。伏羲女媧位于墓頂天象圖的兩側（圖7），中央位置為天帝及四神k。

以上墓葬材料中的伏羲女媧像，或對應刻在男女墓主的墓室門柱上，或置于男女墓主的墓室連接處，或置于前室墓頂，盡管位置不同、組合方式各異，但都成對出現，表現對偶神形象，是漢代盛行的陰陽五行思想的體現。

1.2 女媧形象多附標識物

漢畫中的伏羲女媧像不僅成對出現，而且多手持特定物件作為標識。如圖2中伏羲雙手托日、女媧雙手擎月，日輪和月輪中分別刻陽烏與蟾蜍以示區別。不同地區伏羲女媧托舉日月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有的雙手托舉于頭頂上方，有的單手擎于頭頂一側，有的則懷抱于胸前。南陽地區的漢畫中的伏羲女媧像較多手持靈芝仙草；四川與重慶地區漢畫中的伏羲和女媧像多是一手捧日月、一手持規矩，還有手持鼗鼓和排簫的。

綜上所述，漢畫中的女媧均與伏羲作為對偶神形象成對出現，且兩者均持相應的標識物，體現漢代盛行的陰陽觀念，以及伏羲女媧作為始祖神所作的創造發明。而南陽英莊采集的漢畫像石中的人首蛇身女神像是單獨出現的，不見與伏羲像的組合，且沒有女媧像特有的標識物，因此，該女神像不可能是女媧。更為重要的是，此女神像下方還有一男性凡人形象，如果將此女神像解釋為女媧，則無法解釋其與下方的男性凡人究竟是何種關系。因此，基本可以排除此幅漢畫為女媧像的可能。

2 嫦娥奔月圖考證

南陽英莊采集的這幅漢畫神話故事圖應是一幅嫦娥奔月圖。圖中人首蛇身的女神是奔月的嫦娥，其下方的凡人男性正是其夫君羿。為了論證這一觀點，首先需要厘清嫦娥與羿兩個神話人物的來源，以及兩者在漢代神話中的角色演變。

成書于戰國時期的佚書《歸藏》，后世輯本中多處提到嫦娥奔月。嚴可均輯《全上古三代文》卷十五引《歸藏》文：“昔常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月，為月精。”

湖北江陵王家臺15號戰國秦墓出土一批秦簡l，其中兩枚殘簡201和307號，經考證是傳世《歸藏易》中的《歸妺》卦辭。《歸妺》曰：“昔者恒我竊毋死之……奔月，而攴（枚）占……”參校《歸藏》輯文，兩簡卦文大致可復原為：“《歸妹》曰：‘昔者恒（嫦）我（娥）竊毋死之藥于西王母，服之以奔月。將往，而枚占于有黃。’”m

西漢劉安《淮南子·覽冥訓》云：“譬若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悵然有喪，無以續之。何則？不知不死之藥所由生也。”東漢高誘注：“姮娥，羿妻。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盜食之，得仙，奔入月中為月精也。”

張衡《靈憲》亦云：“羿請無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之以奔月。將往，枚筮之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后且大昌。’姮娥遂托身于月，是為蟾蜍。”

仔細比較以上文獻可以發現，戰國文獻《歸藏》以及秦簡《歸妺》均稱嫦娥為“恒我”，漢代因避文帝劉恒名而改為“姮娥”，后世又因“恒”義同“常”，遂稱為“嫦娥”。這是嫦娥名稱的演化軌跡。同時，我們還可以發現，先秦文獻中嫦娥奔月的神話中并未出現羿這一神話人物，且嫦娥竊不死之藥于西王母，也與羿無關。而漢代文獻中，嫦娥則是羿妻，不死之藥乃羿從西王母處乞求所得，卻被嫦娥“竊食”。

嫦娥這一神話人物在先秦與漢代出現角色轉換，與漢代盛行陰陽學說有關。漢代陰陽學說滲透到哲學、自然科學、社會政治理論等各類學科之中。董仲舒以陰陽五行為理論框架，構建了一套天人感應的宗教神學體系。他認為“天地之氣，合而為一，分為陰陽，判為四時，列為五行”（《春秋繁露·五行相生》）。這種陰陽觀念也滲透到神話故事中，并體現在漢畫上。如上文提到的漢畫伏羲女媧像，就是將遠古神話中兩個獨立的男女始祖神結合而成一組對偶神。更有甚者，西王母在先秦時期是半人半獸的神話人物，《山海經·大荒西經》曰：“西王母穴處昆侖之丘。”“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而到了漢代，西王母形象開始女性化，被視為陰精。如《鴻苞軒轅黃帝紀》云：“于時有神人西王母者，太陰之精，天帝之女也。”為了給西王母配對，漢人竟臆造了一個東王公的神話形象。漢桓驎撰《西王母傳》云：“木公生于碧海之上，芬靈之墟，以主陽和之氣，理于東方，亦號曰東王公焉。”《神異經》云：“（昆侖之山）上有大鳥焉，名曰‘希有’，南向張左翼覆東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處無羽，一萬九千里，西王母歲登翼上會東王公。”

由此可見，由于漢代陰陽五行思想的流行，許多遠古神話人物被漢人進行了改造，有的以“拉郎配”的形式組合成對偶神，有的則臆造一個神話人物與原有的神話人物結合而成新的對偶神。嫦娥與羿正是漢人“拉郎配”的結果。

從南陽英莊采集漢畫圖像來分析，上部的人首蛇身神人，頭梳高髻，為女性形象。漢畫中的女神人主要有女媧、西王母和嫦娥三人。前文已經指出，此幅女神像與漢畫女媧形象不符。漢畫中的西王母形象也較為常見，或獨立成像，或與東王公對舉，多是頭戴勝的坐姿人物形象，沒有龍身或蛇尾。因此該畫女神人也非西王母，而最有可能是嫦娥。嫦娥是能夠飛升的仙人，飛升必須借助某種載體或具備某些異能，漢畫中出現的能夠飛升的仙人形象，或身生雙翼，或人首蛇（龍）身。用圖中人首蛇（龍）身的女性神人形象指代嫦娥，既符合戰國以來流傳的嫦娥奔月神話故事情節，也體現了漢畫的時代特征。

要確定此畫中的女神人為嫦娥，還需從細節入手。細觀此像，女神人雙手合于胸前，雙手握一圓球形物，此物便是不死藥。漢畫中有幾處場景會出現不死藥，如西王母身邊常伴有玉兔搗藥圖，或是羿請不死藥于西王母等。而嫦娥手中所持不死藥，正是竊自其夫羿，其服食后變成人首蛇身的神人形象。所以漢畫中人首蛇身神人像所持的不死藥，正是嫦娥形象的標識物，以此檢視漢畫，果然能發現嫦娥的蹤影。如南陽麒麟崗漢畫像石墓，墓室石柱上有三幅人首蛇身神人像n，著錄者分別記述為：

柱十五，女媧……女媧戴冠，人首蛇軀，雙手持靈芝（圖8）。

柱二一，女媧……畫刻女媧，人身蛇尾，手執曲柄華蓋側身而立（圖9）。

柱二二，伏羲……伏羲人身蛇軀，上身著衣，側身拱手而立（圖10）。

觀察畫像可知，柱十五所刻為戴冠的男性神人像，故非著錄者所說的女媧像，而應是伏羲像。柱二一畫像神人頭梳髻，確是女媧像。柱十五與柱二一畫像尺寸相近，一高133厘米，一高126厘米，兩者正是一對側身相對而立的伏羲女媧像。而柱二二圖高88厘米，尺寸較前兩者小了許多，神人頭梳高髻，為女神形象，故不可能是著者所稱的伏羲像。女神雙手持圓球狀不死藥，應是嫦娥形象。

此外，南陽一中漢畫像石墓出土一件人首蛇身神人像（圖11），著錄者稱為伏羲像o。此神人為頭梳高髻的女性形象，雙手持圓錐狀不死藥，也應是嫦娥形象。原南陽縣征集的一件漢畫像石p（圖12）與前者所刻神人像類似，唯身體向右側轉，雙手持圓球狀不死藥，故也非著錄者所稱的伏羲像，而是嫦娥形象。

要確定南陽英莊采集的漢畫神話故事圖為嫦娥奔月圖，還可以從畫面所呈現的故事情節來推斷。畫中嫦娥因盜食不死藥后，已化作人首蛇身的女神形象，騰空而起，手捧不死藥，正欲向月亮飛去。夫君羿半夜醒來，見夫人嫦娥因偷服不死藥，變成一人首蛇尾的怪物，大驚失色，遂追出門外，縱身躍起，右手高舉，抓住嫦娥的蛇尾，欲苦苦挽留。《淮南子·覽冥訓》記“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悵然有喪，無以續之”，畫面情節與文中描寫的羿“悵然有喪，無以續之”的情景完全吻合。

綜上所述，漢代由于陰陽哲學盛行，反映在對早期神話故事的改編中，糅合了嫦娥奔月與羿射十日兩則神話，將嫦娥與羿配成夫妻。同時期創作的漢墓壁畫、畫像石與畫像磚，也將嫦娥奔月神話故事作為創作題材。南陽英莊采集的所謂“女媧畫像石”應是誤讀，實則是嫦娥偷服不死藥后，其面貌由凡人變成人首蛇尾的神人形象。而其夫君羿在得知這一消息后，心急如焚，縱身躍起，試圖抓住嫦娥的蛇尾，苦苦挽留，這與《淮南子·覽冥訓》所記羿“愴然有喪，無以續之”情節完全吻合。此畫像中嫦娥手持圓球形不死藥，正是漢畫中嫦娥形象的標識物，由此可以鑒別出此前出土漢畫中許多被誤讀的嫦娥圖像。

近期有研究者認為南陽新野樊集漢墓M7出土畫像磚自上而下描繪了“羿射十日”“西王母賜藥”“嫦娥奔月”三個連續的片段，并認定嫦娥服不死藥前與羿同為凡人形象，服不死藥后，嫦娥變成人首蛇身的神人形象q。筆者對此深表贊同。本文所討論的英莊采集漢畫像石，刻畫的圖像正好可以與南陽新野樊集漢墓M7畫像磚圖像內容相銜接，即表現嫦娥服食不死藥變成人首蛇身的神人后，其夫君羿的表現與互動，從而構成漢畫從“羿射十日”到“嫦娥奔月”的完整圖像體系。

3 余論

各地出土的漢畫中，有較多人首蛇身的神人形象，由于此類畫像中的神人形象大體相同，故此前研究者對這類圖像多有誤解。尤其是對嫦娥像的認定，由于嫦娥與女媧都是女神形象，因此更易產生混淆。有的將女媧畫像誤識為嫦娥像，而對于真正的嫦娥圖像，則誤讀為女媧像，甚至是伏羲像。造成此類認知混亂的原因，或是將漢畫與文獻聯系時牽強附會，或是細節審讀產生誤差。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由于出土漢畫的古墓在歷史上曾經被盜掘、破壞、改建等，造成許多畫像石或畫像磚的殘損、缺失或移置等，使原本完整的畫像無法卒讀。如20世紀60年代南陽西關古墓出土的一幅漢畫，一直以來被認定為嫦娥奔月圖。實際上，南陽西關古墓是魏晉時期墓葬，所出嫦娥奔月圖畫像石則是由東漢墓葬移置而來，已失去在原生墓葬中的位置和組合關系。近年來有學者對這幅嫦娥奔月圖質疑，并通過細節觀察，認為這是一幅失偶的女媧圖r。類似的例子還有南陽英莊漢畫像石墓（M4）以及南陽蒲山一號漢畫像石墓出土的兩幅所謂嫦娥奔月圖，實際上都是失偶的女媧像，它們原本都應是墓頂大幅天象圖的女媧像部分，與之對應的伏羲像因各種原因而缺失。

本文對南陽英莊采集漢畫嫦娥奔月圖的研究，證明嫦娥與羿確系漢代神話故事中的對偶形象，在漢畫體系中，嫦娥在服食不死藥之前，與羿同為凡人形象，嫦娥在服藥后變成人首蛇身的神人形象，而羿則依然是凡人形象。漢畫嫦娥像一般手持圓球形或圓錐形不死藥，作為其顯著標識物，通過這一標識物，可以更準確地識別出眾多漢畫中嫦娥形象。同時，手握不死藥的嫦娥，也與西王母一樣，成為后世中國長生與升仙思想的文化符號或信仰象征。歷代的統治階級、達官貴人都把象征升仙與長生不死的嫦娥作為崇拜的偶像，使得在漢代神話中因竊食不死藥而略顯貶義的嫦娥形象，在唐代以后華麗轉身，逆襲成為長生和美麗女神的化身。■

注釋

①南陽漢代畫像石編輯委員會.南陽漢代畫像石[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圖316.

②楊絮飛.中國漢畫圖像經典賞析[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13：120，圖版“伏羲女媧7、伏羲女媧11”.

③王洪震.漢畫像石[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119.

④中國畫像石全集編輯委員會.中國畫像石全集：四川漢畫像石[M].鄭州：河南美術出版社，2000.

⑤中國畫像石全集編輯委員會.中國畫像石全集4[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鄭州：河南美術出版社，2000：114，圖154.

⑥南陽漢代畫像石編輯委員會.南陽漢代畫像石[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圖331.

⑦⑧趙成甫.河南南陽縣英莊漢畫像石墓[J].文物，1984（3）：25-37.

⑨韓玉祥，李陳廣.南陽漢畫像石墓[M].鄭州：鄭州古籍出版社：1998：84.

⑩仁華，長山.南陽縣王寨漢畫像石墓[J].中原文物：1982（1）：16-20，72-73.

k黃雅峰.南陽麒麟崗漢畫像石墓[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

l荊州地區博物館.江陵王家臺15號秦墓[J].文物，1995（1）：37-43.

m戴霖，蔡運章.秦簡《歸妹》卦辭與“嫦娥奔月”神話[J].史學月刊，2005（9）：16-21.

n韓玉祥，李陳廣.南陽漢畫像石墓[M].鄭州：鄭州古籍出版社：1998：154-155，圖七二，圖七八，圖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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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王穎宇.漢畫藝術中的嫦娥形象新考[J].中原文物，2023（3）：12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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