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人民幣在金融支付領域應用研究綜述

摘 要：為探索數字人民幣在金融支付領域的應用路徑，本文結合貨幣發展歷程與國內外支付體系實踐，基于數字人民幣的核心特征、技術基礎及政策定位展開系統性分析，設計了零售支付、政務與公共服務支付、商業合約支付等金融支付典型場景的業務流程與資金流轉機制。針對數字人民幣試點階段面臨的風險與挑戰，本文提出針對性應對策略。研究表明，數字人民幣在重點領域的應用對現有支付體系具有重要的互補價值與創新拓展效應，為進一步擴大和深化其應用提供了實踐參考。

關鍵詞：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支付體系；支付場景；電子錢包

中圖分類號：F82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5）08（a）--04

在當前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人民幣已成為支撐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金融基礎設施。數字人民幣是一種面向社會公眾發行的零售型央行數字貨幣，其推出可以充分滿足公眾的日常支付需要，進一步提升零售支付系統效能。基于數字人民幣應用典型場景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按照國家“十四五”規劃提出的“穩妥推進數字貨幣研發”總體要求，研究數字人民幣應用，對響應國家戰略要求、促進數字人民幣行業應用推廣和提升行業數字化水平，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 研究背景

1.1 貨幣發展研究

法定貨幣形態的歷史演進受技術和需求驅動，從實物形態逐步向數字形態過渡。價值尺度、價值貯藏、交換媒介是法定貨幣的基本職能，可計量、可確認、可轉移是實現貨幣職能的重要因素。在各個歷史時期，生產力的發展催生新需求，而技術迭代推動貨幣從實物、金屬、紙幣等向電子和數字形態演變，以提高貨幣流通效率、改善消費者福利。

近年來，網絡技術和移動支付快速發展，以商業銀行存款貨幣為基礎的支付工具逐步實現電子化與數字化。然而，商業銀行存款貨幣無法完全替代央行貨幣發揮價值尺度或記賬單位功能。國家通過向公眾提供紙鈔、硬幣等方式發行了讓公眾信任的法定貨幣，有效降低了交易成本，并促進了經濟發展。為了提高央行支付系統效率，為零售支付體系提供備份，提升金融普惠水平，國家有必要利用新技術對M0進行數字化，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通用性的基礎貨幣，這就是央行數字貨幣。

1.2 支付體系研究

1.2.1 國際支付體系

支付系統是金融市場基礎設施的重要組成部分，對貨幣和其他金融交易的清算、結算和記錄都起到重要作用。支付流程包括信息流的傳遞和處理，以及資金流的清算和結算。隨著全球經濟的發展，世界主要經濟體在主權法律框架下，均建立了相對獨立完整的支付體系與清結算渠道。

縱觀全球支付系統，主要采取實時全額結算模式（RTGS）和定時凈額結算模式（DNS），兩種機制的結合可作為支付系統的一種結算模式[1]。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世界各國中央銀行貨幣當局更加關注RTGS的建設與發展，大額資金轉賬系統在金融架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

業務量是反映不同支付系統運行情況的重要指標，由表1可以看出，歐盟和其他國家的業務量與業務金額基本呈穩定上升趨勢。

1.2.2 中國支付體系

我國支付產業發展一直處于國際領先地位。目前，對于我國支付產業鏈主要從支付體系運行和支付業務流程兩個角度進行劃分。

從支付體系運行角度分析，支付產業可以分為四個層級，分別為支付監管體系、支付清算系統、支付服務體系、支付工具。

（1）支付監管體系：主要是中國人民銀行，行業自律組織中國支付清算協會，跨境支付中還涉及外管局。

（2）支付清算體系，包括中國現代化支付系統（CNAPS）、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兩大系統。其中，CNAPS包括中國人民銀行清算總中心的大額實時支付系統（HVPS）、小額批量支付系統（BEPS）等 [2]。支付服務商是支付清算體系的參與者；銀聯是CNAPS的特許參與者；第三方支付機構則是CNAPS的間接參與者，通過銀聯網間接參與支付清結算。

（3）支付服務體系：包括各類具備牌照和提供實質性服務的組織，包括商業銀行、第三方支付機構等。

（4）支付工具：各類支付服務機構向客戶提供支付工具，包括銀行卡、票據等銀行提供的傳統支付工具，也包括主要由第三方支付提供的條碼支付、聚合支付等新型支付工具。

從支付業務流程角度分析，支付產業鏈包括交易、清算、結算三個環節。經過多年發展，我國電子支付業務已形成包括清算組織、賬戶機構、收單機構和商戶四方模式下的互聯互通體系。

清算組織是支付基礎設施的重要組織和運營機構，主要面向其成員單位提供跨法人之間支付業務的轉接和清算等服務。其中，銀聯作為國內唯一的卡組織，不僅負責制定銀聯卡的清算標準和規則及對銀聯卡的發行和受理授權，還負責銀行卡清算業務系統的運營工作。網聯，即非銀行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清算平臺，按規定，收單機構的線上支付通道通過網聯平臺與各家銀行對接。

賬戶機構是指銀行業金融機構，依托賬戶體系服務廣大對公和個人客戶，是支付清算的主渠道。商業銀行在大額支付、企事業單位資金結算等方面占據主導優勢，但在零售支付領域，隨著第三方支付的發展，商業銀行已不可逆轉的“通道化”，失去了市場競爭力。

支付機構，以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為代表的非銀行支付機構發展迅速，提高了支付體系運行效率，促進了支付服務市場的競爭，目前在零售支付市場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支付體系的重要補充。

收單機構，負責商戶端的交易受理、資金結算和風控。例如銀聯商務、拉卡拉、銀行等收單部門，收單機構逐步向綜合商戶服務商轉型。

2 數字人民幣研究

數字人民幣是人民銀行發行的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由指定運營機構參與運營，以廣義賬戶體系為基礎，支持銀行賬戶松耦合功能，與實物人民幣等價，具有價值特征和法償性[3]。數字錢包是數字人民幣的載體，由個人用戶和單位用戶在人民銀行指定運營機構開立，用于辦理數字人民幣兌換、存儲、流通等支付業務，是數字人民幣觸達用戶的媒介。數字錢包采用矩陣化的設計方式，以實現數字人民幣線上線下全場景應用，提供在線或離線支付、批量支付、條件支付等多種支付方式，并可與現有支付方式兼容，滿足用戶多主體、多層次、多類別、多形態的差異化需求[4]。

目前，我國的央行數字貨幣主要定位是零售型央行數字貨幣，法國、西班牙等國家現階段試點主要定位是批發型央行數字貨幣[5]；主要面向商業銀行等機構類主體發行。我國央行數字貨幣現階段的定位符合本國貨幣支付需求和國家戰略發展需要。

人民銀行和運營機構按照共建、共有、共享原則，設計代表數字人民幣統一形象的數字錢包平臺。數字人民幣按客戶類型可分為個人錢包和對公錢包；按照錢包形態可分為軟錢包和硬錢包。

2.1 個人錢包和對公錢包

個人錢包和對公錢包在目標用戶、認證方式、綁定賬戶、實名程度、交易限制等方面情況不同，共同構成服務用戶的基本載體。

個人錢包目標用戶為自然人，按照實名強弱程度分四類進行差異化管理，分別賦予不同的支付限額與持有余額限制[6]。個人數字錢包可非實名開立，用戶僅需線上提供手機號即可線上開立，體現可控匿名設計原則。

對公錢包目標用戶為依法設立的企業、事業單位、機關、團體、部隊和其他組織及個體工商戶。對公數字錢包開立均需實名認證，嚴格審核客戶資料、客戶身份與客戶意愿。

2.2 軟錢包和硬錢包體系

軟錢包和硬錢包屬于數字錢包的兩種形態，軟錢包無實物載體，硬錢包有實物載體。

軟錢包是在PC端網頁、移動端App具備人民幣存儲、兌換流通、支付收款功能的電子載體。經人民銀行許可，運營機構可通過API、H5、SDK等形式輸出軟件錢包標準服務，支持嵌入商業銀行手機銀行、網上銀行中，實現錢包和銀行賬戶的有機融合。

硬錢包是具備特定安全模塊的數字人民幣實物載體，表現形式不限，既可以是SIM卡、IC卡等內置芯片的支付卡，又可以是融合物聯網、無感支付和可穿戴設備多種技術，內置智能功能的其他實物[7]。

2.3 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

智能合約是指基于預定事件觸發、自動執行的可控制特定數字人民幣錢包或表達式的計算機程序[8]。數字人民幣兼具“賬戶、準賬戶和價值”的特征，可在錢包維度與幣串表達式維度加載智能合約，實現支付定制化。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搭建的智能合約生態服務平臺，也可支持跨機構互聯互通，為數字化轉型和智能化治理提供更為便捷、高效的支付服務，為全社會提供更為開放的生態環境[8]。

3 數字人民幣應用場景設計

3.1 零售支付場景流程設計

數字人民幣在零售支付領域是典型的應用場景。線上和線下支付流程和資金流設計如下。

3.3.1 線上移動App數字人民幣通用支付流程

（1）消費者選擇商品，選擇“數字人民幣”支付，跳轉至數字人民幣App；

（2）驗證支付密碼/指紋，生成支付指令；

（3）指令通過運營機構（商業銀行）發送至央行數字貨幣系統（DCEP）；

（4）央行驗證并扣減消費者錢包余額，增加商戶錢包余額；

（5）交易完成，商戶端顯示收款成功（實時到賬）。

3.1.2 線下消費場景，采用數字人民幣掃二維碼支付流程

（1）消費者打開數字人民幣App“掃碼”或“碰一碰”功能；

（2）掃描商戶收款碼/靠近NFC終端，輸入金額；

（3） 終端通過收單機構將交易請求發送至運營機構（商業銀行）；

（4）運營機構與央行DCEP系統完成權屬變更；

（5）商戶POS機顯示支付成功（離線支付時，交易數據延遲上傳）。

3.1.3 零售支付場景數字人民幣資金支付流程

開通數字人民幣個人錢包后，消費者可通過個人錢包兌入功能將銀行賬號資金手工或自動轉入資金至數字人民幣個人錢包，使用數字人民幣支付時由央行DCEP系統完成資金從消費者個人錢包至商戶開立的數字人民幣對公錢包的實時劃轉，整體資金流如圖1所示。

3.2 政務與公共服務場景流程設計

數字人民幣政務與公共服務典型場景包括社保資金發放、稅收繳納、公共交通補貼等，主要基于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實現定向支付功能，個人數字錢包的幣串加載支付規則，只能應用于指定場景[9]。以通過數字人民幣發放的社保專項補貼資金為例，其交易流程和資金流設計如下。

3.2.1 社保資金專項資金補貼流程

（1）人社部門核定發放名單，生成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

（2）財政部門通過DCEP系統將資金撥付至個人數字錢包；

（3）系統自動觸發資金定向使用限制（僅限醫療/養老等場景）；

（4）資金使用數據實時同步至監管平臺。

3.2.2 社保資金專項補貼場景資金流

加載智能合約的數字人民幣場景中，由于數字人民幣的支付場景通過預先定義的定向支付流程預置，當財政專戶資金通過央行數字人民幣DCEP系統發放至符合條件的個人數字錢包后，該資金只能定向用于智能合約預先設定的場景，例如醫保定點醫院和藥店的數字人民幣受理場景。當符合條件的市民完成支付后，結算數據定期同步至人社系統的監管平臺審核完成專項補貼。

3.3 企業合約支付場景設計

傳統的基于企業預付費場景，存在資金監管難商家倒閉帶來資金風險等突出問題，基于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的元管家方案，消費者一次性支付費用至元管家，每次消費后由智能合約將單次費用自動結算至企業對公錢包，如果商家不能完成履約，剩余費用經審核后就會自動退還給消費者。教培行業企業采用數字人民幣元管家方案的業務和資金流程如下：

（1）預付卡購買：消費者通過數字人民幣App選擇商戶并充值，資金存入加載智能合約的元管家錢包；

（2）智能合約生成：運營機構根據商戶業務模式部署合約模板，設定資金釋放條件（如按次消費、服務完成），合約需提交央行備案，確保合規性；

（3）資金凍結與權屬：充值資金所有權仍歸消費者，商戶僅擁有“凍結資金”的消費權，無法挪用，即使商戶破產，資金也可通過合約自動退回；

（4）消費觸發劃轉：消費者每完成一次服務（如一次課程），商戶發起合約執行請求，DCEP系統驗證后劃轉單次費用，需匹配物聯網數據（如課程簽到）或消費者確認指令；

（5）異常處理機制：若商戶經營異常（如停業），智能合約就會自動觸發退款。

4 數字人民幣試點情況及試點階段風險分析及應對建議

2020年4月，數字人民幣在蘇州相城區首次落地應用，開啟了公開試點。截至2025年3月，數字人民幣試點已覆蓋全國27個城市，錢包開通數突破8億戶，交易規模達10.2萬億元。數字人民幣在試點地區持續探索應用新場景，在個人應用領域，從數字人民幣紅包發放到工資代發，再到可用于購買基金等。試點場景兼顧線上線下，涵蓋批發零售、餐飲文旅、教育醫療、公共交通、政務繳費、稅收征繳、補貼發放等場景。在企業應用領域，智能合約驅動的信貸服務和普惠貸款、預付資金管理、工資發放與稅務繳納等方面均展現出顯著優勢。未來，數字人民幣主要推進深化試點場景覆蓋，探索更多創新應用，如供應鏈金融、跨境貿易結算等，提高國際影響力，拓展央行數字貨幣國際合作。

公開資料調研結果顯示，通過調查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認知與期待程度，超九成受訪公眾對央行推廣數字人民幣持支持和參與態度。然而，實際應用中，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用戶黏性較差，整體使用頻率仍然較低，用戶端活躍度主要依靠運營機構發放數字人民幣消費紅包來維持[10]。同時，還應加強宣傳普及，對于數字人民幣與現有第三方支付工具的區別，即數字人民幣是錢包中的“錢”，而微信支付、支付寶等在線支付方式是“錢包”。數字人民幣與比特幣等虛擬貨幣的區別在于比特幣等缺乏價值支撐，而數字人民幣以國家信用為價值支撐，是國家法幣。

4.1 風險分析

4.1.1 試點階段，數字人民幣技術實現方式風險及制度規范可能面臨不確定性

目前，我國數字人民幣正處于研發試點階段，相關技術尚處在動態更新演進階段，隨著短期場景應用的需求及長期加密技術的演進，具體技術實現方式可能有所差異。試點階段，相關政策制度具有試點階段局限性和標準規范缺少等風險。

4.1.2 用戶資金安全與欺詐風險

公眾對數字人民幣技術特性和法律地位的認知存在過程，可能會有部分用戶輕信高收益承諾或出租/出借錢包，帶來資金損失風險。不法分子利用數字人民幣的“新興屬性”，通過虛假投資返利等方式欺詐消費者。用戶因對智能合約規則不熟悉，可能因誤操作導致資金鎖定或損失等情況。

4.2 應對建議分析

（1）應對技術風險方面，主要措施包括完善技術安全與隱私保護。例如，采用量子算法進行加密技術升級，防范未來算力攻擊；建立安全漏洞獎勵計劃，鼓勵白帽黑客參與測試，不斷加固補強系統安全性。

（2）應對制度規范方面，包括完善健全法律與監管框架，明確智能合約的法律效力，強化運營機構責任劃分。央行統籌宏觀政策，加強場景合規審查；行業協會加快制定技術標準等。

（3）應對資金安全和欺詐風險方面，強化用戶教育與反詐機制，普及數字人民幣的基礎知識，重點揭露常見詐騙手法，在相關場景中明確警示和標注“數字人民幣無投資屬性”等關鍵信息。

開展數字人民幣試點既關乎國家戰略，又關系到人民群眾的衣食住行和資金安全保障。數字人民幣作為我國法定貨幣，在各領域的全面應用是必然趨勢，對數字人民幣在各領域的應用進行持續研究優化也具有重要意義。數字人民幣體系還在不斷演化發展中，基于各領域應用數字人民幣的技術創新和業務模式創新進行研究，對提升各行業數智化水平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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